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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紅色的迷宮

作者:貴志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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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的火幾乎都快熄滅了,補上新的枯草用力吹一吹後,再度燃起熊熊的火焰。冷靜的想了一想,雖然不能說現在的狀況有什麼好轉,不過多了一個人可以升火取暖,光這點就增加了不少信心。
「不過畢竟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不是嗎?」
「哪裏厲害?」
「喂!等一等啊!」
「這個嘛……的確是不太清楚……」
這……這是什麼啊?
同樣的疑問就像兜圈子似的,反覆在腦中浮現。面對這問題,多麼荒唐無稽的假設都想像不出。這種感覺像是一隻正在走路的螞蟻,突然間被一隻巨大的手抓起來,放入玻璃瓶中般。
還是搞不懂為什麼童子軍時,所學的方法不管用呢?就算這手錶的時間有誤,也很難想像居然遲了五、六個小時。從目前日照的情形看來,應該快接近黃昏了。
藤木也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話語,因為面對現在的狀況,自己也是手足無措,所以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妳也是嗎?」
那裏似乎有個人影。
「是不是一個電視製作公司之類的……?」
藤木恍然大悟,感覺像是終於抓到那零碎記憶的片段。
顏色像是被雨淋濕過亮亮的深紅色,上面橫切著幾條粗粗的黑色帶狀物,仔細一看,還有好幾條又細又白的小線條,形成錯縱複雜的圖案。
再度出現「Pocket Game Kids」的文字,不過馬上就消失了,之後流洩一段不怎麼樣的前奏,畫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文章。
「我看這東西已經不能用了,妳看過上面的訊息了嗎?」
其實藤木想說這些雜誌名都有個色情的字眼,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再一次戰戰兢兢的試著把眼睛睜開。
也就是說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也參與這遊戲。藤木又按了一下按鍵,出現了最後一段文字。
跑了五、六十公里後,總算能透著月光隱約窺伺到對方的模樣。身材修長,一頭短髮,穿著長袖襯衫和牛仔褲,從圓潤的腰部線條可以很清楚的判斷是個女人。藤木加把勁的追上去。
部分的腦袋像是被霧蓋住般的朦朧,有種被灌了藥之類的感覺。不過,的確真的被灌了一服就是了。
難道單就這件事也無法確認嗎?
藤木簡單的說明一下自己失業的緣由,藍倒也很認真的聽,即使不是很有趣的話題,她也一副像快要把人吃下去的認真表情。只要能夠讓自己忘卻現在這種渾沌不明的狀況,盡量回憶起一些熟悉親切的生活片段,總之什麼都好。
「好什麼好,這個就完全不行了。」
女人並沒有任何回應。
總而言之,先觀察一下這些漩渦,如果與北半球方向相反的話,大概就能證明這裏是南半球了吧。可惜的是,就連日本是哪個方向也不是很確定。
這裏是哪裏啊?
野生動物應該不會這麼笨拙才對。這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鞋底踩在岩石堆上所摩擦的聲音。
女人害怕的抬頭看了看藤木,臉的輪廓一看就是普通的日本人,五官端正,但是眼神中帶著一點奇特的感覺。
但是周圍的景觀是過去從未見過,不僅如此,無法想像地球上會有這般奇異的風景。
因宿醉所以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怎麼也想不起來的經驗是有的,但是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的情形卻還是頭一遭。
藍拍了拍屁股站起來。
「雖然如此,但對於之前的事,多少還有些記憶。」
「那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從這裏的起始點,到第一CP的路線如下:往北2500公尺,往東北東1350公尺,往東230公尺。」
總覺得現在乖乖的待在這裏不要動是最安全的,因為往前走,不曉得還會有什麼樣的危險等著。
「我也是現在才想起來的,托妳的福吧。」
