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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他覺得古怪的是掛在牆上的那幅睡蓮。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出自何人手筆，不管是這明顯的筆觸、水面上朦朧的花朵，都具有強烈的印象派畫風。它的美無可比擬，相當醒目，像隻信天翁般俯視著破裂的玻璃。雖然那些被偷的古董武器價格驚人，但跟莫內這幅曠世鉅作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這幅畫的姐妹作最近甚至以八千萬美金的高價賣出。
他迅速跳到第二個檔案，螢幕中出現數個錄影畫面，沒有聲音，感覺像是某種廉價的學生影片。尼克按了一下滑鼠，將檔案反白、放大畫面，他把焦點集中在放大的鋼鐵門上，他快轉到那扇門緩緩打開的畫面，門開後，那名深色頭髮的男子出現，他將影片定格。
「她有坐上。」
尼克首先看到的是宛如博物館大廳的空間，中央有個裝了展示櫃的桌子，手電筒的光線從透明玻璃另一面折射過來，玻璃櫃中央顯然被人割了一個圓形的洞口。這個玻璃櫃裡裝的一定是茱莉亞說的那些古董武器，現在櫃子全空了。
尼克為馬可仕解說一切，告訴他過去每個小時所遭遇到的事情，他告訴他自己掌握了哪些資訊，從聖克里斯多夫獎章到藍色雪佛蘭，從茱莉亞辦公室橫飛的子彈到他剛剛在漢尼寇家看到的一切。
「麻煩你給自己寫封信。」
馬可仕搔著自己的光頭，眼神呆滯，表情驚恐。「唉，尼克。」馬可仕同情地傾身向前。
「他們以謀殺她的罪名逮捕我。」
馬可仕把信折好，拿出一個信封放進去。
「所以我才會來這裡，」尼克停頓了一下。「她下了那班飛機後，卻被謀殺。」馬可仕驚駭得立刻坐直起來。
「我要你帶茱莉亞離開這裡，」尼克說：「答應我你會好好照顧她。」
尼克把PDA放在電腦前，藉馬可仕的紅外線傳輸器將檔案傳到電腦裡。跟先前一樣，有六個檔案從螢幕上冒出來。
「我知道。」尼克點點頭。
「我還是搞不太清楚。」馬可仕說。
「Fugit inreparabile tempus。」馬可仕念著錶內的刻字。「『時光飛逝，一去不復返。』這是羅馬詩人味吉爾寫的，這句就是摘自他的詩。」
「不多。」尼克把那名男子的圖片拿給馬可仕。「看樣子搶劫案是從十一點十五分開始的。」
馬可仕搖搖頭。
雖然裡面裝的有可能是鑽石，但尼克懷疑被偷走的是價值更高的物品，甚至連茱莉亞也不知道這東西存在。也因此，夏姆斯會想把這物品藏在金庫般的地下室，隱藏在密室後面的祕牆內，裝入四英尺見方、鋼材打造的保險箱。
「我的天啊！」馬可仕雙手揉著太陽穴，彷彿要防止自己的頭爆炸。
尼克微笑了一下，眼裡充滿感激。他走出書房，走過前廳，迅速跨出大門。
馬可仕突然一臉正經。
「沒問題！至少你終於肯承認了。」馬可仕帶著一抹笑意。
不過，一般人有所不知的是，鎮上的專家和本地承包商做出最大的工程其實是精密改裝的地下室，他們一家人稱之為「但丁金庫」。金庫有特別強化過的水泥牆，半寸厚的鋼筋水泥屋頂和地板，花格天花板和護牆板上鋪滿深色胡桃木板，並鑲了細膩精緻的飾邊，相當寬敞、美觀，有著英國封建時代領地的最佳美學，更有如堅固無比的堡壘，任何人都不可能侵入。
「別緊張，」馬可仕讀完傳真後，交給尼克一張方臉男子的相片，他的金髮往後梳，從襯衫衣領和領帶的寬度來看，這是一張舊照片，至少有二十年之久。「他的名字叫保羅．卓弗斯。」
「他們來這裡逮捕我時你也是這麼說。」尼克指著這間書房。
「好，」尼克催促他的朋友趕快說下去。「如果他打算搶劫，為什麼還要租車？為什麼要留下這麼明顯的證據？」
「你為了阻止他們還差點把那些警探打昏。」尼克笑著說：「我都還沒謝你呢！」
「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們兩個做任何事。」
