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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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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化之屋 8

天化之屋

與阿姨迎面對坐後,有別於先前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出現了。這就像為政者輪替後,整個世局風潮也會隨之改變一樣。儘管規則不變,但是她對世界的解釋、對各種現象的處理方式、思考模式,都與老大截然不同。
「哇嗚,你該不會是在跟人家搭訕吧?」
——喂喂喂,聽說藤中有一名國三學生嗑藥身亡,你知道嗎?
我跑向小黎身邊。
他在遠遠的地方也很搶眼,光是站著就成了一位帥氣的英雄。
儘管我和亞美分別就讀不同的國中,但她的死訊仍在我班上的同學問傳了開來。
阿姨如此吩咐一臉茫然的我,然後遞給我一條手帕,因為我哭了。那感覺就像被荊棘刺傷後,不知是毒液還是鮮血的某種東西,從傷口緩緩流出。
我感到呼吸困難,在廁所裡狂嘔。
「是啊,正在討論要和朋友一起去看電影。」
亞美過世兩周後,我遇見了小黎。
我原本決定見到小黎後,要和他談亞美的事。沮喪悲傷的小黎與我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兩人低聲交談——這種連續劇般的場景,我已幻想過無數次了。我要在那樣的場景中向他吐露實情,說亞美臨終前我其實陪在她身旁。
「啊,嗯。」
「啊。」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就在我虛脫無力地坐在床上時,亞美最後的那句話在我腦中浮現。
四人邁步離開了。我聽見與小黎同行的女孩揶揄他:「喂,那女孩是誰啊?告訴我嘛。」小黎裝傻應道:「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
——賭場。
要是讓人知道我當時也在場,肯定會惹來不少麻煩。我決定保持緘默,靜觀其變。這果然是正確的做法,沒人向我打聽這件事。
是家父來這裡找我嗎?不過,也可能是別人,只是聲音像他罷了。
「哇嗚什麼啊,滾一邊去啦。」
我一臉歉疚地向小黎詢問。
「今天就到此結束吧,你去泡個澡,好好用餐。」
隔了一會兒,阿姨以略帶冷漠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口吻應道。
這感覺既像不斷遭人痛罵,也近乎遭受拷問。我既憤怒又懊悔,眼中泛淚。
那是個晴空萬里的日子。空氣清新,頗有冬天的味道,可以清楚看見遠方的景物。
「嗯……謝謝你之前借我雜誌。」
他眼中帶著愉悅,我對此感到不解。
我從電視新聞得知,有名國三的女學生從社區後山的斜坡滑落,扭傷了腳,一整晚都沒人發現,就那樣活活凍死了。
事情發生在我拋下亞美的隔天。
第四局的狀況像是被捲入一場巨大的暴風雨中。我試著以理性的木材來建造城堡,卻全部被胡亂摧毀了。每隔五分鐘便感受到痛苦。這次我試著盡快「結束」,但事與願違,反而一步步被逼入困境中。
不對。我愈走心情愈往下沉,宛如陷入一座無底洞。是我會錯意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小黎根本就不像我想的那樣,他不會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低頭落淚。我跟他根本無話可說。
——啊,這件事我知道,因為我有朋友就唸藤中。好像是逃避上學的女生,有人說她還賣春呢。
也許拉門裡另有其人,只是聲音很像家父罷了。
——暴風雪之夜。得到這張卡片後,招來了許多卡片。黎明之鳥。繫著鎖鏈的骨骸。不需要。啊,可是有限制。骨骸無法丟棄。能用在哪方面?完全派不上用場。也無法交換。這不是可以使用的東西。會一直留在手中。
——不好意思,有件事我有點在意,你說你想要解苦是吧?也就是說,你覺得很痛苦。
接著又有兩名女孩從雜貨店裡走出,可能也是他的同學。兩人都長得很可愛,打扮入時。兩人與我們保持距離,不時偷瞄著我們,開始竊竊私語。
男子的低語聲再度傳來,我放下搭在拉門上的手。
「是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腦中一片混亂,狂潮般的不安朝我襲來。要是我當時阻止她喝那奇怪的東西,她也許就不會死了。不,亞美並不是服藥才死的。m.hetubook.com.com她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滑了一跤,才被冬日寒氣凍死的。如果我能在那裡等到她清醒,陪她一起走下市街的話……換句話說,我也該為這位傻學姐的死負責囉?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又不是學姐的監護人,我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這只能算是她自作自受吧?
