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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爛爛法師，換噗噗。」噗噗在那個常常絆倒她的大袋子裡摸索了許久，最後發出一聲勝利的低呼，抽出一隻死了非常久的老鼠。

「什麼？」泰斯反問。

「為啥不？」

「我們之中應該有人要……守夜吧？」泰斯遲疑地問。「那些獵人們說——」他突然住口，那些獵人是在一間消失的酒店裡遇到的。

「妳……妳想去那裡！」泰斯吃了一驚。

可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太過真實了，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但對卡拉蒙來說，可能就沒這麼真實了。

一個穿著白袍，披著白毛皮衣的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小徑上。噗噗懷疑得抬起頭來。

「果然就是我猜的那個人。」卡拉蒙低聲說，一邊點頭對自己表示同意，手開始更用力。

「卡拉蒙，殺光牠們！」泰斯尖聲大叫。「打爛牠們的腦袋——」

「雷斯林才不是他呢！」噗噗不屑地說。然後她停了下來，懷疑地看著他。「是他嗎？」

卡拉蒙坐了起來，左右張望，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體內微薄的戰士血液讓他依稀可以感覺到危險。他步履不穩地站起來，握住劍柄，順便打了個嗝。

「營火！」泰斯趕忙對她大喊。「快靠近那堆火！」坎德人跨過噗噗，踢了卡拉蒙一腳。「龍人來襲！」他再度大喊。

「胡說。」克麗珊娜女士舒服地躺下來，調整頭下的小枕頭。「我們不在闇黑森林裡，至少還沒到。大概還要五哩左右。明天我們就會看到一條通往闇黑森林的路。」

他現在可以感覺到火焰的熱度了。他斜眼看著步步進逼的陰影，一邊彎下腰抓起一根木柴——希望是沒著火的那一端。他舉起柴火，往前盲目地刺出去。

「闇黑森林！」泰斯緊張地重複道。他現在完全清醒了。「我們現在很靠近闇黑森林。我們是要來警告妳的！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妳可能會不小心走進去。也許我們現在已經在裡面了——」

泰索何夫幾乎說不出話來，緊張地看著龍人。他可以察覺對方交換著陰險的眼神。牠們開始慢慢進逼，不過還是沒有將眼光從戰士身上移開，也許是提防某種陷阱。

克麗珊娜轉過身，責難地看了泰斯一眼。「我想你不是有意要褻瀆的，所以我不會對你所說的話多做聯想。但是，麻煩你下次看事情時認真一點。」

「吞吞族最厲害！」噗噗憤怒地尖叫著放開卡拉蒙的腳踝，狠狠地朝著龍人的腳咬下去。

「在下……在下是一名偉大又很厲……很厲……很厲害的法師。」

因為噗噗還抓著他的腳。

「但是泰斯如果不聽，怎麼知道什麼時候不該聽？」噗噗生氣地質問。「泰斯果然要偷秘密魔法咒語！噗噗回家。」

坎德人嘆了口氣。這是個美好的夜晚，為什麼他會覺得不安？是因為聲音的關係嗎？那是樹枝折斷的聲音嗎？泰斯吃了一驚，轉過頭來，屏住呼吸好讓自己聽得更清楚。沒有，什麼都沒有。抬頭看著天空，他看見帕拉丁的星座，那隻雄壯的白金龍，繞著吉力安的星座——平衡之天秤旋轉。在帕拉丁的對面，彼此監視的是黑暗之后——塔克西絲，邪惡的五頭龍。

「喔，拜託不要，卡拉蒙！」泰斯厭惡地說，「我說過我很抱歉了，你不要——」

「畢竟，」他拉著毯子對自己說，「帕拉丁和我是非常親近的朋友，祂絕對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泰斯試著警告同伴，但卻發出聲音來。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有那麼一瞬間，他因為太過害怕而無法清晰思考，覺得有人把別人的冒險劇本和他的搞混了。

「噗噗是我。」溪谷矮人眼睛一亮，回答道，很明顯地希望這是另外一個遊戲。「誰是你？」

「松鼠！」泰斯立刻低聲說。

「我很累了。」克麗珊娜打斷他的話。「我明天還要趕路。我會帶著溪谷矮人繼續往闇黑森林前進。你可以帶著你醉醺醺的朋友回到……回到他有希望能夠找到幫助的地方。你現在可以回去睡覺了。」

