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那個拱門！上面有機關！」卡拉蒙不停地說。「好吧，完蛋了，神殿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們來了，不管他在什麼地方！我向上天祈禱，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坦尼斯抓著皇冠站了起來。他不知道這號角聲是什麼意思，代表著誰的末日。他只知道不管有多痛苦，他都必須玩完這場遊戲。

「快來！」他對卡拉蒙說。

「拚什麼死？」死靈騎士幽幽地說。「我的魔法會把你變成灰塵，皇冠會掉在我的腳邊。」

坦尼斯強自鎮定地說。「是的。」他舔著乾澀的嘴唇。「我會把皇冠獻給妳。」

羅拉娜把他推到一邊，撲向奇蒂拉，手抓向奇蒂拉戴在腰間的那柄劍。她的行動完全出乎那人意料之外。奇蒂拉短暫地掙扎了一下，但是羅拉娜的手已經放到了劍柄上。她動作迅速地將劍從鞘裡抽了出來，用劍柄狠狠地敲了一下奇蒂拉，把她打倒在平台上。羅拉娜轉過身跑向平台的邊緣。

現在貝倫已經意識到守衛追上來了。這讓他更害怕，他下意識地衝上前。卡拉蒙嘆口氣，試著忽略腳下不斷的攻擊，跨過這黑暗的水面，緊跟在貝倫身後。

貝倫急迫地越過他，卡拉蒙又把他拉了回來。

「皇冠！把皇冠拿給我！」奇蒂拉的聲音在他耳中迴繞。

他的信心回來了，卡拉蒙大步跨向前。只要幾分鐘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對善良……或是對……

坦尼斯和索思爵士繼續往前走，很快就來到雕成蛇頭的平台底下。奇蒂拉站在最上面，因勝利而顯得無比美麗。坦尼斯獨自一個人爬上石階，讓索思爵士站在階梯底下，橘色火焰在眼眶裡燃燒著。當坦尼斯走到平台的頂端，走到蛇頭的部位時，他可以看見羅拉娜站在奇蒂拉身邊。羅拉娜的臉色蒼白，強自鎮定。她瞄了他一眼，一看見那沾血的皇冠，立刻別過頭去。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不重要。他可以解釋——

「潔思拉呼喚我——」貝倫反覆地說。因為號角聲而換來的片刻清醒消失了，他繼續往前走，拉著卡拉蒙一起邁步。

他像是垂死的人一樣呼出了胸中所有的氣。

大殿裡面響起轟笑聲，夾雜著憤怒的低語聲。奇蒂拉驚訝地睜大眼，隨即又瞇了起來。

索思遲疑了一下，它的手仍然對準了坦尼斯，橘色的眼睛懷疑地看著奇蒂拉。

卡拉蒙慢慢地涉水向前，呼吸變得比較平順。突然間有樣ｈetuｂｏoｋ•ｃom.ｃoｍ東西劇烈地撞擊上他的靴子，差點把他給撞倒。他踉蹌地扶住貝倫。

索思爵士走到他身後，身上所散發出的寒氣差點把坦尼斯凍僵。兩人一起走下階梯，十分怪異的組合——一個穿著黑色盔甲的透明騎士和拿著沾血皇冠的半精靈。

「索思爵士，」大殿中央的平台上傳來了一個聲音，「住手。讓奪得這皇冠的人把它獻給我！」

「施拉克！」一個聲音說。

他的皮靴暫時讓牠沒辦法傷害到自己，但是，卡拉蒙心想，只要我掉到水裡，這傢伙一定會把我連皮帶骨吃得乾乾淨淨！他面對過很多次死亡，都沒有這次來得恐怖。他驚慌了片刻。我要回去，他慌亂地想。貝倫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畢竟他不會死。

似乎被火光所吸引，一顆頭從水面抬起。卡拉蒙害怕地倒抽一口氣，連貝倫都往後退了幾步。

坦尼斯哀嚎著倒了下去，大殿這時陷入無比的混亂中。

羅拉娜……是他心中唯一掛念的人。不管貝倫和卡拉蒙在什麼地方，他都已經幫不上忙了。坦尼斯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底下站在平台上的金髮女人。幾乎是意外的，他的視線轉向奇蒂拉，後者站在羅拉娜身邊，表情被頭盔遮住。她比了個手勢。

