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變幻莫測
仲孫飛瓊忽然發現這幾句話又涉雙關，聽來大覺刺耳，遂怒形於色地白了夏天翔一眼，說道：「你這個人大壞，從今以後不理你了！」
尉遲巧答道：「我雖有此疑，卻不敢如此斷定。因所知畢竟有限，四海八荒的遁跡高人之中，決不會僅僅就這三男二女而已。」
尉遲巧看出對方神色是在故意掩飾，不禁心頭暗自好笑，站起身形向戚大招及吳榮深深一揖，含笑說道：「尉遲巧乃是替人傳語，倘若有所失言，或說得不對之時，尚請戚掌門人與吳兄多多擔待。」
話音一頓，目光略注夏天翔，含笑問道：「夏老弟，你看鹿玉如、仲孫飛瓊、霍秀芸等三位姑娘之內，哪一位是你在九疑山麓所見之人？」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說道：「我們此行，不宜驚動對方，是否徒步前往？好在青風驥心靈耳健，倘有急事，我只要發嘯相呼，它便可循聲立至。」
尉遲巧笑道：「這位鹿姑娘好似對崑崙聲譽維護頗切，才會幾乎與你翻臉動起手來！萬一她在羞窘氣憤之下，接過天荊樹葉，竟然毀去，將來要想揭破點蒼、祁連兩派陰謀之時，豈非難尋證據？」
就在這種情境之中，忽然聽得有人低低叫了一聲「夏天翔」。
夏天翔想了一想說道：「我師傅平素不大愛管閒事，還是假借『天外情魔』仲孫聖老前輩的名頭比較適合！」
夏天翔憬然一驚說道：「姊姊，你的馬快，且帶大黃去替尉遲老前輩打個接應，請小白幫我跑趟絳雪洞吧！」
黃衣老人低若游絲的語音自黃色綢幔以後傳出，緩緩說道：「戚掌門人可問這位『三手魯班』尉遲朋友索取證據，證明他確是受『天外情魔』仲孫聖所差。如有證據，聽他自去，否則仍按一般江湖人物擅闖祁連的懲戒辦法，由我隔空彈指，將其點倒，送往絳雪洞中，凍成寒冰塑像，充作陳列！」
夏天翔目注仲孫飛瓊，異常關切地說道：「妹妹單獨前往眾妙堂，未免令人放心不下。」
尉遲巧見對方對於自己，詞色尚不太惡劣，心中不由忖道：「難道『白頭羅剎』鮑三姑及『桃花娘子』靳留香均尚未返回祁連？否則對方若知『辣手喪門』焦乾慘死之事，決不會如此對待自己。」
夏天翔驚訝欲絕地失聲叫道：「仲孫妹妹，你是神仙？會未卜先知的陰陽八卦？」
果然「九首飛鵬」戚大招微愕以後，臉上訕訕的向莊門外輪值的弟子說道：「你去回復仲孫姑娘，請她在莊門略候，我立即親送尉遲大俠出莊。」
尉遲巧單刀直入地點頭笑道：「我是在遊俠途中，遇見一位絕世奇人，命我替他遠上祁連，向隱居在這絳雪岩的另一位絕世奇人，傳告數語！」
黃衣老人靜靜聽完，一陣森森冷笑說道：「昔日他能放手，今朝我豈饒人？『天外情魔』仲孫聖縱然舌粲蓮花，能夠盡傾西江之水，也無法說得去我的心頭舊恨。」
但那心思陰險惡辣的「陰司笑判」吳榮卻獰笑幾聲，向戚大招說道：「掌門師兄，你覺不覺得這仲孫飛瓊來得太巧？」
黃衣老人把這「終南死谷」四字，低低唸了幾遍，繼續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鮑三姑、靳留香兩人未回，祁連派對自己自然敵意不深，但言詞方面仍必須略微謹慎，避免刺|激對方，引起無謂兇險。
鹿玉如柳眉深蹙，往前走了三步，目注夏天翔沉聲問道：「你所說之事有無證據？崑崙叛徒是誰？」
尉遲巧搖頭笑道：「夏老弟，你說得雖然不錯，但要想深入祁連山絳雪岩那等龍潭虎穴之中盜取重要證據，恐怕太難如願。」
黃衣老人聽到此處，低低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知我的姓名來歷最好，否則絳雪岩眾妙堂中，就是你流血五步之地！」
夏天翔聽出仲孫飛瓊語氣不對，知道自己說話太直，已使對方略覺羞窘，遂趕緊設法轉圜，陪笑涎臉說道：「姊姊知道我愛闖禍，時刻暗中維護，這回既然巧遇，大概又要幫我的忙了。」
夏天翔徘徊片刻，略記附近山麓形勢，也就往南攀援，但剛剛轉過一座峰腰，便驚喜交集，目瞪口呆地詫異欲絕。
夏天翔苦笑說道：「尉遲老前輩怎的突地懵懂起來？這種『天荊毒刺』毒力極強，我到如今尚復安然無事，自係未受傷害，何必糟蹋那種含千年芝液的特煉靈丹則甚？」
夏天翔方一點頭，仲孫飛瓊又道：「何況我既無兵刃，又不攜帶祁連群兇所目為惡獸的小白大黃，更顯得絲毫未存敵意！『九首飛鵬』戚大招再怎麼兇橫，也不致會對『天外情魔』的愛女及所派使者加以留難迫害。」
尉遲巧這時方恍然大悟說道：「我忘了老弟貼身藏有……」
驚疑之下，一面悄悄站起身形，撲奔峰腳樹影，一面心中暗想，自己在這窮邊絕塞，何來相識？
原來迎面山石上，蹲著異獸大黃，古松下站著罕世龍駒青風驥，那位旦夕縈心，繫念不已的仲孫飛瓊也正懷抱靈猿小白，俏生生立在松旁，黛眉微蹩，妙目流波，以一種半喜半嗔的眼光，凝注自己。
黃衣老人外表平靜，其實內心頗為激動，發話向尉遲巧問道：「我想見之人是誰？」
這種清脆的語音，分明發自妙齡少女口中，又頗熟悉，夏天翔遂不等對方話完，雙掌暗凝師門絕學「乾天氣功」護住前胸，閃進林內。
「陰司笑判」吳榮則面含陰毒笑容，悄悄往絳雪岩陰的絳雪洞中掩去。
夏天翔笑道：「我怎會在背後罵姊姊，只有朝夕想你……」
吳榮話了以後，那玄修道人便自笑道：「祁連、點蒼兩派既然同心，誰會怕事？但我掌門師兄因幾樁秘密彷彿均被對方發覺，才命我馳告貴派掌門，今後凡遇對方人物，皆應以嚴厲手段處置，莫再留情，大概等到今年臘月的黃山天都大會，彼此也該算總帳了。」
鹿玉如妙目之中神光一射，看著夏天翔，緩緩問道：「你為什麼看不起我？」
鹿玉如靜靜聽完，反覆察看手中的淡紅三歧樹葉，哦了一聲說道：「你以為祁連派想嫁禍崑崙？這片樹葉就是崑崙絕頂特產的天荊樹葉？」
尉遲巧見彼此業已對面答話，這黃衣老人所發話音，依舊低若游絲，令人無法分辨他的喜怒哀樂，七情變化！遂自加警惕地笑著答道：「尉遲巧生平不愛探人陰私，老人家姓名來歷願告則告，不願則……」
戚大招因自己失禮理屈，只好面帶慚色，與吳榮將這位「三手魯班」送至莊外。
尉遲巧見提起仲孫飛瓊，夏天翔便即滿面情思，遂點頭微笑說道：「相見爭如不見，無情恰是多情。又道是『情到多處情轉薄』。仲孫飛瓊為老弟馳赴大雪山玄冰原，往返數千里，求取續命靈藥朱紅雪蓮，足見關懷心意。雖然她等到開棺以後，見你安全無恙，立即飄然而去，口中並作『當聚則聚，當散則散，不落言詮，不墜情障』之語，但這種舉止，反足證明她已落言詮，已墜情障。她胯|下神駒日行千里，江湖問到處皆可相逢，老弟只要好自為之，鍥而不捨，包管俠女英雄，一雙兩好，留下一段引人豔羨的武林佳話。」
夏天翔問道：「尉遲老前輩，你懷疑什麼？」
夏天翔哦了一聲，目注仲孫飛瓊說道：「我喜歡你，你若喜歡我，我一定對你很好！」
尉遲巧被夏天翔觸動靈機，心中忽生妙計，喜形於色地說道：「對對對，夏老弟此策頗妙，我便假借你師傅的名頭，就說替皇甫神婆傳言可好？」
