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心理史學家
第四章
蓋爾感覺被逼得非做不可了，但是謝頓卻沒有將電算板遞給他。此時他的眼睛離電算板還有一尺之遙，他只好硬著頭皮開始心算，不一會兒前額就已經冒汗了。
蓋爾終於開口：「這當然不是一個完整的呈現。」
「我看不出來。」
「那個人沒有對你提到我嗎？」
「我的確如此——川陀對你有什麼意義？」
——《銀河百科全書》
「他們調查我，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原因？」
蓋爾感到簡直不可置信：「完全毀滅！但是……但是這怎麼可能？川陀從來沒有……」
「也不盡然，所有這一切都在我們的算計之中。」
蓋爾趕緊說：「午安，謝頓博士。我……我……」
謝頓從掛在腰帶的隨身囊中取出了電算筆記板——傳說他在枕頭下面也擺了一個，好在半夜突然醒來時隨手取用，而現在他手中的這個電算板，原來灰色光亮的外表已經稍有磨損。謝頓的手和-圖-書指都已經起了老人斑，卻仍然能敏捷地在密集的按鍵間舞動，位於電算板上方的顯示幕，立刻就出現了許多紅色的符號。
「你當然讀不到，這些都是不能發表的。你想想看，帝國怎麼可能輕易就讓這種有動搖傾向的訊息洩露出去？這還只是心理史學的一個簡單示範。不過，我們算出的部分結果，還是洩露到了貴族的手中。」
心理史學……蓋爾．多尼克曾經運用非數學的普通概念，將心理史學定義成數學的一支：心理史學專門處理人類群體對於特定的社會與經濟刺|激所產生的反應……
「我一定會去的。」
「我從來沒有想到用它來分析這種問題。」
……在各種的定義中都隱含了一個假設，那就是作為研究對象的人類，總數必須大到足以用統計的方法來加以處理。至於群體數目的下限，則可以由謝頓第一定律決定……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必要的假設，是那些群體中必須沒有人知曉本身已是心理史學分析的樣本，如此才能確保所有的反應都是真正隨機的……和圖書
「喔，沒錯。我會被處決的機率有千分之十七，當然，即使如此的話，我的計畫也不會因而終止。我們也已經將這一點納入考量。好了，不談這些，明天你會到川陀大學來見我，對嗎？」
「不壞，」謝頓噘起下唇，然後繼續說道：「但也不能算好，正確的數值是千分之九二五。」
「但是為什麼呢？我可是越來越糊塗了。」
「我等會兒還要驗證一下函數的推導過程，不過看來沒錯。」蓋爾很小心，他必須避免可能的陷阱。
「他說因為您總是預測災難。」
「對，只要是與我的計畫有關，都會成為調查的物件。」
「沒錯，他名叫傑瑞爾。但是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
蓋爾只打斷了他一次：「我不懂這個『集合變換』為什麼能成立？」
「他有沒有說為什麼？和*圖*書」
蓋爾又說：「但是您這種做法，是理論所禁止的『社會運作』。」
「沒錯，並不完整。」謝頓說：「我很高興你沒有盲目接受我的話，不過這個近似的呈現，已經足夠示範我的命題，這一點你接受嗎？」
「很好，讓我們再將其他因素的已知機率加進去，包括皇帝遭到行刺、總督的叛變、當代經濟蕭條的週期性迴圈、行星開發率的滑落……」
「謝頓博士，那您有危險嗎？」
「你一定會做『場微分』吧？」
這回過程變得很長，等到結果出來之後，蓋爾謙遜地說：「您說的對，我現在懂了。」
最後他終於估計出來：「大約百分之八十五？」
「你沒有想到我們今天就會見面吧？在通常的情況下，我們實在不必急著碰頭。但是現在不同，如果我們想雇用你，就必須要儘快行動。現在想找人，可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那可不妙。」
謝頓突然滿懷激動與興奮，一點也不像是個老態龍鍾的人。他搶著ｈｅtuｂook.cｏｍ.ｃoｍ說：「嘿，別不相信，你已經看到了導致這個結果的過程。現在暫且忘掉數學符號，用普通的話說出來。」
蓋爾於是說：「當川陀變得越來越專門化，也就變得越來越脆弱，越來越無法自衛。此外，作為帝國的行政中心，它也就成了首要的覬覦之的。當帝位的繼承越來越不確定時，幾個大世族間的摩擦也就越來越劇烈。社會責任感都消失了……」
蓋爾有些猶豫地說：「他管您叫烏鴉嘴謝頓。」
謝頓繼續進行著他的計算。他每提到一個因素，就會有新的符號出現在顯示幕上，然後再融入原先的函數中，使得函數不斷地擴充改變。
心理史學成功的基礎，在於謝頓函數的發展與正確的應用。這些函數所表現的性質，正好完全等於社會與經濟力量的……
「年輕人，在我們的合作告一段落之前，你就會學到用心理史學分析所有的問題，而且會視為理所當然。注意看——」
「那是你的第一印象ｈｔｔｐs://ｗwｗ•hｅｔｕｂooｋ.com.cｏｍ，如果以心理史學的觀點呢？」
好像每個人都會問蓋爾對川陀的感想，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其他的形容詞，於是又說了一次：「壯麗無比。」
蓋爾說：「這就是他們叫您烏鴉嘴的原因？從你們發表在學術期刊上的論文中，我怎麼都沒有讀到這些呢？」
謝頓終於停了下來，對蓋爾說：「這是川陀三個世紀以後的情形，你要如何解釋？啊？」他將頭偏向一側，靜靜地等著蓋爾回答。
「你剛才在觀景塔跟一個人聊天，對不對？」
謝頓指著顯示幕，對蓋爾說：「這代表帝國目前的狀況。」然後他便等待蓋爾的反應。
「很好，你的反應很快，不過仍然不夠快。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允許我這樣做，讓我用函數展開重新做一次。」
「他的名字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他是公共安全委員會的人，從太空航站就一路跟蹤你到這裡。」
「我不明白。」
「夠了。現在請告訴我，川陀在三個世紀之內完全毀滅的機率是多少？」
於是謝頓再慢慢地重新做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