如果是兩年前，壯碩的戰士這時早已站起來，一手握著劍柄，準備隨時作戰。但在此時，泰斯努力地背對著火焰，手上的小刀是唯一的武器，唯一的希望——卡拉蒙，卻醉醺醺地翻了個身。

「闇黑森林！」他警和圖書覺地坐起身。

卡拉蒙躺在地上，不停地眨眼，試圖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打中了他。被粗魯吵醒的噗噗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最後狠狠地在卡拉蒙的腳踝上咬了一口。

現在泰斯眼前只剩下兩三個龍人，坎德人開始燃起了希望。敵人們躲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打量著踉蹌站起的高大戰士。如果只看他的影子，他依然和以往一樣驍勇善戰。在紅色的火光下，他的刀鋒閃耀著邪異的光芒。

「秘密魔法咒語。」溪谷矮人對著帕拉丁的神眷之女不停揮動著死老鼠。

一隻松鼠，泰斯深深地嘆了口氣。

「噗噗，現在不要——」泰斯開始覺得自己殘存的理性正慢慢地崩潰。前頭的卡拉蒙不再唱歌，開始大喊著要用蛛網把整座森林掩蓋起來。

騎士舉起右手，緩緩地舉起一根蒼白、透明的手指。

「什麼？是誰？」他飛快地打量著暗下來的森林。

「嗚嗚哼哼哼！」泰斯拚命地掙扎，試圖掙脫卡拉蒙的雙手。坎德人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泰斯看著眼前的小徑，忍不住用力眨眼。小徑前方的確出現了火光。

「我不會聽的。」泰斯不耐煩地說，試著要追上前面的卡拉蒙。他雖然滿口胡言亂語，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沒減緩。

泰斯拉著克麗珊娜，一起跌跌撞撞地走向倒在地上的卡拉蒙。卡拉蒙正尷尬地試圖甩掉纏住他大腿的溪谷矮人。

「我一定要回坎德摩爾養老了。」泰斯喃喃自語。「我要買棟小屋子，或者和老朋友一起住幾個月，直到我覺得好一點為止。」

對坎德人來說，這是個很不舒服的想法。泰斯很習慣只要管好自己的生活，但是當他和坦尼斯等人旅行時，隊伍中總是會有其他的領隊。他們都是強壯、熟練的戰士——

「你看！」卡拉蒙不停搖晃著，嚴肅地說道。「我要施展法術囉！」他舉起手，嘴裡模糊不清地喃喃自語。「灰和塵，老鼠窩！不拉！」他指向一棵樹。「噗！」卡拉蒙自言自語地走向前。「燒起來！燒！燒！燒！火焰包圍，燒光光……就像那個可憐的卡拉蒙一樣。」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闇黑森林？」卡拉蒙睡眼迷濛地問。他有些神志不清地看著四周。

泰斯顫抖著嘆氣，把木柴丟進火堆中，看著火焰慢慢升起。他坐在火堆旁，仔細打量著四周漆黑的樹林。現在樹林的擾動在他耳中聽起來有些陰森詭異。緊接著，怪聲又出現了。

「媽呀！」卡拉蒙大叫著把坎德人丟了下來。泰斯重重地落在地上，不停喘氣。

泰斯突然感覺一陣難以控制的恐懼攫住了他。「不要！」他全身顫抖著大喊，即使他無法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伊力斯坦能，我也能。」克麗珊娜說，聲音微微地顫抖。

接著是一陣咒罵聲和呼痛的聲音，樹枝鬆了開來。泰斯呼了口氣，他以前從沒遇過會叫痛的樹木，這代表他們遇到的是活生生的敵人……

「祢在天上好遠的地方，」泰斯對白金龍說，「祢有整個世界要照顧，又不只有我們。我很確定祢應該不會介意由我來照顧他們。當然，我沒有不尊敬的意思。我只是有個感覺，上面還有『其他的人』也在看著我們，我想祢知道我在說什麼。」坎德人打了個寒顫。「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這麼奇怪。也許是因為很靠近闇黑森林，而且——我很顯然要為每個人負責！」

