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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哈利說。榮恩一聲不吭。

「你覺得爭霸賽的情況怎麼樣，貝漫先生？我們司感到非常滿意——火盃出了點兒故障，」他掃了哈利一眼，「令人感到遺憾，這個自不必說，但從那以後，似乎一切都很順利，你認為呢？」

「這不算什麼，」她看了看禮堂周圍星光閃爍的牆壁，輕蔑地說，「在波巴洞城堡，我們的禮堂在聖誕節時擺滿了冰雕。當然啦，它們不會融化……就像巨大的鑽石雕像，在禮堂裡眨眨發光。食物也是超一流的。我們還有山林仙女合唱團，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們就唱小夜曲給我們聽。我們牆邊根本沒有這些醜陋的盔甲，如果哪個專門搞惡作劇的鬼魂闖進波巴洞，肯定會被趕出去，就像這樣。」她不耐煩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

這時，麥教授的聲音響起：「請勇士們到這邊來！」

海格掏出一塊印著圓點點的絲綢大手帕，響亮地擤著鼻子。

「唉，你說得也對。」妙麗嘆了口氣，坐下來看他們下棋。最後，榮恩用一對橫衝直撞的卒子和一個心狠手辣的主教將死了哈利，場面驚心動魄。

「襪子很漂亮，波特。」穆敵經過時，粗聲粗氣地說，他那只帶魔法的眼睛穿透了哈利的長袍。

門廳裡也擠滿了學生，都在來回打轉，等待八點鐘的到來，那時禮堂的大門才會敞開。有些人要與其他學院的舞伴碰頭，便側著身子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尋找對方的身影。芭蒂找到了她的妹妹帕德瑪，領著她過來見哈利和榮恩。

「多比自己織的，先生！」小精靈開心地說，「他用自己的工錢買了毛線，先生！」

美心夫人一聲不吭。哈利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從甲蟲上挪開，越過馴鹿的茸角尖梢眺望著，傾聽著……他以前從未聽海格談起過自己的童年。

「我明白了……明白你和我一樣……是你母親還是父親？」

「沒有，是多比，」哈利小聲說，「接著睡覺吧。」

派西聽了這話很不高興，哈利可以打賭，派西一回家就會迫不及待地把這一切告訴衛斯理夫人。弗雷和喬治希望向大眾推銷他們的產品，如此看來，他們最近又有了一些更加雄心勃勃的計劃。貝漫張了張嘴，想問哈利幾句話，但派西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哈利、榮恩、西莫、丁和奈威在樓上的宿舍裡換上各自的禮袍，一個個都顯得侷促不安，但誰也沒有像榮恩那樣沮喪，他在牆角的長鏡子前打量著自己，臉上是一副驚恐的表情。他的禮袍就像一條裙子，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事實。為了給袍子增加一點男子氣，他孤注一擲，給那些褶皺和花邊念了一道切割咒。還算管用，至少衣服上的花邊沒有了，但他的活兒幹得並不利索，當幾個男生動身下樓時，他的領口袖口仍然泛著毛邊，真令人泄氣。

他扔給多比一雙紫色的襪子，這是他剛才從禮物包裡拆出來的，還有衛斯理夫人寄來的手編毛衣。多比簡直高興壞了。

「那就逃跑吧，」石內卜的聲音不耐煩地說道，「逃跑吧——我會為你開脫的。但是我想留在霍格華茲——」

「赫—米—恩。」

「告訴你一個情報吧，他從來沒問過哈利一個字，從來沒有——」

「你好，」榮恩說，但眼睛並不看著她，而是在人群裡東張西望，「哦，糟糕……」

「不睡了……禮物！」西莫看見他床腳的一大堆東西，說道。榮恩、丁和奈威也認為既然已經醒了，就下床把禮物拆開看看吧。哈利轉過臉來望著多比，只見多比侷促不安地站在他的床邊，仍然為驚擾了他而誠惶誠恐。他那只茶壺保暖套頂端的環扣裡繫著一個聖誕節小紀念品。

「快點兒！」芭蒂小聲說，「我們應該跳舞了！」

妙麗吃驚地望著他，又看看哈利，哈利聳了聳肩。

「你說，他們在做什麼呢，干擾魔法部的高級官員？」派西警惕地望著弗雷和喬治，小聲地說道，「一點兒也不尊重……」

「可是他說得對啊，哈利，」妙麗說，「你還有兩個項目要完成呢。你真的應該看看那只金蛋，琢磨琢磨它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好吧。」哈利說，他真希望能夠留在公共休息室裡。哈利在鑽出肖像畫洞口時碰見了弗雷，弗雷衝他調皮地眨眨眼睛。

「另外一個混血巨人啊，那還用說！」海格說。

「對極了！」戴維斯忙不迭地響應，一邊模仿花兒，也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就像這樣。沒錯。」

妙麗吃驚地張大嘴巴。

「哦——我相信柯羅奇先生很快就會恢復健康，」派西不耐煩地說道，「在此之前，我非常願意把無人管理的工作抓起來。當然啦，並不都是參加舞會什麼的。」他傲慢地笑了笑，「唉，他不在期間出現的各種事情，我都不得不替他處理——你聽說了阿里．巴什爾在向國內走私飛毯時被抓獲的事嗎？此外，我們還一直在說服特蘭西尼亞人在《國際禁止決鬥法》上簽字。我在新年和他們的魔法合作司司長有一個約會——」

「哦——可是——這支曲子很好聽呢！」芭蒂說，這時古怪姐妹又開始演奏一首新曲子了，節奏比剛才快得多。

「鮮艷之光，沒錯，是這樣！」她聽了他們的口令，咯咯笑著向前轉開，讓他們進去了。

「有人攻擊你嗎，哈利？」西莫睡意未消地問。

「啊，糟糕，哈利，你怎麼沒注意到這一點呢？」榮恩說，他從堆滿包裝紙的床上朝哈利咧嘴笑著，「喂，多比——這個給你——你拿著這兩隻襪子，把它們搭配一下混著穿。這是你的毛衣。」

