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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電青霜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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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雲山尋珍

十二 雲山尋珍

柏青青一時高興,要聽葛龍驤長嘯回音,哪裏會想到闖下這等大禍,差點兒讓爹爹也一同葬身在這些萬年冰雪之下,事後回思,也不禁心驚顏赤。聽龍門醫隱說完,與葛龍驤二人雙雙把靈藥服下,果然丹田之間,立有一股暖氣瀰漫周身,寒意為之減卻不少。遂涎著臉兒向龍門醫隱笑道:「爹爹不要再怪我們了,要是知道這一嘯之威,能有那麼厲害,誰還要聽什麼回音作甚,我們適才踏冰飛墜之時,約計這壑之深,足過三十丈。四壁都是堅冰積雪,又峭又陡,無法攀援。不如就順著這壑走去,或許走出路來。倘再能因此得到千年雪蓮,那才是因禍得福呢。」
童子雨是從側面縱落,柏青青本來恰好被那塊巨冰擋住,但她號稱「玄衣龍女」,當年所著均是一襲玄衣,冰塊體積雖大,憑嶗山四惡那等眼力,自然已經看出些微形跡,眼珠一轉暗自準備停當,故意望著葛龍驤所藏身洞山口一再遲延,欲前又卻。
龍門醫隱畢竟老成,見四外滾雪墜冰,越來越多,業已悟出其中道理,慌忙呼葛龍驤停嘯。但為時已遲,遠處一座本來就生得甚為傾斜高峰,首先頹倒。「砰」一聲巨響過處,雪塵高湧,冰雨橫飛。這一來四外峰崖,便如銅山東崩,洛鐘西應一般,整個受了劇烈震撼,隨著本身堅固程度,紛紛先後倒塌。
暫時放下這場虎躍龍騰的正邪大戰不表,先表明柏青青與葛龍驤在壑下洞前,所遇情事。
龍門醫隱方在焦急,山壁之上一聲歡呼:「爹爹!」柏青青的玄衣人影,已如瀉電飛星疾馳而下,霎時便到龍門醫隱面前,笑靨生春,得意說道:「爹爹,女兒在上面轉過兩座山峰,尚未找出路徑,後來忽在雪中發現幾行足印,再循此以尋,果已找到出山之路。爹爹隨我先去看看,等龍哥一好,便可趕上蟠塚,打他一場熱鬧架了。」
龍門醫隱含笑叫道:「青兒怎不知足,這類稀世奇珍,能得一瓣,福緣已不在小。這數百里積雪漫漫,難道你能把它全部挖遍?趕快找個避風所在,三天以後,我保險還你一個本來面目完璧無恙的葛師兄好麼?」
大雪山橫障西藏南疆,幅員遼闊。龍門醫隱等人入境後,那亙古不化的積雪主高峰,即已遙遙在目。龍門醫隱率領葛龍驤及柏青青,在離山腳不遠的一處鎮集之上,投店住宿,置辦入山所用乾糧及禦寒用具,並買來不少藥材,熬煉丹藥。
龍門醫隱含笑命起,並予引見眾人。柏青青甚愛這荊芸天真活潑,姊妹二人一會兒就好得蜜裏調油般,手攜手地往荊芸所居之處走去。
柏青青在冰後簡直被他逗得心急如焚,默計時間,葛龍驤此時恰巧正值功成不遠的緊要關頭,難道真要攻敗垂成,使自己抱憾終身不成?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任何能夠不動聲色的卻敵之策。想到此間,突見童子雨似已拿主意,欲往洞中硬撞。
柏青青此時業已看到那隱在雪中之物,像是紅色花瓣,不由芳心突突亂跳。但把花瓣挖出,卻又不禁大失所望。原來並非整花,只是一片花瓣,色作純紅,也不是龍門醫隱所說的千年雪蓮,那種白色之外,微帶淡紅的特徵。遂拿在手中,走到龍門醫隱身畔,噘嘴氣道:「爹爹,天下事那有這樣湊巧的,先前費了半天心力,採下的那朵雪蓮,白白的一點紅色不帶,現在雪中發現的這片花瓣,形狀雖和雪蓮一樣,卻又紅得過了頭。何況又非整朵,你說氣人不氣!」說罷,氣得把那紅色花瓣,隨手又行擲入雪中。
童子雨與左沖會合一處,目注龍門醫隱,獰笑說道:「柏老兒,你女兒業已被我引來,好讓我班二哥從容入洞,宰掉那姓葛小鬼。然後我們嶗山兄弟,三馬連環。柏老兒!你父女還不拿命來安慰我四妹的在天之靈,難道還想僥倖麼?」