那女人幾乎已與藤木拉開了相當一段距離,但是因為腳絆到小岩石,一時失去平衡,跌個四腳朝天。
「這該不會全都是電視製作公司搞的把戲吧?」
「好吧,我最得意的客戶就是『色情漫畫諸島』這本雜誌,還有『色情多拉多』或『色情尼妞』這些……」
「但是你跟我不一樣,好歹也有份正當的工作,為什麼還要應徵那種奇怪的零工?」
「你還記得那是什麼地方嗎?」
「說了我想你也大概不知道吧。」
接著,又注意到另外一個字眼。
「真的!?好厲害!」
那就是現在的溫度。左手上的擦傷,很肯定是在冬天弄傷的。如果這個傷口是兩三天前才有的話,除非這裏是南半球,或是赤道以下,否則真的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這麼悶熱。
「歡迎光臨火星的迷宮」
「很有助益?嗯……對喔!」
藤木遍覽整個峽谷,兩側的岩石是相互連結的,所以要前進的話,不是往左就是往右。這樣看來,如果照遊戲機上的指示,左和右其中一邊就是北方。只要記得大概已經走過的距離,前進的方向自然就很清楚了。
「喔……」
只好再從頭好好的想一想。
這岩石山怎麼看也不像是人造的,儼然就是存在這個地方的。
映在朦朧眼界裏的,是一片被雨打濕,染著鮮艷深紅色的異樣世界。
喪失記憶……。這麼一想,瞬間感到毛骨悚然,不過這並不是最合理的解釋。不可能會突然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出現在這麼奇怪的地方,一定是到這裏之前的那一段經過,從記憶中完全刪除罷了。只要能記起那一部分,所有的一切就一清二楚了。
躺在堅硬的沙礫上,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望著皎潔的明月與紫紅的山岩,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久一切就暗了下來。
「何必呢?幹嘛跑成這樣……」
比這更難想像,更不可思議的是那色彩與紋路。因為觸目所及,所有的岩石都是同樣的紋路與色調。彷彿是巨大的木雕上所浮現出來的年輪般。
藤木瞇著眼,視線落在那堆熊熊的柴火上。打工和圖書的事是想起來了,但是為什麼感覺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發生的事。好不容易抓到了些許記憶的線頭,盡可能的往記憶深處挖掘更多東西。
有誰在那裏?
雖然水中含著一股金屬臭味,但對此刻的藤木而言,卻是無比的美味。嗆了兩三次,還是喝得精光。
在雪地上滑了一跤,左手留有擦傷。
此時,岩石與岩石之間互相摩擦的聲音,響徹整個谷底。
藤木抬頭望著夜空。
女人終於發出第一個聲音。
藤木拚命的叫喊,但是對方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兩個人四目交接。
「了不起!記得比我還要清楚哩!」
「不……不是記得很清楚。」
「妳叫什麼名字?還記得來到這裏之前的事嗎?我覺得這好像是個什麼遊戲,難道沒有任何線索嗎?或許妳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吧,我猜可能是南半球的某個地方……」
「這麼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終於清清楚楚的想起自己的名字。藤木芳彥,四十歲。到前年為止,在一家知名的證券公司上班。
把剩下幾條小心翼翼的取出,還有三層,每層八條,所以還剩下約二打左右的份量。但是藤木下意識的縮回了手,因為完全無法當掌握現在的狀況,直覺告訴他必須珍惜這些食物。
「不一定哦!因為我每天至少會去便利商店報到一次。」
他想對方的立場或許是一樣的,才冒出這些話來,但還是沒有用,或許語言不通吧。
雖然怎麼樣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地方,但眼前的事實卻已說明了一切。
但是那個方向卻有著巨大的岩巨山聳立著,崖壁幾近垂直,就算是業餘登山好手,也不一定能闖關成功。
不知不覺間,雨勢稍歇,望著滿佈著由峽谷正中央冒出的灰色雲層所遮蔽的天空,幸好雲層不是很厚,多少可以找到一絲陽光。
無論是視覺或聽覺,甚至皮膚的感覺,都是那般的真實。外在的刺|激一波波的湧入,經過頭腦的連結比對後,並無法給予任何合理的解釋。
鼻間嗅到的是,一股濕土的臭味。終於知道了,原來這是稀疏的雨聲……。
「你是說歡迎光臨火星的迷宮吧?看到了啊,但是怕沒了這機器,以後也許會比較麻煩。」
「在訊息中不是有提到嗎?每個參賽者,可以任意選擇要合作或是敵對,也就是說,你跟我,今後或許會變成競爭對手也說不定。」
「我是作什麼的啊……對了,我記得去應徵一份零工,後來通知我去參加最後的面試……」