哈利不解地望著他。

聖誕節那天早晨，哈利猛地驚醒。他一邊睜開眼睛，一邊猜想著是什麼使自己突然驚醒了。他看見一個長著兩隻又大又圓的綠眼睛的東西，正在黑暗中瞅著他，那東西離他很近很近，幾乎鼻子尖碰鼻子尖了。

「你聽我說，」西追說，「用級長的盥洗室。在六樓糊塗波里斯雕像左邊的第四個門。口令是新鮮鳳梨。我得走了……願意跟我說晚安嗎——」

午夜十二點，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大家最後一次對她們報以熱烈掌聲，然後開始朝門廳走去。許多人希望舞會能延長一些時候，可是哈利正巴不得回去睡覺呢。在他看來，這個晚上過得並不開心。

妙麗吃驚地看著他。「你怎麼啦？」她問。

左腳的襪子是鮮紅色的，上面有飛天掃帚的圖案，右腳則是綠色的，上面的圖案是金探子。

但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妙麗。她對她的頭髮做了一些手腳，它們不再是亂蓬蓬的，而是變得柔順而有光澤了，在腦後輓成一個高雅的髮髻。她穿著一件用飄逸的淺紫光藍色的面料做成的長袍，而且不知怎的，她的氣質也不一樣了——也許只是因為卸掉了她平常總挎在身上的二十多本厚書吧。她也微笑著——當然啦，有點兒緊張——但那對縮小的門牙看上去更小了。哈利真不明白他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

「是啊，沒錯。」妙麗說，面頰上的紅暈更加鮮艷了，「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哈利問榮恩，一邊坐下來，打開一瓶黃油啤酒。

「你不介意吧，哈利？」芭蒂說。

榮恩以光的速度改變戰術。

「榮恩，你怎麼——」

與多比那雙不配對的襪子相比，哈利的另外幾件禮物要稱心得多了——但德思禮家送的除外——只有一張紙巾，創歷史最低紀錄——哈利猜想他們大概還沒有忘記肥舌太妃糖的事。妙麗送和圖書給哈利一本書，名叫《英國和愛爾蘭的魁地奇球隊》；榮恩送了一口袋鼓鼓囊囊的糞蛋；天狼星新送的是一把輕便削筆刀，上面還附帶著能開各種鎖、能解各種結的小玩藝兒；海格送了一大盒子糖果，哈利愛吃的口味應有盡有：比比多味豆、巧克力蛙、吹寶超級泡泡糖、滋滋蜜蜂糖。當然啦，衛斯理夫人照例每年都寄來一個包裹，裡面有一件新毛衣（綠色的，上面是一條龍的圖案——哈利猜想查理已經把樹蜂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以及一大堆自製的肉餡餅。

「我說，如果你不願意這樣，你知道怎樣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妙麗嚷道，她的頭髮已從高雅的髮髻裡散開，她有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了。

今天沒有聖誕茶點，因為舞會上有宴席。到了七點，天色昏暗下來，不太容易瞄準目標了，其他人便放棄了打雪仗，一起返回公共休息室。胖夫人和她的朋友——樓下的維奧萊特一起坐在鏡框裡，兩個人都暈乎乎醉醺醺的，她畫像的底部扔著好幾個空了的酒心巧克力盒子。

「什麼，你需要三個小時？」榮恩不敢相信地望著她問。他這樣一分神，就被喬治扔過來的一個大雪球狠狠打中了面頰。「你和誰一起去？」他衝著妙麗的背影喊道，但妙麗只是揮了揮手，就踏著石階進了城堡。

「真熱，是不是？」妙麗說道，用手掌給自己扇著風，「維克多去拿飲料了。」

妙麗一躍而起，怒氣沖沖地穿過舞場，消失在人群中。榮恩望著她的背影，臉上帶著一種憤怒和解恨交織的神情。

「妙麗，時間還早著呢！」榮恩把她駁了回去。「想下盤棋嗎，哈利？」

派西坐在了帕德瑪空出來的座位上，這使哈利有些煩。主賓席上現在沒有人了：鄧不利多教授正和芽菜妮教授跳舞，魯多．貝漫和麥教授跳舞；美心夫人和海格跳著華爾茲在學生中間穿梭，在舞場上划出一道很寬的軌跡；卡卡夫不知上哪兒去了。又一支曲子結束了，大家再次鼓起掌來，哈利看見魯多．貝漫吻了一下麥教授的手，便穿過人群回去了，這時弗雷和喬治追上去跟他說話。

哈利拉開四柱床周圍的帷帳，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眼睛戴好。他的喊聲把榮恩、西莫、丁和奈威都驚醒了。他們都從自己的帳子縫中朝外望著，一個個睡眼惺忪，頭髮亂蓬蓬的。

「你好。」帕德瑪說，她長得和她姐姐一樣漂亮，穿著一件艷綠色的長袍。不過，她似乎對榮恩做她的舞伴沒有什麼興致。她烏黑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榮恩，目光停留在他禮袍上起毛的領子和袖口處。

勇士們來到主賓席前面，鄧不利多高興地笑著，但卡卡夫看到喀浪和妙麗越走越近，臉上卻露出和榮恩一模一樣的表情。魯多．貝漫今晚穿著艷紫色的長袍，上面印著大大的黃星星，他和同學們一樣熱烈地拍著巴掌。美心夫人脫去了她平常的黑緞子制服，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飄逸長袍。可是，哈利突然注意到柯羅奇先生沒有來。桌旁的第五個座位上坐著派西．衛斯理。

「那麼他是什麼意思呢？」

從榮恩看他的目光中，哈利立刻明白了：他又一次暴露了自己對魔法世界的無知。他在德思禮家里長大，巫師們認為理所當然的許多事，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發現，但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這種大驚小怪的情況越來越少了。此刻他突然醒悟：大多數巫師發現某個朋友的母親是個巨人時，都不會問「那又怎麼樣？」的。

