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們撫養孩子，只是為了讓他們離開我們，去世間闖蕩。』

闇精靈搖搖頭，嘆口氣。「我之前就說過，半精靈坦尼斯的兒子是塔克西絲最不願意看到繼承精靈王位的人。如果這能夠安慰你，老友，我可以告訴你黑暗陛下原先並不準備讓事態這樣發展。祂很遺憾我們失敗了。」

戰爭將會來臨……而他將被迫反對自己的兒子。

「父親！」吉爾薩斯哽咽地說。「我以為你已經走了。我想要和你說話。他們不讓我……」

「西瓦那斯提。」達拉馬說。

「父親！」

「也就是波修士絕對不能活下去。」

坦尼斯擦擦鼻子和眼睛，突然間想起他應該在此地和阿爾瀚娜．星光會合。

吉爾薩斯掙脫女法師的拉扯。她再度抓住他，這次抓得更緊了。

吉爾薩斯的臉上掠過強烈的怒意，但是他強自壓抑下來。坦尼斯看得出來兒子將怒意硬吞下肚，完全就和他是一個模樣。吉爾薩斯用安撫的口吻低聲說了些話。

坦尼斯不理他，他也不理那個白袍女法師以及在樹梢上彎弓搭箭的精靈們。他大踏步地走向兒子。

「嘿！」坦尼斯憤怒地大喊，他往邊界回衝兩步。「阿爾瀚娜女士在——」

坦尼斯抗議道。「這太瘋狂了！難道她不知道——」

白袍法師雖然看來依舊不悅，但卻抽開手，退後了幾步。坦尼斯跨越了邊界，伸出手，抱住兒子。

「父親？是你嗎？」

樹梢上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這是坦尼斯唯一可能獲得的警告。

達拉馬看見這情形，低聲呼喊道。「老友坦尼斯，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我就在這裡。」

坦尼斯跨出六步，這是他這輩子所跨出最長、最艱難的六步。六步之後，他就離開了奎靈那斯提。雖然陽光燦爛，他的雙眼中卻黑暗翻滾，充滿了淚水。他聽見隊長下令士兵開拔離開。

吉爾臉色黯淡下來。「阿爾瀚娜皇后還安好嗎？拉夏對我保證她很安全，但我還是逼他們讓我過來親眼看看……」

坦尼斯知道這是真實的，就和吉爾的那個幻象一樣真實。只不過這次，閃電和火焰取代了照亮前程的銀月光芒，而且，前途遍佈血腥。

他會一直抬頭挺胸，直到黑夜降臨，直到黑暗環繞。直到他回到家中，直hetubook.com.com到他告訴羅拉娜再也無法和兒子再見……

「我知道，兒子。我知道，」坦尼斯緊抱著兒子。「我明白。相信我，我現在都明白了。」坦尼斯緊抓著吉爾的肩膀，看著他的面孔。「我真的都明白。」

「當阿爾瀚娜抵達西瓦那斯提的時候，」坦尼斯說出別無選擇的結論。「西瓦那斯提將會聽見奎靈那斯提精靈對他們皇后的羞辱。這代表了流血衝突。阿爾瀚娜這次無法阻止了。許久許久以前，曾有一次，我們精靈自相殘殺。你所說的是掀起另一次的鬩牆戰爭。」

「他們要去哪裡？」坦尼斯瞪著道路的方向，等待著阿爾瀚娜，卻只看得到一片黑暗。

「我想，我要做的會是，」坦尼斯苦笑著說。「我不能讓拉夏殺波修士。而且，當波修士自由之後，我還必須要阻止他殺死拉夏以及所有的奎靈那斯提精靈。這兩個任務都只有萬分之一成功的機會。」

「她很安全，」坦尼斯低聲說。他的目光轉向那白袍法師，對方憤怒的目光在監護的對象和陰影中的黑袍法師之間來回遊移。「薩馬和皇后在一起。我相信你應該也知道，他會好好保護皇后的。」

他實在很想開口詢問，但找不到任何機會和藉口。而且，還有其它士兵在聽。他可能反而會讓隊長陷入危機中。最後，他只得用含糊的道謝作結。

「好吧，老友，你作出決定了嗎？你要怎麼辦？」

「走吧。」他說。

「你一直說『我們』。你才不可能進入西瓦那斯提。即使你藉著魔力強攻，你也不可能抵抗所有的精靈法師。他們會毫不遲疑地殺掉你。」

達拉馬聳聳肩，看來漠不關心。「你有些太遲鈍了，坦尼斯。戰爭已經開始了。」

「我根本連試都沒試，」坦尼斯咬牙切齒地說。「他向人承諾他會回去。」

「不，老友。請你坐下來。我剛剛引頸盼望你好久了呢。有名護衛會護送她到達目的地。薩馬雖然有些傷痕累累，但卻依舊強壯得足以應付這個任務。」

「那麼，」達拉馬一直站在橡木底下的陰影中。「你沒辦法說服吉爾回家。」

「我也會回答你的疑問，」他看見坦尼斯皺眉。「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討論。」https://www.hetubook.com.com