不規則但卻很單調的聲音,在腦子深處爆嗚。
藍眺望著遠處,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己喜歡的?如果看到我的畫,也許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藍睜著那雙大眼睛,凝視著聳立在眼前那些有著奇怪紋路的岩石山。
這時藤木想起他到新宿時,認識了一位原本在印刷公司當營業經理的流浪漢,被警察抓走之前,他就是在撿一些人家讀完丟掉的雜誌,在路邊擺攤,一本賣一百元,所賣的很多都是藍剛剛所說的那些雜誌,不過倒也沒特別留意跟以前的畫風有什麼差異。
背包型,有細長的帶子可以側揹,或是將縫好的帶子穿過皮帶掛在腰間。藤木先把一個塑膠掛勾拿掉,打開一看,裏面放了一台攜帶式遊戲機,大概是現在小孩風靡的玩具吧。
「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好像是被叫出去之後,應該是……靠日本海那一帶吧!沒錯,記得有下雪……」
沒錯,是冬天。
因為太暗了,看不清楚輪廓,但是一邊的眼睛,恰巧反射到月光,發出奇異的光芒。
手腕上有著淡淡的傷痕。快要復原的瘡痂,留著虛線狀的疤痕。沒錯,那時候我沒有戴手錶,所以應該是在車站……走出某個車站,一不留神,滑倒在雪地上,手擦到地面上所受的傷。
解完渴之後,接下來是叫人難煞的飢餓感。頭暈目眩,腦部響起了迫切需要糖分的警訊。緊緊捲縮的胃袋,因為喝了水的關係,突然開始攪動了起來。好長好長一段的時間……就像是一個禮拜沒有吃東西般的飢餓感。
遊戲機的塑膠外殼呈半透明,看得到裏頭的組基板和IC等。上面還有一個五公分大小,近正方形的液晶顯示螢幕,還有幾個操作用的按鈕。
北半球和南半球的測量方法是不一樣的,雖然不是很確定,感覺上應該不是短針,而是將表面上的十二點鐘對準太陽。
「那就好。」
「那我們先回營火那邊吧。」
打開蓋子,裏面裝的好像是水。雖然理性警告自己,應該先確認一下它的安全性,但是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藤木試了一下味道就開始豪飲了起來。
白天呈現深紅色的岩石峭壁,在青色月光照射下,被染成一片紅紫色。原本看到的黑色條紋,也轉變為深藍色,而淡淡的青色線條則是原本白色的部分。
但是在還未瞭解對方的意圖前,絕不可以掉以輕心。
「不要怕,沒事的,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這裏到底是那裏!」
藍睜大眼睛,看著藤木。帶點驚訝的表情是她的特色。
如果星星出現的話,至少雲就可以散一些,看得到星星,就可以判斷這裏到底是北半球還是南半球了。
就算現在立刻出發前往第一個Check Point,說不定半路天就暗了,所以要行動的話,還是明天一早比較妥當。
突發性健忘症……。
「這個嘛……這只是對一小部分很紅的漫畫家而言是這樣。我想每個業界都是一樣的吧。大部分的人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過。」
找不到任何可以代替指南針的工具。
雖然今天並沒有什麼大的運動量,但是為了明天,決定好好睡一覺。
「啊?」
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瘦削的臉龐。
空氣悶熱到極點,藤木卻冒了一身冷汗。這種不www.hetubook.com.com協調的感覺,是來自於全身的肌膚。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原來打算就這樣讓他逃掉算了,但是仔細一看,對方的樣子有點怪。
藤木緊緊握著一束枯草。
沒有附上說明書,所以也不知道這台遊戲機的操作方法,猶豫了一下後,按了刻有A的按鍵,之前的一段文章就消失了,接著出現下一段文字。
被這麼一說,這個地方,確實有點像火星。深紅色的景色,詭異橫條紋的圓形岩火山。當然,說這個地方是火星之類的地方,怎麼樣都是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簡直太不合理了。感覺像是一場惡作劇。
「沒錯!我也是這樣,我在失業的期間,必須省吃儉用,四處找零工。我記得好像去應徵一個雜誌上登的廣告。」
藍沉默了一下。
因為對這些事似懂非懂,所以藤木也只能隨便附和。
沉思中的藤木忽然嘆了一口氣,如果這裏是火星的話,照理說空氣應該很稀薄,沒辦法呼吸才對。不,不會的,來到火星本身就是件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是,在這種可怕的情況下,呆坐在黑暗中的滋味實在難煞。