「你是個渾身抽搐的小白鼬，是不是，馬份？」妙麗尖刻地說完，便於工作和哈利、榮恩走上大理石樓梯，一邊開心地放聲大笑。

魯多．貝漫很快就擺脫了弗雷和喬治，他看見了哈利，揮了揮手，朝他們的桌子走來。

馬份的臉刷地白了，往後跳了一步，慌里慌張地四下張望，尋找穆敵，卻見穆敵還坐在教工桌子旁，吃他的那一份燉菜呢。

哈利和榮恩猛地轉過身，妙麗卻朝馬份身後的什麼人揮手致意，一邊大聲地說：「你好，穆敵教授！」

「多比必須走了，先生，我們已經在廚房裡準備聖誕宴會了！」多比說著，便匆匆離開了宿舍，臨出門時朝榮恩和其他人揮手告別。

「怎麼不見妙麗？」他又說道。

「賽佛勒斯，你不能假裝這一切沒有發生！」卡卡夫的聲音聽上去惶恐而沙啞，好像生怕被人聽見似的，「幾個月來，它變得越來越明顯了。我現在非常擔心，我不能否認——」

花兒和羅傑．戴維斯不見了，大概是鑽進了更隱秘的樹叢裡。哈利和榮恩回到了禮堂。芭蒂和帕德瑪和一大群波巴洞的男生一起，坐在遠處的一張桌子旁，妙麗又和喀浪一起跳舞了。哈利和榮恩在一張遠離舞場的桌子旁坐下。

「你明白了什麼，海格？」美心夫人問，她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一種嗬嗬的聲音。

「沒有，才不是！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告訴你吧，他——他說每天都上圖書館來，就是為了能跟我搭上話，但他一直鼓不起勇氣！」

「聽著……」西追等榮恩走遠了，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告訴了我巨龍的事，我欠你一份人情。你知道那只金蛋嗎？你打開你的金蛋時，它會發出慘叫嗎？」

「噢，他們慢慢滅絶了，還有一大批被正氣師殺死了。不過，國外應該還有巨人……他們多半都躲在大山裡……」

「那麼，他希望你幫助他搞清那只金蛋是什麼意思！我猜想，你們在溫暖舒適的圖書館裡會面，兩顆腦袋緊緊挨著——」

「什麼？沒有，沒有！」貝漫說道，「沒有，他們只是又告訴我一些他們那些假魔杖的事。問我能不能在銷路方面給他們一些提示。我答應幫他們和佐料玩笑商店的兩個聯絡人取得聯繫……」

「差不多了。」妙麗說。她碰到哈利的目光，笑了笑。

「襪子是多比最喜歡最喜歡的東西，先生！」他說著，脫掉腳上那雙不配對的襪子，換上威農姨丈的，「我有七隻了，先生……可是先生……」他把兩隻襪子使勁往上拉，一直拉到他短褲的褲腳，這時他突然睜大眼睛，吃驚地說：「店裡的人弄錯了，哈利波特，他們給了你兩隻一樣的！」

「我的天，它們不一樣了……我剛注意到……」

「不許叫他威基！」

胖夫人和她的朋友維奧萊特在肖像畫洞口的像框裡呼呼大睡。哈利不得不大喊「仙境之光」才把她們喚醒。她們被吵醒後非常惱火。哈利鑽進公共休息室，看見榮恩和妙麗正吵得不可開交。他們面對面站著，隔著十來步遠，朝對方大喊大叫，兩個人都面紅耳赤。

「啊，我們也有一個城堡，我覺得沒有這裡的大，也不如這裡舒服。」他對妙麗說，「我們的只有四層樓，而且只有在施魔法時才能點火。但我們的場地要比這裡寬敞——不過冬天白晝很短，不能在場地上玩。到了夏天，我們每天都在外面速速前，飛過湖面，飛過山脈——」

「先生太好心了！」他尖叫著說道，朝榮恩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裡又充滿了淚水，「多比知道先生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巫師，因為他是哈利波特最偉大的朋友，但多比沒想到先生竟然和哈利波特一樣慷慨，一樣高貴，一樣無私——」

於是，哈利和榮恩假裝去拿飲料，離開了桌子，側著身子繞過舞場，悄悄溜出門，來到門廳裡。前門敞開著，他們走下台階時，玫瑰花園裡的仙女之光眨眨爍爍。他們發現周圍都是低矮的灌木叢、裝飾華麗的曲折小徑和巨大的石雕像。哈利可以聽見嘩啦嘩啦的濺水聲，像是一個噴泉，間或可以看見人們坐在鏤花的板凳上。他和榮恩順著一條曲折小徑，在玫瑰花ｈtｔps://wｗｗ•hｅｔｕbooｋ•ｃoｍ•ｃｏm叢中穿行，但沒走幾步，就聽見一個令人不快的熟悉聲音。

「他說話的口氣和穆敵一模一樣，」哈利小聲說，一邊把信重新塞進長袍裡面，「『隨時保持警惕！』就好像我整天閉著眼睛走路，四處碰壁似的……」

鄧不利多笑了笑，眼睛眨眨發光。「依果，這樣嚴守秘密……人們會以為你不歡迎別人去參觀呢。」

「我從來沒有幫助他研究那只金蛋！」妙麗簡直怒不可遏了，「從來沒有。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希望哈利在比賽中取勝，哈利知道這一點，是不是，哈利？」

榮恩酸溜溜地看了她一眼。「維克多？」他說，「他有沒有讓你叫他『威基』？」

「嗯？」海格困惑地說道，「不，你別走！我——我以前從沒碰見過另外的人！」

「行，沒問題。」哈利說。他轉眼看見妙麗臉上的神情，趕緊又說：「好了好了，這裡亂成這樣，我怎麼可能集中思想呢？在這些噪音中，我連金蛋的叫聲都聽不見。」

妙麗說得很快，臉紅得更厲害了，幾乎和芭蒂的長袍一個顏色。

一群史萊哲林學生沿著台階從他們的地下公共休息室裡上來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馬份，他穿著一件黑天鵝絨的高領禮袍，哈利覺得他活像一個教區牧師。潘西．帕金森則穿著滿是褶邊的淺粉紅色長袍，她緊緊吊著馬份的胳膊。克拉和高爾都是一身綠色，像兩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哈利滿意地看到他倆都沒能找到舞伴。