話剛講完,壑底已然如飛上湧。龍門醫隱看左側壁上有一七、八尺方圓冰穴,正好藏人,越緊招呼葛龍驤、柏青青二人,一同縱過。
龍門醫隱初頗不解,後來轉念一想,頓覺恍然,不由暗笑自己糊塗。柏青青明明已經說過,諸人輕功俱高,腳印極淺,此時天仍不斷飄雪,足印自然已經蓋沒,還到哪裏去找。但心中總是覺得這些人物,出現得太已離奇,若不將其身分探明,此後時刻均將在疑神疑鬼的狀態之中,難得安定,遂仍慢慢順路前行,留神察看。
葛龍驤答稱不知,柏青青卻聽出爹爹言外之意,喜得急急問道:「爹爹,難道這就是千年雪蓮?但僅有這麼一瓣,可以夠龍哥復容之用麼?」
龍門醫隱父女不顧說話,鐵竹藥鋤及青鋼長劍一齊應戰。鐵竹藥鋤敵住精鋼摺扇,雙方均是招術精奇,一時難分上下。但柏青青掌中一柄青鋼劍,功力本不敵童子雨,何況童子雨的緬刀又是吹毛折鐵之物,越發相形見絀,上手不到二十招,就已危機屢現,險象橫生。害得龍門醫隱不時還要分神指點,逍遙羽士左沖的精鋼摺扇,趁勢加功。這一來,雙雙落在下風,父女二人頓時陷入苦戰,比起方才左沖窘境,還要艱難。因為兵刃不比掌法,稍一疏漏,便可立判生死。
柏青青不由詫道:「爹爹,你背後那隻藥囊之內,什麼樣藥沒有,怎的又要煉藥作甚?」
柏青青神針出手,童猶如未覺。直待眼看飛針即到後腦,突然縱聲狂笑,霍地回頭,左手執著一隻形似五行輪之物,但輪柄短只七、八寸,輪也僅只碗口大小,往上一舉,叮叮幾聲微響,柏青青所發透骨神針,頓時全被吸黏輪上。
龍門醫隱點頭說道:「你這主意倒真不錯,不過周圍地勢太險,如此做法,萬一失手,卻不堪想像呢。」
相持到了八十多招之時,龍門醫隱的來路之上,突起嘯聲,一條人影如飛縱到。落地現出八臂靈官童子雨的高大身形,劈空一掌擊向龍門醫隱,使逍遙羽士左沖得以乘隙脫出龍門醫隱的掌風籠罩以外。
葛龍驤也接口說道:「青妹不可冒失,要試還是讓我來試。」
柏青青聽那回音,極其清脆好聽,而且遠近所發,各有不同,不由童心又起,即回頭向著葛龍驤笑道:「這四山回音甚為悅耳,龍哥,你嘯它一聲,讓我聽聽?」
柏青青頗為佩服爹爹老謀深算,設想周到,唯唯應命。
這八掌,掌掌俱是絕招,威勢凌厲無匹。饒他逍遙羽士左沖,空負一身內家絕藝,也被打得身法錯亂,步步後退雙掌不住封閉招攔,m.hetubook.com.com無法還招,自然吃了不少苦楚。
葛龍驤正在發嘯,忽自身後冰壁頂端墜下兩團積雪,先還不以為意,後來見隔壑諸峰,也有類似事情,並有碎散冰塊從高處滾落,才曉得不是偶然。但仍不知是自己嘯聲與四外回音,激盪所致。
龍門醫隱一招得手,著著爭先,少陽神掌的九九八十一式,每式兩招,一共是一百六十二手,簡直化成一片掌山,呼呼勁風,把四外積雪激盪得飛起一片雪雨。逍遙羽士左沖的身形,被龍門醫隱圈在掌風之內,空自氣得鬚髮虯起,卻無法平反這先機一著之失,只得看關定勢,處處挨打。
柏青青竭力提氣,凌空發掌,那雪蓮果被劈空勁氣擊斷。柏青青身形落地之時,恰好把那墜下的雪蓮接到手中,喜孜孜地向龍門醫隱把手一伸,說道:「爹爹,你看看這朵雪蓮,合不合龍哥復容之用?」
「女兒找到路徑,當時喜得糊塗,爹爹這一問,我也覺得事有蹊蹺。那雪中足跡共有三人,輕身功力均似極高。其中一人足印,更是淺得若非目力極好而又特別留神,幾乎無法辨認。另外並還有一行女子足印,好像是隨躡三人之後,輕功也似不在女兒之下。這樣荒涼的冰天雪地之中,哪裏來的這些武林高手?是敵是友,還是彼此莫不相關,爹爹猜得出麼?」
龍門醫隱還未答言,一聲急呼:「爹爹。」柏青青果已如飛趕到。
三人同時縱身,柏青青究竟女孩兒家,在這等奇險萬狀之中,未免有點目眩膽怵,若非龍門醫隱與葛龍驤從旁護持,幾乎竟在冰上失足。
原來柏青青自爹爹走後,獨處洞前,覺得冷得難耐,遂如龍門醫隱所囑,在葛龍驤所處的山洞斜對面一塊巨冰之後坐下,調息運氣,周行百穴。做完一遍,果然覺得回暖不少。一想爹爹尚未回來,葛龍驤又不能驚擾,反正無事,不如索性多做幾遍。就在柏青青第二遍行功完畢,第三遍開始未久之時,自東北上空遠遠傳來一聲低嘯。
話猶未了,逍遙羽士左沖已自懷中取出獨門兵刃精鋼摺扇;八臂靈官童子雨,也自襟底撤下一柄色若寒霜的軟鋼緬刀,斷喝一聲,雙雙撲到。