即使他被變成瞎子，卡拉蒙也不會像現在一樣更沒方向感。雖然他沒有移動，他依然沒辦法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方向，連周遭的景物都完全記不得。他有種感覺，如果他再往前踏一步，他就會掉進一片虛無，永遠不停地往下掉……

坦尼斯感覺到背後的動靜，像是一陣冷風吹向他。他轉過身，看見索思爵士走向他，橘色的眼裡充滿著怒氣。

一切都會沒事的，他默默地想，心中一陣抽痛。我會解釋——

然後某種比黑夜還要黑的東西飛向卡拉蒙，正中他的臉。他一時間失去了平衡，努力地試著不要掉進水裡。他手上的火把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嘶的一聲熄滅。貝倫摸索著再度抓到了他。兩個人互相扶持了一陣子，困惑且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一團漆黑。

坦尼斯看著慢慢把手放下來的索思爵士。「他仍然是妳的主人，小姐。」坦尼斯認為自己聽見死靈騎士輕蔑地哼了一聲。

羅拉娜沒有任何反應。她慢慢轉過頭，晶蜜色的頭髮糾結成一團。綠色的大眼中一點生氣也沒有。他在她眼裡什麼也沒有看和圖書見，沒有恐懼，沒有憤怒。

「坦尼斯！」她喘息著說。「你和我果然註定要一起統治這個世界！你太好了，太棒了！我願意給你一切……任何東西——」

坦尼斯往前一步。銳利的刀鋒刺穿他的皮膚。他無助地停下來，羅拉娜露出傷心的笑容。

龍人的爪子、地精的靴子、人類鑲著鋼鐵的靴子踏過坦尼斯。他努力地試著站起來，躲過被活活踩死的命運。他試著要追隨那道銀光。他看見它一次，然後又消失了，消失在這場混戰中。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暗色的眼眸閃爍著怒火。矛柄給他腰部重重的一擊。

「不對，奇蒂拉。」他大吼著讓所有人都可以聽見。「我們其中一個人會統治白天和黑夜——那就是我。」

「是的，」坦尼斯回答。他抓緊她的手，從她的眼裡看到了痛苦。「我以兩個最敬愛人的靈魂發誓——史東．布萊特布雷德和佛林特．火爐。妳相信我了嗎？」

奇蒂拉回頭看了那精靈一眼。精靈的臉色蒼白，眼神僵硬，彷彿是一具屍體。

「羅拉娜！」他憋住氣大喊，狂亂地找尋她的蹤跡。他看見銀光一閃……

那最後的念頭似乎一點意義也沒有，卡拉蒙心想。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彷彿是為了嘲笑他的想法，身後傳來了全副武裝士兵趕路的聲音。

「我們不要分開，」大漢低沉的聲音在洞穴中迴響著。「也許還有比那個更可怕的機關。」

看到了！他感覺鬆了口氣。他可以看見一段距離之外是許多閃爍的寶石，在這一片虛無中閃耀著，寶石發出的光芒連這片沉重的黑暗都無法掩蓋。

卡拉蒙高舉著火把，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知道呆呆地跟在後面。他們站在一塊很顯然是由流水所沖刷出的空間裡。那扇拱門通往一道階梯，卡拉蒙注意到，那階梯直接通往一條黑色湍急的小溪。他將火把往所有的方向照去，希望能夠找到一條路渡過那條小溪。但什麼都沒有，至少在他火把照得到的地方沒有。

「羅拉娜怎麼樣？」坦尼斯低聲問。他微微瞇起眼，那雙可以讓人看出他血統的眼睛，直視著奇蒂拉。

艾瑞阿卡斯的部下站在階梯旁，手拿武器不情願地讓開。當坦尼斯走過他們身邊時，看到了許多雙怨毒的眼神，他看見有些人握緊了匕首，眼中有著沒說出口的意圖。

卡拉蒙看著眼前的漆黑，小心地把貝倫和-圖-書拉回來。雖然他可以感覺到那人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他什麼都看不到……還是？