「這還用問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轉身打開書櫥的抽屜，發現一排徽章和榮譽勳章、獎章和感謝狀。這些東西不像尼克藏在書房裡的那些，這些不是運動獎章，而是因真正的美德和善行所獲得的成就，這些獎章遠比曲棍球和游泳比賽的冠軍有意義。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野生動物信託、人類安居工程、無國界醫生組織、拯救環境組織全都曾頒發過最高榮譽獎給漢尼寇。
大家私下都稱這棟房子為華盛頓大宅，但漢尼寇的家是在二十世紀初建造的，時間晚了很多，華盛頓根本不可能在這裡住過。雖然這棟房子是本鎮的古老建築地標，也是從小村莊初建時期一直矗立至今的房屋，但事實https://m.hetubook.com.com上它只有兩面外牆仍沿用原始的設計。
尼克按下撥放鍵，又看了影片幾秒，直到它化成一片雪白。他快轉了二十幾分鐘靜止的白色畫面，最後檔案結束。
他往下看第三個檔案，找到臥室和客廳的畫面，快轉後發現整整二十分鐘的片段都沒有任何動靜。他在第四和第五個檔案看到他認得的地方，保險箱和儲物間，還有走廊和會議室的監視畫面。這些畫面不斷循環拍攝尚未被割破的展示櫃、漢尼寇的辦公室和鋼鐵打造的保險櫃，展示櫃裡有一大堆精緻的刀劍和槍枝，此時仍好端端地擺在上頭，兩個保險櫃的門都安全地鎖著。隨後，畫面上的時鐘從十一點十五分開始，兩個檔案都變成一片白。
「我不在乎後果會如何。」
「兄弟的其中之一準備好一切，然後去接另一個人，兩人一起犯案，接下來幾個鐘頭就湮滅證據——」
尼克沉默，只是露出心痛不已的眼神。
「我的天啊……這真是太荒謬了。」
「我不了解那是什麼意思。」尼克說。
「他們會把我當瘋子關起來，然後她還是會死。」
「謝謝你。」尼克說。
尼克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那只懷錶，打開金色錶蓋，內部銀面的反光照著室內。他把懷錶遞給馬可仕。
馬可仕彎著身子，手扶在膝蓋上，拚命喘氣。一時之間，他無法理解眼前所見。
夏姆斯優雅的私人辦公室裡缺乏個人色彩，感覺也很少使用，不過這裡顯然還缺了一幅相片或紀念品。
這棟屋子安裝了無線寬頻、衛星電視、省電暖氣和多功能娛樂視聽室，但卻鮮少見到年老的夏姆斯和他的家人使用這些設備。
「你也許只找到一張臉，不過我找到了更多資料。」馬可仕讀著手上的傳真。「這輛雪弗蘭是租來的。」
「我有個朋友叫班．泰勒，你知道吧？我想我們就去找他好了。茱莉亞住在一個前任軍官的家裡一定會安然無恙。」
「你是在開我玩笑吧？」馬可仕大吃一驚，口吻轉為同情。「那她為什麼沒坐上那班飛機？」
在地下室繞了一圈後，他發現了幾間會議室、藝品修復室、防潮儲藏室，裡面放滿了幾百個板條箱，上面寫了全世界一流博物館的寄回和寄出地址。有史密森研究中心、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羅浮宮、梵蒂岡宮。誰知道其他的板條箱裡還裝了什麼東西。
「哪一扇門？」馬可仕咬著牙。
「不過我下次再見到你時，會是在幾個小時之前，你不會記得現在這些事。」
尼克大致查看了一下一樓的情況，午後的陽光明亮，讓人能清楚看見一樓的一切。屋內的是現代家庭都有的設備：客廳、餐廳、廚房、起居室，獨立的側翼有書房、撞球間和音樂室。
「謝謝。」尼克微微傾斜酒杯，向馬可仕表達謝意。「我得找到那個扣下板機的凶手。」尼克說。
「尼克說……」
「我也沒見過，但是我沒時間操心這個問題。」
「他年紀很輕，有兩個孩子。這根本是小孩帶小孩啊。他正要去波士頓看一間我們打算要收購的公司，但現在他卻死了。我覺得好像是我把他推上死路。」
馬可仕走回書房時，像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佇立在原地好一會兒，努力想恢復鎮定。