坦尼斯迷惑地瞪著他。

「我們在地板上找到的血漬屬於一名西瓦那斯提的魔法戰士，」達拉馬解釋道。「薩馬試著協助阿爾瀚娜和你的兒子逃跑。那名戰士被以間諜的罪名囚禁在奎靈那斯提的監獄中，面對死刑的判決。我從那個負責看管他的白袍法師手下救出他。」達拉馬啜飲一口酒。「真是過癮啊。」

吉爾薩斯低下頭。毫無疑問的他想要同意父親的提議。他抬起頭，露出睿智的笑容。「父親，我給了那名女法師承諾。當我看到你在這裡時，我答應她我會和她回去。只要……只要她讓我和你道別……」

倆人消失了。

「她離開了嗎？」坦尼斯又站了起來。「獨自一人？」

「父親，謝謝您。」

「我正準備要警告您，大人，請避開闇黑森林。」隊長禮貌地說。

她不在附近。

坦尼斯下意識照這句話做了。他現在可以從這孩子，不，是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看出來。他想他應該覺得自傲……而他的確也感到驕傲。但自豪並無法完全填補他內心那個冰冷的空洞。

「這是您的劍，大人，」帶隊的隊長有禮地將武器遞給他。「這條路通往海文，另外一條路通往索拉斯。如果您走左邊岔路——」

最後一次擁抱，最後一眼，最後一次勇敢的笑容。

吉爾薩斯就站在路上，正好在奎靈那斯提的邊境之內。白袍的女法師露出嫉妒的神情在他身邊遊走著。她見到坦尼斯時看來十分不悅。很明顯的，她並沒有料到他會在這裡出現。她硬是抓住吉爾薩斯的手臂，看來似乎準備把他拉開。

「吉爾，」坦尼斯以通用語說。「你並不是自願宣誓的。你是被脅迫這樣做的。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達拉馬會幫助我們……」

坦尼斯閉上眼。他可以看見吉爾的面孔，那麼年輕，那麼勇敢地面對一切，想要加緊成長……

「你在說些什麼？」坦尼斯質問道。

「隊長！」他大吼著。「這就是精靈們守諾的態度嗎？有人答應我——」

坦尼斯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猛然轉過身，發現達拉馬就站在身後。

闇精靈笑了。「事實上，這與魔法無關。我已經在這路旁等了你一個小時了。你專心地大吼，根本沒有和*圖*書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看著白楊樹生長茂密的森林。「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吧。我有個更有趣的地方可去。當然，這些可笑的武器傷不了我，但我討厭浪費體力。」

他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以致於一時之間根本忽略了自己到底身在何處。當「護送」他們的部隊停下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到了邊境。

「不用解釋，我當然知道路。」坦尼斯告訴他。許久以前，在大戰時他曾經和伙伴們取道此地進入奎靈那斯提。

「很簡單……拉夏注定會發現波修士會成為他的威脅，而流放並不足以阻止這執著的領袖。」

「老友。」他的肩膀後傳來輕柔的聲音。

「我的同胞不會張開雙手歡迎我回家，」達拉馬微微笑著回答。「但是他們可不能夠阻止我。老友，你知道嗎？由於我的服務，我已經獲得了進入西瓦那斯提的許可。」

達拉馬拍著坦尼斯的肩膀。「也許你有很多話沒有大聲說出來，老友。但是我想你的兒子聽見了。」

「正確。我們可能已經太遲了。」達拉馬心不在焉地聳聳肩。

坦尼斯轉身離開奎靈那斯提，踏上那通往黑暗的道路。他要朝著一個以後不管住了多少人，都會讓他感到空虛的屋子走去。

「我想……我想我現在應該習慣你這樣突然的出現。」坦尼斯說。

「你根本不在乎波修士。」坦尼斯突然被闇精靈的冷靜給激怒了。「你在這之中到底有什麼籌碼？」

獅鷲獸拒絕回應任何奎靈那斯提精靈的召喚，這同樣也讓坦尼斯暗笑在心內；不過，卻也逼得他必須步行到邊界去。距離並不遠，坦尼斯整段路都在思考著克萊恩灰暗的未來。

他猛力吞著口水，轉過身，離開父親，走到白袍法師身邊。她唸了句咒語。

「告訴母親……我愛她。」吉爾柔聲說。

達拉馬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是很高的籌碼。但別期望我會揭穿自己的底牌。現在，你我還算是遊戲中的合作伙伴。」他再度聳聳肩。「你要怎麼選擇，半精靈坦尼斯？我雙指一彈就可以回到你家。我想，你理所當然的會想要和妻子談談。告訴羅拉娜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將必須和我們同行。在說服他那個頑固哥哥的過程中，她將會是我們非常寶貴的資產。」

