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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阿卡斯，惡龍軍團的直屬指揮官，直接對黑暗之后負責，是個智慧高超的軍事天才。艾瑞阿卡斯幾乎已經完全征服了安塞隆大陸。他也開始稱呼自己為「皇帝」。他的主子也對他非常滿意，從黑暗之后手中得到的賞賜既多且慷慨。但是現在，他看見他的夢想像是一陣煙從手指間流失了。他所收到的情報顯示，他的部隊在索蘭尼亞平原上抱頭鼠竄，從帕蘭薩斯撤退，棄守敏加堡，放棄了進攻卡拉曼的計劃。精靈們和南、北亞苟斯的人類結盟；高山矮人從索巴丁的地底要塞中湧出；一群人類難民竟然與他們數百年以來的宿敵丘陵矮人聯手，要將惡龍軍團趕出阿班尼西亞。西瓦那斯提已經被解放了。冰河地區有一名龍騎將陣亡。如果傳言正確，一群溪谷矮人竟然占領了帕克塔卡斯！

「但是那個精靈女子——」

「我想，你應該聽聽龍騎將的解釋。」一個空洞的聲音說。

在底下的廣場上，突然一陣騷動，看起來像是被胡蜂打翻的蟻丘。龍人尖叫著指著天空。值夜的隊長急忙跑到防禦工事上，往下看著廣場。龍人們並沒有錯，的確有一群紅龍降落在廣場中，其中一隻背上還帶來一位從盔甲看起來應該是長官的人物。隊長不安地看著那位長官在龍完全停穩前就從龍鞍跳下來，龍忙亂地揮舞著翅膀以免擊中他。塵沙吹得四周一片迷濛，剛跳下來的騎士頭也不回地往大門走去，黑色的靴子踩在廣場的石板上，發出不祥的聲音。

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握劍的手腕。

艾瑞阿卡斯是個強壯的人。他可以用長矛一擲刺穿一隻馬的身體，用手一折就可以將人的脖子扭斷。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從這個慢慢收緊的冰冷手中掙脫。最後，艾瑞阿卡斯終於疼痛不堪地將劍放開，閃閃發光的長劍匡的一聲落在地上。

艾瑞阿卡斯在樓梯上邊走邊想這件事，讓自己的怒火愈燒愈旺。很少人能夠活著逃過他的不悅。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他的怒氣之下活命。

「我知道了。」一個深沉的聲音說著。巨龍聽見那聲音中難以抑制的怒氣，便迅速地開始下降，不停盤旋，測試著山脈間變換的氣流，緊張地看著被亂石和山脈包圍的碉堡，搜尋著一個可以安全平穩降落的地方。絕對不可以震動到艾瑞阿卡斯大人。

接著他靜止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艾瑞阿卡斯踉蹌地後退，腦中完全忘了原先要施展的法術。

「妳明天去卡拉曼做什麼？準備向騎士和那個女人投降嗎？」艾瑞阿卡斯諷刺地問，黃湯下肚，他的怒氣又開始高漲。

「你沒記錯。」奇蒂拉喃喃地說。她瞇起眼，舉起手。「你聽——」她低聲說。

「艾……艾瑞阿卡斯大人，」他結巴地說著，一邊把上衣塞進褲子裡，慌忙地走下樓梯。「這……這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無上光榮。」

看過艾瑞阿卡斯的臉的人，幾乎馬上就會變得臉色蒼白。那是張毫無人類感情的臉。即使是憤怒的時候，也只能從他下巴附近抽動的肌肉看出來。黑色的長髮掩蓋住他蒼白的臉孔，臉上剛刮得乾乾淨淨的地方又冒出了鬍渣。他的眼睛黑暗深邃得像是一個被冰凍的湖。

奇蒂拉聳聳肩。「這樣說吧，我們各取所需。」

「我現在幾乎和它一樣清楚歌曲的內容了。」奇蒂拉大笑，突然又發起抖來。「如果你有時間，再去拿瓶酒，我可以告訴你它的故事。」

奇蒂拉重重地落地，口中忍不住ｈtｔps://wｗw.hｅtuｂooｋ•ｃom•ｃom發出了一聲哀嚎。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她幾乎已經準備好像貓般迅速站起來。不過，艾瑞阿卡斯的聲音將她凍結住了。