「也許你漏掉了某個機場。他從哪裡起飛有很重要嗎？」
「我以為你已經試過了，你說她一小時後離開。」
「不客氣。」馬可仕困惑地說：「我覺得——這真是太瘋狂了。」
「好極了。」
「馬可仕，你看起來不太對勁。」茱莉亞半開玩笑地說：「要我拿點飲料給你嗎？」
「等一下，」馬可仕轉身回到電腦前，他上網找出華爾街日報的網頁，頭條新聞大多是有關五〇二班機失事的消息，接下來是財經消息，每天關帳時的數字，有道瓊工業指數、S＆P 500交易指數、羅素指數和美國政府債券，下面還有最新的財經頭條新聞。他按下列印，把印出來的文件一起塞進信封。
在地下室設保全系統是漢尼寇的構想。雖然大家都認為在數代一脈相承的守財奴中，他算是最大方、慈善的人，經常匿名贈送或出借他父親的美術收藏品；但他仍認為有些東西對現代人誘惑力太強，必須藏起來。至於原因為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你知道我差點死掉的事情嗎？」
「茱莉亞今晚六點四十二分會被殺。」尼克極力忍住自己的情緒。「我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就是找出那個凶手，阻止他。」
「我們之前就坐在這個房間裡，你打電話給你的朋友米契．席洛夫，說他是最好的律師，不過他會晚點才到。此外，他昨天晚上賭洋基隊會輸時欠了你一千塊。」
「不對，這樣說不通。」尼克說：「我記得你說他是主要負責設計的人，同時也是執行總裁，如果他的保全系統有漏洞的消息傳出去，那他的生意不就毀了？他會立刻遭到調查。」
「他跟你在一起嗎？」茱莉亞望向馬可仕的屋子。「他出去時衝得好快，他嚇到你了嗎？」
「那你應該給他們看你手機裡的照片。」
馬可仕領頭走進自己的書房，在辦公桌對面一和圖書張高背椅坐下。尼克坐在他對面。
「要是我沒有你的消息怎麼辦？」
「蓋在我簽名上的浮雕印章是我私人專屬的，」馬可仕說：「沒有人有這種印章，我只在公司的文件使用，而且都會蓋在我的簽名上，才能印證交易的有效性。全天下只有這一個印章。」
尼克比對兩張照片，一點都不像同一個人。
尼克不曾見過這個人，但僅是如此一瞥，他便更能了解此人的個性。這個人默默行善，因此選擇把這些獎章藏起來，不去觀看。
尼克按下第六個，也就是最後一個檔案，但他卻碰到障礙。一個視窗冒出來，表示「無法辨識檔案」。他又檢查了一遍，從PDA重灌，這時馬可仕正好走回書房。
「從我手下查出的資料顯示，他在全球有超過五千萬的資產，身價高到不行。我打賭他的錢是以不法手段或販賣保全機密賺來的。」
「嘿。」在尼克打開大門時，馬可仕向他打招呼。馬可仕穿著細條紋的灰西裝，褲子熨得筆挺，襯衫也漿過，一點皺褶也沒有，他的藍色愛馬仕領帶打得非常標準、端正。
馬可仕震驚地看著尼克，彷彿他剛展示了一項神蹟。「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件事，這真是太瘋狂了。」
「好吧！」馬可仕邊研究照片邊說：「你至少找到一張臉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只要有說服力就好，我不在乎你怎麼想。」
但兩家之間那偌大的側院中已無尼克的蹤影。
楓樹街這棟殖民時期的白色大宅只是夏姆斯．漢尼寇的其中一個住家，過去三十年來，他跟家人在夏天時都會到瑪莎葡萄園那邊去住，因此這棟房子在七月和八月通常都是空的，只有茱莉亞會應他們的要求，來處理一些跟漢尼寇的藝術收藏品及慈善捐款有關的事務。
「我知道，」尼克低聲說。以目光懇求他的好友。「我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但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知道你是唯一一個聽到我說出這件事情不會認為我瘋了的人。」
