１─００ 永恆之人
她的聲音中竟然帶著恐懼！她真的很害怕！笨女孩。她開始讓我惱火。寶石幾乎要鬆開了，我要繼續把它挖出來。
眼前是我夢中、我一生中所見過最美麗、最驚人的景象……一根斷裂的柱子，柱子上鑲嵌著寶石！我對寶石一竅不通，但是我看得出來，這些寶石價值連城！我的身體開始發抖。我快步跑向前，跪在那被燒得焦黑的石塊旁，開始拂去上頭的塵土和穢物。
貝倫對她笑了笑，單純、無邪，孩子般的笑容。
她跪在我身邊。
「貝倫，我跟你說過有暴風雨要來了，我想把船四周釘牢。你在幹什麼？站在那邊看著海。你以為你是什麼？紀念碑嗎？給我快點，你這懶鬼！我可是不給雕像薪水的！」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野火燒掉了一些樹叢，如此罷了。搞不好這只是條野獸走的小徑。」
我可以感覺到那寶石冰冷的觸感，但裡面卻像有著綠色的火焰！我不理她的抗議。
我們跑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空地。如果閃電真的打在這片森林中，這裡肯定就是那塊被擊中的地方。周圍一片焦土，彷彿被高溫的火焰烘烤過。我注意到這裡原先曾有一棟建築物——殘破的柱子從地面伸向天空，彷彿是腐敗肌肉中穿刺出來的白骨。沉重的壓力停滯在這個地方。這裡寸草不生，可能也好一段時間不曾有東西生長過了。我想離開，但是我不m.hetubook.com.com能……
哈！可笑的想法。我笑了笑，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前跑。要跟上她很困難，雖然我比她來得高大強壯，但她的動作卻快得像隻鹿。
「啐！妳還說這裡是通往彩虹的門！妳說的沒錯！就像童話故事裡寫的一樣，我們找到了寶物。如果這是個神的聖地，那麼想必已經被遺棄了很久。看看妳的四周，只剩下一堆瓦礫。如果他們真的想要，他們應該好好打理這裡的。就算我真的拿走這些寶石，也沒有神會介意……」
我取出我的獵刀，開始把一顆寶石四周的石塊敲掉；那是顆熠熠發光的綠寶石，跟我的拳頭一般大，比映照在綠葉上的陽光還要美麗。寶石四周的岩石在我刀下很快地逐漸鬆動。
「我們走走看吧！如果這是條野獸的小徑，我們也許可以找到一隻鹿。我們出來狩獵一整天了，一點收獲都沒有。我討厭空著手回家。」
她睜大眼睛。「也許這是通往彩虹的門！」
馬奎絲塔回以微笑，搖搖頭，隨即便匆忙離開了，她腦中只想著該如何讓自己心愛的船隻度過這場暴風雨。她從眼角瞥見貝倫走下艙房，等到她的大副上前報告時，她已經完全忘了這個人。大副報告說他已經找到了大部分的水手，其中大概三分之一左右醉醺醺或是不能動彈……
「妳看，潔思拉和圖書。」我興奮得發抖，有點說不出話來。「我們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那場大火和寒冬給奪去了。這些珠寶在蓋加斯的市場可以賣個好價錢，可以讓我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我們可以搬去城裡，也許去帕蘭薩斯！我知道妳很想看看那邊的景色——」
我用力一推。
她的聲音非常嚴厲。我從來沒看過她這個樣子！我遲疑了一會兒，也開始感覺有些不對勁。然後我往後退，遠離那根柱子和上面的寶石。但那些珠寶是如此的美麗！當我看著它們的時候，它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這裡沒有神，沒有任何會在乎的神。沒有神會管這些被包在又爛又破的石柱裡的寶石。
我看見一團閃亮，所有的色彩彷彿在陽光下混雜成一團，整個克萊恩的珠寶彷彿都跳進同一個籃子裡。
她倒了下去。
「貝倫！」
貝倫吃了一驚。他的臉色蒼白，在馬奎絲塔的怒氣前顯得畏畏縮縮，讓派里丘號的船長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對一個小孩發洩怒氣。
她停下腳步嘆氣。我看得出來，她又熱又累，而且還十分失望。她太瘦了。她工作得太辛苦了，除了做女人的工作之外，還得兼做男人的。正值她理當在家接受追求者的愛慕時，她出門來打獵。我認為她很漂亮。人們說我們長得很像，但我知道他們錯了。這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很親近，比任何的兄弟和姊妹還