www.hetubook.com.com隊長神情沉重地敬禮，站著等待坦尼斯跨越將精靈與世界其餘部份分隔的隱形邊界。

坦尼斯嘆口氣。回憶，許多灰暗的回憶湧入他腦海。他將吉爾薩斯抓得更緊。坦尼斯知道，很快的，他就必須放手讓兒子離開。

坦尼斯緊摟著兒子最後一次。他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在吉爾耳邊說。「吉爾薩斯，你現在是詠者了。不要忘記這件事。不要讓拉夏和他的黨羽忘記這件事。繼續抵抗他。你將不會孤軍作戰。你看見了那些離開儀式的年輕精靈嗎？贏取他們的支持。他們一開始不會相信你。他們會認為你是拉夏的傀儡。你必須要設法說服他們。這絕不會是件輕鬆的工作。但是我知道你會成功的。兒子，我對你很驕傲。我對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感到無比驕傲。」

坦尼斯頭也不回地離開邊界，反正他眼中的淚水也讓他什麼都看不見。但他抬頭挺胸，毫不吝惜地表示出兒子身為一國之君時，父親的驕傲。

「坦尼斯！」達拉馬大喊著。「小心！」

坦尼斯驚訝於這名精靈的態度，仔細地打量著他。他也捲進陰謀中了嗎？還是他是少數的同情份子？他很年輕，但大多數精靈的戰士都很年輕。他對這一切有什麼想法？他們會支持塔拉斯安西雅嗎？……一遍又一遍的，這些問題在坦尼斯的腦中糾纏盤結著。

達拉馬仔細地打量了朋友片刻。「他承諾他們……」

他將劍收進劍鞘中。

「有好多東西我想要教你，吉爾薩斯，」坦尼斯柔聲說。「好多事情我想要告訴你。好多東西我想和你分享……」

坦尼斯斜眼睨著白袍法師。達拉馬將會阻止她採取任何行動。但是，他能夠同時阻止弓箭手開火嗎？不過，他們將不會願意讓新的詠者捲入危險中……

一枚羽箭從樹林中飛出，插|進坦尼斯的腳邊。只要再有毫髮之差，那支箭就會射穿他的腳趾。他抬頭看著樹叢，卻無法發現精靈射手。他知道，下一支箭將會瞄準他的胸口。

他走離橡木的陰影，來到通往奎靈那斯提的道路上。他看著樹葉在陽光下微微顫抖的白楊樹，看著那兒時的家園。

有那麼一瞬間，坦尼斯認為這聲音是幻覺，是兒子的幻象所創造出來的。但那聲音又重複了一次，這次更大聲，帶著渴和_圖_書望與想念的歡愉之情。

坦尼斯覺得這個消息也許可以讓自己感到好過一些。

坦尼斯最後幽怨地看了精靈們一眼，然後跟著達拉馬走到闇黑森林邊緣的高大橡樹前。現在這座森林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實質的威脅了。樹蔭十分清涼。達拉馬已經在一塊空地上鋪下白布，上面有著酒、麵包和乳酪。坦尼斯坐了下來，喝了一些酒，但吃不下什麼東西。他不停地瞧著那條路。

「我替阿爾瀚娜女士準備了一些接風的飲食。」達拉馬再度讓人惱怒地回應了坦尼斯腦中的想法。闇精靈舒適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白袍法師很明顯的開始不耐煩。她從腰帶上解下一支鑲滿珠寶的銀杖。

「父親，」吉爾誠懇地說，「我不是在自欺欺人。我知道我沒辦法對這個世界作出多少改變。我知道拉夏只是利用我進行他的邪惡計劃，而我目前也找不到什麼方法可以阻止他。但是，您還記得泰斯叔叔說過的那個從紅龍手中拯救溪谷矮人的故事嗎？『是小東西讓一切不同。』如果我能夠從許多小地方來反抗拉夏，父親……」

家。坦尼斯嘆口氣。他非常想要回家，把自己關在華麗的家中……能怎麼樣呢？現在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用？

達拉馬唸聲咒語就將白布、醇酒、麵包和乳酪全部弄不見了。他將手收攏進黑袍的袖子中。

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哽咽。他暫停一下，掙扎片刻，低聲繼續道。「父親，我曾經聽你對剛薩爵士講過，如果讓你自己作選擇，你絕對不會自願參與長槍戰爭。你是被機緣巧合牽扯進歷史洪流中的平凡人。這也是為什麼你不習慣人們叫你英雄。你只是為所應為，每個有頭腦的人都會作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薩馬！」吉爾臉色一亮。「你救出他了？我很高興！他們本來要逼我簽署他的死刑判決。父親，我絕對不會做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年輕的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但是我絕對不會照做的。」

「她知道，老友。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跟她一起去。所以我才會在這邊等你。在你拒絕之前先想想。拉夏預見了可能的叛變。他知道有些同胞將會起而反抗他。他很害怕。我的女皇寵愛那些害怕的人，坦尼斯。祂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他體內，祂將會把他拖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