藤木的目光停駐在谷底潺潺流水。流到岩石裂縫的水,形成小漩渦後往下吸去。南半球中所有的漩渦轉向都與北半球相反,這也是在當童子軍時,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可惜因為被雲層所阻隔,幾乎看不到什麼星星,雖然不能說對天文知識很熟悉,但至少還辨別得出北斗七星與南十字星的差別。
破舊的1DK便宜公寓;黃昏時分,常去散步的河濱步道;超級便宜的早餐店裏,斑駁的奶油色壁紙;唯一能夠解憂的居酒屋裏,那顯得有些髒亂的櫃檯,腦中不斷浮現這些零碎片段的翦影。雖然如此,還是找不到任何一個記憶可以和現在的狀況契合。
「因為醒來時,覺得頭非常痛,雖然以前我經常熬夜工作,但還沒有偏頭痛過哩。」
突然,藤木反過手腕看著。
「後來我被叫了出去,對方突然給我一張JR車票,反正我剛好失業,閒得很,也就沒有拒絕。記得好像是離東京很遠的一個溫泉區,在車上喝了人家給的啤酒後,頭就開始覺得暈暈的,出了車站,外頭正在下雪,好像是場暌違了十八年的大雪……」
「遊戲已經開始了,如果可以安全走出迷宮,抵達終點的人,就可獲得先前約定的獎金,並且回到地球。」
眼前只看到如煙霧般滂沱的雨水,但只要一想到摻雜著各種大氣的髒東西,就失去了想喝的慾望。過去也曾在新宿有過一小段野外求生的日子,那時候,也絕對不喝雨水。但是迫於現實,只有放棄原則了。
藤木再一次打開小袋子,發現另一個口袋裏,平放著一個卡帶。先把主機的電源關掉,插入卡帶,再重新打開電源。
藍失望的聳聳肩。
果然時間真的錯亂了。
而且也說不上是惡作劇。
會想手錶來查出方位的方法,純屬巧合。這場「遊戲」中應該有好幾個參賽者,但不一定每個都知道這種方法,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應該會有更簡單的方法,不是嗎?
藤木想了一下,這個叫藍的女人,比外表看起來還要聰明,姑且不論這個遊戲是否屬於鷸蚌相爭的性質,如果是的話,就會有二人以上的獲勝者嗎?照目前這種情況,選擇合作的方法應該是比較妥當的。
「怎麼寫?」
低頭瞧著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西裝加領帶,裏面的襯衫也是長袖的。
或許就是因為內心潛藏著一種根本性的軟弱,才會被逼到如此窘境……。
確定意識已經全部恢復後,藤木再一次環顧著四周。
兩側是由奇怪形狀的岩石,所構成如峽谷般的地方。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其中的一側,頭頂的岩石就像天蓋般,形成一個凹處,應該是托此怪岩之福,才沒淋濕吧。
「……你說得沒錯。」
感覺身處危險中。瞬間,心臟的血液開始大量的輸往全身各處。
儘管如此,能夠進入穩定的大公司上班,也是一件慶幸的事。至少當時是這麼想的。好歹也是個上市公司,退休之前,應該是不太可能發生什麼倒閉之類的事。
藤木感覺一陣興奮,終於碰上跟自己一樣遭遇的人了,藤木就像是洩洪般,滔滔不絕的說著。
果然,我們真的被下藥了。
藤木茫然的盯著眼前的景色。
「大小的大,朋友的友……藍色的藍。」
藤木試著想要取出裝在手提袋內的便當。小心翼翼的取下蓋子,裏面塞滿了條塊狀的營養食品,隨手抓了一條,猶豫了一下後,咬了一口。
「失業者?」
女人馬上露出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慶幸能在模糊混沌的意識中,至少保持一點點的清醒。現在正下著雨。
藤木很認真的把枯樹枝扔向火勢漸弱的火堆上。每根長度約三十公分以上,前端就像松葉般尖銳,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扎傷,至少在日本沒見過這種草。
「似乎是這樣……好吧,如果你答應帶我一起走的話,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在醒來之前,對最後所待的地方沒有任何記憶。對時間的感覺也變得一團混亂,無從判斷哪裏是記憶的終端。
當然了,對這種方法是否屬實,其實也不太有把握。因為告訴藤木這話的朋友,以前也曾經告訴過他,說颱風會向東偏離是因為有急流旋轉關係等這種憑空捏造的事,那時總覺得這種說辭特別有說服力,所以隔天在學校就鬧了個大笑話,班導說明了真正的理由,原來是由於高氣壓與偏西風的關係,但詳細的說明卻早已淡忘了。
但是看到文章中所提到「先前約定的獎金」,也許已經聽過一次說明了。但可能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而喪失了這段期間的記憶。
女人的口氣有點詫異。