「嘿，你要相信我！」馬可仕試著安慰他。
「如果有人出差幫你賺錢，結果卻死在途中，你又會怎麼想？」馬可仕說，他顯然很生自己的氣。
「那些搶匪殺了她。」
「因為我告訴你即將發生的事，三個小時後，你就不會阻止我回去自己家，想辦法找出是誰殺了茱莉亞；三個半小時後，你就不會看到我坐在她的屍體旁；四個小時後，你就不會帶我回你家，以朋友之姿給我一杯威士忌。」尼克舉起酒杯。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叫全辦公室的人把手上的工作放下，全力查出這名男子的來歷。」馬可仕繼續念：「這傢伙事業做的很成功，住在賓州海沃福德鎮一條大街上。已婚，有兩個小孩，生活無趣。除了開開自己的飛機之外沒什麼嗜好。」
「傑特在九局後半時打了一個全壘打大滿貫，以六比五贏了紅襪。」
馬可仕點點頭，尼克坐在三個螢幕前，每個螢幕上都有財務報表、股票行情指示器和新聞報導。
「我只能說，這真是太詭異了。」馬可仕迅速回到書桌前，拿出一張私人專用信紙。
「我知道，不過更奇怪的是，這位在飛機上的人是他弟弟山姆．卓弗斯，他搭的這班飛機是今天早上十點十分抵達威徹斯特機場的。」
「尼克，」馬可仕注視著他的好友。「但有些事情不會改變，我還是會為你做出那些事。」
尼克以手電筒照了幾下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正準備要離開時，光線突然照到牆上的裂縫。他伸手去摸深色的胡桃木板，發現木板上有裂縫。這麼講究裝潢的地方竟然會有這種小瑕疵，這種事應該不會被主人接受。尼克將手掌平貼在牆上，輕輕一推，鉸鏈微響，門便往內打開。這是一道狹窄的暗門，沒有任何門把，門打開後，隨即露出裡面一個八英尺見方的小房間，完全沒做裝潢，沒費心遮蓋粗糙的水泥牆面，只有三盞簡單的照明燈從天花板垂下來，但也跟其他電燈一樣是沒電的；另一個紅色半圓形頂蓋的盒子固定在牆上，房間中央的兩樣物品跟這裡一樣冷硬。這兩個一九四八年建造的哈里斯保險箱中央有轉盤和青銅手把，長寬高各為四英尺，箱子看起來有一千多磅重，但重量不是讓人不敢去人搬動它的原因，而是因為它固定在地板上，很可能還嵌在花崗岩的地基上。兩個保險箱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只有一個地方不同：右邊的保險箱門開著，三英尺寬的內部鋪著一塊黑色毛氈，似乎是為了保護以前存放在裡面的東西不受損害。這個保險箱已被洗劫一空。
他往後坐時，馬可仕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你看起來很累，沒事吧？」尼克問。
「不過，你要是知道洋基隊又打贏紅襪隊應該會很高興。」
「你聽聽看這個，我的手下到處都查遍了。」馬可仕看著尼克，驕傲地說：「他今天開著自己的飛機抵達威徹斯特機場，不過我們去查時，卻找不到任何他從賓州或紐澤西機場起飛的紀錄。」
「我的確試過了，她五點五十九分時開車離開，但如果你陪她一起走，如果她在這個小時就跟你離開這裡，而不是一個半小時後才走，那就有人能照顧她，這樣m.hetubook.com.com她就安全多了。」
「什麼？」馬可仕一臉困惑。
「我需要你的幫忙。」尼克走進大理石門廳，立刻開口。
馬可仕盯著那張照片，不確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過了一陣子他才恍然大悟。「這怎麼回事？」
「茱莉亞本來也要坐那班飛機的。」尼克說。
「你到底做了什麼？」馬可仕的情緒爆發。
她站在車道上，正在打開黑色凌志車的後車廂，拿出一個帆布袋。
「我的下屬在查卓弗斯這個名字時，查到他八點半離開佛州。」
「我們還不知道這到底重不重要，大偵探。」馬可仕微笑著說：「赫茲跟他公司簽了一個合約，今天早上八點三十五分將一輛車送到私人停機坪的航站。他一下飛機就拿到這輛車了。」