坦尼斯往後退了一步，知道他無法和這個超脫生死的怪物作戰。

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永恆之人一直看著眼前的黑暗，偶爾會發出嚎叫聲，或是對前面比著手勢。這道水流帶他們來到了一個轉角的地方，水變得更深。卡拉蒙不知道如果水升高到靴子以上他該怎麼辦。那些幼龍仍然緊追不捨，人類的血肉和熱氣讓牠們開始瘋狂。士兵的腳步聲開始愈來愈清晰。

「我相信你。」奇蒂拉憤怒中夾雜著痛苦。她的眼中再度亮起那不情願的敬佩神情。「你原本可以擁有那麼多……」

「就是這裡了！」貝倫啜泣著說。「我看見那斷裂的柱子，還有上面閃亮的寶石！她就在那裡！她在等著我，她已經等了這麼久，潔思拉！」他尖聲大喊著跑向前。

「不要輕舉妄動。」坦尼斯抓住她準備掏出腰間小刀的手。他緊緊抓住她，低頭看著她。「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和羅拉娜一起走。妳和妳的部隊要護送我出去。當我們安全離開這裡時，我會把皇冠給妳。出賣我，妳就永遠沒機會戴上它。明白了嗎？」

坦尼斯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睛，他看見裡面充滿了溫暖、熱情和興奮。他可以感覺到奇蒂拉的身體貼向他，帶著一些渴望。在他們四周，士兵們瘋狂地大喊，噪音像是波浪一波波地湧上來。坦尼斯慢慢地將皇冠舉起，不是戴向奇蒂拉頭上而是自己的頭上。

奇蒂拉自己的士兵圍上來，不過大半還是靠著索思爵士那股死亡的氣味，讓他安全地走過擁擠的人群。坦尼斯開始冒汗。『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但是某天深夜殺手的匕首可能就結束這一切！

「住手！」他把皇冠高舉起來，對準地面。「阻止他，奇蒂拉，不然我拚死也會把這樣東西丟到地上。」

「如果你要她的話。」奇蒂拉聳聳肩，「你也會得到我，坦尼斯！我們白天可以一起率領軍隊，統治世界。晚上，坦尼斯！將會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你和我。」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手放在他長滿鬍子的臉上。「親愛的，把皇冠戴在我頭上。」

號角聲停了，大殿裡再度恢復了平靜。再一次的，大殿裡的每一雙眼睛，包括黑暗之后的眼睛都轉回到平台上。

他重重地撞上地面，幾乎沒辦法ｈｔtps://ｍ•ｈetuboｏk.coｍ.ｃoｍ呼吸。皇冠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面上滾動著。他可以聽見頭上奇蒂拉憤怒地大吼著。

奇蒂拉奔向他，抓住他。歡呼聲響徹整個大殿。

奇蒂拉露出輕蔑的笑容。「原來你還是最在乎她？」她低聲說。

「那是什麼？」他怒目而視，舉起火把照耀著水面。

「羅拉娜，聽我說！」坦尼斯懇求道，走上前去把劃傷他肌膚的刀刃推開。他看見羅拉娜的嘴唇微微閉起，綠色的眼睛閃動了一下。然後，她嘆著氣，慢慢地放下劍。坦尼斯露出微笑。羅拉娜聳聳肩，將他從平台上推了下來。

「你看到了嗎，坦尼斯！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被寵壞的小孩了。我不再是我父親的女兒，只知道父親宮殿內的事情。我甚至不再是黃金將軍了。我是羅拉娜。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也能夠決定自己的死活。」

這太瘋狂了，他疲倦地想。我不明白！我也許會死在這裡，為了什麼！也許我只是和一個瘋子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許我自己瘋了！

「坦尼斯，你會把皇冠獻給我，對不對？」奇蒂拉大喊。

但她不是唯一大喊的人。大殿裡所有的龍騎將都站了起來，命令自己的部隊往前衝。所有的龍都從棲息的地方飛了起來。黑暗之后五個頭的身體俯瞰著這場競賽，看看最後到底誰是最強的獲選者——適者生存！

