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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變輕盈了。

大渡先生啞然失色，接著點點頭。

走出那道門，又走了一小段路後，我回頭一看，發現背後只剩下暗色的樹林。

「穗高？是和久的妹妹嗎？她臉色蒼白地陪著哥哥。」

「向誰道歉？這可不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事情太複雜了。」

聽好了，接下來才是重點。

「至少剛才還活著，雖然已經幫他處理了傷口，但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

我頻頻回頭，燈籠的白色亮光愈來愈遠。

這裡的空氣比穩城更乾、更涼。

「在雷季的時候，鬼眾也會把我幹掉。」

當我穿過墓町通往外界的門時，空氣頓時變得不一樣了。

一跨過那道門，氣溫和濕度都同時下降。

既然他們打算殺你，就代表他們不怕被別人殺，你千萬要記住這一點。

前方是樹木形成的隧道。

踩在地上的腳步聲也不一樣，在穩城時，腳步的聲音很長，這裡卻很短促。

來自俗世的少年被妖魔附身，獨自在墓町徘徊，而且竟然對家和圖書世顯赫的名門長子行兇。

走得愈遠愈好。

我們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面了。

「我要道歉。」

追兵是要去取你的性命。

說到這裡，大渡先生似乎有點吞吞吐吐。

我坐了下來。大渡先生拿出竹筒，給我水和飯糰。當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時，大渡先生說：

「穗高呢？」

或許他們也想要抓活的，但即使回到穩城，你也難逃死罪，因此和當場把你殺死沒什麼兩樣。

「我做了準備，裡面有水和少許糧食，中途看到有水的地方可以補充水，糧食要省著點吃，吃完以後，可以靠蟲子和草木果腹。」

我還想問很多問題，但心情沉重，根本說不出話。

在樹林後方有一個城市，這個事實真令人難以想像，也許是幻術造成的效果，讓人一旦離開，就無法輕易回去。

「穩城會相信和久的說詞。」

在我內心的和久、穗高、遼雲、神藏夫婦、大渡先生、學校的老師、穩城的風景、文化，以及所有一切都漸漸抽離，產生了距離。

「我知道你回去後會有什麼下場。首先會htｔps://www•ｈeｔuｂｏok•ｃoｍ.ｃｏm被問很多問題，不能有半句謊言，他們會用各種不同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問相同的問題，如果有不合情理之處，你就會受到懲罰。我會把希娜幽靈的事說出來，然而，即使你可以洗清殺害希娜的污名——但因為你對和久行兇，所以無論如何都會被判死刑。即使可以進行一場公平的審判，讓你不至於在審問中吃太多苦頭，也……」

穩城的人不喜歡遠行，而穩城外是無法可管的荒野，對大人來說，也是十分危險的地方，我想他們不可能為了追捕一個逃亡的少年不顧自己的安危，所以應該不會持續追捕下去。

如今，只剩下沒有實體的風呼呼陪伴我。

我點點頭。

我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大渡先生愁眉不展地聽著。

我把大渡先生難以啟齒的話說了出來。

大渡先生坐在桌後，全神貫注地看著大馬路。

大渡先生嘆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

「離開穩城。」我重複他的話，腦海中想起拱門外，陽光穿過樹葉灑落而下的道路和-圖-書。

大渡先生注視著我。

我衷心祝福你可以活下去，在其他土地上長大成人。你千萬不要忘記，在這裡，至少還有一個人為你祈禱。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而且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最糟的是，你說的一切都被視為是藉口，除了被誣陷為殺害希娜的罪人，還會被嚴刑拷打，最後被判死罪。」

我道謝後，接過旅途裝備。

「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思考，你的未來到底在哪裡。我再重複一遍，你已經不可能繼續在穩城生存，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活到下一次的雷季。你在穩城沒有未來，既然這樣，就只能離開穩城。」

你有風呼呼陪伴，離開穩城，就是你的天下了。

大渡先生眼中閃爍著對穩城這個封閉的共同體所產生的冷漠憤怒。

當我說完後，大渡先生嘆了一口氣。

我的鼻頭發熱。

如果你明天還沒有回來，獅子野就會在墓町展開搜索，之後會派出追兵。

好了，你上路吧。

曾經理所當然地存在於週遭的一切，都留在背後的黑暗中。

如果被追兵追上了，你要毫不猶豫地殺死對方。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問原因，要不擇手段，絕對不hetubook.com.com能心軟。

「你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遠遠就看到白色的燈籠。

終於，我跑了起來。

我不知所措地問：

大渡先生說：「仔細聽好了。」然後，吩咐我以下的內容：

我邁開步伐。

「這是和久告訴我的，是真的嗎？」

大渡先生點頭說：「好。」接著從桌子下拿出一把收在刀鞘中的小刀和一個皮袋。

一步、一步，我離開了曾經接納我的空間。

「你來了，坐在這裡吧。」大渡先生單手抓起我平時坐的椅子，隔著桌子遞給我。

即使不至於在審問中吃太多苦頭，也……？

「怎麼可能？」我倒吸了一口氣，「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而且，他還說希娜也被你在墓町殺了。他試圖利用這機會為自己脫罪。

「這麼說，和久還活著嗎？」我的聲音聽起來很蠢。

「情況很糟糕，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果然是一個狠角色，據他說，你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變得極其凶暴，像野獸一樣咆哮，身心完全都被風呼呼佔據了。

「走到墓町的盡頭，出了城門後，再一直往前走。我不知道到底有多遠，總之可以走到其他的城市，雖然hetubook.com.com有可能橫屍街頭，但總比回到穩城好，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和久渾身是血，按著肚子跑回穩城。大家立刻圍了上來，把他抬上擔架，送回家裡，也找了醫生。和久一直都很清醒，別人幫他包紮的時候，他把發生的事告訴大家，和你剛才告訴我的事有一小部分出入。據他說，他來墓町尋找希娜失蹤的線索，剛好撞見你，結果你就攻擊他。」

「現在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你很聰明，一直躲到晚上，獅子野的人才剛離開不久，還命令我如果看到你，就要把你帶回去。」

不可思議的是，我對墓町的黑夜不再害怕。我終於發現，之前是因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才會害怕回不去。

無論其中有什麼隱情，都已經無法繼續留在穩城了。

如果你可以逃過這一劫——比方說，你順利到達俗世，就代表你打贏了這一仗。

我回答：「我知道。」

一旦走出墓町，就不要再想回來，你要做好心裡準備，一直往前走。

「你說什麼？」

墓町的黑夜包圍著我。

或許明天我就會遭到殺害，但至少此時此刻要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