吳榮怪聲笑道：「那兩位所指定之人，豈是好惹？生平行事，宛若神龍，除非他自己願意出頭，否則又有誰能輕易尋得著他的一鱗半爪？」
夏天翔聞言，臉上更覺發燒，暗想這種無法回答之話，乾脆不答為妙，遂走向仲孫飛瓊身畔，長揖為禮，笑道：「仲孫姊姊，我先謝謝你為我遠上大雪山玄冰原，往返數千里長途，代求續命靈藥！」
夏天翔聞言驚覺，目光移注這位風華絕代的仲孫姊姊身上，用一種極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緩緩說道：「仲孫姊姊，我是在想那匹馬兒會不會和人一樣，對於誠與不誠，能加分辨！」
鹿玉如嫣然搖頭，手指身旁一段樹樁說道：「我們坐下說話！」
人家這一問到「證據」二字，夏天翔頓時張口結舌，期期說道：「證據雖……雖無……但……」
話完，懷抱白猿，飄身縱上青風驥，便欲馳去。
鹿玉如目注夏天翔，又換了一種哂薄的神色，微吟說道：「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你把一片形狀生得略微特殊的尋常楓葉，竟當作是崑崙獨有，他處絕無的天荊樹葉，豈不異想天開，太以可笑？」
霎時以後，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便自提著他那根威震江湖，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躍上千里菊花青，向仲孫飛瓊、尉遲巧等所行的方向疾追而去。
仲孫飛瓊剛剛說完，那匹罕世龍駒青風驥便看著夏天翔，低嘶幾聲。
尉遲巧微一沉吟，緩緩說道：「去趟祁連山絳雪岩探探虛實，原無不可，但祁連派的聲勢彷彿比點蒼派更強，『白頭羅剎』鮑三姑又練成『雪凍僵屍』奇功……」
尉遲巧蹙眉說道：「以祁連、點蒼兩派之力，絕對無法與其他六大門派，及另外一些素來扶持正義的武林高人為敵。故而我總懷疑是否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厲害人物，在幕後支使『九首飛鵬』戚和圖書大招、鐵冠道長等兩派掌門，挑動江湖禍變。」
尉遲巧看出這黃衣老人是明知故問，不禁暗暗好笑，靜聽戚大招答道：「所謂三大難纏人物，是指『北溟神婆』皇甫翠、『天外情魔』仲孫聖及『風塵狂客』厲清狂。」
鹿玉如柳眉微剔，避而不答，反問夏天翔問道：「你們這次到我們崑崙宮中，可曾由襲啞真人師叔，帶去參觀過天池十大奇的天荊奇樹？」
到了與夏天翔約定之處，老少二人剛剛下騎，便聽得絳雪岩方向傳來急遽的蹄聲，尉遲巧冷笑說道：「我早就知道此事只能暫瞞祁連群兇一時，如今『九首飛鵬』戚大招果然起疑來追，我們且躲他一躲，讓他倚仗馬快，追出三數百里，也好少一勁敵。」
夏天翔哪裏想得到鹿玉如一聲不響地便即出手，而且下手又狠又辣，毫不留情，加上雙方距離太近，身法再怎敏捷，亦自閃躲不開，硬被那線烏光打中胸前將台重穴。
那道裝之人向尉遲巧、夏天翔微一打量，稽首為禮，含笑答道：「在下雲孤鶴，兩位來得不巧，敝派掌門人因欲查究一件有關崑崙聲譽的武林疑案，業已率同所有本派人物，齊下崑崙……」
夏天翔被她問得愕然答道：「姑娘何出此言？你是知非子老前輩的衣缽傳人，英姿玉質，獨秀崑崙，夏天翔深為欽佩，怎會……」
夏天翔笑道：「我想學的不是武功，只是幾句話兒。」
仲孫飛瓊一面輕拍馬背，表示對青風驥嘉勉，一面向夏天翔笑道：「它說它知道你是我好朋友，倘想騎它之時，決不會像千里菊花青那般想盡花樣把你摔下來。」
夏天翔點頭說道：「尉遲老前輩說得不錯，我昔日見那玄衣少女所用的又似跨虎籃又似吳鉤劍的兵刃，分明與鹿玉如背後那枝崑崙刺一模一樣，但她既不承認，又與青色龍駒一事無法吻合。」
夏天翔搖頭答道：「鹿玉如倘若手下留情，打我其他部位，至少也要損失一粒罕世靈丹，幸虧她太以心狠意毒，打的是我將台重穴，才僥倖安然無事！」
夏天翔點頭答道：「就是這匹青色龍駒才把我弄得糊裏糊塗，雲山霧沼。」
尉遲巧笑道：「夏老弟不必嘆氣，我冷眼旁觀，看出仲孫姑娘對你外冷內熱，極為投緣，雖然未必在此相逢，前途總可再見。」
兩股勁力一交，各自後退半步，未分絲毫強弱軒輊，夏天翔自知自己著非這次棺中奇遇，真力增強，竟還敵這鹿玉如不過。
話完，又向尉遲巧抱拳笑道：「戚大招早知尉遲大俠光風霽月，決無虛言，失禮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這句話答得太硬，夏天翔不禁含怒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崑崙門下出了叛徒，勾通外敵？」
尉遲巧身形一現，不等對方查問，便即「呵呵」怪笑說道：「煩勞通報貴派掌門，就說老夫『三手魯班』尉遲巧有要事求見。」
夏天翔搖頭笑道：「老前輩說得不對，我如今更有兩樁疑問，必須到祁連山絳雪岩頭走走。」
仲孫飛瓊嗔意未消地看看夏天翔，櫻唇微披說道：「你是堂堂『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得意弟子，還要跟我學甚本領？」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一注夏天翔，繼續笑道：「但如今你學會那三句話兒，又得了『誠』字妙訣，也許它將對你另眼相看呢！」
尉遲巧聞言，不禁雙眉一軒，傲氣上沖……但轉念想起自己來此的任務，又復強行忍耐。
他一會兒想到剛強驕傲的霍秀芸，一會兒想到高華溫柔的仲孫飛瓊，一會兒又想到新近相見，有點刁蠻驕狂的鹿玉如，三位絕代佳人的亭亭清影，在腦海幻想中此起彼伏，不住變幻！
夏天翔心想先請這位老前輩來評評是非也好，遂應聲答道：「尉遲老前輩，我在這林內與崑崙派鹿姑娘……」
鹿玉如嫣然一笑答道：「我謝你遠上崑崙，見告本派門戶之中出了叛徒之德！」
仲孫飛瓊詫道：「你要學這幾句話兒則甚？」
兩入計畫既定，遂東穿大漠，進玉門關，奔甘涼道，準備覓機略探祁連，然後再往峨嵋金頂，與「商山隱叟」賽韓康、「凌波玉女」柴無垢等會合。
話完，大大方方的先行坐下，留出一半地方，目注夏天翔，盈盈一笑。
吳榮連連應諾，玄修道人又復問道：「吳兄，那兩位高人何時才肯出手？」
鹿玉如目射神光，眉騰殺氣地說道：「夏天翔，你若是再信口開河，有辱崑崙威譽，我就要對你嚴加處置了！」
仲孫飛瓊笑道：「那朵朱紅雪蓮已在中途被人搶去，我大雪山玄冰原之行，只是一樁空頭人情，你不必這樣記在心上。」
夏天翔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刁蠻的少女，氣得雙目一張，神光電射，正自考慮是否應與鹿玉如翻臉動手之際，忽然聽得那位靜坐行功的尉遲巧，似被二人爭吵的語聲驚動，遠遠叫道：「夏老弟，你在何處與人答話？」