荊芸雖然新交柏青青這樣的閨中好友,不捨分離,但格於母病,也只好唯唯應命,含淚而別。
龍門醫隱暗暗心驚來人這份俊拔輕功,等到人往地上一落,辨清面貌,心頭更不禁打起鼓來。瞥眼四顧,別無人蹤,大敵當前,只得把一切暫置度外,仰面朝來處方向先低發起一聲清嘯,然後納氣凝神,含笑抱拳答道:「逍遙羽士之名遐邇皆知,二十年前柏某曾承讓一掌,怎能忘卻?駒光易逝,歲月不居!昔時青鬢朱顏,而今彼此都成了蒼蒼鬚髮,恩仇糾結,俗務勞人,左兄也有這種滄桑之感麼?」
柏青青又累又餓,從囊中取出鍋貼充饑。因為連著吃了多日,對那又硬又冷而又淡而無味的鍋貼,實在食不下嚥,勉強就著最後一小塊鹵肉吃完以後,口中又覺得有些焦渴,遂走到積雪稍厚之處,拂去表面雪花,挖了一團浮雪,當做水飲。剛剛放入口內,忽然看見自己所挖之處,似乎隱隱自雪花之中透出一點紅色。不由大詫,遂蹲身下去,慢慢挖掘。龍門醫隱見狀問道:「青兒,你這樣挖掘,雪中發現何物?」
到得她家,龍門醫隱與荊母,本係當年舊識,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唏噓。風濕之症,本難速癒;龍門醫隱為荊母施以針灸,並留下丹丸,告以兩月之後,當可痊癒。
柏青青知道在此情況之下,除卻一拼,再無別策。長劍振處,光凝一片寒星,當胸點到。童子雨不招不架,滑步後退,接連幾躍,業已上得山壁,向下哂笑道:「女娃兒居然好膽,還敢逞強?來來來,我引你與柏長青老賊一齊併骨。」說罷,便將那隻小輪揣向懷中,向前躍去。
念頭一轉,柏青青劍交左手,右掌扣定四、五根透骨神針,心想童子雨縱然知道洞內有人,因石隙太小,料也不敢貿然鑽入,但等他到洞前探頭探腦之時,這一把神針,定送他命歸極樂。
龍門醫隱把鐵竹藥鋤插入雪中,兩人便是雙掌在胸前交錯,目光凝注對言,一瞬不瞬;足下則盤旋繞走,誰也不肯先行攻敵。
「你服此靈丹以後,我便將瘡疤揭下,敷以雪蓮所搗紅泥,你再冥心獨坐,靜慮寧神,大約一晝夜之間,便可還你本來面目了。你吃過這番苦楚,當知師長之言,斷無謬誤。宇文屏雖然是你殺父之仇,在未將她『萬毒蛇漿』設法破去之前,就算狹路相逢,也不應再逞匹夫之勇。」
鐵魚兇僧不知葛龍驤從獨臂窮神柳悟非之處學來的「龍形八掌」,最拿手的就是騰空攫拿,夭矯變化,一時好勝心起,暗忖你既想以方才青衣少女所用招術找回場面,我也照樣以原式應敵,倒要看你怎樣斷我右臂。
不知多久過後,震響才逐漸平息。三人存身之處,本來離地約有八、九丈高,此時因壑底堆起一層坍瀉冰雪,望去已經不及三丈。龍門醫隱見冰雪雖不再崩塌,但這壑底陰森森的,四處盡是峭立冰峰,本來已經冷得夠勁,再略有微風起處,簡直砭骨生寒。三人雖有內家功力,又有風衣耳套等避寒之物,依然覺得有些禁受不起,牙關均在捉對廝拼。看這目前情勢,巨震過後,山谷移形,不要說是再找什麼千年雪蓮,就想平安尋得來路出山,也不知要在這漫天匝地的冰雪之中輾轉多久。好在乾糧帶得甚多,冰雪之間,又不虞飲水,只要不再闖下方才那種大禍,認準一個方向,走他個一月半月,也總能走得出去。
說完他又回顧青衣少女笑道:「姑娘手中吳鉤劍,在我心目之中還想不起有第二人用此,只記得昔年甘、新之間,有一位以輕功提縱術獨步江湖,人送美號『神行無影』的荊滌塵荊大俠使用此劍。不知與姑娘是一家麼?」
柏青青絕世丰神,這一佯嗔薄怒,另有一種醉人風韻,葛龍驤竟然看得癡癡無語。
龍門醫隱一聽,冷面天王班獨中了一把柏青青所發的透骨神針,居然未死,已與八臂靈官童子雨往尋柏青青、葛龍驤,不禁暗暗叫苦。但眼前這逍遙羽士左沖,武功為嶗山四惡之首,實是勁敵。一動上手,短時間內自己無法返援。剛m.hetubook.com.com才這聲低嘯,柏青青不知已否驚覺,她一人說什麼也敵不了嶗山雙惡,結果非迫得葛龍驤出洞助戰不可,縱然能保僥倖無事,前功盡棄當已無疑,何況還有一個女子蹤跡,至今未現,是友是敵尚不得而知。正在心急如焚,忽然轉念一想,諸一涵在那柬帖之上,不是對葛龍驤諄諄告誡,人雖受命於天,禍福仍由自召,自己一生行事,無虧天理,倒要看看今日是怎樣的收場結局。