藤木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試著挪動身體。但這並不是便宜公寓裏那m•hetubook•com.com種從來沒整理過的萬年床的觸感。脊柱以及肩胛骨上,清楚感覺到凹凸不平的異物。原來是直接躺在地上睡著了,不過不是像沙灘般的柔軟,而是像鋪著粗石子的地面。
想一想其實很簡單。畢竟這是關乎意志的問題。
女人看了一眼藤木後,只是淡淡的回答:「不知道。」
而對方先是站在原地不動,之後就很快的轉身跑走。
「在Check Point中,會給予每位參賽者,前進路線的相關選擇項目,參賽者可自行斟酌。有時候可以得到各種有利於生存的項目,但是每樣選擇項目均攸關生死,需特別注意。另外,各參賽者可相互合作,也互可為敵對關係。」
「妳是在畫哪一種雜誌啊?」
「什麼?」
這個名詞,是和藤木同期進公司,之後被分配到營業部門的一位同事,有一次在外面跑業務的途中,出了車禍,去探病時,從醫生那裏聽來的。好像是指頭部受到撞擊,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份等基本的事情都還記得,但是發生事故前的那段經過和之後所發生的一切,會完全的從記憶深處拔除。
難道暗示著自己已經沒有以往的酒量了嗎?並不是想永遠執著於流金歲月的美夢,也自覺到不能像過去一樣的放蕩。但是,就算是這樣,現在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不僅頭部受到外傷時會發生這種情況,像是攝取某種藥物,也會讓你失去記憶。不管是哪種情況,總之個人的基本數據是不太可能會忘掉的。因為這樣的資料已經反覆抽取了好幾次,成了一種慣性。所以即使腦部有一部分陷入功能不全的狀況,也會從別的地方取出相同數據的備份。
「其實跟失業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比以前當卡通插畫家時,好太多了。一天雖然工作十個小時,但結了婚,收入也不比以前豐厚了。」
藤木屏息,在黑暗中查看著。
「……誰?」
摸一摸西裝外套的口袋,只有一個百元的綠色打火機,和一包已經開封的香煙,剩下四根。藤木開始抽起煙,慢慢的思考著。
如果只是單純的記憶喪失,也不會引起如此的混亂。然而,假定在記憶空白的這段期間,就算有某種程度異想天開的事發生,還是無法解釋現在的狀況也說不一定。
一拿起水壺,沉殿殿的挺有份量。
這真的是場遊戲。藤木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頭,這就是所謂的遊戲嗎?彷彿不知不覺間,莫名其妙被捲入漩渦似的。
「原來如此,女生也會畫這種東西。」
這一生,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徬徨無助。原本以為堅如盤石的公司突然倒閉,奪走了所有掙來的頭銜,被社會所遺棄。不過若跟現在這種不合理的狀況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也這麼想過,這簡直就像個恐怖企劃。但想想不太合理,一個電視台,再怎麼樣,也不會草菅人命胡搞這種事。」
這東西肯定放了一段時間了吧。相當的潮濕,味道就像是粉狀餅乾,儘管味道怪得很,但是轉眼間已經吃完第一層了。
那到底是那裏呢?只能確定,不是在東京近郊。
手錶裏顯示著五點十六分,或許是下午吧。秒針也很正常的跑著。
藤木停止了拚命往火堆丟乾樹枝的動作,將目光投向那顏色變得與白天完全不一樣的岩石山,雖然身陷非常狀況,卻不知不覺被這神秘之美所吸引。
奇岩怪石一個緊挨著一個排列著,與其說是一堆無機礦物質,不如說比較像是由蘑菇或一種名叫海鞘的生物所形成的集合體。
「最近特別多喔!因為現在與過去的畫風不太一樣了,現在比較受歡迎的都是那種可愛的畫風。」
「關於剛剛的問題……」
總得想想辦法說服自己,接受不知道是誰用這遊戲機所發出的訊息。
忘記這是誰寫的詩句,現實生活並不是這麼的簡單,但是不管怎樣,至少現在不是個流浪漢。不……應該說不曾是。
步伐很大,跑的姿勢遠比藤木來得好看,但可能因為眼睛不習慣黑暗,常常一副快絆倒的樣子。
藍嘆了一口氣。
藤木想藉著宣洩怒氣來激勵自己,但是一看到沐浴在月光下,高聳的奇特岩石山峻丰姿,怒氣就急速的萎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恐懼。
「是是,真不好意思。」
女人皺起眉頭,伸手制止藤木繼續說下去。因為身材高挑所以手臂很長,手掌幾乎跟男人的一樣大。
泡沫經濟時期,正是藤木春風得意之時,幾乎每個晚上都在銀座進出,用公司的錢開Moet &Chandon或是Veuve Clicquot的香檳,沉浸在店裏小姐們的溫柔香中。「年輕的總經理」,被叫著這有名無實的荒唐稱謂,儘管心中十分洋洋得意,但終究不過是個幻影罷了。然而覺醒之時,卻已是公司倒閉,淪為失業族一員了。