不料美心夫人突然站了起來。

「我們在散步。」榮恩不客氣地對石內卜說，「這並不犯法吧？」

「他和石內卜什麼時候開始互相用教名稱呼了？」哈利慢慢地說。

「他為什麼不來？」哈利問。他可不願意整個宴會都聽派西沒完沒了地嘮叨大釜底的厚度。

榮恩的小貓頭鷹在掛滿冰柱的扶手頂上瘋狂地撲扇著翅膀，它腿上繫著一卷羊皮紙。路過的人們都指著它哈哈大笑，一群三年級女生停下腳步，說：「哦，快看那只小不點兒貓頭鷹！它多麼可愛啊！」

小豬高興地叫著，它的腦袋從榮恩的拳頭上伸出來。那些三年級的女生似乎都嚇壞了。

「你為什麼不去找威基，他找不到你會發愁的。」榮恩說。

喀浪來到他們桌旁，手裡攥著兩瓶黃油啤酒。

這是說謊，他並沒有給多比買東西，但他迅速打開箱子，從裡面抽出一雙疙裡疙瘩、捲成一團的襪子。這是他最舊最難看的一雙襪子，暗黃色的，原先是威農姨丈的。這雙襪子之所以這樣疙裡疙瘩，是因為一年多來哈利一直用它們包裹他的測奸器。現在他抽出測奸器，把襪子遞給了多比，說道：「對不起，我忘記把它們包起來了……」

他總是這樣出其不意地向她提出這個問題，指望她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一驚之下說出實話。可是妙麗只是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不告訴你，你會取笑我的。」

「我知道是這樣，但是……天哪，怪不得他始終不說。」榮恩說著，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他是小時候不小心中了歹毒的膨脹咒什麼的，不願談起……」

妙麗突然非常調皮地笑了，於是哈利也注意到了：妙麗的笑容確實和他記憶中的大不一樣了。

「你好大的膽子！」美心夫人尖叫起來。「我這輩子從沒有受過這種侮辱！混血巨人？我？我只是——我只是骨架子大！」她的聲音像霧角一樣劃破寧靜的夜空。哈利聽見花兒和羅傑從他近身後的玫瑰花叢裡躥了出來。

這時，古怪姐妹一起湧上舞台，觀眾們爆發出雷鳴般的熱烈掌聲。她們的毛髮都特別濃密，穿著故意撕得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袍。她們拿起各自的樂器，哈利興致盎然地注視著她們，幾乎忘記了下面要做什麼。他突然發現其他桌子的燈籠都熄滅了，另外幾位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都站了起來。

人們轉過臉來瞪著他們。

「好吧。」榮恩說，一邊東張西望，「妙麗呢？」

是西追．迪哥里。哈利可以看見張秋在下面的門廳裡等他。

石內卜和卡卡夫轉過一個彎。石內卜手裡拿著魔杖，把玫瑰花叢向兩邊轟開。他板著臉，表情很難看。許多花叢裡傳出尖叫聲，幾個黑乎乎的身影從裡面躥了出來。

「就這樣……行了……我的情況說完了。你呢？你是從哪邊得到的遺傳？」

「快點兒，」哈利聲音很低地對榮恩說，「我們走吧……」

「我很遺憾，柯羅奇先生情況不好，十分不好。自從世界盃賽後，他就一直不對勁兒。這並不奇怪——工作太辛苦了。他不像以前那樣年輕了——儘管，當然啦，他仍然非常出色，他的頭腦仍然和以前一樣敏鋭。但是世界盃對整個魔法部來說是一次可怕的失敗，柯羅奇先生因為他的那個家庭小精靈，叫眨眨還是什麼的，行為不軌，他個人的情緒受到很大刺|激。自然啦，他事後立刻就把她開除了，可是——唉，正像我剛才說的，他上了年紀，需要得到照顧。我想自從那個家庭小精靈走了之後，他發現家裡的舒適度一落千丈。後來我們又要籌備三強爭霸賽，還要處理世界盃的後事——那個名叫史譏的可惡女人到處散佈謡言——唉，可憐的人，他正在安安靜靜地過一個聖誕節，他太需要休息了。我很高興他知道他有一個值得依賴的人，可以代他處理一些事情。」

「妙麗，」榮恩說，一邊側過臉望著她，突然皺起眉頭，「你的牙齒……」

「快走開！」榮恩惡狠狠地對她們說，一邊揮舞著那只捏著小豬的拳頭。小豬撲扇著翅膀，掙扎著朝空中飛去，叫得比以前更歡快了。榮恩從小豬腿上扯下天狼星的回信。「在這裡——拿去吧，哈利。」榮恩壓低聲音說，這時那些三年級女生正在散去，一個個都顯得很氣憤。哈利把它塞進口袋裏，然後三個人匆匆趕向葛萊芬多塔樓去看信。

哈利突然想到他以前居然從未聽見過喀浪說話，但他現在確實在說話，而且說得興高采烈。

哈利真的不想再聽下去了。他知道在此情景中，海格肯定討厭別人偷聽（肯定討厭）——如果可能的話，他會用手堵住耳朵，嘴裡大聲地嗡嗡叫，但是那樣做也不合適。於是他強迫自己對馴鹿背上爬行的一隻甲蟲發生興趣，可是，甲蟲並沒有那麼好玩，海格下面的話還是鑽進了他的耳朵。

公共休息室裡的每個人都忙著釋放假期裡多餘的精力，根本顧不上觀察別人在做什麼。榮恩、哈利和妙麗避開眾人，坐在一扇正被大雪慢慢覆蓋的昏暗的窗戶旁，哈利出聲地念道：

「不對，我的意思是，它們跟馬份給你施那個魔法以前的樣子也不一樣了……它們都……整整齊齊的，而且——而且大小也正常了。」

「你還準備請我跳舞嗎？」帕德瑪問他。

哈利站起來時踩在了袍子上，差點兒絆了一m.ｈｅｔuｂｏｏk•com.cｏm跤。古怪姐妹奏出一支緩慢、憂傷的曲子。哈利走進燈火通明的舞池，小心地避開眾人的目光（他可以看見西莫和丁在朝他招手，偷偷地取笑他），接著芭蒂抓住他的兩隻手，一隻放在她的腰際，另外一隻被她緊緊捏在手裡。