她這裏跟蹤八臂靈官童子雨,翻上山壁不久,壑中突然又自右側飛落一條人影。到得壑底,現出身形,是個獨臂矮瘦老者,正是嶗山第二惡,冷面天王班獨。班獨眼望柏青青去處,滿面獰笑,縱身便到葛龍驤所藏洞口。因見堵洞大石的孔隙太小,恐怕有人在內,驟起發難,不易抵禦。幾經遲延,終於把心一橫,提足混元真氣,全身一蹲一搖,竟運用了「縮骨法」,把本來就頗為瘦小的身形,縮成八、九歲孩童大小。右掌護住面門,方待飛身闖入,身後山壁之上,突然傳來「噗嗤」一聲脆生生的嬌笑。
逍遙羽士左沖與龍門醫隱二十年來未曾見面,雖然萬里尋仇,但對方那等聲望,貌雖悠閒,實亦不敢輕敵。暗想二弟、三弟收拾兩個少年男女,定然容易得手,等他們功成趕來,再與柏長青老兒硬拼,才比較上算。
龍門醫隱知道愛女巴不得葛龍驤立時恢復容貌,略為沉吟,便即笑道:「有這稀世奇珍在手,何時治療均是一樣。不過此間遠隔塵寰,絕無欲擾,不如先把你心願了卻,再出山會合你余師叔、谷師妹,同上蟠塚,翦除雙兇吧!」
次日三人裹糧入山,這山果然險惡荒寒,休說人跡,連一般生物俱極罕見。一連多日,哪裏找得到什麼千年雪蓮半點蹤影。
龍門醫隱見狀說道:「青兒,這點痛苦,龍驤想能忍受。我方才不是說過,雖然靈藥有功,他自己也要寧神靜慮。倘心有旁騖,最易功虧一簣,留下痕跡,再難恢復。你還不放手走開,擾他做甚?」
龍門醫隱小心為他拭淨污血,便將玉碗之內雪蓮所搗紅泥,勻敷雙頰,向葛龍驤囑咐道:「你已外敷內服兩種稀世靈藥,且自靜坐用功,心頭不可生一雜念。但等將近一對周時,頰上敷藥之處必然發生奇癢,彼時切記千萬強忍,不可抓撓!癢過生痛,仍然不可理會。痛罷之時,所敷靈藥自落,大功即成。外人心力已盡,你好自為之,我與青兒在洞外守護,免得分你心神,並略為察看周圍環境。」
他自思自想,不覺多時,柏青青仍未見轉。不由心中焦急,暗悔不該讓女兒前去,倘再有差池,叫自己先顧哪頭是好。
龍門醫隱慌忙從雪中撿回那紅色花瓣,反覆審視,又放在鼻端細嗅,出神良久,然後展顏笑道:「世間事確實往往可以巧遇,而不可強求。你們二人可知道這片紅色花瓣的來歷?」
大雪荒山,若是尋常人的足印,當然好找但輕功到了火候,再加上為時已久,哪裏還有絲毫痕跡。龍門醫隱又走了會,依然四顧茫茫,盡是些一塵不染的皚皚白雪。他心念柏青青及葛龍驤,覺得業已走得太遠,萬一有事,呼應不及方擬作罷回頭,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無量佛」號。
龍門醫隱看出她所用兵刃身法,想起昔日故人,命葛龍驤上前換下。荊芸一旁觀戰,見這蒙面少年也並不比自己大幾歲,那狠的兇僧,竟然不堪一擊,心中不由豔羨不已。
想到此處,左沖目光微睨龍門醫隱足下所留雪痕,心頭不禁一驚。暗想自己以為這多年來,絕慾苦練,功行大進,哪知對方也非昔日,看這足下雪痕,彼此竟似仍在伯仲之間,自己未必能操勝算。
柏青青自然正中下懷,葛龍驤更是由她父女做主。龍門醫隱便自身後藥囊之中,取出一隻小小玉碗,將那瓣紅色雪蓮用玉杵慢慢碾成一小堆極細紅泥。石洞之中,頓覺異香挹人,心神皆爽。然後再從一個黃色磁瓶之內,傾出一粒半紅半白,龍眼般大小丹丸,向葛龍驤笑道:
這一來四山回應,果然萬音齊作。柏青青剛才微帶慍意的嬌靨之上,遂現笑容。龍門醫隱雖然見多識廣,但這種冰山雪嶺之中也是初經,只覺得小兒女們淘氣有趣,含笑而視。三人竟全未覺出有莫大危機,即將爆發。
柏青青聽爹爹一問,微覺怔神,稍為遲疑答道:
鐵魚兇僧也真硬紮,倒地之後,隨即躍起。他自知肘骨已斷,用左手捧住斷臂,臉上也已擦破,血跡殷然,鋼牙緊咬,神色獰厲,恨聲說道:「小輩留名!佛爺今日技不如人,失招落敗,要殺便殺。否則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日。」
柏青青本就閒得無聊,龍門醫隱這一有事分派,頗為高興。眼望右側山壁的傾斜程度,估量以自己這輕功,上下當可自如,遂略為整紮,插穩背後長劍,巧縱輕登,幾躍而上。
他這一睨一想,也不過是剎那之間,但龍門醫隱是何等人物,就把握了這彈指光陰,立佔先機,一聲:「左兄留神!」身形欺進,硬踏中宮,搶攻八掌!