「朋友。」
半年。如果他失蹤的女兒就是我的話,事情就奇怪了,我離家至今也才三、四天而已。
之前一起吃熱狗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次又觀察了一遍,我發現小黎確實稱得上是個美少年。他身材高大,雙腿細長,修長的體型宛如花式溜冰選手,看起來似乎運動神經頗佳。臉蛋同時具有男孩的調皮活潑,以及內斂的知性,髮型和服裝的品味也很有都會氣息。
「你在想什麼?」
「『天化』是不能重來的。」
「嗯,掰掰。」小黎轉身。
——聽說很久以前熱鬧非凡,但現在只是靜待化為荒屋之時來臨的一般民家。
「為人也不錯。要是能和她一起來的話,一定很快樂。」
房內並未點燈,昏暗的房間充斥寒氣,教人很難相信現在是夏天。
「不知道。」
在油燈的光芒照耀下,老大今天看起像是隻大天狗。
——在我飛回來之前,你就待在那邊等我吧。
「你是不是正打算要去哪裡?」
「這裡是沒辦法和朋友一起來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女兒不見了。都是我害的。
在這一局裡,我明白自己的思慮是何等淺薄、平時有多麼自以為是了。
「這樣根本就沒半點進展嘛。」
「這樣啊,掰掰。」
——我已用盡各種辦法了,但找了半年,都沒有她的下落。
現場沉默了片刻。我想微微打開拉門,從門縫往內窺望,但門關得很緊,文風不動。
——解苦是……
——之後我又找尋了幾次。我想用這裡才有的方法來化解我的痛苦。之前一度變得清澈透明的心,隨著歲月增長逐漸變和*圖*書得混濁。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這裡,已暌違三十年了。這次我無意間再度踏進這裡……發現這座房子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真教人不敢相信。呃……這樣說或許有點失禮,但我準備了一點錢。我當然知道此事是不能向人透露的秘密,所以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兩人肩抵著肩,十指緊扣。
繫著鎖鏈的骨骸那張卡片始終留在我手中,為我招來許多討厭的事物。好的卡片全部溜走,我手中的卡片陷入膠著,愈聚愈多,到最後超過了七十張。
我不讓他看出我沮喪的心情,故作開朗地應話:
老大應了聲「哦」。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拜託,別擺出那種臉嘛。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吧,其實這裡在三十年前,曾經是一處地下賭場。沒錯,當然是違法的。賭局開設在二樓,那已是礦車還能行駛時的事了。也許是哪個地方的老大,或是什麼不正經的人來過這裡。依我猜,可能是你曾和那些賭徒一起玩過,當時的記憶以另一種形態殘存至今吧。兒時的記憶總是不太可靠的。
「不會。」
接過卡片後,第四局的輪盤開始轉動。我感覺到房內的空氣彷彿隨之扭曲。我忘卻一切,全身沉浸在「天化」之中。
小黎半開玩笑地做出趕人走的動作。
我躡腳走進隔壁昏暗的房間,身體貼向拉門。
——不,不。阿姨,我還記得你。還有一位你們稱之為老大的男人。他幫我進行解苦,玩一種像是花牌和輪盤組合而成的遊戲。那遊戲叫什麼來著?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有?那遊戲彷彿會在腦中出現森羅萬象……
之前說他想見我,全是亞美扯的謊。就連亞美到底有沒有和小黎交往,也同樣模糊不明。從小黎站在雜貨店前的模樣來看,他可能連之前約好星期天見面的事都不知情。請吃熱狗那天,或許只是他剛好和拒絕上學的亞美在一起罷了。小提琴教室——一直惦記著此事的我真是蠢透了。他早忘了小提琴教室的事;就算他還記得,在正常情況下頂多也只會說一句「啊,的確和_圖_書有這麼回事」,就結束了。為什麼我始終沒辦法思考正常情況呢?