「不。」榮恩說，仍然瞪著妙麗的背影。

「我——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海格……」

「卡卡夫幹嗎憂心忡忡的？」榮恩小聲問。

「進去我再跟你解釋。」榮恩輕聲說，「走吧……」

「是這樣的……我去找龐芮夫人縮小那些中了魔法的長牙時，她舉著一面鏡子對我說，當牙齒恢復到以前的正常狀態時就叫她停住。」妙麗說道，「我就……讓她做過頭了一點兒。」她笑得更開心了。「爸爸媽媽不會高興的。好多年來，我一直勸說他們讓我把牙齒縮小，但他們希望我堅持戴那套矯正畸齒的鋼絲架。你們知道，他們都是牙醫呀，他們認為牙齒和魔法不應該——快看！小豬回來了！」

公共休息室裡看上去怪怪的，裡面的人們不再是青一色的黑袍，而是穿著五顏六色的禮袍。芭蒂在樓梯下面等著哈利。她看上去確實非常漂亮，穿著扎眼的粉紅色長袍，烏黑的秀髮用金絲帶編成辮子，手腕上的金手鐲眨眨發亮。哈利見她沒有發出咯咯的傻笑，不由鬆了口氣。

「行了，行了，維克多！」卡卡夫說著，笑了一聲，但他冰冷的眼睛裡並無絲毫笑意，「不要再泄露更多秘密了，不然你這位迷人的朋友就會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了！」

「哎呀，鄧不利多，」卡卡夫說，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我們都想保護自己的私人領地，是不是？我們難道不需要小心守護我們受託保管的學校殿堂嗎？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學校的秘密，我們難道不應該為此感到自豪嗎？我們難道不應該保守這些秘密嗎？」

「啊，是啊，」貝漫愉快地說，「真是太好玩了。老巴蒂在做什麼？他不能來，實在遺憾。」

「多比！」哈利喊道，一邊急忙從小精靈面前挪開，慌亂中差點兒從床上摔下來，「不要這樣！」

這時，他們來到一個很大的石雕馴鹿旁邊，他們越過石鹿看見一個高高的噴泉水花迸濺，眨眨發光。兩個模模糊糊的巨大人影坐在一張石凳上，望著月光下的泉水。接著，哈利聽見海格在說話。

「雷文克勞扣去十分，福西特！」石內卜凶狠地說——一個女生從他身邊跑過，「赫夫帕夫也扣去十分，斯特丙斯！」又一個男生追著那女生而去。「還有你們倆在做什麼？」他一眼瞥見哈利和榮恩在前面的小徑上，問道。哈利發現卡卡夫看見他們站在這裡，顯得有些驚慌。他不安地伸手去摸他的山羊鬍子，然後又把鬍鬚纏在手指上。

「當然可以，」哈利說，「嗯……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呢。」

榮恩的嘴巴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就像一條出水的金魚。這時妙麗猛地轉身，氣呼呼地登上女生宿舍樓梯，回去睡覺了。榮恩轉進頭來望著哈利。

「我一看見你，心裡就明白了。」他用一種很異樣的嘶啞聲音說。

哈利沒有吭聲。他很珍惜現在他和榮恩又說話了，因此他謹慎地保持沉默，沒有說出自己的觀點——實際上，他認為跟榮恩比起來，妙麗才更準確地抓住了問題的實質。

「我被提升了，」派西沒等哈利開口就說道——聽他的口氣，你還以為他剛被選為宇宙的最高統治者呢，「我現在是柯羅奇先生的私人助理了，我代表他來這裡。」

「整個這次爭霸賽就是讓大家結交外國巫師，並和他們建立友誼！」妙麗激動地說。

「妙麗——你要跟誰一起去參加舞會？」榮恩問。

哈利很想問一問，柯羅奇先生是否不再管派西叫「韋瑟比」了，但他抵擋住了這種誘惑。

勇士們及舞伴走到桌旁，派西拉開他身邊的一個空椅子，目光炯炯地望著哈利。哈利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在派西旁邊坐了下來。派西穿著一件嶄新的藏青色禮袍，臉上一副得意洋洋、自命不凡的樣子。

「那還不明顯？他是卡卡夫的學生，是不是？他知道你整天跟誰泡在一起……他只是想接近哈利——竊取他的情報——或者靠近哈利身邊，給他施一個毒咒——」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動員他參加『嘔吐』？」

可是榮恩沒有動彈。

「我不知道美心想騙誰。」哈利說，一邊注視著美心夫人獨自坐在裁判桌旁，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如果海格是混血巨人，那她肯定也是。骨架子大……比她骨架子更大的只有恐龍了。」

與此同時，花兒戴樂古正在對羅傑．戴維斯批評霍格華茲的裝潢佈置。

「不，才不是呢！」榮恩大喊，「是為了贏得比賽！」

「多比很抱歉，先生！」多比驚慌地尖叫著，向後一跳，用細長的手指摀住嘴巴，「多比只想祝哈利波特聖誕快樂，還給他帶來一件禮物，先生！哈利波特說過的，多比可以隨時過來看他，先生！」

「你和維克多．喀浪交上朋友啦，榮恩？」

他微微彎下膝蓋，躲在哈利身後，因為花兒戴樂古走過來了。她穿著銀灰色的緞子長袍，真是美艷驚人，身邊陪伴她的是雷文克勞學院魁地奇隊的隊長羅傑．戴維斯。等他們走遠了，榮恩才又挺直身子，越過人群朝遠處眺望。

「它們當然不一樣了——怎麼——你指望我一直留著馬份給我的那些長牙嗎？」

「不知道。」榮恩倔頭倔腦地說，抬頭望著他，「你把她丟了，是嗎？」

「是這樣，他們都……他們都……」榮恩搜索枯腸，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都不太好。」他有氣無力地說。

派西匆匆趕過來，搓著兩隻手，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派頭。「太好了！這才是最關鍵的，你知道——為了國際魔法界的合作！」