吳榮眉頭深蹙，向尉遲巧問道：「尉遲大俠，你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有沒有告訴你隱居絳雪岩的兩位絕世奇人的姓名來歷？」
說話之間，二人業已走下崑崙絕峰，但左面山環轉角之處，突然出現一位身披玄色外氅的窈窕少女，匆匆登峰，彷彿由遠方趕回，步履頗急。
夏天翔見對方如今一改笑臉，越發顯得亭亭英發，豐神秀絕，遂側身陪坐，微笑問道：「知非子老前輩既未回山，鹿姑娘趕來有何見教？」
夏天翔照樣學道：「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
鹿玉如接口笑道：「你既不是看不起我，那件有關崑崙甚重的東西，為什麼不給我看？」
仲孫飛瓊莫名其妙地訝然答道：「我生平從未殺過任何人，怎麼會跑到湖南九疑山去獨斬『祁連四鬼』？你好端端的如此問我則甚？」
夏天翔不見仲孫飛瓊之際，對她相思欲絕，但突見仲孫飛瓊之下，又滿懷心事，不知應該從何說起，驚喜交集，微愕片刻，脹紅著臉兒叫了一聲：「仲孫姊姊！」
夏天翔哦了一聲說道：「我柴姑姑怎會知曉？」
說到此處，好似勾動愁懷，引杯連飲，神情頓顯抑鬱。
尉遲巧蹙盾說道：「跑趟冤枉長路倒無所謂，只是弄不清那片被鹿玉如毀去的三歧樹葉，究竟與天荊奇樹有無關聯？倘若無甚關聯，倒還罷了，否則黃山天都大會之上，便因失去證據，而不能對點蒼、祁連兩派陰謀挑起武林風波之事，加以揭破指責。」
眾妙堂本來就是一座山莊中的議事大廳，但因叫來順口，遂漸漸代表了整座山莊，莊門之外有四名祁連派弟子輪值守望。
戚大招、吳榮雙雙抱拳還禮，仍由這位心中業已驚疑頗甚的祁連派掌門人發話說道：「尉遲大俠無須過謙，有話儘管請講！」
夏天翔笑道：「我和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訂下一條賭約，可能把他那匹千里菊花青贏來，但那匹馬兒脾氣太壞……」
夏天翔長嘆一聲答道：「生薑畢竟老的辣，在這種險惡江湖之中，倘若經驗閱歷不夠，無論武功多好也難免要吃大虧。我在敘述與鹿玉如破臉動手的經過以前，不由得不欽佩老前輩洞燭隱微，料事如見。」
夏天翔見仲孫飛瓊這等神情，才警覺自己失言，也把張俊臉漲成大紅布一般，趕緊轉移話頭說道：「仲孫姊姊，我想請你教我一樁本領好麼？」
尉遲巧笑問所以，夏天翔說道：「因據『天涯酒俠』慕無憂老前輩相告，當世之中，稱得上罕見龍駒的青色寶馬，只有兩匹！一匹是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的千里菊花青，一匹是賽韓康老前輩為了開不出藥方而輸給仲孫飛瓊的青風驥。故而若以青色龍駒而論，九疑山麓獨斬『祁連四鬼』的玄衣少女，應該是仲……」
夏天翔不等尉遲巧話完，便即笑道：「尉遲老前輩不要擔心，我這大鬧一鬧之議，並非硬幹，卻著重在『設法』二字。因為吃一回虧得一個經驗，豈但『白頭羅剎』鮑三姑練就『雪凍僵屍』奇功，便那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掌中的九鵬展翼鋼拐，也絕非你我能敵呢。」
夏天翔想不到她會尾隨來此，發話相招，以致好生愕然。但鹿玉如卻絕非昨日那等刁蠻驕滿的神色，換了一副和藹的笑容，向夏天翔說道：「你大概想不到我會追蹤你們，在此相見！」
尉遲巧抱拳笑道：「尉遲巧冒昧而來，不知戚掌門人是否容我一見？」
起初覺得有些拗口，但唸了兩三遍後，也就記熟，又向仲孫飛瓊含笑問道：「仲孫姊姊，這『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三句唸咒似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大黃在洱海東岸廢寺之中曾殺『辣手喪門』焦乾，不宜再與祁連群兇見面，它與小白，都陪你去絳雪岩陰的絳雪洞中好了。」
黃衣老人淡淡問道：「什麼金玉良言？」
夏天翔滿懷高興，搶步登峰，只見崑崙派聚居的崑崙宮，宮門緊閉，只有一名三十來歲的道裝之人在門外站立，似是崑崙派中值日的弟子。
鹿玉如笑容一收，臉上神色又變，變得其冷如水，並隱含殺氣地緩緩站起身來，哂然不屑說道：「我愛毀就毀，要搓就搓，你還能把我怎樣？」
尉遲巧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我所知也並不太博，只想出了三男二女。」
夏天翔聽仲孫飛瓊講得入情入理，遂含笑說道：「仲孫姊姊，既然如此，我就帶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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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巧搖手止住吳榮，雙眉一剔，冷然叫道：「不必，不必，這種酒宴我老化子吞吐不下，江湖之禮可免，請你們趕快執行祁連之規，我雖有證據在身，但卻決不取出！」
夏天翔興高采烈地指著桌上堆得高高的一盤醬牛肉說迫：「這盤醬牛肉，權當是祁連山絳雪岩，我們應該分道揚鑣，老前輩去往山陽眾妙堂，設法探聽祁連派所恃為靠山的究是何人？我則去往山陰絳雪洞，看看那件能令武林天翻地覆的東西，是不是天荊奇樹？」
「陰司笑判」吳榮一陣陰森的冷笑說道：「這叫英雄之見略同，我們自然應該在正式交手以前，盡量消滅對方實力，並設法製造矛盾，避免其他門派相互團結！玄修道長是到絳雪岩陽的眾妙堂中面見我掌門師兄，還是由我轉告？」
尉遲巧默默聽完，沉吟片刻說道：「此事決不簡單，其中情節，也不是僅憑意料便敢斷言。似乎可以暫加擱置，等見了崑崙掌門知非子後，總該明白一二。」
尉遲巧對於這套答詞，早就有所打算，成竹在胸，遂毫不遲疑地應聲說道：「終南死谷左近！」
夏天翔搖頭嘆道：「這位『薔薇使者』委實太以神奇，他的本來面目，究是誰呢？」
夏天翔臉上微紅，遂把在黃山試馬，被千里菊花青摔了兩次之事，告知仲孫飛瓊，說完笑道：「姊姊倘若肯把那幾句話教我，下回遇上千里菊花青時，我只要向它耳邊嘀咕嘀咕，它就可能奔暗投明，豈不把『九首飛鵬』戚大招氣個半死？」
鹿玉如目光一注尉遲巧，傲然答道：「崑崙之事，崑崙自己能了，似乎不必勞動外人煩神？」
夏天翔伸手在胸前取下掛在衣裳之上的那件暗器一看，居然是枚長約寸許，色呈紫黑，體作三棱的「天荊毒刺」，不禁在驚魂方定之下，又復驚出一身冷汗。
夏天翔搖頭一嘆，便將適才經過，詳細敘述，說完並向尉遲巧問道：「尉遲老前輩，你再判斷判斷，鹿玉如為何突有這種似乎逾越理性的異常舉止？」