聲音低沉寬厚,入耳極清,一聽即知此人內功甚好。龍門醫隱霍地回頭,只見遠遠一座雪峰之上,站著一個面容清秀的青衣長髯道人。
三人踏冰飛墜,快若殞星,龍門醫隱在半空喊道:「龍驤,青兒!我們要這巨冰到地以前的六、七丈時,借力縱向可以落足之處,這種尺寸太難拿捏。因縱得太早,可能落足艱難,而縱得太慢,又必為碎冰所傷。總之,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天由命。我們三人生死俱在一起,你們隨我行動便了。」
柏青青邊說邊走,突然指著右前方的冰崖絕壁,一聲歡叫道:「爹爹!看那崖壁冰縫之間,長著的那朵白色大花,不就是我們要找的千年雪蓮麼?」
辛子壽竭誠接受,說是自己早有此心,定然不負龍門醫隱一番諄諄好意。酒闌人散,辛子壽率領袁雄、孟武回轉成都,龍門醫隱等三人則仍策馬西行,直奔西藏。
龍門醫隱等人,武學再高,也無法與這種自然威力相抗,只得緊貼身後峰壁,全神防禦上空飛墜冰雪。漸漸身後冰壁也經不住震盪搖撼,而起了咋喳喳的斷裂之聲,三人均不禁暗暗叫苦。漫天均是冰花雪雨,無處可逃,自料難免葬身在這無邊冰雪之內。
柏青青喜出望外說道:「爹爹,這紅色千年雪蓮,既有如此妙用,把它整朵挖出豈不好麼?」和_圖_書遂拖著葛龍驤二人,劍、杵齊施,在方才發現紅色花瓣之處附近挖了半天,休說整朵雪蓮,卻再連一片花瓣都挖不出。
但龍門醫隱雖然佔了上風,心中仍然暗暗著急。好不容易把握住對方心神稍為旁注的一剎那間,取得了優勢;唯因雙方功力相若,一兩百招之內,尚還分不出強存弱死,自己必須想個良謀,與左沖速戰速決,才好趕回接應柏青青等二人。
柏青青一聽老父身受重傷,不由五內皆裂。見這童子雨還不知葛龍驤身藏洞內,細權輕重,仍以先援老父為是。她真不信童子雨手中所用的似輪非輪之物,竟能破去爹爹在天心谷中苦練的透骨神針,悶聲不響,玉手一探一揚,又是幾縷寒光,劈面打去。
「黑天狐宇文屏的五毒邪功之中,雖然以『蛤蟆毒氣』與『萬毒蛇漿』並稱,其實還是那『萬毒蛇漿』最為厲害,因此物係採集各種毒蛇毒液凝煉而成,再好的解毒靈藥,也不能將各種蛇毒一一盡解。所以衛天衢雖然接得黑天狐兩粒自煉的解毒靈丹,也不過把你嗅入鼻中的『蛤蟆毒氣』解除,『萬毒蛇漿』所留瘡疤,就不能徹底根治。我這顆半紅半白丹丸,是用一種罕見靈藥『朱藤仙果』及千歲鶴涎配合所煉,雖在把握為你祛除餘毒,但要保你臉上瘡疤揭去之後,新肉生出能與原來皮色一樣,就不敢說此滿話。現在比千年雪蓮更為難得的純紅雪蓮已得,萬慮皆除。
這時入山已深,千萬年來不融的冰雪積威,天氣冷得裂膚墮指,噓氣成冰。葛龍驤覺得為了自己復容之事,累得心上人及她老父受此苦楚,著實過意不去。幾次勸說作罷回頭,柏青青哪裏肯依,反而嗔怪他不懂人生情趣。不但萬里風塵僕僕西來,斷無空手而回之理,就是領略一下這西陲絕峰,雪窖冰天的特殊風味,也增加不少見識。
這條深壑極長,三人走了數日,仍然是在那些浮冰積雪之上。前面也無絲毫路徑可尋,不由均覺得有些氣悶。
柏青青先前聽得龍門醫隱嘯聲,便知爹爹遇敵。童子雨這一番話,句句打入心坎。側耳一聽葛龍驤在洞內毫無動靜,心懸老父,只得暫撇情郎,把心一橫,隨著童子雨後影追去。
八臂靈官童子雨吸去飛針,對柏青青獰笑一聲說道:「娃兒,我只道你藏身洞內,原來竟在此地。你父女前在嶗山猖狂,傷我四妹,今日定當拿命來償!柏長青老賊已在上面中了我大哥的內家重掌,口吐鮮血,你還不是如俎上之魚肉一般,再如不知趣自栽,我大哥一到,他不像我生平最忌女色,你就要死得不乾淨。」
葛龍驤微笑說道:「動手之前,已先向辛老前輩問出,你平昔嗜殺,手上血腥太重,才奉諭斷臂示儆,望能從此回頭。你若真的不服,我名葛龍驤,衡山涵青閣、洛陽龍門山天心谷兩處,均可找我。」
柏青青聽爹爹在打趣自己,不由頰泛微紅。挖了許久,徒然無功,本已不願再挖,三人遂仍順壑前行,找尋避風所在。又復走了半日,壑中瀉雪碎冰漸稀,料已即將走出崩塌範圍,可能找出路徑。三人正在高興,突然又在前路轉彎之處的峰壁上發現一個大洞。
柏青青已難再忍,銀牙一咬,悄沒聲息地從冰後長身,玉手一揮,四、五根透骨神針精光閃處,齊向八臂靈官童子雨的腦後飛去。
說罷便與柏青青相偕出洞,一看四周形勢,對柏青青說道:「龍驤復原尚需對時之久,在此漫長時間之內,枯坐洞口,亦覺寒冷難耐,不如借此守候之時,一探出路。此處兩面均是千尋峭壁,無可攀援,只有前路及右側這段數十丈高的略帶傾斜山壁,似尚能走。我先在此守護,你可翻上這段山壁,略為探看上面有無出山路徑。不管所見如何,務必在兩個時辰之內回來,換班守護,我再往壑底前方探路。」