可是榮恩對哈利的話也不予理睬。

哈利和榮恩在公共休息室裡與妙麗碰頭，一起下樓吃早飯。他們幾乎整個上午都待在葛萊芬多塔樓裡，同學們都在美滋滋地欣賞自己收到的禮物。然後他們回到禮堂裡享受了一頓豐富的午餐，包括至少一百隻火鷄和一大堆聖誕布丁，還有堆積如山的克里比奇巫師小脆餅乾。

「另外的人？你說清楚！」美心夫人說，語氣冷冰冰的。

是妙麗。

榮恩決定不理睬這些話。「他大概是趁你們倆都在圖書館時邀請你的吧？」

「怎麼啦？」哈利望著他，問道。

「好吧，如果你看見她，就說我拿了飲料。」他說完就沒精打采地走了。

「別說傻話了！」過了片刻她說道，「親敵！誰是敵人？說實在的——看見他來了，是誰激動得控制不住自己？是誰一心想得到他的簽名？是誰在宿舍裡擺著他的模型？」

大雪紛紛飄落在城堡和場地上。波巴洞那輛淺藍色的馬車看上去像冬天裡一隻掛霜的大南瓜，旁邊那個灑了糖霜的薑餅小房子便是海格的小木屋；德姆蘭大船的船舷上結了一層冰，變得光滑透亮，帆索上也染了一層白霜。下面廚房裡的家庭小精靈們忙得不亦樂乎，準備了多種口味的熱騰騰的燉菜和甜美的布丁，只有花兒戴樂古能夠找到藉口抱怨幾句。

「我真閙不明白，你們倆是怎麼把全年級最漂亮的姑娘弄到手的。」丁低聲嘟囔著。

「謝謝。」她說。「帕德瑪在門廳裡與你碰頭。」她又對榮恩說。

妙麗氣壞了，好像榮恩扇了她一記耳光。她說話時聲音微微發顫。

「你的表現方式可有些古怪。」榮恩譏諷道。

喀浪的臉又陰沉下來。

「我的兩個弟弟沒有打擾你吧，貝漫先生？」派西立刻說道。

他又咧嘴對哈利笑了一下，然後匆匆下樓，找張秋去了。

還好，並沒有原先想象和圖書的那樣糟糕，哈利想道，一邊慢慢地原地轉圈（芭蒂操縱著他）。他的目光盯著旁觀者的頭頂上方，很快，許多人也進入了舞場，勇士不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奈威和金妮在近旁跳舞——他可以看見金妮頻頻地皺眉、躲閃，因為奈威踩了她的腳——鄧不利多正跟美心夫人跳華爾茲呢。和她一比，他簡直成了一個小矮人，他的尖帽子頂剛剛碰到她的下巴。不過，對於這麼大塊頭的女人來說，她的舞步可真夠優雅的。瘋眼穆敵十分笨拙地和辛尼區教授跳兩步舞，辛尼區教授緊張地躲避著他的木頭假腿。

下午，他們來到外面的場地上。雪地白皚皚的，幾乎沒有人踩過，只有德姆蘭和波巴洞的學生們回城堡時踏出的一道深深的足跡。妙麗只願意觀看哈利以及衛斯理兄弟打雪仗，自己不肯參加，五點鐘的時候，她就說要回樓上為舞會做準備了。

哈利真想告訴海格最好不要回答。他站在陰影裡咬緊牙關，心裡存有一絲希望，但願海格別說傻話——然而無濟於事。

「那好……去洗個澡，明白嗎？」

「很好。」帕德瑪沒好氣地說，然後便站起來去找芭蒂和那個波巴洞男生了。那個男生立刻招來他的一個朋友，加入他們一夥。那動作之快，哈利簡直敢說他是念了召喚咒，讓那個人嗖地飛過來的。

「如果你不知道，」榮恩刻薄地說，「我也不想告訴你。」

「不知道。」哈利說，聳了聳肩，「那又怎麼樣？」

哈利獨自回到葛萊芬多塔樓。那真是一個古怪透頂的忠告。憑什麼洗個澡就能弄清楚那只慘叫的金蛋是什麼意思？難道西追在捉弄他？他想讓哈利出洋相，這樣對比之下，張秋就會更喜歡他了？

「你——嗯——很漂亮。」他很不自然地說。

「我們坐下吧，好嗎？」

「他是德姆蘭的人！」榮恩厲聲地說，「他是哈利的競爭對手！是霍格華茲的競爭對手！你——你這是——」榮恩顯然在搜腸刮肚，尋找足以形容妙麗的滔天大罪的有力字眼，「你這是親敵和為，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赫—米—恩在哪裡？」一個聲音說。

「他們上哪兒去了？」

這時，多比遞給哈利一個小包裹，裡面竟然也是——襪子。

這時，妙麗正在教喀浪把她的名字念準。他一直叫她「赫米—翁」。

金光閃亮的盤子裡還沒有食物，但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份小菜單。哈利毫無把握地拿起自己的菜單，四下里望瞭望——沒有侍者。只見鄧不利多仔細看了看他那份菜單，然後對著他的盤子，非常清晰地說：「豬排！」

大家都在禮堂裡落座後，麥教授叫勇士和他們的舞伴兩個兩個地排好隊，跟著她進去。他們魚貫而入，朝禮堂前頭一張坐著裁判的大圓桌走去，禮堂裡的人們熱烈地鼓起掌來。

哈利環顧著禮堂。海格坐在別外一張教工桌子旁。他又穿上了那件難看的毛絨絨的棕色西裝，正抬眼望著主賓席呢。哈利看見海格揮了揮手，他扭過頭，看見美心夫人也朝海格揮手致意，她的蛋白石飲品在燭光下熠熠閃亮。

「洗個澡，然後——嗯——帶著金蛋，然後——嗯——在熱水裡仔細琢磨。它會幫助你思考……相信我的話吧。」

「太冷了。」她說——其實，不管氣溫多低，都不會像她的聲音這樣寒冷刺骨，「我想進去了。」

「誰在乎呢？」哈利說，「海格沒有哪裡不好！」

「你看看，」他結結巴巴地說，看樣子完全被嚇呆了，「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兒——完全沒有抓住問題的實質——」