「原來她在那裡！」艾瑞阿卡斯滿意地想。他大步走過大廳，兩階併一階地衝上樓梯。龍人像是見到老鼠的貓，紛紛閃開讓他通過。警衛隊長突然消失了。加巴努斯剛把衣服穿好，艾瑞阿卡斯已經走到樓梯的一半。

但現在——難以想像的悲劇。

在達加山脈北方的盡頭矗立著他們的目標：達加堡，正如同傳說般陰沉。曾經，當這個世界還年輕的時候，達加堡曾經和山脈相映生輝，玫瑰色的城牆優雅得像是峭壁上伸出的玫瑰。但是現在，艾瑞阿卡斯嚴肅地想，玫瑰已死。龍騎將不是詩人，也不喜歡幻想。但被火焰燻黑的碉堡像極了樹叢中枯萎的玫瑰，這景象讓他頗有感觸。黑色格子狀的雕刻從一座焦黑的塔伸到另一座，不再像是玫瑰的花瓣。事實上，艾瑞阿卡斯心想，看起來像是毒死這株玫瑰的蟲所結的網。

「那根本就是陰氣森森！」艾瑞阿卡斯喃喃地說，一邊將臉上的冷汗擦乾淨。「原來索思爵士每晚都會坐在它的寶座上，身邊被骷髏戰士包圍，聽著怨靈唱著搖籃曲！」

「跟我來，」奇蒂拉站起來說。「如果你夠種，我可以讓你看看。」

奇蒂拉躺在床上。一看見艾瑞阿卡斯，她立刻拿一件睡衣遮掩著苗條的身軀站了起來。即使在熊熊的怒火之下，艾瑞阿卡斯仍然不由自主地欣賞在眾多指揮官中他最信任的女人。雖然他的造訪必定出乎她的意料，雖然她知道自己失敗的代價就是死，她仍然冷靜地面對他，眼中沒有任何恐懼的火花，緊閉的雙唇沒有一句求饒的話。

「他是個蠢貨。」奇蒂拉冷冷地說。「即使殘廢，還試著要騎在龍背上。」

巨大的紅龍盤旋了最後一次。環繞著碉堡的南方圍牆在大災變時掉到一千呎底下的懸崖底，露出一道通往碉堡大門的通道。紅龍放心地嘆了口氣，終於看到底下有片鋪著磚塊的廣場，上面只有少許的破損，看來頗為適合平穩地降落。即使是在克萊恩上無所畏懼的龍，也覺得應該盡量避免讓艾瑞阿卡斯大人不悅。

「我有時間，」艾瑞阿卡斯靠著椅子坐下來。「不過如果我要派出飛行要塞，我明天就得離開。」

艾瑞阿卡斯真正愛的是戰爭。是他在幕後策劃了幾乎讓龍騎將占領全安塞隆大陸的戰略，是他確保了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藉著艾瑞阿卡斯的運籌帷幄，他們用無比的速度攻擊了分散的人類、精靈和矮人，並在他們有機會團結起來之前將他們徹底擊潰。夏天一到，艾瑞阿卡斯的計劃就將讓他登上安塞隆大陸的王座。克萊恩上其他大陸的龍騎將無不用羨慕和恐懼的眼光看著他，因為一個大陸絕對不會讓艾瑞阿卡斯就此滿足。他的慾望已經開始西進，越過了西曆安海。