仲孫飛瓊也不等他下面那個「情」字出口，便自目注深山說道：「我們不要再在這裏瞎扯，你那位尉遲老前輩如今可能已與祁連群兇見面，遭遇困難了呢。」
尉遲巧點頭說道：「我就是由於這種巧合，才想到她們身上。」
他們因係漫漫長途，自當曉行夜宿，不能像三數百里般一氣飛奔，無須休息，故而於錯過村驛之下，只好在一座小山峰側靜坐行功，以遣長夜。
夏天翔恍然大悟道：「原來妹姊當時也在涼州城的那座酒樓之中。」
夏天翔劍眉微蹙，又復問道：「妹妹這匹青風驥，可曾借給旁人騎過？」
尉遲巧有點猜不透夏天翔腹內的機關，含笑問道：「我是明闖眾妙堂還是暗探……」
仲孫飛瓊見夏天翔目光凝滯，似在沉思，不由訝然問道：「你在想些什麼？」
仲孫飛瓊點頭微笑，說了三句幾乎有音無字的奇異獸語道：「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
這幾句話果然聽得「九首飛鵬」戚大招臉上微微變色，但仍強自鎮定地含笑問道：「尉遲大俠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是誰？這絳雪岩左近又有什麼絕世奇人隱居在此？」
夏天翔見狀，也自深覺詫異，遂把自己在鵬屍古洞之中獲得這片樹葉的經過，向鹿玉如細說一遍。
鋼拐入目，夏天翔忽然想起對方身份，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寫道：「對座是祁連派中的『陰司笑判』吳榮。」
尉遲巧笑道：「夏老弟能知對方厲害最好，我們確實應該想個什麼法兒，刺探刺探這次祁連、點蒼兩派聯合挑起武林風波的真實內情，因為我總懷疑……」
仲孫飛瓊笑道：「這就等於人類說的：『我喜歡你，你若喜歡我，我一定對你很好！』」
仲孫飛瓊目注異獸大黃，沉聲說道：「大黃，你上次在雲南洱海的荒廢禪寺之中，已經誤犯戒律，唯因錯不在你，又有那多人替你求情，才特加寬貸，如今千萬不要再犯兇性殺人……」
夏天翔口內唯唯受教，心中卻在暗想，若像仲孫姊姊這等絕代佳人，用極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傾訴，慢說是匹罕世神駒，便是塊無靈頑石，應該也會點頭。但願那匹千里菊花青莫像仲孫姊姊這等故作矯情，難於伺候，否則自己定將被踢得鼻青臉腫不可。
這時，隨侍弟子剛剛獻上香茗，尉遲巧舉杯向戚大招及吳榮含笑說道：「兩位猜不猜得出尉遲巧遠上祁連之意？」
尉遲巧趕到林中，鹿玉如身形已渺，只聽得幾聲充滿得意意味的森森冷笑，在小峰半腰一響即寂。
鹿玉如滿面寒霜，厲聲叱道：「信口開河，一片胡言，你且嚐嚐崑崙派『雲龍八式』的滋味！」
夏天翔劍眉微軒笑道：「我們自從黃山會後西來的這一路之上，所遭所遇，何事不難，但又何難不克呢？」
夏天翔聽得劍眉一蹙，想起終南所遇，接口問道：「趙任、潘莎二位可在？」
黃衣老人低低哼了一聲說道：「他們三人，昔年與我或深或淺，均有因緣，你到底遇見了誰？」
尉遲巧正色朗聲說道：「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
吳榮一陣陰笑說道：「他們馬快，師兄的千里菊花青也是絕世腳力，何不尾隨一探？小弟則走趟絳雪洞，通知另外那位，防備有人前去搗鬼。」
仲孫飛瓊聽出幾分內情，含笑問道：「你怎知那匹千里菊花青的脾氣太壞，是不是曾經吃過它的苦頭啦？」
就在此時，對座桌椅一陣響動，彷彿酒飯用畢，已欲離去，夏天翔遂趕緊放下門簾，只聽鐵拐丁丁點地，吳榮果與點蒼派的玄修道人，相偕下樓而去。
夏天翔失笑說道：「老前輩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憑你魯班巧技，神偷八法，及那根妙用無窮的七寶李公拐，應該可以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而我也還有一粒足能唬住對方不敢這下絕情毒手的『乾天霹靂』。」
夏天翔陪笑說道：「好姊姊，你說教我本領，便索性教全，除了這『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三句話兒以外，還要學些什麼？」
仲孫飛瓊正色說道：「就是一個『誠』字！你要以誠懇的態度，極誠懇的聲音，向它耳邊低低傾訴，才會發生效力！否則你這三句『哈嘰哩摩，摩嘰哩哈，哈嘰摩摩古龍』尚未說完，便將難免被那匹千里菊花青踢得飛出八尺！」
尉遲巧微微含笑點頭，見仲孫飛瓊遞過韁繩，遂不再客氣，飄身上馬，仲孫飛瓊則縱向青風驥後股，老少二人一騎雙乘，直向絳雪岩下馳去。
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豪情萬丈，我們反正便道祁連，設法探它一探也好！」
戚大招聞言一震，手中香茗竟傾出不少，潑在自己的衣襟之上，遂起立抖衣，借機身形微側，背對尉遲巧，用眼色暗詢吳榮，對於此事，究應坦白相承，還是加以否認？
夏天翔見她那種嬌媚無比的絕世丰神，不由意亂情迷地癡癡答道：「姊姊，我不是胡說，全是肺腑之言！自從洱海東岸一別，朝也想姊姊，暮也想姊姊……」
夏天翔不等仲孫飛瓊話完，便即叫道：「姊妹，這就是你不懂了，癡人才有真……」
戚大招身形杳後，尉遲巧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如今乘著戚大招追過了頭，祁連派猜不出我們去而復轉之際，似乎應該悄悄走趟絳雪洞，替夏天翔老弟及小白大黃，打打接應！」
夏天翔被對方說得臉上一紅，回手懷中，取出那片形作三歧，色呈淡紅的樹葉，遞與鹿天如，笑道：「這片樹葉，是不是有關崑崙極重？」
尉遲巧問道：「當日你確實看清那位獨斬『祁連四鬼』的玄衣少女是乘騎一匹腳程極快的青色龍駒？」
仲孫飛瓊聽出夏天翔話中有話，玉頰一熱，接口正色說道：「常言道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誠與不誠，必須留待時間判決。又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總應該懂得其中的道理？」
戚大招與吳榮對看一眼，正欲答話，突然自那廳中所垂的黃色綢幔之後傳出一種低若游絲的奇異語音，緩緩說道：「戚掌門人，不必再行隱秘，我要與這位『三手魯班』對談數語。」
到了山麓，尉遲巧手指南方，向夏天翔笑道：「據我所知，由此入山的第四座終年積雪高峰，便是絳雪岩。我們如今不宜再復同行，且等事完以後，仍在此處相會便了。」
尉遲巧見戚大招裝出這樣一副謙和的神色，遂知自己所料不差，「白頭羅剎」與「桃花娘子」定然因事勾留，尚未回轉。
仲孫飛瓊以為夏天翔又想要借題發揮，臉色微沉，冷然說道：「你要再敢胡扯，休怪我從今後不再理你！」
