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賢也〉草原
４
雨停了，當陽光從雲間探出頭時，我收集著雨水繼續往前走。
可能是野馬（我之前已經看過幾匹），也可能是追兵又展開了追捕。
（幻影就是幻影，你不要分心。）
穗高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想起天上家。當我走在這片遼闊的大地，看到巨大的建築物時而出現，時而在數分鐘後消失的景象，便無法否定之前風呼呼說，天上家只是幻影的那番話。
我叫著昔日好友的名字。
眼前的情景讓我無法理解。
這是陷阱。
我問，目的地還很遠嗎？風呼呼回答說，還早還早，還在很前面。
難道我們作了相同的夢？那是我的本能渴求的幻影，還是屬於風呼呼的記憶？
遠處傳來不知道是哪一種野獸的咆哮聲和馬蹄聲，我抱起雙腿豎耳傾聽。
那hetubook.com.com是一棟三層樓高的房屋，屋頂豎著一根煙囪，窗戶拉上厚實的窗簾，圍牆用磚瓦築成。
簡直就像神秘的魔法屋。
我殘忍地殺了每一個人，殺完全家後，才放心地坐在沙發上，這時房子消失了，我也從白日夢中清醒。
（幻影。）
夢中的我是一個強壯而殘忍的魔鬼，住在那幢房子裡的都是沒有五官的人，戰戰兢兢地恭迎我的到來。
我發現得太晚，回頭一看，背後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撲了過來……
我倒吸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我在風呼呼的引導下日夜趕路，穗高是不可能獨自徒步趕在我前面的。她一定是騎馬來的！當然，是和大人一起來的！
有那麼一下子，我以為那是屍體，但那個小孩轉過滿佈塵土的臉看著我。
這些東西出現在遠方，又在轉和_圖_書眼間消失了。
原本房子所在的位置上，只見青草起伏，連綿不絕。
不同於幾分鐘後就消失的幻影，那幢建築物始終在我的視野中。當我走近時，建築物也愈來愈大，看來應該是真實的。
去那裡休息吧，我在心裡做出決定，那一定是一幢空屋。
我闖入那幢房子是為了佔為己有，因為屋子裡有外頭所沒有的安樂和富足，我無論如何都要霸佔。然而我很快就忘記最初的目的，闖入那幢房子後，就在這些弱者面前炫耀自己的力量，還沉醉在這分快樂當中。
我默然不語地站在原地。
我怔怔地看著房子，無法掌握房子和自己之間的距離，甚至分不清是近在眼前的小房子，還是位於遠處的大房子。
那是我熟悉的臉。
的確沒有其他人，建築物中仍然死氣沉沉。
我放鬆警戒，推開腐朽的門，踏進圓形塔屋的建築物中。
和_圖_書
噩夢留下來的感覺太強烈了，麻痺了我的思考。
我感到一陣寒意。
我只要往前走一步，房子的距離就退後一步，就跟逃水一樣。
剛才那棟夢幻房子裡住了一戶人家，我把那一家人都殺了。
穗高為什麼會在這裡？
然而，我在馬房以及其他地方都沒有看到馬的影子；房子裡也沒有人的動靜。
穗高伸直雙腿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我，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的責難。
我可以感受到風呼呼興奮地張開翅膀抖動著。
如果不是追兵，而是其他人，我很想求助，但現在的情況對我太不利了。
當我有這個念頭時，房子立刻消失了。
弱勢的無臉人被嚇得屁滾尿流。雖然我不必殺他們也可以達到原本的目的，但我不想讓他們逃走，或許眼前暫時沒有問題，然而和*圖*書他們一旦逃走，或許會對日後造成巨大的災難。
「坐吧。」
我並不想問風呼呼這個問題。
之後我在很多地方看到相同的幻影，看來，幻影是草原的自然現象，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躲雨的時候，我作了一個噩夢。
我木然地愣在原地片刻，終於領悟到即使一直站在這裡，剛才的房子也不會再度出現，於是再度踏上路途。
我找到一處由山崖凸出的峭壁所形成的天然屋簷處躲雨。
「白癡，這裡沒有其他人。」
我繼續往前走，沒想到房子卻變得更遠了。
聽著雨滴的聲音，我和風呼呼的興奮情緒漸漸冷卻下來。
草原上有一幢房子。
天空飄起小雨，幻影也消失了。
裝著行李的皮革袋子丟在一旁，地面上有焚燒的痕跡。
（可能走不到吧。）
爬上山丘，我再度眺望那幢房子，即將倒塌的廢墟連著一個圓形的hetubook.com.com塔屋。
父親、母親、女兒和兒子都沒有五官。
遠處有一個小山丘，山丘頂上有一幢石造的建築物。
三層樓房是最初的幻影。
「穗高！」
穩城裡沒有這種建築樣式，看來似乎整理得很乾淨，不像是廢棄屋。
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高壓電塔，也不知道那是工廠，只是對這些景象有些許熟悉的感覺，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我尋找附近有沒有馬匹。如果追兵躲在這裡，一定會把馬繫在這附近。
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小孩倚著牆，坐在地上。
草原上為數不多的人工建築物如同地標般建在山丘上，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預料到風塵僕僕的我會去那裡休息。為了避免馬匹引起我的警惕，所以特地藏到遠處。
雨淋濕了青草。
穗高察覺了我的不安，冷冷地說道。
草原在霧靄中閃閃發亮。
風呼呼覺得很有趣。
比方說，有時候會看到藍天下的高壓電塔，或是豎著三根煙囪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