泰斯雙手抱頭，開始覺得天旋地轉。

到了傍晚，卡拉蒙醉得口齒不清地大吼大叫。

卡拉蒙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他，臉上帶著奇異的表情，泰斯的聲音卡在喉中。

坎德人的心沉了下去。

泰斯絕望地試著閉上眼睛，恐懼和好奇心在他的小小身軀中不停交戰著。最後好奇心勝利了，泰斯用那隻完好的眼睛偷看，瞥見那恐怖的身影不停地靠近牧師。那個身影穿著索蘭尼亞騎士的盔甲，但是它的盔甲卻燒得焦黑。當它愈來愈靠近克麗珊娜時，那個身影伸出了一隻手，肢體的尾端並不是人類的血肉之軀，它說出來的話語也不是出自於人類的血肉。它的眼睛燃著橘色的火焰，透明的雙腿踏過火焰的灰燼。它被詛咒永遠待在現世的身軀中散發出難以想像的寒氣，泰斯覺得連骨髓都被凍結了。

一名敵人突然衝了過來。泰斯拿著小刀揮舞，將對方逼了回去。就在那一瞬間，當他跳進火光的範圍內時，他看到了對方的外型。

「龍人！」泰索何夫尖聲大叫，像是頭小惡魔般四處亂跳，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小刀和柴火，幾乎成功地將敵人們和-圖-書給阻擋住。

「我們……我們是來救妳……」泰索何夫暈頭轉向地站起來。

龍人奸笑的臉孔出現在泰斯眼前。一陣刀光閃過，坎德人覺得自己的腦袋疼痛地爆了開來……

泰斯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我們認識的是不是同一個帕拉丁？」他問，腦海中浮現費資本的影像，頓時感到被一陣孤寂所包圍。但是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不想再被指控為褻瀆或諷刺。他躺下來，設法擠進毯子裡，卻無法感到舒服。他最後只能清醒地靠著一棵樹坐著。春天的夜晚十分沁涼，卻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夜空清澈，沒有晚風來打擾眾人。樹木群的枝葉搖動著，彷彿是在彼此交談，享受著生命力穿過它們在寒冬後復甦的枝椏。泰斯的手撫摸著地面，感覺綠草從腐敗的樹葉下鑽出頭來。

可是他實在痛得受不了，根本睡不著。他不敢移動自己的頭，深怕一動腦袋就會裂成兩半。所以他動也不動地用一隻眼看著四周的景物。

陰森的森林……這讓他想到了什麼？泰斯發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陰森的森林。陰森……和陰魂交談……

「我不是卡拉蒙，」他柔聲說。「我是他的雙胞胎弟弟，雷斯林。卡拉蒙死了，我把他殺了。」大漢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彷彿受到刺|激般將它丟在一旁。「我握著冰冷的鋼鐵幹什麼？」他沙啞地問。「我握著劍和盾就不能施法了！」

「喔！」泰斯感覺自己有點蠢。在四下打量一陣子後，他又坐回睡袋上。「我和它們說過話，」他若有所思地說。「它們非常禮貌，雖然有些來去匆匆，但是非常有禮。想到它們這樣就有點傷心——」

「我很確定幫他祈禱不會有壞處，」泰斯懷疑地道，「但我更確定現在給他一些咖啡會更好。」

「什麼？」克麗珊娜正準備和衣躺下來，不耐煩地問道。

泰斯扭挍著雙手，急忙追上去。噗噗蹣跚地跟在後面。

「現在完蛋了。」泰斯傷悲地自言自語。「我沒辦法告訴他那個旅館消失了。現在他這樣告訴他根本沒用，只會讓事情更糟！」

「你們的大名素？」卡拉蒙神氣十足地重複一遍。

陰影中傳出了叫喊的命令，那聲音並不屬於龍人，泰斯分辨不出聲音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他只知道光用聽的就讓他全身起雞皮疙瘩。可是他沒時間胡思亂想，龍人已經開始吐著舌頭衝向他們。

泰斯飛也似地衝向前，瘋狂地刺著龍人。對方尖叫一聲，將克麗珊娜鬆了開來，步履不穩地往後退，最後在泰斯的腳邊化成石像。坎德人剛好在屍體石化前抽出了武器，避免小刀被卡在屍體內的厄運。