這只是讓艾瑞阿卡斯更生氣，提醒了她有多麼讓他失望。他一言不發地脫下頭盔，對準角落的一個箱子擲去，把它打個粉碎。

奇蒂拉笑了。「沒有什麼好損失的。加巴努斯是個相當不錯的代替品，我希望你沒把他給殺了。明天要派別人去卡拉曼真是讓人傷腦筋的一件事。」

「真可怕，對吧？」她沙啞地問。

艾瑞阿卡斯不禁打了個寒顫。「啐，她那時候對我就沒用了。m.hetubook.com.com把她交給妳的朋友——索思爵士。如果我記得沒錯，它曾經很喜歡精靈。」

艾瑞阿卡斯閉上嘴，腦中飛快地掠過各種古老的傳說，經過片刻的出神之後，「索思爵士！」他轉過身面對那身影說，「黑玫瑰騎士。」

「好！」艾瑞阿卡斯回答，同時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透明的臉。「那隨侍在側的怨靈們呢？」

艾瑞阿卡斯聽見她語調中的改變，精明地看著奇蒂拉，但她故意轉過身，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他立刻明白，其實她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有自信，他也知道她沒說實話。那個半精靈！他現在怎麼樣了？他在哪裡才是問題的關鍵。艾瑞阿卡斯聽說過很多有關他的描述，但是從來沒見過他。龍騎將正考慮著要不要繼續追問下去，轉念一想又放棄了。最好還是假裝不知道，這樣這個弱點才能讓他擁有控制這個危險女人的機會，讓她沉醉在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幻夢中。

「妳看起來似乎對他的被俘絲毫不在意。」艾瑞阿卡斯看著奇蒂拉說。那件睡衣僅僅在脖子處用兩條緞帶支撐住，並無法遮住她苗條的身軀。

「這……這個怪物是妳的屬下？」他沙啞地問。

「我竟然忘了達加堡的傳說了。」艾瑞阿卡斯若有所思地看著奇蒂拉。「這位小姐，妳比我想像的還要有種，竟然膽敢住在這受詛咒的房子裡！根據傳說，索思爵士是一整團骷髏兵的統率者——」

「當然會成功，」奇蒂拉優雅地伸懶腰。「我的部隊在他們面前假裝成受驚的小兔子般逃跑。太可惜了，那些騎士不夠機靈，沒發現我們總是往南跑。即使在我們講話的時候，我的軍隊正在這些山脈南邊的一座偽裝的山谷中集結。一週之內，幾千名的兵力就會向卡拉曼進軍。失去黃金將軍將會嚴重影響他們的士氣，那座城搞不好會不戰而降。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要收回原先我所有偽裝失去的土地。把南方那個笨蛋投德的軍隊指揮權交給我，派出我要求的飛行要塞，索蘭尼亞將會像是被第二次大災變襲擊一樣！」

「死了嗎？」奇蒂拉問，一邊倒給他另外一杯酒。

艾瑞阿卡斯一言不發，甚至沒有慢下腳步，一拳揮了出去，正中加巴努斯的肋骨，傳出一陣像是氣球洩氣、骨頭折斷的聲音。年輕人的身體往後飛射，直接撞上了十呎外的牆上。癱軟的身體滑到地面上，但是艾瑞阿卡斯毫不在意。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上爬，眼睛瞪著樓梯盡頭的那扇門。

「我面對過大法師之塔裡的恐怖景象。」艾瑞阿卡斯低聲說，「但跟這個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這是怎麼搞的？」

奇蒂拉有些恍惚地站起來，比了個手勢，命令她的手下放開艾瑞阿卡斯。他立刻轉過身，舉起一隻手，準備施展出可以讓背後這個怪物變成飛灰的法術。

艾瑞阿卡斯玩弄著酒杯，滿不在乎地說。「我把他留在……樓梯底下。」

不尋常的警告，艾瑞阿卡斯心想，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俯瞰那房間的陽台上，從陽台的邊緣往下看。艾瑞阿卡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感所攫住。他滿頭大汗地飛快退回奇蒂拉的寢室中。

「他不重要。她才是我們真正在乎的人，而且她也是個陷入熱戀中的女子。她太相信我，太不相信坦尼斯了。不過，戀人本來就是這樣。我們最愛的人，也是我們最不相信的人。還好巴卡力斯落入了他們的手中。」