「你太執著了。」阿姨說。「和老大一樣。前一陣子,他幹勁十足地說要收集鎮上所有的石像照片。他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全力達成,結果在雨中四處奔波,淋成落湯雞,接連病了三天。這種固執的脾氣要適可而止才行。」
「累不累?」
裡頭空無一人。
為了確認此事,我很想打開拉門一探究竟。我鼓足勁一拉,這次嘩啦一聲門便打開了。
當我泡完澡,走在走廊上時,屋內房間傳來說話聲。
老大叫我稍候片刻,自己起身離去。五分鐘後,那位阿姨現身了。
——是的,我很痛苦。
真是個無趣的回答。
「那麼,這次是第四局了。」
我轉身背對他們,極力維持開朗的姿態,邁步前行。這時才發現我忘了為之前請吃熱狗的事向他道謝。
——既然這樣,比起「付錢玩你說的花牌之類的東西來消愁解悶」,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做吧。我這番話就像在訓話似的,不好意思啊。
老大雙臂盤胸,緊盯著盤子說道:
是家父的聲音。
突然有種胸口被人刨去一大塊肉的感覺,我不禁放聲吶喊。
我感覺一股近乎焦急的情緒,彷彿只要沒進行「天化」,我就會崩潰。
不久,老大開始叫苦了。
——的確是這裡沒錯。
「那如果重來呢?」
——真教人同情。美奧這地方,有許多神秘未知之地,你得全力尋找才是。希望你能找到。
——我小時候曾經誤闖過這裡,我還記得。
「哦。」
最後,繫著鎖鏈的骨骸那張卡片與適時出現的埋葬卡片配成一對,脫手了。
我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了,一睡就是十五個小時。我一醒來,馬上要求阿姨讓我進行第四局「天化」。
家裡好冷,空無一人。
「可以嗎?」
「當然hetubook.com•com可以。」阿姨發出「嘿咻」一聲吆喝,在我對面坐下,以手巾擦了擦手。「我可是比他還要老練呢,你放心吧。」
「好久不見。」
「沒什麼,散散步而已。呃……」
——不會吧,男的還是女的?
「由阿姨我來代替。」
我還沒想到該和他聊什麼才好,這時,一名身穿學生制服,像是小黎朋友的男孩從雜貨店裡走出。
——在我飛回來之前,你就待在那邊等我吧。
——解苦是嗎?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天化』是誰創造的?」
我不清楚,也許我也有責任。
然而,實際來到他面前後,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小黎就像要化解尷尬似的開口說道:
回答的人,聽起來像是那位阿姨。
那具繫著鎖鏈的骨骸是……
「是女性朋友,算是個不良少女。」
因為這是她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糾纏在一起的線在她謹慎得宜的處理下逐一解開。阻滯不通的河流紛紛流向四面八方,猶如打開一扇又一扇的水門。
男子再度開口,聲音像是硬擠出來的。
老大對著解苦盤說。
如果這是普通的遊戲,我應該會把卡片甩向地上,大喊一聲「我不玩了」,就此逃離現場。但此刻我傾全身之力對峙的是「天化」,因此我沒辦法這麼做。
朋友?兩男兩女。和學校裡的朋友一起……看電影。
——是嗎?不會是你搞錯了吧?
「可能不是人類吧?」
「我的朋友長得很正。」
——是嗎?用盡各種辦法仍一無所獲也是常有的事,我會祈禱你有一天能找到令嬡的。你繼續待在這裡一樣無濟於事,請回吧。
「以前的人。」
我這才想到,我已經四天沒回家,也沒和家人聯絡了。自從來到這座屋子後,我完全沒想到家裡的事,說來還真是不可思議。我沉迷於「天化」是一個原因,但這並非所有問題的所在。這座屋子有股神秘的力量,會讓外界的一切變得模糊。
地點就在美奧車站附近,小黎百無聊賴地站在雜貨店前。
——阿姨,你一點都沒變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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