騎士開口了。

「——當它們回應|召喚，對抗龍騎將時就已經不再受到詛咒了。」克麗珊娜的口氣很尖銳。「你應該好好讀一下戰史，特別是當你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時更不該錯過。當人類和精靈準備奪回奎靈那斯提時，闇黑森林的幽魂們和他們並肩作戰，因此打破了它們所受到的詛咒。它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看過它們。」

她聳聳肩。「喔，這傢伙當然毫無疑問地值得同情。」她站起身，走到繫馬之處，從馬鞍上將鋪蓋捲給卸下來。「我會替他向帕拉丁祈禱的。」

噗噗沒有多少牙齒，但是剩下的牙齒都相當尖利。而且再加上她沒吃晚餐的渴望，因此她對龍人的攻擊威力不可小覷。

「泰斯在聽嗎？」噗噗氣喘吁吁地跟上來問。

沒事了！泰斯興奮地想。牠們都走了！我們再也不會有威脅了。他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當牧師的醫療能量流過他的身軀後，他的感覺逐漸恢復。泰斯半坐起來，用一隻尚稱完好的眼睛看著四周。

「是妳告訴我不要聽的！」泰斯無助地大吼。

「噗噗要說秘密魔法咒語了。」噗噗說。「泰斯不可以聽，聽了就不秘密了。」

龍人發出可怕的叫聲。牠舉起劍，準備就此結束噗噗的小命——卡拉蒙卻正好亂揮著劍，試圖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意外地將牠的一隻手給砍了下來。噗噗坐了回去，舔舔嘴唇，似乎飢渴得準備挑選下一個目標。

「我知道！」泰斯哀嚎著道。「只是……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女士，拿著。」他把柴火塞進牧師的手中。「我想妳等會兒可能要一邊祈禱一邊戰鬥了。」

那是什麼聲音？他這次絕對聽到什麼！泰斯跳起來，靜靜地站著，瞪視著眼前的黑暗。起先一片寂靜，然後一陣騷動，接著——

「滅！」

泰斯感覺不到任何悲傷，除了腦中劇烈的疼痛之外，他已經完全麻木了。他看見一名高大的龍人俯瞰著他，手中的利劍高舉，他知道敵人下一步就是要揮出致命的一擊。泰斯什麼都不想管——結束我的痛苦，他懇求著，快點結束。

「喝光光了。」泰斯聽到他不爽地低語著。

「呀呼！卡拉蒙幹得好！」泰斯高興地歡呼，他的小刀如閃電般不停殺進殺出，攻擊著敵人。克麗珊娜一邊呼喊著帕拉丁的聖名，一邊擊中了一個龍人的腦袋，龍人倒了下去。

那個哇的一聲是因為卡拉蒙用強而有力的臂膀把坎德人舉了起來，並且摀住他的嘴。

「喔？喔……」卡拉蒙踉蹌地往後退，看了他幾眼，然後傻笑起來。「喔，你好啊，小傢伙。是個坎德人。」他的視線轉向噗噗。「還有一個溪……溪……溪谷矮輪。」他口齒不清地說，然後行了個禮，又問，「你們的大名素？」

克麗珊娜笨拙地揮舞著柴火，足以讓龍人有片刻的遲疑。泰斯依舊徒勞無功地試圖將噗噗從卡拉蒙身上拔下來。但是最後幫了他們大忙的，反而是一名龍人。牠將泰斯推開，爪子碰上噗噗的背。

「這遊戲不好玩！」噗噗堅定地說。「他不是對我好的漂漂人，他是胖醉鬼。噗噗回家。」她看著周遭的環境。「哪條路回家？」

「所有的女輪都愛旅，」他高唱。「每隻狗狗都是旅的朋友。旅說的都是旅想……想的……」

泰索何夫立刻感到無比地輕鬆。「那是個營火！」他高興得快要瘋掉了。還有那個聲音！他急忙跑向前，在黑暗中往那一線光明跑去。「是我，泰索何夫．柏伏特。我已經——哇！」

「卡拉蒙？」大漢張大眼睛，隨即精明地瞇起眼。「卡拉蒙死了，我殺了他。很久以前在……在大華酥之塔。」

他聽見溪谷矮人不停地尖叫，像是隻飽受折磨的動物，然後尖叫聲突然間中止了。他聽見低沉的呼痛聲，一聲強忍著的慘叫聲，以及一個龐大的身軀倒在他身邊的聲音。那是卡拉蒙，他的嘴角流著血，雙眼無神地看向遠方。