「死靈騎士！」他敬https://m.hetubook.com.com畏地低語。

在他眼前站著的那個人形並不比他高，身上穿著大災變前的古老盔甲。那副盔甲是屬於索蘭尼亞騎士的。玫瑰騎士的符號雕刻在胸前，經過了歲月的刻蝕，如今只是依稀可見的黑影。那穿著盔甲的人形沒有戴頭盔，手上沒有武器。但艾瑞阿卡斯瞪著那人形，又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那個人形並不是一個活人。

那個人形的臉是透明的。艾瑞阿卡斯可以看見它身後的牆壁。在它兩眼的凹槽中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它直直地瞪著前面，彷彿也可以看穿艾瑞阿卡斯。

艾瑞阿卡斯皺起眉。「也許吧！他擋住我的路了。這有什麼問題嗎？」

「走在陰影裡。」奇蒂拉警告。

「不對。」奇蒂拉在他對面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冷冷地打量著他。「我準備接受他們的投降。」

「巴卡力斯，我想起來了。」艾瑞阿卡斯喝完另一杯酒。「妳的指揮官被俘虜，妳的軍隊竟然被打得潰不成軍！」

「實在不能算是悅耳。」她簡潔地說。她轉頭打量著四周，「你把加巴努斯怎麼了？」

一想到此，隊長吃了一驚，認出了那人的身分。他急忙轉過身，差點撞上背後的龍人，邊跑邊咒罵著龍人，開始在碉堡裡找尋代理指揮官，加巴努斯。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戰略室，奇蒂拉領著艾瑞阿卡斯在城堡中曲折的通道間前進，最後兩人來到奇蒂拉在拱形大廳之上的臥室中。

「不會意想不到吧，我想？」艾瑞阿卡斯流利地回答，他的聲音在面具底下聽起來像是鋼鐵撞擊的聲音。

「妳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她關上門走進來之後，他問，「這每天晚上都發生嗎？」

他故意打了個哈欠，露出毫不關心的表情。「妳要怎麼處置那個精靈？」他按著她所預期的來問。艾瑞阿卡斯對於金髮女人的偏好是眾所皆知。

艾瑞阿卡斯走到奇蒂拉的寢室門口，發現它已經鎖上了。他冷冷地唸了一句咒語，厚重的木門就在他面前炸成碎片。艾瑞阿卡斯跨過門口飛濺的碎片和藍色的火焰走進奇蒂拉的寢室，一隻手放在劍柄上。

「不會的。」艾瑞阿卡斯冷冷地說，一邊敲響一個銀鈴。「我可以對妳保證，奇蒂拉。如果妳再讓我失望，妳會發現它的命運——」他指著樓下正好到達高潮的鬼哭神號，「和妳比起來幸運多了。」

「而且每天都是同樣的歌。」奇蒂拉喃喃地說。她打了個寒顫，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掉的酒瓶，然後又將它放回去。「雖然過去的記憶會不斷折磨它，它卻沒有辦法逃脫。它必須不停地反覆思量著，當初到底可以怎麼做，才不會導致它今日被詛咒在大地上永遠地漫遊。那個闇精靈，那個導致它悲慘命運的女子，被迫要每夜不停地重複這個故事，兩個人必須夜復一夜地聽著。」

「在戰場上十分有用。」奇蒂拉打著哈欠說。她走到壁爐邊的一張小桌子旁，拿起一個水晶玻璃瓶。「只要讓它們碰一下，」她微笑著看了艾瑞阿卡斯一眼。「嗯，我想你也知道，沒有足夠法力抵消它們影響力的可憐蟲會有什麼下場。要喝些酒嗎？」

「給我跪著，奇蒂拉！」他故意慢慢地從劍鞘中抽出長劍。「跪在地上，低下頭，就像是要被公開斬首的罪人一樣。因為我就是妳死刑的執行者，奇蒂拉。這就是我屬下失敗的代價！」

「在法王之塔裡那個精靈女人射了他一箭。那是他自己的疏失，他也付出了代價。我已經將他撤職，讓他擔任我的hetubook.com.com貼身護衛。但是他堅持要洗刷恥辱。」