這兩句話，聽得「九首飛鵬」戚大招、「陰司笑判」吳榮及那尉遲巧有心而來，冷眼旁觀之下，自然看得分明，辨出戚大招及吳榮只是因聞三大難纏人物之名吃驚，但那黃衣老人卻好似內心有甚重大激動。
夏天翔覺得尉遲巧的這種推測頗有道理，點頭含笑說道：「尉遲老前輩，你這種推測雖然頗有可能，但我卻想不出當世之中，還有什麼厲害人物？」
仲孫飛瓊也被他叫得一愕，但旋即蹙眉說道：「你向來高傲，不肯服人，如今怎麼變得嘴甜起來？甘心叫我姊姊？」
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運hetubook.com.com籌決算，便請索性明白指示，我這趟眾妙堂應該怎樣闖法？」
黃衣老人忽然向戚大招問道：「戚掌門人，我對江湖之事陌生已久，這尉遲朋友所謂的三大難纏人物，是哪幾個？」
夏天翔見對方詞色太冷，想起在鵬屍古洞之外所獲，「薔薇使者」，那張柬帖上所書「玉有刺」之語，劍眉微皺答道：「我叫夏天翔，與這位『三手魯班』尉遲巧老前輩，有事拜謁崑崙掌門，姑娘可是知非子老前輩的愛徒鹿玉如麼？」
才出莊門，那位手牽青風驥，笑靨迎人，容光絕世的仲孫飛瓊，便向尉遲巧叫道：「尉遲老前輩，你這趟路跑得太遠，我特意騎馬前來接你，你把我爹爹的那幾句話兒向對方轉達了麼？」
黃衣老人咦了一聲，依舊語若游絲地說道：「仲孫聖好端端的尋我則甚？他又怎會知道我在此處呢？」
尉遲巧蹙盾搖頭，用手略指對座，果然又聽得那位玄修道人笑著問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設法把那兩位所指定之人，早點激將出來，豈不更好？」
黃衣老人聽了這三人姓名之後，身上又起了一陣非經特別注意，不易發現的微微顫抖，向尉遲巧問道：「你在終南死谷左近所遇之人，是皇甫翠？仲孫聖？抑或厲清狂？」
夏天翔臉上一紅，赧然無語。
夏天翔彷彿胸有成竹地應聲答道：「老前輩無妨假借一位絕世高人的名頭，就說奉諭傳言，豈不便可明目張膽地去往眾妙堂中走走？只要當時答對得宜，祁連群魔或許不致遽然翻臉。」
夏天翔扼腕說道：「這位崑崙叛徒定然極為難猜，可恨我們來得大不湊巧了，不然既能請知非子查驗一下那張樹葉是否屬於天荊奇樹所有？揭破祁連、點蒼兩派的陰謀，又能告知崑崙已有內奸，必須先清門戶。」
夏天翔也知內中隱秘重重，一時難測，只得強忍憤怒，收起那枚「天荊毒刺」，向尉遲巧說道：「尉遲老前輩，我們這趟崑崙之行，真是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既吃力，更不討好！」
戚大招凜然點頭說道：「吳四弟此計甚好，吩咐他們替我備馬取拐。」
話猶未了，鹿玉如眉騰殺氣，面罩嚴霜，玉腕微翻，一線烏光猝然出手，直向夏天翔心窩射到。
尉遲巧因鹿玉如神情過於冷傲，毫不客氣，生恐夏天翔與她鬧僵，遂含笑說道：「我們此來，便係為了崑崙之事。」
鹿玉如秀眉微蹙問道：「你所說關係崑崙至巨的，是樣什麼東西？」
夏天翔靈犀一點，便悟出仲孫飛瓊的語意，喜心翻倒地含笑叫道：「我懂，我懂，仲孫姊姊，謝謝你！」
夏天翔點頭說道：「我知道她對我好，不然也決不肯往返數千里長途，奔向大雪山玄冰原，代求續命靈藥。但她連謝都不容我謝一聲，便飄然而去，未免令我始終耿耿於懷，好生難過。」
尉遲巧對於這幫武林兇人，喜怒哀樂，瞬息百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態度不禁暗暗搖頭，但也只好趁機下台，含笑說道：「江湖遊俠，事事為人，只要一語相投，慢說跑趟數千里長途，便是硬闖地獄，親嘗鼎鑊，亦所甘願！戚掌門人既已知我此來不虛，尉遲巧便當告退！」
仲孫飛瓊又復笑道：「你尉遲老前輩假借我爹爹名頭前往，祁連群兇或有所疑，但我再趕去替他一打圓場，豈不恰到好處，像是真的一樣？」
尉遲巧聽得眉頭一蹙，黃衣老人伸手按動蒲團左側的機鈕，那片黃色綢幔又復漸漸把他的身形遮沒。
夏天翔聽尉遲巧問到了自己最感困惑的問題，不禁苦笑答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只覺得她們三人之中，要算這鹿玉如脾氣最壞，仲孫飛瓊脾氣最好，而霍秀芸又與這鹿玉如長得有幾分相像。」
尉遲巧搖頭笑道：「那位絕世奇人只命我替他傳達數語！」
夏天翔略拭額間冷汗，點頭說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我前胸七坎，將台、後背脊心等三處重穴之上藏有三片『大別散人』所遣武林至寶『護穴龍鱗』，故而這條小命，等於又被仲孫飛瓊所救。」
話完起立，又向黃色綢幔以後的黃衣老人叫道：「老人有無覆語，由我轉達『天外情魔』？」
林中果然有人以一種清脆的話音答道：「夏天翔，你為何不敢進來？難道怕我……」
尉遲巧由於眾妙堂中所見的情況，知道絳雪洞中必多兇險，正自頗替夏天翔擔憂，如今聽得有靈猿小白，異獸大黃陪他同去，方始寬心略放。
「九首飛鵬」戚大招一面還禮，一面肅容入座，「哈哈」大笑說道：「尉遲大俠說哪裏話來？祁連山因僻處西北，平素遂少武林高明寵降，像尉遲大俠這等人物，真還請都請不到呢！」
尉遲巧點頭笑道：「正是他們，這三人怪僻無倫，僅僅在外號衝突一事之上，便幾乎把二十年前的武林鬧得天翻地覆。」
夏天翔忙自接口說道：「我是想請姊姊教我你在商山天心坪與賽韓康老前輩打賭，贏得這匹罕世龍駒青風驥時向它耳邊所說的，使它甘心跟你乖乖走去的幾句話兒！」
夏天翔忽然自作聰明地含笑問道：「是不是鹿姑娘的尊師知非子老前輩已回崑崙？」
一路之間，除了見識些邊陲風土人情以外，居然毫無其他阻礙，便自到達崑崙絕峰腳下。
夏天翔大喜說道：「尉遲老前輩，這次暗探祁連，由我來策劃可好？」
尉遲巧無可奈何，目注夏天翔苦笑說道：「夏老弟，你這兩樁疑問我可以猜得出來！第一樁是隱身絳雪岩陽眾妙堂中，暗對祁連派助紂為虐者，究是何人？第二樁是『陰司笑判』吳榮所說，藏在絳雪岩陰絳雪洞中那件足以攪得當世武林天翻地覆的東西，是不是由伏牛山鵬屍古洞移植來的天荊奇樹？」
夏天翔聞言，不禁苦笑道：「謝謝它這番美意，姊姊快請前往眾妙堂中，替我那『三手魯班』尉遲前輩打個接應，圓圓場吧。」
夏天翔拊掌笑道：「老前輩猜得一點不錯，難道為了這兩樁重大疑問，我還不應該冒點危險，去往絳雪岩頭一探？」
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目中兇光微閃，略瞥尉遲巧，向那黃衣老人隔慢問道：「對於這位『三手魯班』尉遲朋友來此傳話之事，老人家可有什麼特殊交代？」
夏天翔笑道：「姊姊是不是猜出我的行蹤，趕來這裏找我？」
尉遲巧經驗老到，深知這種兒女情事，若從正面勸解，往往越勸越糟，遂岔開話頭笑道：「夏老弟，我們既然定計，不如早早實行，我們酒飯用畢，便即各行其是可好？」