「龍人？」卡拉蒙喃喃自語，不可置信地看著四周。然後他在漸漸熄滅的火光中看到一張扭曲的蜥蜴臉。他張大了眼睛。「龍人！」他大喊。「坦尼斯！史東！來我身邊！雷斯林，趕快施法！我們把牠們料理掉。」

卡拉蒙從劍鞘中抽出劍，踉蹌地走向前，接著摔了個狗吃屎。

「妳還好吧？」他趁著空檔開口問克麗珊娜。

泰斯和噗噗正好趕上看見大漢站在路中央，喝乾最後一滴矮靈酒。他仰起頭，試著把瓶子裡的每滴酒都倒出來。當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酒瓶後，接下來的動作竟然是失望地往瓶裡看。他腳步蹣跚，持續地搖晃著瓶子。

「喔，不妙！」泰斯哀嚎道。

「卡拉蒙！感謝上天！」泰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但是，在他走上前拍卡拉蒙的肩膀之前，泰斯還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糟。大漢醉醺醺地轉過身來。

「當然，」克麗珊娜冷冷地說，「我想去那裡找森林之王幫忙。即使騎馬，從這裡要到威萊斯森林也要好幾個月。銀龍和森林之王一起住在闇黑森林裡，他們會載我到我的目的地去的。」

「既然已經起來了，我不如再加些木柴到火堆裡。」他對自己說。他急忙走過去，看到卡拉蒙時不禁感到一陣心痛。如果卡拉蒙像以前一樣可靠的話，要在這片黑暗中守夜就簡單多了。但是，現在這個戰士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張著嘴，滿口酒氣地打著鼾。噗噗趴在他的腳邊，鼾聲和卡拉蒙的鼾聲混在一起。在他們的對面，克麗珊娜離他們盡可能遠一點，安詳地睡著，光滑的臉頰枕在自己的雙手上。

全克萊恩都知道溪谷矮人是以懦弱和徹底不可靠的戰鬥力著稱。不過，當他們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們可以像狂暴的老鼠一樣攻擊。

溪谷矮人立刻停了下來，轉身小跑步離開。泰斯急忙停下腳步——他看見卡拉蒙正扶著一棵樹，從聲音判斷可能是在召喚一群惡龍。大漢看起來似乎一段時間內還不會出什麼差錯，坎德人壓低聲音咒罵，轉過身去追趕溪谷矮人。

泰斯眼前開始冒出各種各樣的火花。他奮力地扭動，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拉開卡拉hetubook.com.com蒙的雙手；如果噗噗沒有突然出現在卡拉蒙的跟前，泰斯短暫而精采的一生可能就此結束。

「有人偷襲！」坎德人踉蹌地後退。「卡拉蒙！救命哪！卡拉蒙——」

「卡拉蒙，你認識我的，」泰斯迷惑地說，「我是泰索何夫。」

「還好。」她說。雖然她的臉色非常蒼白，但看來依舊非常冷靜，即使她有些受驚，卻還在控制的範圍內。泰斯看見她的嘴唇移動了幾下——也許是默唸禱文。坎德人覺得自己的嘴唇一陣抽動。

「不要！」泰索何夫聽見自己的叫喊聲。他看見那雙橘眼目光灼灼地轉向他，一陣帶著寒意的黑暗，像是墓穴中的陰影般，將他的雙眼蓋住，同時也掩住了他的嘴……

整座森林在移動！樹木靠了過來！

卡拉蒙睜開一隻眼，然後是另一隻。他迷糊地張望四周。

「天哪！」泰斯覺得透不過氣來。

「胡說。帕拉丁會守護我們的。」克麗珊娜尖銳地說。她閉上眼，開始喃喃地唸著祈禱文。

有什麼東西在陰影裡移動嗎？發出很明顯的折斷聲——那絕對是樹枝脆斷的聲音。松鼠不可能做到的！泰斯的手在包包裡搜尋著，直到找到一柄小刀為止。

「泰斯已經偷走了！」她對他揮舞著死老鼠大叫道。「泰斯剛剛說出來了！」

「看！看！」噗噗用胖胖的手指指著前方，興奮地大喊。「看到了嗎？噗噗升了火。秘密魔法咒語從來不失敗。嗯，他真是爛爛魔法師。」

「就是秘密魔法咒語！泰斯剛剛說了！」噗噗憤怒地尖叫著。「泰斯看！」她拿出死老鼠，指著前面的小徑，開始大喊，「噗噗現在要說秘密魔法咒語了——秘密魔法咒語！你聽。現在就可以看到一些超強的魔法了。」