「用中間那臺，」馬可仕說完後走出書房，電話緊貼在耳邊。「我需要這些東西……」
尼克在讀卡機下方的鍵盤打入茱莉亞的社會福利卡號碼，刷三次麥格納磁卡，然後照著茱莉亞的方式以D面插入，再轉動鑰匙，門靜悄悄地開了。
尼克拿出那封信，看著下方的怪符號。
「你對我的要求太高了，這真的需要很大的信心，尼克。」
馬可仕不解地看著他。
「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文字。」
尼克不發一語。
「是嗎？當時他正要去見哈里士滑雪器材公司的老闆，我跟傑森提過，我從小就很喜歡他們的滑雪產品，我說我很想擁有這間公司；這麼一家穩當的公司是絕佳的投資，測試他們的產品時一定會很有趣，他們的產品代言人也很可愛。他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總覺得做這些取悅我的事對他的事業發展會有幫助。」他頓了頓。「願他安息。」
馬可仕想也不想就衝出房間，打開自家大門，快速跑過草坪，竭力奔向尼克的家。但他忽然停下腳步，並因為煞得太突然差點往後栽倒。
茱莉亞走近他時，馬可仕站直身子；他注視她的模樣好像真的見鬼了一樣。尼克手機裡的那張照片讓他心慌意亂，但照片實在太過真實，所以看她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雖然室外的溫度高達攝氏三十一度，但記憶中的那個畫面仍使他背脊竄起一陣寒意。
尼克仔細看著列印出來的圖片，回到原始影片的螢幕前，卻看不到那人襯衫的領口有什麼東西。尼克手伸進口袋，拿出聖克里斯多夫獎章檢查它的長度，發現這東西放下來至少會垂到那人的第二顆鈕扣之下。
尼克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就淡去，他把一張紙交給馬可仕。「我已經查出這個凶手的車牌了。」
「該死的傢伙，這兩扇門很貴耶。」
「你是過來借砂糖還是借電力？」馬達聲在他身後嗡嗡響。「我早跟你說過要裝一臺發電機。」
「車輛管理局的馬丁．史卡斯。」馬可仕變得嚴肅起來，他看出尼克沒有心情開玩笑。「他一向很在行，我公司的法律部門跟他很熟。怎麼了？難道你又接到罰單了嗎？」尼克搖搖頭，不覺得這個笑話有趣。
「因為我還需要你幫我。」
馬可仕以同情的眼神看著尼克，他拿起那張紙撥打電話。「海倫嗎？」他不等她回答便繼續說下去。「我要妳把南西、吉姆、凱文、喬治、尚、凱西、傑克和史帝夫全都叫過來，馬上到會議室來，這是緊急事件。」
「真不敢相信。」
「你在未來有見到我嗎？」
「我要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才算安全？」
「不過飛機起飛前她又被叫下來。」尼克仍無法適應這極其諷刺的意外。「她的一位客戶被搶了，所以她下飛機去處理這件事。」尼克說。
「事實上，是兩扇門。」尼克充滿歉意地說：「大門和書房。」
「我沒辦法解釋。」尼克輕聲說：「這一切可能只是一場噩夢，但我知道，假如我不找到那個凶手，她就會死。」
尼克站在辦公桌前，發現一個六乘六寸的正方形怪盒子，盒子頂端有半月形的紅色圓頂。他在掛著莫內油畫的牆上和靠近這間辦公室的走廊也看過這東西，本來以為是跟保全有關的物品，但他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竊賊擺在那用來癱瘓攝影監視器的儀器。
「因為……」馬可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又不能說出兩分鐘前在尼克手機上看到的畫面。
「那我一定要打給他。」
尼克拿出那封信，打開來後交給馬可仕。馬可仕將懷錶放到桌上，靠著椅背開始讀了起來。
「這東西是怎麼辦到的？」