語音至此微頓，忽然滿面情思地長嘆一聲說道：「提到『天外情魔』仲孫聖老前輩，我便懷念那位仲孫飛瓊姑娘，倘若她在此間，有她的大黃、小白及罕世龍駒青風驥等那群隨從班底幫幫忙兒，事情便容易辦得多了！」
尉遲巧笑道：「夏老弟，你好端端的卻把我老化子捧上一頓則甚？」
夏天翔見對方果如尉遲巧所顧慮的，竟將自己珍藏已久的那片奇異樹葉搓碎，不由急得站起身形，怒聲問道：「你為什麼把我這片樹葉搓碎。」
夏天翔驚道：「鹿姑娘這等說法，莫非這片樹葉不屬天荊奇樹？」
夏天翔聞言，想起九疑山之事，遂向仲孫飛瓊問道：「仲孫姊姊，你可曾在湖南九疑山麓單人獨騎誅殺過『祁連四鬼』？」
「三手魯班」尉遲巧離開絳雪岩後，便一面馳向自己與夏天翔約定之處，一面對身後的仲孫飛瓊笑問道：「仲孫姑娘，你怎麼來得這巧，是不是遇上夏天翔？小白大黃為何不見？」
夏天翔問道：「尉遲老前輩，你為什麼不讓我把那片樹葉交給這鹿玉如察看？」
仲孫飛瓊含笑鬆手，命靈猿小白及異獸大黃，跟隨夏天翔共探絳雪洞，自己則飄身縱上青風驥，絲韁微領，直向祁連群兇所聚居的眾妙堂中趕去。
夏天翔不等尉遲巧話完，便即笑道：「明闖，明闖，老前輩明闖眾妙堂，我則暗探絳雪洞。」
十來丈距離展眼便到，這片樹影，原來是座為數百來株的小小樹林。
這回輪到仲孫飛瓊玉頰生潮，半羞半嗔地盯了夏天翔一眼問道：「你有如此自信，知道我是找你？」
鹿玉如聽到此處，忽然發出一陣「咯咯」嬌笑。
仲孫飛瓊撫弄著靈猿小白的一身銀毛，微笑道：「幸虧你在背後沒有罵我，不然我也不會管你這次閒事！」
尉遲巧笑道：「老弟既然無恙，趕快對我說說鹿玉如怎會至此？你們又怎會破臉動手？弄到這等地步呢！」
夏天翔愕然說道：「鹿姑娘，你謝我則甚？責我何來？」
尉遲巧目注夏天翔，頗為關切地說道：「夏老弟暫時不必敘述經過，你既中『天荊毒刺』，趕緊且把賽老怪物給的特煉靈丹服下一粒。」
夏天翔知道這片樹葉關係重要，遂在略一尋思以後，向尉遲巧說道：「尉遲老前輩，那株生長在伏牛山鵬屍古洞之中的天荊奇樹，既被『辣手喪門』焦乾發現移植，必在祁連，我們若能設法連刺帶葉的弄上小小一枝，豈不比僅有一片樹葉為征，來得更有力麼？」
這一番話，聽得夏天翔心中暗覺高興，故意轉開話頭，向尉遲巧笑道：「尉遲老前輩，既然崑崙之行毫無耽擱，我們便照原計，趕緊東穿大漠，進玉門關，路經甘肅，轉奔四川，也許還來得及赴我與『天涯酒俠』慕無憂慕老前輩暨霍秀芸的峨嵋之約。」
夏天翔因從側面看去，覺得這位玄衣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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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巧自窗門瞥見二人去遠以後，對夏天翔低聲笑道：「夏老弟，我們無意之中已有極大收穫，你不必再往祁連輕身犯險了。」
夏天翔劍眉略蹙說道：「這『絳雪仙人』凌妙妙的外號，與祁連派所居的絳雪岩倒頗為巧合。」
這幾句話慢說聽得戚大招一愕，連尉遲巧也為之大出意外！暗想天下哪有如此巧事？仲孫飛瓊這一突然現身，豈不將自己所扯的瞞天大謊，烘托得圓圓滿滿，恰到好處？
夏天翔聽到此處，不由以一種深為佩服的目光，看了尉遲巧一眼，知道他所料不差，確有兩位想不到的人物，隱身暗為祁連、點蒼兩派撐腰助陣。
吳榮笑道：「那兩位的性情怪僻絕倫，非等指定之人出頭露面，才肯驀然現身，驚動天下。」
人家既已這等說法，夏天翔自然無法再問，只得與尉遲巧向雲孤鶴告辭，退下崑崙絕峰，邊行邊道：「尉遲老前輩，我們這趟漫漫長途，跑得實在太以冤枉，真成了所謂乘興而來，敗興而返。」
尉遲巧因早知眾妙堂中藏有為祁連群兇撐腰的絕世異人，故而心中只奇不驚，但仔細注目之下，卻無法憑自己的江湖經驗，揣測出這位花白長髮散垂的黃衣老人絲毫來歷。
鹿玉如笑道：「你既肯給我看，為何還不快些拿將出來，做得這等神神秘秘則甚？」
夏天翔慌忙趕過去，拉住仲孫飛瓊的玄色披風，苦著臉兒急聲叫道：「仲孫姊姊，你怎的老是怪我？我又不知道這兒句咒語似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
鹿玉如接葉在手，毫無驚容，只是目注夏天翔，眼光中彷彿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神色。
尉遲巧聽到此處，接口說道：「這推測恐怕不大正確，因為我知道不但仲孫飛瓊姑娘宅心仁厚，從不殺人，並連她所豢的靈猿小白及異獸大黃，也嚴禁妄開殺戒。」
當日無事，但第二日夜間，卻發生了令夏天翔頗感困惑之事。
戚大招被尉遲巧問得濃眉雙蹙，略一尋思，扭頭對著「陰司笑判」吳榮怪笑說道：「江湖之禮，固不可失，但祁連之規，亦不可廢！吳四弟傳諭命他們速備盛宴，為尉遲大俠洗塵，先盡江湖之禮，然後再請尉遲大俠出示證據，以符我祁連之規。」
「三手魯班」尉遲巧見字，向夏天翔微微擺手，示意他切莫驚動對方，才好靜聽究竟！
雲孤鶴笑道：「尉遲前輩俠名遠震，北溟皇甫神婆門下，更有極大來頭，雲孤鶴不敢相瞞，這崑崙宮中，除了留我與師叔聾啞真人以外，所有人物，均已空群盡出。」
這時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因覺得仲孫飛瓊那匹青風驥，似乎竟比自己的千里菊花青還要神駿，不由看得發呆，絲毫不曾想到其他方面。
仲孫飛瓊嬌靨之上浮現兩團紅暈，佯嗔說道：「懂就懂，謝我則甚？像這樣癡頭癡腦的……」
尉遲巧含笑點頭，遂喚來店家結清酒帳，往涼州城南的祁連山麓馳去。
仲孫飛瓊答道：「不必再學別的，只要再加上一個字兒！」
尉遲巧不願把事弄僵，趁著雙方各存驚佩，尚未再度進手之際，飄身擋在中間，向鹿玉如笑道：「鹿姑娘不要動怒，我們雖然提不出崑崙門下通敵的證據，但遠來相告，總無惡意。何況囊中尚有一物，亦關係崑崙頗巨，尊師知非子倘若回山，請他尋我相詢便了！」
尉遲巧笑道：「夏老弟，你何必定要追究當日九疑山麓所見是誰？據我看來，這三位姑娘之中，確實要算仲孫飛瓊最好。」
尉遲巧弄不清其中因由，惶然瞠目，夏天翔手拈「天荊毒刺」，搖頭苦笑說道：「『薔薇使者』只告訴我玉有刺，我卻萬想不到這位鹿玉如姑娘，居然如此心狠意毒，冷不防便打了我一枚幾乎無藥可救的『天荊毒刺』。」
語音至此，倏然而止，劍眉深蹙，悵悵說道：「但仲孫飛瓊既然多情，她為什麼在我死裏逃生以後，卻吝於相見一面？」
一面答話，一面冷眼旁觀，留神察看這黃衣老人聞言以後有何反應。
夏天翔迭經風險，不得不略微小心，人到林邊，止步揚聲，低低說道：「林內何人？請出一會！」
夏天翔問道：「它這低聲連嘶，是什麼意思？」