「如果我看起來沒有非常感激的樣子，相信你們會諒解的。」當晚，克麗珊娜對著坐在營火邊的泰斯說。

「什麼素？」他喃喃地說，試著將視力聚焦。

「你不是雷斯林！你是卡拉蒙！」泰斯絕望地大叫，但是毫無作用。大漢的腦袋依然擺脫不了矮靈酒的影響。他的理性完全消失了。卡拉蒙閉上眼舉起手，開始吟唱。

「噗噗，不要鬧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泰斯自怨自艾地心想。他搔搔自己的馬尾巴，用力拉一拉。有那麼短暫的瞬間，他以為自己是睡著了，四周都是一個夢境。但是他痛得流出淚水來，鬆了口氣。

「這不是你造成的。」克麗珊娜對泰斯說，一邊冷靜地看著卡拉蒙。「是他喝的酒。他不但癡肥、愚笨，而且還缺乏自制力。他讓他的慾望控制了他。他和雷斯林是雙胞胎，真奇怪，不是嗎？他弟弟是那麼地有自制力、聰明，是經過千錘百鍊的天才。」

泰斯害怕地抬起頭，他看見克麗珊娜遲緩地後退，而死靈騎士則緩慢、毫不遲疑地走向她。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冷冷的聲音說。

「你知道他是誰的。」泰斯不耐煩地說，但是當卡拉蒙插嘴時，他差點嚇得把舌頭給吞下去。

就在那一瞬間，泰斯看見克麗珊娜舉起手，抓住她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一陣白光從她的手指中流瀉而出，接著她彷彿被那隻骷髏手指穿心而過一樣，全身無力地倒了下來。

「卡拉蒙！」他尖叫道。「龍人！」

坎德人嘆口氣，把捲起的斗篷當作枕頭躺了下來。噗噗——現在很相信卡拉蒙就是雷斯林——躺在大漢的腳邊呼嚕呼嚕地熟睡著。卡拉蒙靜靜地坐著，閉上眼睛，哼著小調。他偶而會咳嗽，甚至大聲叫著坎德人把魔法書帶給他，讓他閱讀他的魔法，但是現在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泰斯希望他會慢慢精疲力盡，最後能夠睡著。

「沒有。」泰斯嘆著氣說。

「螞蟻窩．銀灰．書蟲。」他前後搖動著喃喃自語。

「我是雷斯林。」大漢搖搖晃晃地鞠躬，故作嚴肅地說。

泰斯躺在地上。帶著暖意的液體流下他的臉孔，讓他一隻眼睛睜不開來，也順勢流進了他的口中，嚐到了鮮血的滋味。

「是我，低頭就可以看見了。」泰斯小聲道。「我……我只是想說我很抱歉，卡拉蒙，還有……」

「克麗珊娜女士！」泰斯看見黑暗的陰影從森林中竄出，開始狂亂地大喊。「大家快醒來！拜託！趕快醒來啊！」

「我是很認真。」泰斯抗議道。「卡拉蒙真的只需要www.hetubook.com.com幾杯濃濃的咖啡而已——」

泰斯試著要大聲警告眾人，但是一根細瘦的樹枝抓住了他的手臂……

克麗珊娜的眉毛陡然揚起；即使泰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惹惱了她，他還是閉上嘴靜靜地卸下自己的睡袋。他的心情可說是處在有史以來的最低點。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和佛林特一起坐在龍背上，在埃思特維德大平原作戰；那些龍不停地飛高衝低、旋轉俯衝，有好幾分鐘，天空在他的腳下，大地在他的頭上，然後——呼的一聲，一切都消失在白茫茫的雲霧中。