突然間,藤木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奇妙的影像,紅白條紋相間的巨大棒狀物體,上面還纏繞著像是女性頭髮般的東西。
藍抱著膝蓋,那雙大眼睛裏映著搖晃的火焰。
「當然沒忘,我叫大友藍。」
就是「各參賽者」。
藤木先是感到一陣迷惑,所謂的CP,應該是Check Point的縮寫吧。但是路線的說明也未免太複雜了些,叫人搞不清楚一開始的方位到底在哪裏。
以前當童子軍時學過,只要知道太陽的位置,用數字盤面的手錶大概就可以測出方位了。
全身肌膚感覺到一陣悶熱又粘濕的空氣,時而吹來的徐徐微風,夾雜著水份,令人感受到一股寒意。
「你不覺得自己有點自私嗎?」
深藍色的部分,猶如大樓的玻璃窗,整體形狀是圓潤的不規則形,所以感覺就像是超自然鬼魅所住的巢穴,如果達利或高更想設計個現代智能型大樓的話,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只覺得嘴和圖書巴非常的乾渴,伸出舌頭舔著又乾又裂的嘴唇。勉強吞了口水後,嘴裏竟有股像是黃蓮似的怪味。奇怪,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出乎意料的事了。
「還好……應該沒壞吧。聽得還算清楚。」
藍斜睨著藤木。
「妳呢?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吧?」
也就是說,現在所處位置,可能是比赤道還要南邊的地方,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還能夠理解。再怎麼說,看這景色不像是在日本。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解釋為南半球,非洲,或南美、澳洲等,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是什麼工作,已經想不太起來了。應該是說那裏的負責人說明得很曖昧……然後他們說會再進一步聯絡,不過我想準是沒指望了。應該是兩個月後的事吧!他們又突然叫我去作最後的面試。」
藤木搖搖頭。
是不是哪裏出錯了?藤木試著再重作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的確,身為失業者的這個事實,早已在腦子裏記錄了無數次的備份,好比廁所內的塗鴉。藤木自嘲到半邊臉頰都笑歪了。日復一日,有著數不完的自問自答。
從小學到高中,雖然從沒專心於課業過,但好歹也沒被退過學。認真的上補習班,以差強人意的成績進了還算有名的大學。除此之外,對青春時期的回憶蕩然無存。
這裏到底是哪裏?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這台遊戲機的軟體並不是一般市面上所販賣的東西,而是來自某個人的訊息。或許是個瞭解這一切狀況的人。
「藤木芳彥,一個潦倒的失業者。」
應該不可能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但如果這一切是幻覺的話,也未免太過寫實了。
雖然這一切像是腦神經錯亂般如此的不合理,但是面對眼前生理上的需求,還是決定暫且把這問題擱著。
「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想要應徵這份工作,雖然有一份稿子的截稿日快到了,但是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走到瓶頸,似乎應該有所改變才行。我也想畫一些比較正經的漫畫,所以就想這些或許可以幫我找到一些新題材,但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但是,你現在是個遊戲機已經壞了的負傷者,選擇跟我一塊走,不是比較有利嗎?」
為什麼會遭遇到這樣的事呢?心中莫名的湧上一股怒氣。總之這事絕非出於偶然,一定是有人故意設計的,一個令人無法想像,精心策劃的惡作劇。
藤木無意識的尖叫了一聲,嘴上叼的煙也掉了。
雖然覺得緊咬對方的弱點有點過意不去,但是眼前的情況,不得不採取些手段。藍咬著嘴唇,盯著壞掉的遊戲機,不過感覺兩眼焦距似乎對不上,可能是心情不佳的關係吧。
「至少收入應該不錯吧?」
藤木搖一搖頭,到此為止,是比較容易想起來的部分。但接下來就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了。總覺得應該有個合理的解釋,可以說明自己現在為什麼會處在這麼奇怪的地方。
藤木感到十分洩氣。
「總而言之,跟這裏全不一樣的地方,對吧?」