這對黑暗之后來說當然不算是什麼損失，稍後祂發現年輕的艾瑞阿卡斯比他父親還要能幹許多。這個年輕人本身並沒有牧師的才能，但是他驚人的技巧不但讓他穿上了黑袍，也獲得了邪惡導師的大力推薦。即使他通過了大法師之塔中的恐怖試煉，魔法仍然不是他的最愛。他並不常練習法術，而且從不|穿那件標誌他擁有邪惡法力的黑袍。

「該死，妳太過份了！」他咆哮。

艾瑞阿卡斯繼續往上爬，他的眼睛瞪著樓上的門廊。加巴努斯發現他的目的，橫身阻擋在龍騎將身前。

奇蒂拉露出曾擄獲許多人的那種促狹而魅力十足的微笑。

「大人，」他帶著歉意說，「奇蒂拉正在著裝。她——」

「他們的確沒有！」奇蒂拉褐色的雙眼閃著怒火。她彎身跨過桌子，抓住艾瑞阿卡斯正要將酒杯湊到唇間的手。「提到善良巨龍，大人，我的間諜告訴我，是因為一名精靈和一隻銀龍潛進聖克仙城，發現了龍蛋的下場。那是誰的錯？是誰駐守在那邊？防守神殿是你的責任——」

艾瑞阿卡斯面具下的銳利雙眼快速地打量了四周，他看見頂上是一個圓形的天頂，下面則延伸著圓形的走廊，兩道巨大的彎曲階梯往上直到二樓的一個陽台處會合。當艾瑞阿卡斯環顧四周，對身旁的龍人置之不理時，他看見加巴努斯從樓梯上的一個房間裡匆忙跑出來，慌張地把褲子穿好，上衣套上。值夜班的隊長站在加巴努斯身邊不停地喘息，指著龍騎將。

奇蒂拉挑起眉毛，戲弄似地看了他一眼。「太可惜了，大人，」她嘲弄地說。「偉大的黑暗之后已經親自要求將這女子送到祂身邊。也許在黑暗之后利用完後你可以再去接收。」

他舉起劍，但是致命的一擊始終沒有落下。

艾瑞阿卡斯一個箭步衝到床邊。他拉下四周的布幔，伸手進去糾住奇蒂拉的短髮，將她扯下床，咚的一聲把她摔在地板上。

艾瑞阿卡斯大人戴著鎖子甲的拳頭轟然敲上大門，釘子由門上飛出。龍人們你推我擠地把門打開來，恭敬地退到兩旁讓龍騎將通過。他的到來帶來了一陣寒風，將蠟燭吹熄，火把的火光也跟著搖晃起來。

「它常常這樣臨幸妳的閨房嗎？」他輕蔑地說。手腕現在痛得不得了。

騎士禮貌性地點點頭。

艾瑞阿卡斯沉默下來。一開始他什麼都沒聽見，然後慢慢聽見一陣奇異的聲響——哭喊聲，彷彿有幾百個女子在同時哀悼親人的死去。當他側耳傾聽時，那聲音愈來愈大，劃破夜間的寧靜。

艾瑞阿卡斯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看著她。他從眼角瞄了死靈騎士一眼，還劍入鞘。

艾瑞阿卡斯憤怒地將手拉開，將酒杯用力擲出，站起來面對她。

「我覺得他……很有趣。」奇蒂拉說。「他代理了巴卡力斯許多方面的任務。」

「呃，也許不完全是——」加巴努斯心虛地微笑。

雖然艾瑞阿卡斯表面上一直十分尊敬父親，但他從來沒忘記母親的死。他努力學習和工作，讓父親感到無比的驕傲。許多人常常在想，不知道當他十九歲的兒子為了替母親報仇（當然還有覬覦龍騎將的寶座），而將刀刺進他胸口時，這驕傲還存不存在。