「不，不是！當然不是！」泰索何夫忍不住了。

「別走啊，噗噗！」他狂亂地大喊，抓住了一坨他誤認為是肩膀的破衣服。「我發誓，我絕對不偷妳的秘密魔法咒語！」

「誰在那裡？」一個清澈、如同水晶般明亮的聲音問道。

營火逐漸變弱了。克麗珊娜將墊被鋪在剛剛她收集來、為了隔離潮溼的松針上。泰斯打了個哈欠。她看來心情已經比較平復了一些。她選擇的紮營地點十分內行，既靠近小徑，附近又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流過。而且她也知道不要踏進這片黑暗陰森的森林裡——

泰斯正準備去幫助卡拉蒙——至少將噗噗從他身上拉開——卻正好聽到一聲尖叫。克麗珊娜女士！該死！他把她徹底忘記了！他飛快地轉過身，看見牧師正和一個龍人激烈掙扎著。

「我知道，我很抱歉。」泰索何夫縮成一團，可憐地說。「我讓很多事情變得一團糟。我一向都是這樣。」他懺悔道。「有很多人常常說我會把人逼瘋，但這是我第一次真的把人弄瘋掉！」

有什麼東西靠近了。是那個東西召回了龍人，而此時那個東西正走入火光中。

「樹樹沒有燒起來。」她認真地對泰斯說。

他看見克麗珊娜站了起來，白袍掃過他腦袋旁邊的泥土。她慢慢地往後退，那個東西則是步步進逼。泰斯聽見她開始向帕拉丁祈禱，但是僵硬的嘴唇再也無法開口。

「但是那些鬼魂，古代死去的國王和它的手下——」

「秘密魔法咒語！」她尖叫道，並把死老鼠湊到卡拉蒙眼前。遠方的火光在老鼠空洞的雙眼中反射出光芒，白森森的牙齒也反射出陰冷寒光。

龍人開始縮小包圍圈。泰斯焦急地四處張望，發現周遭被龍人包圍得滴水不漏。但是為什麼牠們不全力搶攻呢？牠們在等什麼？

克麗珊娜立即醒了過來；泰斯看見她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四周。

但是，坎德人打了個寒顫，他決定要讓卡拉蒙脫離這種介於雷斯林和卡拉蒙之間的荒唐狀態。那轉變十分地突然，當歌正唱到一半時，卡拉蒙突然垮了下來，開始咳嗽，並且抬起頭，瞇著眼打量眾人，冷冷地命令他們閉上嘴。

「說什麼？」泰索何夫腦筋一片空白。

坎德人吸吸鼻子，不安地看著卡拉蒙。大漢坐在營火旁，瑟縮在自己的披風中。他現在依舊還沒擺脫矮靈酒的影響，有時扮演卡拉蒙，有時擔任雷斯林的角色。當他是卡拉蒙時，他狼吞虎嚥，拚了命地把食物往嘴裡塞。接著他又開始唱起一些十分低俗、露骨的民謠；噗噗高興得打起拍子，荒腔走板地應和著。泰斯內心有股衝動，想要跟著瘋狂大笑，不然就是找塊石頭躲起來，羞愧地慢慢死去。

「啊！」泰斯尖叫著用小刀戳刺抓住他的樹枝。

好累……好累……

「噓！」卡拉蒙在泰斯的耳邊說。他噴出的酒氣讓泰斯又開始頭暈。「那邊有人！」

他現在的感覺就像那時一樣。克麗珊娜竟然欣賞雷斯林，瞧不起卡拉蒙。泰斯不是很確定，但一切看起來都相反了。然後眼前又是卡拉蒙，卡拉蒙又忽然不是卡拉蒙了。前一分鐘酒店還好端端的，下一秒鐘就消失了。他要聽那段秘密魔法咒語才會知道什麼時候不可以聽那個咒語。然後他做了一個絕對符合邏輯的建議——要弄杯咖啡。結果竟然被當作褻瀆，還被人家罵得一塌糊塗！

接著，一陣白色的身影晃動，一個清澈的聲音呼喊著帕拉丁，龍人伴隨匆忙的腳步聲消失在森林中。白袍人跪在他身邊，泰斯可以感覺到對方輕柔地撫摸他，然後又聽到帕拉丁的名號。最後疼痛消失了，他抬起頭，可以看見牧師的手碰觸卡拉蒙，大漢的眼睛眨了眨，陷入安詳的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