豬排立刻就出現了。桌上的其他人恍然大悟，紛紛倣傚，給盤子裡點了自己喜歡的食物。哈利抬眼望瞭望妙麗，想看看她對這種更為複雜的新式就餐有何感受——這肯定意味著家庭小精靈要付出更多的勞動，是不是？——然而，破天荒第一次，妙麗似乎把S.P.E.W.忘到了腦後。她和維克多．喀浪正談得投機，似乎根本沒注意自己在吃什麼。

「你好，哈利！」她說，「你好，芭蒂！」

「哦——是啊，家庭小精靈多比給我織的。」哈利說著，露出了微笑。

「他真是太恐怖了！」芭蒂看著穆敵噔噔地走開，小聲說道，「我認為不應該允許那樣的眼睛存在！」

「異性相吸嘛。」榮恩悶悶不樂地回答，一邊把袖口的線頭揪掉。

哈利和榮恩呆住了。看來，這一幕似乎是他們不應該驚擾的……哈利環顧四周，又回頭望望小徑，看見花兒戴樂古和羅傑．戴維斯隱藏在近旁的一片玫瑰叢裡。他拍了拍榮恩的肩膀，朝那兩個人扭了扭頭，意思是他們可以從那條路溜走，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在哈利看來，花兒和戴維斯正忙得很呢）。可是榮恩一看見花兒就驚恐地睜大眼睛，拚命地搖頭，拉著哈利躲進了馴鹿後面更幽深的陰影中。

哈利聽見風琴奏出最後一個顫抖的音符，不由鬆了口氣。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禮堂裡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哈利立刻鬆開了芭蒂。

芭蒂調整了一下她的手鐲，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和哈利對榮恩和帕德瑪說了一句「待會兒見」，就向前走去了，嘰嘰喳喳的人群閃出一條通道，讓他們經過。麥教授穿著一件紅格子呢的長袍，帽檐上裝飾著一圈很難看的薊草花環。她叫他們站在門邊等候，讓其他人先進去。等同學們都坐定以後，他們再排著隊走進禮堂。花兒戴樂古和羅傑．戴維斯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戴維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麼好的運氣，竟能得到花兒這樣的舞伴，他簡直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西追．迪哥里和張秋也站在哈利旁邊。哈利移開目光，這樣他就不用跟他們說話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喀浪身邊那個姑娘身上。突然，他吃驚得張大嘴巴。

「怎麼？」哈利冷淡地問，西追上樓朝他跑來。

「是我母親，」海格輕聲地說，「她是英國僅存的幾個之一。當然啦，我對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她離開了，知道嗎。大概在我三歲的時候。說實在話，她不太像一個母親。唉……她們天性裡沒有母性，是不是？不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據我所知，大概已經死了……」

「那就接著散步吧！」石內卜氣呼呼地嚷道，然後大步流星地從他們身邊走過，長長的黑袍在身後飄蕩。卡卡夫也跟著石內卜匆匆走開了。哈利和榮恩繼續沿著小徑漫步。

「怎麼啦？」妙麗說。

「什麼？」哈利說，他正注視著張秋和西追呢。

在舞會剩下來的時間裡，哈利和榮恩一直坐在角落裡談論巨人，誰也沒有心思跳舞。哈利剋制著自己不去注視張秋和西追，那會使他產生踢東西的強烈衝動。

多比卻高興得眉飛色舞。

西追似乎有話不便當著榮恩的面說，榮恩聳了聳肩，顯得很不高興，繼續朝樓上走去。

「哦，我做夢也不敢斷言我知道霍格華茲的所有秘密，依果。」鄧不利多友善地說道，「比如說吧，就在今天早晨，我上廁所時拐錯了彎，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以前從未見過的、佈置非常精美的房間，裡面擺著各種各樣精緻豪華的便壺。等我回去仔細調查時，卻發現這個房間消失了。但我必須密切注意。它大概只在清晨五點半時才能進入。或者只在弦月時出現——也可能是和*圖*書在找廁所的人膀胱漲得特別滿的時候。」

「多比可不可以把他的禮物送給哈利波特？」他尖聲尖氣地試探著問道。

哈利對著他那盤匈牙利燴牛肉偷偷笑著。派西皺起了眉頭，但哈利可以發誓鄧不利多幾乎不易察覺地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芭蒂聳了聳肩。「我們下去吧，好嗎，哈利？」

美心夫人氣沖沖地走開了，一路憤怒地撥開花叢，驚得一群群五顏六色的小仙女飛向空中。海格仍然坐在長凳上，望著她的背影。天太黑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然後，過了一分鐘左右，他站起來，大踏步地走了。他沒有返回城堡，而是朝著他小屋的方向，走向外面漆黑的場地。

「我們去散散步吧，」榮恩低聲對哈利說，「離開派西……」

「霍格華茲的食物都太油膩了，」一天晚上，他們離開禮堂（榮恩躲在哈利的身後，生怕被花兒看見）時，聽見她皺著眉頭這麼說，「我的禮袍都要穿不下了！」

羅傑．戴維斯看著她說話，臉上帶著如痴如醉的神情，有好幾次叉子都拿歪了，沒有把食物送進嘴裡。哈利覺得戴維斯只顧盯著花兒看，根本沒有聽清她在說些什麼。

「……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大驚小怪，依果。」

「說吧。」哈利催促榮恩，「巨人有什麼問題？」

「什麼？」

「赫—敏。」她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

「這只小笨鳥！」榮恩咬牙切齒地說，三步並作兩步走趕上樓去，一把抓住小豬，「你應該把信送給收件人！不能在這裡炫耀！」

「你在開玩笑，衛斯理！」他們身後突然響起馬份的聲音：「怎麼，難道居然有人邀請那傢伙參加舞會？那個大板牙麻種？」

「不好，我不喜歡。」哈利撒謊道。他領著芭蒂出了舞場，朝榮恩和帕德瑪坐的桌子旁走去。路上經過弗雷和安吉利娜身邊，他們倆跳得太奔放了，周圍的人們紛紛向後閃開，以免被撞傷了。