尼克伸出手打斷馬可仕。「你信任我嗎？」
「不，你不會，你不會在這裡，因為我要你帶茱莉亞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我拿米契欠我的兩千塊跟你打賭，他們殺了她之後，今晚就會開飛機離開。不過這件事不可能發生的，對吧？」馬可仕微笑。「因為茱莉亞不會有事，她會活得好好的。」
「我很好，」茱莉亞笑著回答。她放下袋子走向馬可仕。「倒是你，怎麼看起來像見鬼一樣？」
「如果我有一個月的時間，這樣的進度還算不錯，可是我只剩下幾個小時。」
尼克拿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這個小時只剩十分鐘了。他從這些檔案裡找到的東西並不如他預期多。
「我不久前才剛跟辦公室裡的人通過電話，你一www.hetubook.com.com定不會相信發生了什麼事，我六個月前僱了一個年輕人，叫傑森．賽里塔，他三月曾跟我們一起去參加曲棍球比賽，還記得嗎？」馬可仕停頓一下，搖搖頭。「他就在五〇二號班機上。」
尼克沒到樓上，而是直接用密碼通行卡打開巨大沉重的地下室門，白木板蓋住了三寸厚的鋼鐵門，門後是一道陰暗的樓梯。尼克打開手電筒後，驚訝地發現牆上不但貼了昂貴的綠色鳶尾花壁紙，樓梯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尼克往下走了十五階，又碰到另一道門。但這道門不太一樣，它是以不鏽鋼板所造，而且沒有門把，也沒有鉸鏈。他拿出從茱莉亞皮包裡帶過來的那把形狀怪異的鑰匙。她先前——不對，是在不久後的未來告訴過他這支八角形的鑰匙有何不同，並解釋保全系統的規則，要用哪一面去開，完全取決於他使用的日期。
「好吧！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剛剛為什麼要跑這麼快？」
「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馬可仕問。
「你信任我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馬可仕說：「在信件下方有些奇怪的文字……」
「你總不能帶著這個到處亂闖啊。打電話報警吧！」
「我會……」
「我可以借你的電腦嗎？」尼克低聲問。
「表面上來看他可能是內應，但還有其他人。他絕對不是凶手。」
「你有沒有認識誰可以幫忙查車牌號碼？」
「親愛的我！」馬可仕半開玩笑地說，隨後立刻轉為正經的態度。他寫得很快，不到兩分鐘就寫完，他在信末簽名，把手伸進抽屜拿出公司的大印章蓋在他的簽名上，他擠壓了一下把手，在匆忙寫成的短簡上做出浮凸圖樣。
「我會去找你。」
這支八角形的鑰匙有八種不同的插入方法，但只有一種能進入；每一面上都有字母，對應一年中特定的某一天；如果插錯兩次，會被鎖在門外二十四小時，但更糟的是，你身後的門也會鎖上，把你困在裡面直到有人來為止。整個地下室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保險庫。
「他來自賓州？」尼克詫異地問。
「茱莉亞，」他邊喘氣邊問：「妳沒事吧？」
「我向他致上哀悼，但你不要太苛責自己。」
「你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不可能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馬可仕走到銅欄杆內的吧檯，從架上拿了兩個第凡內的水晶酒杯，倒了兩杯約翰走路藍牌威士忌。走回來後，他把其中一杯拿給尼克。「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但我得喝點東西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該死！」尼克搖搖頭。