尉遲巧搖頭說道：「二女幾乎比三男還要難纏，一個叫『絳雪仙人』凌妙妙，一個叫『九天魔女』董雙雙，均以出奇的武學稱絕江湖，同在二十年前，突然隱跡不見。」
夏天翔這才恍然笑道：「鹿姑娘不要怪我，我又沒有說過不給你看！」
尉遲巧笑道：「仲孫姑娘所慮頗是，我們便走趟回頭路吧！」兩人這一施展輕功身法，翻越重山，尉遲巧才知仲孫飛瓊天生異稟，不但人溫如玉，品潔於蓮，便在武功造詣方面，竟也遠超夏天翔之上。
尉遲巧這樣一說，夏天翔自然不便再將天荊樹葉取出，鹿玉如則因碰了個軟釘子，雙頰飛紅，冷哼了一聲，便欲回身走去。
雲孤鶴微一搖頭，夏天翔又復問道：「鹿玉如呢？」
尉遲巧苦笑一聲，夏天翔又復憤憤說道：「這口難消的悶氣，我想出在祁連派頭上，到他們絳雪岩魔巢之中，設法大鬧一鬧。」
鹿玉如見夏天翔胸前重穴中了自己的暗器，遂不等尉遲巧趕到，飄身疾向峰腳一面的林邊閃去。
夏天翔問道：「老前輩是不是認定這三男二女之中，可能有人在幕後為祁連、點蒼兩派撐腰，挑動江湖禍變？」
戚大招一代梟雄，心思極細，如今被吳榮一語提醒，不由恍然說道：「吳四弟所疑不錯，這仲孫飛瓊來得委實大以湊巧，其中定然大有蹊蹺！但可惜那匹馬兒腳程太快，業已追之不及。」
黃衣老人仍保持他那種低頭靜坐的形態，緩緩問道：「尉遲朋友，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姓名來歷？」
說到此處，忽又想起一事，向夏天翔笑道：「在雲南洱海東岸的荒廢禪寺內，你柴姑姑曾經提到過，說崑崙門下有人私通外敵，將崑崙門的『天荊毒刺』盜贈祁連群兇，而對『武當三子』及羅浮派掌門人冰心神尼加害。」
夏天翔笑道：「尉遲老前輩，你這一說，我也記得我師傅曾經提過他們，是不是『多情書生』吳萬秋、『無情劍客』莫春陽、『懺情居士』徐香圃？」
玄衣少女依然冷冷說道：「我就是鹿玉如，不但我師傅不在崑崙宮中，便在也因崑崙本身有事，難以接見外客！」
尉遲巧被夏天翔這幾句話勾動雄心，目中精光一射，點頭說道：「好好好，我們就碰碰運氣，來一次巧探龍潭，硬闖虎穴！」
尉遲巧笑道：「這就是我方才所說，四海八荒之中，不知隱藏了多少高人奇客，決非個人見聞所能盡悉。」
尉遲巧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我所遇的那位絕世奇人說，如今隱居絳雪岩的絕世奇人，不止一位，竟有兩位！」
尉遲巧聽得不由發出一陣縱聲狂笑，目注戚大招，冷然問道：「戚掌門人，我老化子數千里遠來，替人跑腿送信，難道你們祁連派竟如此蠻橫待客？」
尉遲巧這次卻快捷異常地應聲答道：「『天外情魔』仲孫聖！」
話完，身形閃處，展開上乘輕功，首先向重山疊嶺之中，飛馳而去。
夏天翔起初以為仍是心頭幻想，未加理會，但第二聲跟著又來，不但聽出是在十來丈外的一叢峰腳樹影之中所發，並係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力，專注自己，才未把尉遲巧驚動。
鹿玉如笑道：「我一來向你道謝，二來向你責問！」
仲孫飛瓊見他癡頭癡腦的越描越黑，不由羞窘得滿面通紅，連連跺腳。
尉遲巧聞言驚道：「崑崙特產的『天荊毒刺』，號稱無堅不摧，何況打的又是前胸將台重穴，夏老弟怎會無甚傷損？」
話完，雙掌一合一搓，居然把那片淡紅三歧樹葉，搓成粉碎。
尉遲巧因於涼州酒樓曾聽「陰司笑判」吳榮與點蒼玄修道長密談，知道戚大招在此督眾煉製九幽磷火，必是聽得自己前來，才匆匆撤去一切佈置，遂佯作不知，向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抱拳笑道：「敬請戚掌門人恕我尉遲巧冒昧干謁，擾及清修之罪。」
夏天翔因「天涯酒俠」慕無憂對自己所說的鹿玉如、仲孫飛瓊，霍秀芸等三位玄衣少女，均已先後見過，但卻無法斷定她們之內哪個才是九疑山所見乘騎青色龍駒，獨斬「祁連四鬼」之人，遂趕緊叫道：「鹿姑娘，我再請問一事，你可曾獨乘一匹腳程極快的青色龍駒，在湖南九疑山麓誅殺『祁連四鬼』？」
夏天翔氣得叫道：「什麼叫信口開河？分明你們崑崙派中有人偷盜『天荊毒刺』，送與祁連派那群兇徒為害武林，挑起禍變！」
林內雖然黑暗，但月光微透，依稀仍可辨人，只見昨日在崑崙絕峰之下所遇的鹿玉如姑娘，俏生生的，穿著一襲玄衣獨自卓立！
話音方了，黃色綢幄緩緩自分，只見當中一具大蒲團上坐著一位花白長髮散垂，令人難辨面貌的黃衣老人，老人身前，並陳列著九隻銅鼎。
尉遲巧點頭笑道：「我是被人支使跑了一趟長路，但借此得能瞻仰這絳雪岩眾妙堂風光，也還……」
夏天翔失笑說道：「我年紀太輕，當世人物有時尚無所知曉，對於一二十年前便隱跡不見之人，自更陌生，尉遲老前輩見聞廣博，說幾位給我聽聽好麼？」
和*圖*書尉遲巧與夏天翔別後，便施展輕功身法，直奔絳雪岩陽，因西北一帶從來無人敢捋祁連派的虎鬚，故而「九首飛鵬」戚大招並未在絳雪岩左近多設樁卡，才讓尉遲巧毫無阻礙地到了絳雪岩下。
仲孫飛瓊笑道：「我恰巧與老前輩等同在涼州酒樓飲酒，僅僅一室之隔，所以知道此事，小白大黃則已跟隨夏天翔去探絳雪洞了。」
「三手魯班」的名頭不小，祁連弟子自然趕緊向裏通報，不多時後，便見那位斷去一腿，手拄鋼拐的「陰司笑判」吳榮，代表「九首飛鵬」戚大招迎出莊外。
仲孫飛瓊適才因一時羞窘不堪，方怫然欲去，如今想起此事確實難怪夏天翔，遂又飄身下騎，哼了一聲說道：「你只學會這三句話兒，那匹千里菊花青還是不會甘心跟你！」
仲孫飛瓊點頭微笑，二人一馬遂覓地隱藏，不多時後，果見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倒提九鵬展翼鋼拐，騎著千里菊花青，威若天神，疾馳而過。
思索之間，業已走進眾妙堂，只見這所大廳之上，除了正中垂下一幅黃色綢幔把大廳遮去小半之外，僅陳設著極為簡單的幾張椅几等物，那位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則在堂口含笑相待。
黃衣老人在黃色綢幔之後冷笑說道：「你當真要想找死？」
尉遲巧有「三手魯班」之稱，自然靈巧異常，看出這黃衣老人必與「北溟神婆」皇甫翠、「天外情魔」仲孫聖、「風塵狂客」厲清狂等三人之一有重大恩怨，遂試探性地緩緩答道：「我所遇之人，自稱是你當年舊識！」
尉遲巧笑道：「我們先說三男，這三人功力絕世，幾乎均達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但彼此卻是生平死敵，曾經約定於五嶽絕頂，連鬥五次，每次勝負難分。最後一次，齊集峨嵋萬佛頂，聲明若無勝負，決不生還，結果峨嵋佛光連現三夜，而這三位絕代奇客也從此失蹤，有人說是互相惡鬥之下，墜入幽壑同歸於盡。有人說是在佛光中頓悟真如，皈依三寶。雖然難斷何說為是，但近十年來始終不見他們在武林出現，卻是事實。」