「是啊。」哈利說。

「喂——哈利！」

「哦，是嗎？」榮恩也朝她嚷道，「怎樣解決？」

榮恩轉過臉看著哈利，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妙麗過來了，坐在芭蒂空出來的椅子上。她跳舞跳得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是嗎，哼——那是他自己這麼說。」榮恩尖酸地說。

東西都吃完了，鄧不利多站起身，叫同學們也站起來。然後他一揮魔杖，把有的桌子都嗖地飛到牆邊，留出中間一片空地。他又變出一個高高的舞台，貼在右牆根邊，上面放著一套架子鼓、幾把吉他、一把魯特琴、一把大提琴和幾架風琴。

芭蒂用一種毫不掩飾的懷疑目光盯著妙麗。這樣做的不止她一個。禮堂的門打開時，圖書館裡那些喀浪追星俱樂部的成員大步走過，都朝妙麗投來極度憎恨的目光。潘西．帕金森輓著馬份的胳膊走過，瞪眼望著妙麗，就連馬份似乎也找不出一句話來侮辱她。而榮恩呢，徑直從妙麗身邊走了過去，看也沒看她一眼。

禮堂的牆壁上佈滿了眨眨發亮的銀霜，天花板上是星光燦爛的夜空，還掛著好幾百隻槲寄生小枝和常春藤編成的花環。四張學院桌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張點著燈籠的小桌子，每張桌子旁坐著十來個人。

「你原先知道嗎？」他小聲問，「海格是個混血巨人？」

「母親離開後，爸爸傷心極了。我爸爸是一個小矮個兒。我六歲的時候，如果他把我惹惱了，我就把他舉起來放在衣櫃頂上，總是把他逗得哈哈大笑……」海格低沉的嗓音更哽嚥了。美心夫人聽著，一動不動，似乎在凝望著銀色的噴泉。「爸爸把我帶大……可是，唉，他死了，就在我上學之後。打那以後，我就靠自己闖蕩了。鄧不利多給了我很大幫助，說真的，他對我非常好……」

「只是一雙襪子罷了。」榮恩說，他的耳朵邊微微有些泛紅，但他還是顯得非常高興。「哇，哈利——」他打開哈利送給他的禮物，是一頂查理火炮隊的帽子，「真酷啊！」他把帽子胡亂套在頭上，帽子和他的頭髮頓時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噢，沒什麼。」芭蒂乾脆地說，就和波巴洞的男生一起離去了。曲子結束後，她也沒有回來。

「下次再有舞會，你就趕在別人之前邀請我，別等到沒辦法了才想到我！」

「嗯……認識他的人都覺得沒關係，因為他們知道他沒有危險性。」榮恩慢慢地說，「但是……哈利，巨人是很凶狠的。就像海格說的，這是他們的天性，他們就像山怪一樣……生來就喜歡殺人，這點大家都知道。不過，現在英國已經沒有巨人了。」

「行了，沒關係。」哈利說，他呼吸仍然比平時急促，心跳倒恢復了正常，「以後——以後只要捅捅我就行了，好不好，不要那樣彎腰盯著我……」

「真是……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多比。」哈利說著就把襪子穿上了，這使多比又一次高興得熱淚盈眶。

「榮恩，」哈利小聲說，「我認為妙麗和喀浪在一起並沒什麼要緊——」

橡木前門被打開了，大家轉過頭去，看見德姆蘭的學生和卡卡夫教授一起走了進來。喀浪走在最前面，身邊是一位哈利不認識的穿藍袍子的漂亮姑娘。越過他們的頭頂，哈利看見城堡前面的一塊草坪被變成了一個岩洞，裡面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仙女之光——這意味著有幾百個活生生的仙女，她們或坐在魔法變出的玫瑰花叢裡，或在雕像上面撲扇著翅膀，那些雕像似乎是聖誕老人和他的馴鹿。

榮恩沒有回答。他氣呼呼地瞪著在近旁跳舞的妙麗和喀浪。帕德瑪交叉著雙臂，蹺著二郎腿坐著，一隻腿隨著音樂的節拍抖動著。時不時地，她用不滿的目光朝榮恩翻個白眼，榮恩完全把她冷落在一邊了。芭蒂在哈利的另一側坐下來，也交叉起雙臂，蹺起二郎腿，幾分鐘後，就有一個波巴洞的男生過來請她跳舞。

儘管老師們給四年級學生假期里布置了一大堆家庭作業，但學期結束後，哈利根本沒有心思做功課。在聖誕節前的那個星期，他和大家一起盡情玩耍。葛萊芬多塔樓裡的人幾乎和放假前差不多，而且塔樓似乎縮小了，因為住在裡面的人都比平常吵閙多了。弗雷和喬治的金絲雀餅乾銷路很好，在剛放假的一兩天，動不動就有人忽地一下，全身長出羽毛。不過很快葛萊芬多的同學們就吸取了教訓，對別人遞過來的食物非常警惕了，以免中間藏著一塊金絲雀餅乾。喬治很信任地告訴哈利，他和弗雷正在研製另外一種新產品。哈利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能接受弗雷和喬治遞過來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個馬鈴薯片。他仍然沒有忘記德思禮一家和肥舌太妃糖的事。

「哦，那可太悲慘了，」妙麗看著花兒走出禮堂進入門廳，毫不客氣地說，「她一天到晚淨想著自己，是不是？」

「即便他母親是個巨人，那又有什麼要緊呢？」哈利說。

哈利集中思想，小心著不要絆倒。芭蒂似乎很開心。她朝每個人露出燦爛的微笑，一個勁兒地領著哈利往前走。哈利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馬戲團的狗，由她領著表演把戲。走近主賓席時，他看見了榮恩和帕德瑪。榮恩正眯著眼睛注視著妙麗走過。帕德瑪繃著臉，似乎在生氣。

出門來到門廳裡，哈利和榮恩看見妙麗正在跟喀浪告別，然後喀浪就返回德姆蘭的船上去了。妙麗冷冷地掃了榮恩一眼，一句話沒說，就與他們擦肩而過，上了大理石階。哈利和榮恩跟在她後面，但剛上樓梯一半，哈利就聽見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