尼克看看懷錶，四點五十九分。
「尼克，」馬可仕試著在這毫無邏輯的情況下以最理性的口吻說：「把這交給警察處理吧！」
「這種資料我要怎麼用？這傢伙有可能是張三或李四，任何人都有可能。」
「那你找到他之後又要怎麼辦？」
尼克將車子停在房子後面，從座位上拿了手電筒，用茱莉亞的鑰匙和保全卡打開屋後沉重的防火門。進入小門廳後，他以麥格納磁卡打開磁鎖內門。所有的電燈都熄滅了，緊急照明的電池在幾個小時前已經沒電，但保全系統有二十四個備用電池，因此磁卡和磁鎖系統仍然照常運作。
「你被逮捕了？」馬可仕不敢置信。「就在這裡？」
「兄弟聯手？」
尼克坐在皮椅上，凝視著他的好友，搖搖頭說：「我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馬可仕癱坐在桌前的高背椅，被強烈起伏的情緒弄得疲憊不堪。尼克環顧四周，他看得出來馬可仕正在思考。馬可仕則閉上眼睛，仰頭靠在椅背上。
「如果我告訴你一件相當瘋狂的事、一件全世界都沒有人會相信、也違背所有邏輯和理智的事，你還會相信我嗎？」
「不，你不會。」尼克說。
「不要道謝，這是事實。」馬可仕用力點頭。「你知道的，你手上有卓弗斯兄弟的名字，又拿到其中一個的照片，還有一張闖入漢尼寇家的竊賊影像。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帶著這些資料去報警，告訴他們這件搶案，跟他們說，你確信他們正在追殺茱莉亞，讓他們著手幫忙，你自己也去調查。」
「如果這是能拯救茱莉亞的關鍵呢？」
「那就去找警察，因為這表示我已經死了。」
「我知道。」尼克點點頭，表達無盡的謝意。
他讀了兩遍之後才抬眼看他。
「要是凶手不只一個人呢？」
「這麼喜歡穿著西裝跑步嗎？馬可仕。」茱莉亞大叫，夏日的微風吹拂著她飄揚的金髮。
一九〇一年剛建造時，這裡占地超過一萬平方英尺，算是鄉下地區最大的房子。這房屋曾位在最雅緻的拜瑞丘鎮中心，但它也跟周圍的小鎮一樣，被上一個世紀的無數新興建築物給包圍。它不像附近許多為了追求「進步」而被拆除的住家和建築物，華盛頓大宅能跟得上時代，因此免於滅亡的命運。汽車時代降臨之後，人們紛紛加建車庫。這棟房子曾是鎮上第一家擁有冷熱水龍頭的住戶；六〇年代，又引進空調、絕緣建材和雙層玻璃窗，這裡的室內裝潢不斷翻新，牆壁改建、拆除、擴建；房間增加、刪減、合併；現代化的廚房於一九三〇年開始引進洗碗機，以及零度以下的冰箱和新式的瓦斯爐。
「ｈｔｔｐs://ｍ•hｅｔubｏｏk•cｏm.ｃｏｍ話是沒錯，一個半小時前我叫她離開，可是這樣還是無法阻止那些人追殺她。茱莉亞沒搭上那班飛機，雖然她暫時逃過死劫，晚上還是被殺了。誰敢肯定如果我現在把她帶走，之後那些人就不會再來殺她？趁我現在還有辦法、還有時間，我必須找到那名凶手，」
「相信我，我已經跟這東西在一起好幾個小時，但我直到現在還是無法掌握這玩意。」尼克說：「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對未來都會產生影響，我之前已經看到一些後果。我到這裡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其實就改變了我無法預見的未來。
「什麼？為什麼？」
他按下列印鍵，從印表機拿出那張雖然模糊但尚可辨認的圖片。這男人骨瘦如柴，穿著有花樣的白棉杉，臉頰枯槁，眼睛隱藏在鏡片底下。
「我讀到這封信時一定會覺得我們兩個都瘋掉了。」馬可仕把信交給尼克，尼克迅速將信塞進運動外套的口袋裡。
「沒錯，不過他在劫案當天出現也是事實……對吧？」
「叫他們查一個尚未發生的謀殺案嗎？」
「還有殺害茱莉亞。」尼克陰沉地補充。
「這是什麼無聊的爛笑話嗎？」馬可仕怒斥，氣得連胸膛都鼓了起來。「不要這樣耍我。」
「你明明知道我會怎麼做。」
「他們踢爛了你的門。」