不管怎樣,到了明天早晨,由日出的方向,就能判斷那一邊是北邊了。
藤木將手錶拿下來,將短針指向太陽的方位,短針與十二點鐘之間等分的方向應該是南方,所以說,反方向就是目標地北方了……。
藍讓藤木看她佩在身上,與藤木手裏握著的一模一樣的遊戲機。因為她把袋子背在肩上,所以可能是跌倒時,不小心撞到岩石的關係,塑膠袋外殼已經裂成兩半,基板的IC也曝露在外頭,內蓋與電池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我剛才說不知道,是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不管怎麼樣,先把你所知道的所有情況告訴我吧。」
「我還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淪落在這裏,八成是被誰灌了什麼藥……」
藤木後悔還戴著昔日泡沫經濟時期的榮華,骨董級的勞力士,因為是機械式的,精準度不比石英的差,而且是自動的,一旦停止就會再度啟動。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刻,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
藤木勉強撐起那雙搖晃不穩的腳,但旋即就失去平衡,指間碰觸到了奇怪的東西。
聲音的源頭慢慢地移動到外頭的世界。音階稍微變高,連微弱的餘音與噪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彷如細細的砂粒撤在攤開的報紙上一般的聲音。
「都是你害的,你看,壞掉了。」藍瞪了藤木一眼。
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來到這裏之前,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呢?藤木一邊轉著那雙迷惘的眼,一邊努力試著喚起些許記憶。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所在地是……。
藍拿了一根枯草點上火,仔細的端詳著,突然間以銳利的眼神看著藤木。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為什麼?」
伴隨著微弱的電子聲響,液晶螢幕上出現了「Pocket Game Kids」的文字,之後就沒有任何動作。畫面上的任何一個按鍵沒有絲毫反應。
即使到了夜晚,也不見氣溫下降,所以不需要生火。而且這麼小的火,對於防禦野生動物,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吧。雖然四周都找得到枯草,但是因為廉價打火機的瓦斯已所餘無幾,所以得節制點用才行。
沒錯,一定不會錯的。那是一整片的雪。那裏是那兒呢?不像是東京,嗅到的盡是寒風刺骨的冷空氣……。最後所待的地方,一定是隆冬。
敘述中所提到的Check Point這字眼,就予人一種模糊的「遊戲」印象,或許只要通過各種競賽中所規定的Check Point,順利抵達終點就可以了吧。
搖擺於失業者與流浪漢之間,勉強才停留在失業者的範疇內。還好這兩者之間看不出有什麼很明確的區分,也許是因為這兩者都沒有所謂能堅持和*圖*書到最後的一股衝動,或是能支撐持續下滑的抵抗線。
但是這套理論,說明了一個令人費解的事實。
籠火中爆裂的小樹枝……。
這是什麼啊?藤木嘴裏一陣嘀咕,恍然大悟的看了看四周。
「我的名字是藤木芳彥。」
藤木低著頭,雙手抱胸。一眼瞥見和水壺、便當盒放在一起的銀色小袋子。
藍說到這裏就打住了。
打開側面的開關。
「然後,這本同人誌就引起雜誌編輯的注意,所以才會開始現在這份工作。」
當然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這裏是火星,但如果是在地球的話……。
「喂,還好吧?」
藤木決定要往人影的方向慢慢移動。
……但是,如果是火星的話,應該會有兩個月亮才是。
「真的?」
藤木下意識的蹲下身子。
藍倒是說到了重點,如果只是傳遞這些文字的話,大可用紙寫一寫就夠了。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藍的笑容,不知怎麼的皺著鼻梁笑著,與其說是苦笑,倒不如說是帶點挑釁的意味,不過奇怪的是,並不會讓人心生厭惡。
對了,手錶……。
「我……其實是個漫畫家。」
「想不起來了,感覺像是東北或北陸那一帶吧!那妳呢?」
「可是對我這個失業的人而言,可是羨慕的很哩!」
想想自己也是一樣,照理說應該十分痛恨那種諸事不順的日常生活,但一旦敘述起來,又覺得挺懷念的。假如可以平安無事的從這個地方脫身,一定要改變一下原本的生活。從根本開始重新審視一切,全力以赴,回歸正常……。