hetubook.com.com要親近。因為我們非親近不可，我們的生活太苦了……她不等我回答，轉身走上小徑。我聳聳肩跟了上去。今天，冬日結束後的第一個溫暖日子，在野外感覺十分地舒適。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肩膀和脖子上。要走過這片剛被野火燒過的森林十分輕鬆，沒有藤蔓會絆住你，也沒有樹叢會拉扯你的衣服。閃電，也許是去年秋天的那場大雷雨。
「貝倫！住手！」她用手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我的肌肉中。好痛……
又走了更遠。太陽現在正高掛天空。我又累又餓。四周沒有任何生物的蹤跡。
「不要管我！」我聽見嘶吼的聲音，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不要！貝倫！我不准！你在褻瀆神明！」
他就是這樣，她疲倦地提醒自己。雖然他看起來應該有五六十歲，雖然他是她看過最好的舵手，但心智上他還是個孩子。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野火燒掉了一些樹叢，如此罷了。搞不好這只是條野獸走的小徑。」
「我很抱歉，貝倫。」阿奎嘆著氣說。「我不是有意要對你大吼大叫的。只不過那暴風雨……讓我很緊張。來嘛，不要那樣看著我。我真希望你會說話！真希望我知道你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如果它還有在動的話！哎，別理我。做完事情之後就下去休息。暴風雨來臨的這幾天，你大概都得待在艙房裡。」
「hｅt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貝倫！」
「我們回頭吧，妹妹。這裡什麼都沒有……」
馬奎絲塔站在前甲板，看著她的舵手。
「快停下來，貝倫！」她的聲音尖銳。「這……這是大不敬！這個地方是某個神的聖地！我可以感覺得出來！」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她一直不停地往下掉。我不是有意的。一定要抓住她。
「我們走走看吧！如果這是條野獸的小徑，我們也許可以找到一隻鹿。我們出來狩獵一整天了，一點收獲都沒有。我討厭空著手回家。」
鮮血……鮮血……
然後大地突然裂開！柱子從這片焦黑的土地中升起，直入雲霄！一陣濃密的黑暗包圍了我，我感覺到胸前一陣劇痛……
我開始生氣，就像我平常生氣時一樣，眼前一片模糊，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愈漲愈大。我的頭轟隆隆地彷彿有東西在猛擊著，直到眼珠似乎要從眼眶裡飛出來。
她不等我回答，轉身走上小徑。我聳聳肩跟了上去。今天，冬日結束後的第一個溫暖日子，在野外感覺十分地舒適。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肩膀和脖子上。要走過這片剛被野火燒過的森林十分輕鬆，沒有藤蔓會絆住你，也沒有樹叢會拉扯你的衣服。閃電，也許是去年秋天的那場大雷雨。
「小潔！」我低聲喊，趕緊將她抱起。
我彎下腰用獵刀把寶石挖開。它翠綠得令人難以置信，有如春天剛發芽的翠綠小生命……
但是我m•hｅtubｏｏｋ•coｍ.ｃom動不了。
「貝倫！太棒了！你看過這種東西嗎？這麼醜惡的地方竟然有這麼美麗的珠寶。」她看著四周，我可以感覺到她在發抖。「不知道這裡以前是什麼地方？這裡有種莊嚴、神聖的感覺，但是也有邪惡的感覺。這一定是大災變前的一座廟宇。一座祭祀邪惡神祇的廟宇……貝倫！你在幹什麼？」
貝倫躺在派里丘號船員的房間裡。當暴風雨的第一陣風打到派里丘號時，吊床劇烈地搖晃著。派里丘號目前在伊斯塔血海中的福羅參港下錨。貝倫把一雙對五十歲的人來說太年輕的手放在腦後，抬頭看著天花板上前後搖動的油燈。
「嘿，貝倫。這裡有條路……好奇怪，我們在這座森林裡狩獵了這麼久，怎麼從來沒見過這條路？」
大火，然後是嚴寒的冬天。野獸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今晚可能又沒新鮮的肉可吃了。
我們走了那麼久，我終於開始覺得累了。她錯了，這不是野獸走的小徑。這是人走的路，而且年代久遠。就像平常一樣，我們不可能會找到什麼獵物。
她倒在斷裂的柱子上。
「嘿，貝倫。這裡有條路……好奇怪，我們在這座森林裡狩獵了這麼久，怎麼從來沒見過這條路？」
但她沒有回答我。鮮血掩蓋了那些珠寶。它們不再閃亮，就像她的眼神。光芒消失了……
「我想你是對的，貝倫。我看不見任何足跡……等等，哥哥……看那邊，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