戰士隨即控制住自己。不行，他嘆口氣。他們知道我們到了這裡。他們會派出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來阻止我。我一定要拖延他們，讓貝倫有時間能夠完成他該做的事情。

「等等——」他大喊，但是貝倫已經一馬當先地衝進水中。卡拉蒙不敢呼吸，以為會看到那人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不過那黑暗的小溪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深，只有到貝倫的小腿肚而已。

「衛兵！」奇蒂拉指揮他們走上前。「護送他。任何人膽敢碰他，我授權殺無赦。索思爵士，確保他安全地走到我身邊。」

「羅拉娜，停下來！」坦尼斯跳向前去抓住她，突然感覺到劍尖已經對著他的喉嚨。

這距離他們並不遠，最多一百呎。卡拉蒙放開了抓住貝倫的手。他心想，也許，至少對我來說這是條出去的路。讓貝倫和他的鬼妹妹重聚。我想要的只是一條出去的路，一條可以去提卡和泰斯身邊的路。

震耳欲聾的號角聲幾乎讓卡拉蒙在潮溼的地面上滑了一跤。貝倫反射性地扶住了他，兩個人都警和圖書覺地看著四周，聽著號角聲毫不止息、不斷迴響在這個房間裡。在他們頭上的樓梯上，他們可以聽見回應號角聲的腳步聲。

卡拉蒙又再度碰碰傷口。流血的速度似乎已經慢了下來，繃帶雖然溼了，但還沒有完全溼透；不過疼痛仍然很劇烈。他的頭很痛，因為大量的失血和運動而感覺有些暈眩。他想到了提卡和泰斯，甚至還花時間想想坦尼斯。不行，他得要把這些念頭都趕走。結局已經快要到了，不管是對邪惡還是善良都一樣，提卡這樣說過。卡拉蒙也開始相信這件事。卡拉蒙踏進水中，強烈的水流把他沖向前，他有種感覺，這水流就像是時間，不停地將他沖向……什麼地方呢？他的末日嗎？世界的末日嗎？還是新的希望？

索思爵士無聲地笑著，毫不退縮地進逼，只要一碰就可以殺人的手伸了出來。

卡拉蒙的心臟停止跳動了片刻。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那光芒。他看見兩個金色、閃爍著光芒的沙漏狀眼眸看著他。

眼前突然閃過一陣銀光，金色的頭髮一晃，有什麼東西打中了坦尼斯的腹部。他踉蹌地走向前，步履不穩地試著要抓住羅拉娜。但是他抓不住她。

貝倫遲疑了一陣子，讓卡拉蒙趕上他。然後他們慢慢地往前走，手牽著手，穿越那湍急的水流。每踏出一步都必須小心地試探腳下的地面，因為落腳處又溼又滑，還有許多鬆動的石頭。

「不要動，坦賽勒斯，」羅拉娜命令道。她綠色的眼眸中滿是激動的神情，毫不遲疑地舉起劍。「不然你就會死。如果有必要，我會殺了你。」

「龍！」卡拉蒙低聲說。「幼龍！」那隻小龍張開嘴尖叫。火把照耀在兩排銳利的牙齒上。然後牠又再度消失在水面下。他的腳又挨了一記，然後是另一隻腳；他看見水面因為不停揮動的尾巴而激烈地翻滾著。

坦尼斯一言不發地放開她。他轉過身，走到背對著他的羅拉娜身邊。坦尼斯抓住她的手。「跟我來。」他冷冷地說。士兵的喧鬧聲開始提高，他可以感覺到頭上的黑暗之后正冷冷地看著底下的權力轉移，看看最後到底哪個強者會出線。

半精靈瘋狂地揮舞著雙手想保持平衡，整個人快速地墜向地面。當他落下時，他看見羅拉娜手中握著劍，跟著他跳了下來，輕鬆地在他身邊著地。

奇蒂拉脫下頭盔，只看著坦尼斯。他可以看見她的褐色雙眸中閃爍著光芒，雙頰因為興奮而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