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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堂鬼談

作者:岡本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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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之魂 二

兄妹之魂

空蕩蕩的森林裡只聽見我的喊聲迴響著,卻沒有任何回答。我還是不死心地繼續追趕,終於來到大杉樹旁的茶屋前,因為怎麼找就是找不到赤座,我愈來愈焦急。問了茶屋的人,對方說這種陰雨天氣,太陽又已經下山了,誰都沒有出門探看,所以不知道是否有個如我描述的人經過。前方不遠處,就是妙義山地勢最為險惡的第一座石門,即便我再怎麼熟悉當地路況,也沒勇氣在這樣的天氣往那裡走去,只好死心,暫停追逐的腳步。
九月初我曾經返回東京,但因為實在無法忘情妙義山的小旅館,再加上東京的秋老虎發威,熱得讓人無法忍受,我於是決定乾脆在妙義山上待到楓紅時節,將手頭的工作完成後再下山,因此再度準備行囊出發。回到山上的第二天,我又寄了一張明信片給赤座,寫明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將在山上待到十月底,但這回兄妹兩人卻完全沒有回音。
「你怎麼來了?來,快進來。」
我單腳跪著招呼他進屋,赤座卻以很懷念的眼和_圖_書神盯著我,然後就往門外走去。我原本以為外頭有人等他,繼而發現似乎並非如此,我覺得不太對勁,起身往門外走去,卻看到赤座頭也不回地直奔山上。我愈來愈覺得奇怪,便穿上旅館的草鞋追了出去。
「像他們這種信仰虔誠的人,有時為了修行,很可能會故意選擇天黑上山。隱居深山的僧侶和修行者常這麼做。」
我們沿路仔細搜索樹林所有角落,一直找到昨天那間大杉樹旁的茶屋,就是沒有赤座的蹤跡。或許因為昨天晚上趕路,今天早上我兩腿發軟,走不太動,大夥決定讓我在茶屋略作休息,其他三人則登上石門繼續找人。不到三十分鐘,其中一人回來說,他們發現有個男人從蠟燭岩滾落峽谷。我聞言當場從椅子上跳起來,和他趕往第一石門。
「有客人找您。」
路上愈來愈暗,我向相識的茶屋老闆借來燈籠,冒雨下山。沒有帶雨具的我渾身溼透,回到小旅館時真是透骨地冷,全身直發抖。旅館的人也因為擔www.hetubook.com.com心我遲歸,正準備出門相尋,眾人一看到我出現才放心,立刻帶到火爐旁取暖。溼透的身子靠近火爐之後,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但一想到下落不明的赤座,胸口又壓上一塊大石頭。聽我解釋完事情的經過,旅館的人也都很納悶,其中卻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當然冷了!山裡天一黑就會突然變冷,我們還是趕緊回旅館烤火吧!還是你想先拜拜呢?」
十月底某日,下午五點左右,旅館的女服務生這麼對我說。當天一大早天色就陰沉灰暗,山上不斷飄下似霧似雨的水氣,讓這家位於山腰處的小旅館突然冷得有如冬天降臨。當時我剛從二樓的起居間下來,坐在門口附近的大火爐前,一如往常地和其他住客閒聊,正聊得起勁。我聞言轉身往外看,發現赤座就站在門口。他戴著一頂破舊的呢帽,西裝褲褲管捲了起來,襪子外穿著草鞋,手裡還拿著根木棍代替手杖。
赤座甚麼話也沒說,只是突然伸出右手。藉著微弱的亮光,我發和*圖*書現他食指和中指流血了。我以為他被樹枝刺傷,趕緊從袖口拿出不要的稿紙說:
然而他卻完全不理會警告,一意孤行拚命往前走。我愈來愈覺得他行為古怪,於是便喊著他的名字趕緊追上去。因為我八月就上山了,已經十分熟悉附近的山路,腳程也算是快的,但他卻比我還快。一轉眼就拉開三尺、拉開五尺,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追趕,卻怎麼也趕不上。周圍愈來愈暗,寒冷的雨絲不斷落在身上。沿路完全不見其他人往來,根本求助無門。我很擔心因為天色昏暗而失去他的蹤影,所以一路上都睜大眼睛,緊追不捨,最後還是在山坡的轉角把人給跟丟了。
「喂!赤座!你上哪兒去?喂!赤座!」
「喂!赤座!現在怎麼爬山啊!明天我再帶你來,今天先回去吧!要是爬到一半天黑了就糟了!」
「赤座!赤座!」
他嘴裡嘟嘟囔囔。
旅館的人告訴我,今年二月雪下得最大時,有個苦行僧去爬山,直上到第二座石門。但從剛才赤座的樣子看來,我實在不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他是那種特意尋求苦難磨練的修行者。入夜之後,赤座還是沒有回來。我心想,他該不會真像旅館的人所說的,藏身在某座石門底下,躲避淒風苦雨,或在修練某種法術吧。就這樣左思右想,我煩了一夜,無法成眠。天亮之後,雨也停了。吃過早飯,我和旅館裡的兩名員工及一名嚮導,重回山中尋找赤座。
赤座完全不回答,一聲不吭地拚命往前走。我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在後面追,追到妙義神社,突然不見他的身影。陰天的冬日,太陽又快下山了,高大杉樹林裡也變得有些幽暗了。我心裡浮現一種不祥的預感,喊他的名字喊得更是大聲,就在這時候,只見赤座從杉樹林裡迷迷糊糊跌跌撞撞跑出來。
十月初,我寄了第三張明信片給赤座,還是沒收到任何回信。我猜,他或許因為教務到某處出差去了。我原本想,即使如此,至少伊佐子會來信說明,但這也不是甚麼重要事情,便沒有太過在意,仍舊每天自顧自地窩在借來的書桌前埋首工作。到了和圖書十月中旬,山上來了許多賞楓的登山客。每天都有好幾組來旅行的學生或團體,原本寧靜的山區因此變得有些嘈雜,不過這些人大多當天就會下山到磯部或松井田,鮮少留宿山中,所以一到夜晚,就又可以聽見孤寂的山嵐呼嘯。
但他還是不發一語,從我手中接過稿紙,我以為他要覆在手背上,沒想到赤座又快步往前走去。看樣子是不打算折返,而是想繼續上山。我嚇一大跳,連忙叫道:
「你先用這個壓著,我們快回旅館去吧!」
「好冷,好冷!」
赤座返鄉後,寫了一封非常長的謝函給我。妹妹伊佐子也寄來一封很周到的謝函。令我驚訝的是,伊佐子的字竟然寫得比赤座還要工整。在那之後,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定每月一次的書信往返。八月時,我前往上州攀登妙義山,在山上的小旅館住了一個夏天。我從那裡寄了一張明信片給赤座,兄妹兩人立刻回信給我。他們表示如果有空,也希望能夠到妙義山一遊,但由於教務繁忙,所以一直無法如願。
茶屋的人則幫我通知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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