艾瑞阿卡斯搖搖頭。「奇蒂拉，這在妳的計劃中是比較薄弱的一環。半精靈呢？妳怎麼確定他不會出面阻撓？」

「內容是什麼？」

「不必擔心。」奇蒂拉說。

「我的計劃比我希望中的還要順利。」和圖書奇蒂拉流利地回答，絲毫未受到艾瑞阿卡斯的怒氣影響。「如果我能騙過你，大人，那我就很有自信能夠騙過敵人。」

「我聽說了，他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妳什麼時候騙過我，奇蒂拉？」艾瑞阿卡斯如冰山般地冷靜。「妳是說妳的部隊沒有潰不成軍？妳是說妳沒有要撤出索蘭尼亞？屠龍槍和善良巨龍的出現沒有讓妳一敗塗地？」他的聲音愈來愈激昂。

「它們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奇蒂拉又打了個寒顫，然後舉起酒杯。「也許你不久之後就會聽到它們的聲音了。索思爵士理所當然是不睡覺的。這些『小姐們』幫助它度過難熬的漫漫長夜。」有那麼一瞬間，奇蒂拉的酒杯放在唇邊不動，一臉蒼白。然後她原封不動地把杯子放下來，手微微顫抖著。

艾瑞阿卡斯低頭看著北安塞隆大陸的地圖。「這也許會成功。」他不得不承認。

艾瑞阿卡斯揉揉疼痛的手腕，上面依稀留有不屬於人界的冰寒魔氣。艾瑞阿卡斯受到了比外表看起來更大的驚嚇，他彎腰拾起劍，一邊喃喃唸著咒語，消除這陰氣逼人的一握所留下的後遺症。他站起身，惡狠狠地瞪著奇蒂拉，後者正帶著促狹的笑容看著他。

「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奇蒂拉回答，她漫不經心地用睡衣將自己的身體裹起來，與其說是為了面子，不如說是為了春寒料峭的天氣。她發著抖，用手梳理短而捲的秀髮，聳聳肩說。「畢竟，這裡還是它的城堡。」

「就是那裡了，大人。」一隻擁有黑色眼珠、雙眼閃閃生光的紅色巨龍說。「達加堡。等等你就可以在月光下看個清楚……等到雲朵分開之後。」

「多謝你，大人！」她說。「我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奇蒂拉繼續跪著，但她還是把頭抬起來。艾瑞阿卡斯看見她褐色眼中所燃燒著的仇恨，他很慶幸自己手中正握著劍。他不得不再度讚許她，即使面對死亡，她的眼中也沒有恐懼，只有復仇的怒火。

一看見艾瑞阿卡斯的臉，奇蒂拉事實上亂了方寸，她下意識縮進被單裡，雙手緊張得撥弄著睡衣上的緞帶。

這個代理指揮官剛剛到底是和誰在一起？艾瑞阿卡斯思考了片刻。很明顯地，這傢伙代理的不只是巴卡力斯指揮官的職務而已！

龍騎將放下酒杯，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他看著奇蒂拉，注意到她臉色也突然變得蒼白，大眼圓睜。奇蒂拉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舔舔乾澀的嘴唇。

「是的！」她顫抖地說。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有時我會以為我自己已經習慣了，然後我會大意地往下看。那歌也不難聽……」

「哼！」艾瑞阿卡斯冷哼一聲。「他們不是瘋子。他們也知道目前戰爭對他們有利，妳我都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他的臉紅成豬肝色。艾瑞阿卡斯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倒進杯子裡。「奇蒂拉，妳的死靈騎士救了妳一命，至少今晚是這樣。但它不可能永遠待在妳身邊。」

「別裝模作樣了。」奇蒂拉說。她冷靜地站起來，轉身走向房門。「跟我到我的戰略室去，我會跟你解釋我的計劃。」

艾瑞阿卡斯是從父親的手中繼承了指揮權，他父親原本是名黑暗之后的高階牧師。雖然年僅四十，但艾瑞阿卡斯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叱吒風雲將近二十年。他父親相當不巧地死在兒子的手裡。艾瑞阿卡斯兩歲時目睹了父親殘暴地殺害母親，罪名只不過是要在兒子變得和父親一樣殘暴之前，帶著他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