龍門醫隱笑道:「我畢生除武術之外,專研醫學,為了採藥煉丹,所見自多。但雪蓮一物,卻只見過你先前所採的普通一類,千年雪蓮卻是聞而未見。但典籍之上,載有:『雪蓮白色,千年以上,花瓣四周略呈淡紅;三千年以上者,色作純紅』之語。千年雪蓮已有起死回生之功,但比起這種純紅雪蓮,則又差得甚遠。這朵稀世奇珍,大概是生在什麼絕壁之巔,此次峰壁崩塌,才隨附冰瀉雪埋在此間,而被青兒無意之中發現。有此一瓣奇珍,任何已入膏肓之症,均能著手回春。龍驤臉上的那點瘡疤,簡直不算回事了。」
青衣少女一聽,面前這位老者不但是爹爹舊識,並還是武林大俠,當代神醫。不由喜出望外,改口下拜道:「侄女荊芸,叩見伯父」。
柏青青暗估在場三人輕功老爹在冰雪之上大約能縱五丈,葛龍驤和自己則拼盡全力最多四丈左右,那花長在六丈以上,怎生摘取?尋思片刻,眼珠一轉,忽有所得,向龍門醫隱道:「爹爹,女兒倒想了個笨主意在此。你用『大力金剛手』把我甩上半空,然後我再借力縱身,預料當可離花不遠,再給它來一劈空掌,不就下來了麼?」
龍門醫隱「哦」了一聲道:「在這窮邊絕塞之中,突現四名絕頂好手,若是從不履中原,姓名未為世曉,就在此大雪山中隱居的奇人逸士,因無故雪崩,出來察看所留足跡,倒還罷了。倘非此等人物,卻極可慮。待我上去細察一番,再作準備。你須稍離此洞,密為守護。以防萬一人來,見你守在洞口,知道內中有人,只一闖入驚擾,葛龍驤前功盡棄,就太可惜了。」
初時嘯聲甚低,遠峰近壑所生回音,也悶沉沉的無甚好聽。柏青青認為他虛應故事,剛把秀眉一皺,葛龍驤嘯聲已轉高亢,並為博心上人高興,竟將罡氣凝聚,全力施為。雖然比不上龍門醫隱所發「獅子吼」那等石破天驚,但也清越寬宏,而且歷久不斷,極見功力。
三人這一縱身,足下加力,巨冰墜得更快。砰訇一聲,那一大塊巨冰,整個震裂無餘,十餘丈方圓之內,全是晶瑩冰塊飛舞。龍門醫隱運足少陽神掌,一陣劈擋。總算僅有葛龍驤因欲以身翼衛柏青青之故,背上中了幾塊碎冰,但他內有「天孫錦」至寶護身,並無妨礙。
三人齊覺心神一懸一落,便已隨著巨冰,飛墜深壑。先前身後冰壁,也恰在此時坍塌。轟隆巨震,雪霧瀰空,聲勢之烈,委實懾人心魄,無與倫比。
柏青青小嘴一努,剛待反駁,龍門醫隱目光一掃葛龍驤頰上傷處,瞿然m•hetubook•com•com說道:「我方才想想,在這種極冷氣候之下,生肌雖然較為困難,但可保住創口不再發生其他變化。我囊中靈藥甚多,且往前行,找個避風所在,就算沒有千年雪蓮,我也想憑這點醫術,為龍驤復容之事做一嘗試!」
龍門醫隱接到手中,反覆細看,向柏青青遙頭苦笑一聲,說道:「青兒,你枉費心機了。這朵雪蓮才不過百年左右。」
「龍驤,青兒!趕快躍上這塊大冰,隨它一同滑下深壑。」
葛龍驤接口說道:「就是為了千年雪蓮,不但累得老伯及青妹陪我萬里奔波,並還歷此奇險,實在問心難安。現在我們且妥為商議覓路出山之計。那雪蓮根本就虛緲難尋,不必再去找了。」
柏青青自管說得興高采烈,龍門醫隱卻在皺眉深思,等她說完,瞿然問道:「你所發現的雪中足印,共有幾人?踏雪功夫深淺,可曾加以注意麼?」
柏青青折騰半天,以為葛龍驤即可恢復昔日容光,正在興高采烈,突聽龍門醫隱此言,不亞於自當頭澆下一盆涼水,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足下小蠻靴,拼命用力一跺,竟把冰地跺裂了三、四尺大一塊,順坡滑下,轟隆一聲,墜入無底絕壑。四山回音悠久不絕,頗為悅耳。
龍門醫隱雙眉一皺,目光仍然注意左、童二人,口中怒聲問:「青兒怎違我命,擅離守護之職?」
龍門醫隱此時已把一切付諸無相無礙,聽左沖再度相問,長眉一展,哈哈笑道:「窮邊絕塞,喜遇高人,在這無垠冰雪之中印證武功,倒是別開生面。既承相問,柏某是想先掌法領教。」
逍遙羽士左沖,見自己業已發言挑戰,龍門醫隱竟仍沉吟不語,微詫問道:「柏大俠何以吝不下教?」
原來那些千百年冰雪所凍積的冰崖雪壁,有的業已凍成整座山峰,只要氣候不變,便比普通石峰還要堅固,但有些地方卻是虛浮凍結,酥脆異常,禁不住一點震動。
鐵掌神刀辛子壽所保紅貨,有這等能人同行,自然平安送達康定城內。鏢貨交卸之後,辛子壽一身輕鬆,以酒酬勞,與龍門醫隱等人酒樓買醉。席間龍門醫隱勸他,須知江湖之中能人輩出,這大年紀,已如風前之燭,瓦上之霜,應該見好即收,不必再行置身江湖鋒鏑。
荊芸之母,當年亦係南疆有名俠女,因夫妻二人性皆嫉惡如仇,對頭結得太多,晚年看透江湖險惡,遂攜女隱居到這川康邊境。荊滌塵天年一到,撒手歸西,就拋下這母女二人相依為命。荊芸之母患有風濕之疾,時發時癒。這幾天病得極為厲害,附近又無名醫,荊芸要想遠出求醫,又不放心母親一人在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們所居,就離那片叢林不遠。葛龍驤用馬鞭甩那鐵木魚時,聲音甚大。荊芸悄悄跑來,聽出兇僧攔路劫鏢,仗著家傳武學,想幫著鏢客把和尚打跑。那知和尚棘手,仗義不成,反而幾丟小命。