……悶熱。
仔細的端詳這台遊戲機,大小和電視機的遙控器一樣,也有能射出紅外線等其他插孔。內側的大開口則是用來插入遊戲軟體用的卡匣。
「難不成妳也喪失記憶?」
突然心臟開始急速的跳動。
雙腳陷入粗石砂礫中,草地又濕滑,藤木根本就沒辦法全力快跑。再加上平時運動不足的關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步履蹣跚,即使這樣藤木還是咬著牙繼續跑著。
「是啊?」
藤木感到非常興奮。順手將快抽完的煙往岩壁上拈熄,但是想了想,又叼回嘴裏,這香煙或許會是個寶貝也說不定。
「因為如果只是要看這幾行字的話,就不需要特別準備這個東西不是嗎?我想大概是接下來如何展開這個遊戲時,會需要這東西吧。」
沒錯,只要這手錶時間正確的話……。
藤木全身僵硬了起來,彷彿腦中爆發出什麼東西似的,被藍這麼一說,又喚起部分記憶。
聽到藤木這麼問,藍就慌慌張張的檢查著機器。
藤木覺得這個名字還真是挺特別的。
「……你是誰?」
「哦……」
似乎不太想引人注意似的,躲在岩石山的陰影下。
不久,所收集來當燃料的枯草也用盡了,四周完全沒入一片黑暗中,但是現在與方才所不一樣的是,多了一個夥伴,至少心裏有個依靠。
「妳又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往下一看,是個綠色圓盤形狀的水壺。水壺旁邊有個裝在透明塑膠手提袋內的紅色便當盒,另外還有個閃著銀光的小袋子,藤木對於自己到現在才發現到身旁有這些東西,感到不可思議。
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你還記得廣告內容嗎?」
心中湧現一股慌張不安的情緒。全身就像是得了重病似的,使不上氣力。
「我也不知道。」
「往後我們就是夥伴了,所以彼此先瞭解一下對方,對各方面來說都是很有助益的。」
倘若自己真的失去了記憶,還是無法說明現在這種狀況。藤木一邊望著眼前滿佈的奇岩妙石,心中的恐懼慢慢擴大。
月光穿透雲層的間隙,在地表上形成青色的光影。
對於這理所當然的疑問,腦中卻未浮現任何合理的解答。
藤木大口的深呼吸後,情緒也稍微穩定下來。
「等一等,這麼多問題,我沒辦法一次回答。」
「這個……先別生氣嘛!妳對這遊戲的了解有多少啊?」
歡迎來到火星的迷宮。
藤木喘著氣,喉嚨極其乾渴。
「我想這些漫畫的內容不用我說也猜得出來吧?在我畫卡通的那段期間,為了多賺些外快,就畫了一些這種內容的同人誌,透過郵寄管道或是便利商店販賣,因為盜用過一些有名的漫畫或者動畫的人物片段,還差一點被警察逮捕呢!」
「那個東西還好吧?」
「沒多少,我想大概跟你差不多吧!」
「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妳的事呢?」
藍皺起眉頭。
藤木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女人手上拎著小袋子,一臉茫然,幸好看起來沒受過什麼很嚴重的傷。
對方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這個地方,即使是這麼不起眼的火堆,只要視線良好,就算一百公尺之外,還是看得到。或許是知道這裏有人就走近來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聲喊叫求救不就得了嗎?
藤木慢慢的睜開眼睛,試著坐起來。但是一陣強烈的暈眩,視野慢慢的變窄變狹,最後完全沒入黑暗中。藤木決定暫時闔上眼睛,等待全身血液恢復正常循環。
看到面前這位叫藍的小姐,發現她的左耳夾了一個耳機,有條線連接到配在皮帶上的機器,上面還有名牌家電的廠商標籤,乍看之下以為是收音機,其實感覺比較像是助聽器。
再一次仔細檢查傷口,如果傷口還算新的話,那應該是在受傷當天後,頂多兩三天而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股悶熱又該如何解釋?即使下雨,氣溫卻超過三十度。左想右想也只能推測是盛夏吧。
再按一次A按鍵。
但是等察覺時,自己竟成了失業者。被迫從公司宿舍搬出的前三天,杏子就離家出走了。身邊也沒有一子半女,現在想想,她一定是在公司還有點不穩的時候就已經下此決心,只是為了顧全面子,才忍到現在。與杏子從來就沒有相互瞭解溝通過,這女人只不過是對年收入以及安定的未來,心存幻想而被吸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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