「我知道，」尼克笑著，他很高興能有馬可仕這樣的好朋友。
「要是我出了什麼事……」
「你找到了什麼資料？」馬可仕問。
尼克從桌上拿起懷錶，看了看時間：四點三十分。「拜託，幫我查出這個牌照號碼的車主，我的時間不多了。」
尼克微微一笑。「幫我個忙好嗎？」
「如果你把她帶走，遠離拜瑞丘，那個槍手來時她就不會在家。」
尼克定定地看著他。「那我就把他們全殺光。」
「如果我要告訴自己一些關於未來的事，也會加入一些營利證據。」馬可仕說完，封了信緘，並在上面快速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們一步一步來好嗎？」馬可仕說：「他在保全公司工作，在許多富豪的眼中，他是保全專家，聲名僅在麥可．聖皮耶之下，他在這一行是公認最擅長設計保全系統的人，他甚至身為執行總裁，跟兩個弟弟同是這間公司的老闆。他們經營國內數一數二的保全公司。」
「記得一定要寫一些只有你自己才會知道的事。」尼克說：「如果是我知道、或太顯而易見的，你一定不會相信我。」
馬可仕從觀景窗外看著尼克穿過長長的側院回到自己家中，他突然想到一些事，又打開大門追了過去。「喂！那我要怎麼……」
「這是一起有內應的搶案。」尼克以就事論事的口吻說。
「又要幫忙？老天，你想叫我幫多少忙？」
「我很遺憾。」尼克說。
馬可仕驚駭莫名，呆望著他這位神智不清的朋友。
馬克仕靠近一點、仔細看那張照片，悲痛感與噁心感同時湧上。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看著茱莉亞殘餘的半張臉占滿手機螢幕。
「我又不會阻止你，我也不會不幫你。」
「看樣子是加密檔案。」馬可仕從尼克肩膀上方看著螢幕。「很可能是只有特定人士才能開啟。」
「如果你想告訴我這種事的話……」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馬可仕說。
「我已經打過了，他們幫不上忙。」尼克深吸一口氣。「鎮上每個警察都到墜機現場去了，她被殺之前沒有人會過來處理。」
「有，在幾小時之後。」尼克點點頭。「你就坐在我身邊，他們說我殺了茱莉亞，你還為我辯護。」
「要是你出事，我會召集一整支軍隊把那些混蛋找出來，讓他們後悔莫及。」
尼克想多了解一點有關夏姆斯的事，於是以手電筒照著房間四周和桌上型電腦，看到牆上的書架上擺滿百科全書、哲學和宗教書籍、《但丁神曲》、全世界與飢餓和貧窮有關的論文。
「現在你會對一切改觀。」
馬可仕大吃一驚，不知道她到底是指哪一件事。
兩人彼此對望，一時之間啞然無語。
金銀打造的武器古董和上面鑲的珠寶全都價值不斐，在黑市值好幾百萬，但這只是他財富的冰山一角。價值八千萬的莫內名畫就掛在牆上，雖說倉庫裡裝的藝品之精緻，可比博物館，但對方偏愛裝在哈里斯保險箱裡面的東西。如今，保險箱內已經空空如也。
尼克拿出手機，打開，找出茱莉亞的屍體躺臥在地板上的那張照片。他曾經相當後悔拍下這張照片，認為這樣會冒犯她的尊嚴與靈魂。那感覺就像他是扣下板機的人似的。但他知道，這是說服馬可仕最簡單、明瞭的方式。他把手機交給好友時，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這真是太瘋狂了。」
「你說他八點三十五分才拿到他的車，這樣說不通。」尼克說。
「我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那些人已經……死了的事實。那架飛機竟然從天上掉了下來。」她的語氣相當憂鬱。「我能活著真是太幸運了。我現在享受著每一口呼吸，再也不會把生命視為理所當然。我忍不住認為冥冥之中自有命運在主宰。馬可仕，我今天真的差點就死了。」
「那米契又欠我一千塊了。我現在應該打電話給他加碼才對，賭雙倍，否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