柏青青、葛龍驤均覺臉上一紅,柏青青撒手起立,站在一旁;葛龍驤則趕緊冥心內視,坐靜入定。
洞並不深,但進口之處堵有一塊大石,人須從石隙之中鑽入,確甚隱蔽。柏青青察看洞內,亦甚潔淨,遂向龍門醫隱笑道:「爹爹,看這壑中冰雪漸少光景,我們好像即將走出崩塌區域,但何時能出此山,還說不完。此處既然發現這個洞穴,我們究竟應先覓路出山,還是先在此間把龍哥頰上瘡疤治好呢?」
龍門醫隱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只要主意一定,任何人都難以扭轉,只得讓她冒險一試。遂用右手抓住柏青青後腰絲縧,左手扶住肩頭,潛運功勁,口中說了聲:「青兒留神外側絕壑,爹爹送你上去了。」說罷,右手內力一發,柏青青的嬌軀,便知一支急箭一般,往上躥起約有三丈。她趁龍門醫隱這一甩餘力未盡之時,猛又施展輕功絕技「海鶴鑽雲」,雙掌端平,齊胸下壓,左腳再在右腳面上一借力,果然又行拔起兩丈多高,離那冰縫之中所長雪蓮,業已不足八尺。
柏青青聲音帶泣說道:「女兒聽說爹爹有難,顧不得再護龍哥。」
道人見龍門醫隱回頭,口中沉聲獰笑,雙肩微動,並不向高拔起,竟如條直線一般,平射過來。兩個起落便在龍門醫隱十數步外,輕輕站穩,單掌胸前一打問訊道:「當代神醫柏大俠,可還認得我這下三濫的武林敗類麼?」
冰壁頂端尖銳之處,首先斷折,一段三丈方圓的堅冰,登時帶著無比驚風當頭下砸。幸而三人均係貼壁而立,墜冰到了頭上丈許之處,即與冰壁相撞,裂成兩大塊。順著山徑,滑向前方深壑。但身後冰壁,經這一撞,已有整個崩塌之勢。
龍門醫隱笑道:「大雪山山嶺重沓,濃雲迷漫,冰雪縱橫,氣候極冷。千年雪蓮又是罕有之物,不知要入山多深多久,才希望尋到。所以特煉些耐寒靈藥,以備不時之需。這種雪地冰天之內,馬已無用,就寄養在店內,等回程之時,仍可代步。好好休息一宵,明天就該一嘗苦寒滋味了。」
青衣少女眼圈微紅,盈盈欲淚,低聲說道:「那是我爹爹,五年前已經去世。老伯伯既與我爹爹相識,不知怎麼稱呼,侄女也好拜見。」
柏青青入耳便知,那是爹爹業已遇上強敵,特地傳聲示警。不禁芳心大震,翻手拔出背後長劍,還未起立,頭上疾風颯然,已自壁上縱落一個身材魁梧的道裝巨人,認得正是嶗山第三惡,八臂靈官童子雨。
她上次在大碧落岩一擊功成月,那是因為事出不意,而冷面天王班獨又身帶內傷,才中了此針。
龍門醫隱想少時冰壁一坍,再在此處停留,無殊等死,但四路皆斷,無法可施。一眼瞥見適才折斷下砸的冰壁尖頂雖已裂成兩塊,仍有丈許大小,一塊已然墜入深壑,一塊正在隨坡下滑。忽然情急智生,想出了一條死中求活之計。把握這剎那良機,向葛龍驤、柏青青二人大聲喝道:
葛龍驤解下蒙面黑巾,盤膝坐定,依言服下那顆半紅半白丹丸。龍門醫隱便取出一柄小鑷,將鑷柄用布纏好,準備治他頰上瘡疤。柏青青怕他難忍疼痛,也靠他坐下,並伸出玉臂,輕輕將葛龍驤扶住,等待爹爹動手。
龍門醫隱見愛女功力較前又有進境,心中自然高興。暗想這般年輕後輩,像自己女兒、葛龍驤谷飛英及杜人龍等人,個個均如精金美玉,威鳳祥麟,資稟極好;自己在川、康邊境,所收荊芸,https://m•hetubook•com.com也頗不錯,他年必然能為武林放一異彩。黃山論劍之後,自己這些老一輩的,也真該跳出江湖是非圈外,專心精研長保真如之道。塵世因緣,大可交代給這些後起之秀,去善為處置的了。
逍遙羽士左沖,見龍門醫隱竟然自己說起客氣話來,眼珠一轉,已知其意,微微笑道:「柏大俠真工心計,但與你同來之人,已有我二弟、三弟前往相會,不必再通知了。我們嶗山兄妹,與柏大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去歲之秋,何以乘左沖遠遊關外之時,與柳悟非擅闖我大碧落岩,殺人放火。左沖歸來,人亡居毀,此恨難消。遂率領二、三兩弟,萬里追蹤,幾把鐵鞋踏破,今日才在這雪山之中相逢。正好把二十年前一掌之惠,和我四妹之仇,一併清算。多言無益,柏大俠,我們是過掌還是動兵刃?左沖要得罪了。」
龍門醫隱遂手執鐵竹藥鋤,向適才柏青青探路之處,飛縱而上。上得峰頭,只見近處一帶,並無絲毫路徑可尋,遂依照柏青青所說方向,轉過幾座山峰,果已發現出路,但柏青青所說的三男一女所留足印,雖經仔細留神,仍舊毫無蹤跡。
龍門醫隱隨柏青青手指之處望去,果見那崖壁的冰縫之間,長著一朵其大如碗似蓮非蓮的白色大花。但那花離地約有六、七丈高,足下又是冰雪,再好輕功也難縱上。何況一邊是冰壁千仞,一邊是絕壑無底,稍一失足,便無生理。不由躊躇說道:「那花倒確是一朵雪蓮,不過花向上生,是否已有千年,不採到手時,無法看出。花生絕壁,離地太高;冰雪非土石之類,又不便用壁虎功、游龍術之類功夫,攀援而上。此花最忌五金之屬,更不能用暗器去打,怎樣搞它下來,倒真煞費思索呢!」