夏天翔驚訝道：「有這麼多？老前輩趕快請講，也好使我一開茅塞。」
玄修道人笑道：「貴派掌門人既在眾妙堂率領祁連群雄重煉九幽磷火，加強威力，則不必再加驚擾，何況玄修又已巧遇吳兄，就請吳兄代將此意轉達便了。」
黃衣老人又復問道：「你在何處遇見托你向我傳話之人？」
事有湊巧，尉遲巧、夏天翔到了涼州，正在一座酒樓相對飲酒，商議暗探祁連之際，忽然聽得對面雅座之中，有一個陰冷的口音得意笑道：「玄修道長，請你回復貴派掌門鐵冠道長，就說不但我們絳雪岩陽的眾妙堂中有對方意料不到的世外高人為助，就是絳雪岩陰的絳雪洞內所藏的那件東西，也已足夠把當世武林攪得天翻地覆。」
夏天翔搖頭笑道：「武林同源，扶持正義，不值姑娘一謝！但你又要向我責詢何事？」
尉遲巧搖頭說道：「夏老弟這話不對，有些人物，根本非意料能及，譬如鮑三姑，便是多年冰洞潛修，突然又復出世。我所指也就是這等一二十年前聲名震世，突然隱跡不見，生死難知的神秘人物。」
尉遲巧因為崑崙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深恐引起對方的誤會，故而身形才現，便自含笑說道：「道長怎樣稱呼，老夫『三手魯班』尉遲巧，與『北溟神婆』皇甫翠門下弟子夏天翔老弟，有事欲求見崑崙掌門，有煩一報。」
尉遲巧聽出黃衣老人的語音略微尖銳，已不能保持先前那般平靜，但自己卻仍無法揣度對方姓名來歷，只得搖頭含笑答道：「『天外情魔』仲孫聖未曾說出你想見之人的姓名，但卻有兩句金玉良言，特命尉遲巧向老人轉達。」
夏天翔愕然問道：「這是個什麼字兒，竟有這大力量！」
尉遲巧知道「九首飛鵬」戚大招這樣問話之意，即係向黃衣老人請示，是否聽任自己安然而去。
吳榮陰惻惻地笑道：「尉遲大俠到此，祁連派蓬蓽生輝，我掌門師兄現在眾妙堂中恭候大駕，請隨吳榮前往。」
尉遲巧故作神奇地答道：「此人不在當世武林八大門派之內，卻屬號稱三大難纏的人物之一。」
仲孫飛瓊搖頭答道：「這匹青風驥除了它的舊主人『商山隱叟』賽韓康與我之外，恐怕不允許第三人上背乘騎。」
吟聲未了，莊門外輪值的弟子忽然在眾妙堂口向戚大招恭身稟道：「啟稟掌門人，有位騎青馬的姑娘，自稱『天外情魔』仲孫聖之女，名叫仲孫飛瓊，來找尉遲大俠。」
尉遲巧含笑點頭，遂與夏天翔展開腳程，往東行去。
仲孫飛瓊笑道：「我若會未卜先知，便告訴你祁連派身後之人是誰？絳雪洞中的那件東西是否天荊奇樹，豈不省事？也免得你支使那位尉遲神偷，假借我爹爹名頭，去往眾妙堂中胡說八道。」
尉遲巧高聲大笑吟道：「百歲誰能逃一死？青山何處不埋人！」
夏天翔臉上一紅，吞吞吐吐說道：「我並不是定對九疑山所見之人有甚特殊好感，只因此事彷彿神秘得有點耐人尋思，才下決心要弄它一個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唉，『薔薇使者』委實像位神奇先知，說得太對，他在鵬屍古洞所留給我的柬帖上，早就寫明：『霍可憐，玉有刺，瓊多情！』……」
參橫斗轉，夜色極深，尉遲巧早已潛神返照，入了內家妙境，夏天翔卻因心頭情思如潮，無法靜念。
「她是根據『薔薇使者』所告。」尉遲巧笑著答道。
夏天翔聞言，果然情愁稍戢，英風又振，應聲笑道：「老前輩無妨先到片刻，因為山陽有事，山陰或許防範稍疏，我比較容易進入絳雪洞中暗探。」
夏天翔心想，把自己身旁那片天荊樹葉交與鹿玉如察看也是一樣，遂伸手入懷，正待取出之際，尉遲巧卻向他微示眼色，搶先笑道：「鹿姑娘恕罪，這件東西關係崑崙聲譽甚大，必須面交貴派掌門！」
玄衣少女見夏天翔癡視自己，不由微有怒意，兩道秀逸之中略含煞氣的柳眉一挑，發話問道：「你叫我何事？你們是做什麼的？」
夏天翔因這陰冷的口音極為耳熟，遂略揭自己雅座的門簾，目光注處，只見對座簾下，露出一根殘腿之人所拄的鋼拐。
黃衣老人冷然說道：「請你轉告仲孫聖，說我所等的那人，倘若不在十一月廿日以前來此見我，則十二月十六的黃山天都絕頂，便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武林浩劫！」
尉遲巧飲盡杯中美酒，點頭笑道：「遵命！遵命！」
遂順著對方口氣答道：「這位『天外情魔』的神通之大與舉措之奇，無人能測！他命尉遲巧傳言相告，說是他必然沒法尋得你想見之人，使其於今年年底以前，到這祁連山絳雪岩頭與你相會！」
戚大招與吳榮委實對這突如其來的尉遲巧有點莫測高深，聞言對看一眼，由戚大招搖頭笑道：「戚大招等愧無鬼谷之靈，但聽尉遲大俠語意，似乎還是專上祁連，並非遊俠路過？」
鹿玉如被他問得一愕，目光微轉，搖頭答道：「我從未到過九疑山，也從未乘騎過什麼腳程極快的青色龍駒，更不曾殺過『祁連四鬼』！」話音方了，突展絕世輕功，雙臂一抖，凌空縱起四五丈高，頭也不回地直登崑崙絕峰而去。
尉遲巧笑道：「去是該去，但祁連山絳雪岩好手多於點蒼步虛道觀，而我們卻勢更單，力更薄，有些像是肉包打狗，一去難回。」
玄衣少女聞言，停步回頭，兩道湛如秋水的目光注處，不禁使夏天翔吃了一驚，暗想此女怎的竟與「峨嵋四秀」中的霍秀芸幾乎有七分相像？
仲孫飛瓊聽他這樣說法，顏色略霽，妙目一轉，伸手指著靈猿小白、異獸大黃及罕世龍駒青風驥，嫣然笑道：「我這群隨從班底，均在此處，你要它們怎樣幫忙，是往山陰暗探？還是往山陽明闖？」
三句斬釘截鐵的回話，弄得夏天翔又復茫然，尉遲巧卻眼望鹿玉如即將消失的背影，讚嘆道：「好高的輕功，好強的內力，這位姑娘真不愧是知非子的衣缽傳人，秀絕崑崙的一朵奇葩異卉！」
由於對方這兩句答話，使尉遲巧縮小了猜測範圍，認定在涼州酒樓所聞這黃衣老人想見之人，不是「風塵狂客」厲清狂，便是「北溟神婆」皇甫翠！
尉遲巧、夏天翔聞言，不禁相對搖頭，互作無言苦笑，暗嘆其中啞謎重重。吳榮與玄修所說的「那兩位」是誰？及「那兩位所指定之人」，又是誰？委實太以費人猜疑。
夏天翔搖頭笑道：「因為你們崑崙派中人物空群盡出，我們遂不便進入崑崙宮內驚擾！」
夏天翔聽出對方語意，訝然問道：「難道有甚不對？」
夏天翔聽得頗為有趣，繼續問道：「三男已知，二女又是哪個？」
夏天翔也被勾動真火，縱聲狂笑說道：「好好好，想不到我們跋涉數千里，趕來崑崙挨打！我且嚐嚐號稱崑崙絕學的『雲龍八式』是何滋味？」一面發話，一面暗凝「乾天氣功」，右掌微翻，飛迎而出。
戚大招聽得訝然接口問道：「尉遲大俠，你來此之意，竟係受人差遣？」
話完，招出，一式「蒼龍出海」，右掌猛推，挾著無比勁風，直襲夏天翔心窩，功力居然極見深厚。
仲孫飛瓊嗔道：「你敢胡說！」
仲孫飛瓊笑道：「我單獨前去，你放心不下，但你尉遲老前輩單獨前去，你卻怎的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