龍門醫隱等兇僧去遠,向鐵掌神刀辛子壽微喟說道:「武林之中就是這種恩怨糾纏,何時能了?明明知道像這等兇僧,最好當時殺卻,免留後患,但既為俠義,總不能不予人以自新之路。看他臨去怨毒神情,絕難悔悟,從此又將多事。」
鐵魚兇僧聞言,把滿含怨毒的目光,又朝葛龍驤死盯幾眼,手捧斷臂,回頭向林內走去。
此時上面震勢未了,大堆冰屑不住凌空下瀉,織成一道冰雪飛瀑,煞是奇觀。龍門醫隱端詳置身之處,同樣是塊冰壁凹處,但這塊冰壁已經凍成了整座山崖,高逾百丈,厚至不可測量,再比這大上千百倍的震勢,也可確保無恙,這才定下心來。回想方才足踏殞冰,從雪塵冰雨之中,一墜百丈那種驚險之情,饒他龍門醫隱是當代奇俠、武林泰斗,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荊芸見龍門醫隱著手成春,母親病勢當時便見減輕不少。高興之餘,偷偷把心事向母親一說,荊母當然贊成。母女二人苦求之下,柏青青再在一旁推波助瀾,龍門醫隱只得點頭應允,當下便傳了荊芸一套掌法及內功口訣。告以自己有事藏邊大雪山,她母病未癒,不能隨去,可在此習練所學,等雪山之行轉來,再帶她母女二人,移住洛陽龍門山天心谷內。
逍遙羽士左沖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少陽神掌,威鎮江湖,二十年前,左沖就在此掌下含羞帶恨,柏大俠請!」
她天性|愛武,再與柏青青一見投緣,越發堅定了非磨著龍門醫隱把自己收為弟子之念。
柏青青小嘴一撇,白了一眼說道:「論別的拳劍招術,你或許真能勝我一籌半籌;但若論輕功,我並不遑多讓人家想好主意,要你來試作甚,爹爹快用大力金剛手,朝上甩我一下。」
那塊巨冰,如飛順勢下瀉,顛簸異常。三人均用「金剛拄地」身法,將足踏入冰內,定穩足跟,並且相互扶持,以防萬一不慎。那冰滑到壑邊,下面一空,因瀉勢凌空一飛便是丈許,然後墜向百丈深壑。
龍門醫隱以極快手法,三鑷、兩鑷便將葛龍驤雙頰瘡疤去淨,那似紅非紅的腐肉之色,竟使得柏青青掩目轉身,不忍相視。
主意方定,疾風人影已以當頭,兇僧果然仍是左掌一領對方眼神,右掌攔腰橫砍。哪知左掌剛剛拂出,葛龍驤右掌一沉一轉,反走內圈,輕輕兜住左臂,往外一格,兇僧半身頓覺痠麻,門戶全開。一聲「不好」猶未吼出,葛龍驤半空中忽的轉身,「神龍掉尾」,左掌正好反切在兇僧砍來右掌的肘彎之處。「哢嚓」一聲,肘骨立折。龍驤雙足再趁勢在他肩頭往後一蹬,鐵魚兇僧狂吼一聲,身形摔出七、八步遠。葛龍驤卻借這一蹬之力,仍舊落在先前原位,意態悠閒,若無其事。
葛龍驤見心上人因雪蓮不對,失望生嗔,正在想不出拿什麼話來安慰她,突然見她回嗔作喜,要聽自己長嘯回音,哪裏還會深思,遂即面對絕壑,引吭長嘯。
此時雙方對面童子雨前車有鑒,警戒已深,何況業已製成專門剋制此針之物,哪裏還能得手,寒光到處,童子雨舉輪一揮,又被全部吸去。
目前唯一可慮之處,就是酷冷嚴寒,難以長久相抗,萬一在三人之中,有人凍得病倒,卻是莫大麻煩。龍門醫隱遂命葛龍驤、柏青青二人,用本身真氣流走周身要穴,俟關節各處稍為回暖之時,便取出未入山前煉來禦寒之用的紅色靈丹,佐以太乙清寧丹,各服一粒,正色說道:「這種禦寒丹藥之中,信石放得太多,服下足以傷人;雖有我太乙清寧丹可以抵制,但不到冷得無法禁受之時,仍以不服為是。你們如覺寒冷過甚之時,千萬不可強熬,隨時以純陽真氣,照內家坐功口訣,周行十二重樓,即可抵禦不少寒冷。總之,我們身困冰天雪海之內,艱阻無邊,凡事務須謹慎小心,再不能像先前那樣淘氣闖禍了。」
龍門醫隱持鬚嘆道:「昔年老友,不想已作古人。老夫柏長青,賢侄女不必多禮。方才聞道令堂有病,老夫尚明醫道,你現居何處,領我前往一觀。」。
葛龍驤在這父女二人面前,自己根本無法作得任何主意!龍門醫隱話剛說完,柏青青業已連聲讚好,纖腰一擰,便自縱落壑底墜冰積雪之上,施展輕功朝前走去。
柏青青一見,不由暗暗吃驚,這些嶗山惡賊,竟從萬里之外追蹤來此。四惡之中,追魂燕繆香紅被自己手刃,冷面大王班獨中了那麼多透骨神針,料也難逃一死。這童子雨既已來此,則爹爹在上面所遇,定係嶗山大惡逍遙羽士左沖無疑。但目前之事,煞費躊躇,自己一與童子雨動手,必然把洞內正在緊要關頭的葛龍驤驚動,倘若前功盡棄,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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