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丹桂飄香
蕭湄心中剛決定不要對這個青衫少年太關心，可是一聽「玄冰怪叟」之言，又是一凜，武林中傳言：「『玄冰神掌』，見子不見午！」立時湧上她的心頭，她嬌秀的臉上，不禁浮起了焦急神色……
林子中卻是靜寂無人，只是在兩顆松樹的樹幹上，發現了兩隻手印——指甲長得出奇的手印。
當時若不是那青衫少年出頭的話，只怕事情要更難辦，但那青衫少年究竟是誰？何以兩年之前，「三絕先生」公冶拙在「丹桂山莊」上所舉行「丹桂飄香賞月大會」，成了神秘的謎之後，那武林異寶「拈花玉手」，竟會突然在那個青衫少年手上出現？
兩道濃眉，一張馬臉，臉色陰沉之極，正是青衫少年做夢也見不到的、不共戴天的仇人，「玄冰怪叟」司徒永樂！
此時此地，這樣悽愴的吟哦之聲，「五湖龍王」蕭之羽聽來，也大感異樣，面對林子，朗聲發話道：「何方朋友，豪興如此，可容蕭某人打攪清興麼？」
「五湖龍王」蕭之羽站在船頭上，身沐朝陽，望著浩浩江水，回憶著兩年前的事。
「五湖龍王」蕭之羽悶悶不樂了一天，突然拍案而起，吩咐備船，他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尚幸他極見機，見身旁有一技老粗的石筍，比人還高，疾忙身形飄動，向石筍旁飄了過去，才隱身在石筍之後，便聽得「轟」地一聲，一股狂飆壓到，石筍四面的樹木，紛紛摧折，那麼粗大的一枝石筍，也像是搖搖欲墜！
寒雲飛萬里，一番秋一番攪離懷，向清堤躍馬，前時柳色，今度葛萊。錦纜殘香在否，枉被白鷗猜，千古揚州夢，一覺庭愧。
司徒永樂仰天一笑，道：「你身中我『玄冰神掌』，尚敢自誇？」
他沒有出聲，也僵立在廣場上。
他在洞庭湖中，那次「水路英雄爭奪盟主」大會，毫無結果，不了了之之後，一直未曾得到妹妹蕭湄的音訊。他想起當時奇怪的情形，驀地憶起了兩年前的「丹桂飄香賞月大會」。
然而那人突然長嘯一聲，蕭之羽只見一溜黑影，電射而出，已然不見了蹤影。
在正中一張八仙桌上穿了一個大洞。
「五湖龍王」蕭之羽連忙真氣一凝，沉胯坐馬，手腕翻飛，「呼呼」兩掌拍出。
但是直到天明，青衫少年、和*圖*書「雪海雙兇」和蕭湄四人，還是蹤影全無，只在岸邊上發現那「硯池怪客」，在呼呼大睡！
抬頭一看，只見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五指如鉤，正抓在石筍頂上！
每一點墨星，俱都激起嘶空之聲！
掛在桂枝上的各式紙燈，全都破爛不堪，燈火熄滅，只有「鐵扇賽諸葛」胡子玉手上，拿著一支比尋常火摺大些的火摺，發出光芒但也顯得暗淡無比。
一條江船，放棹東來，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華服，貌像威武的中年人。
洞庭湖水寨中的人，平時就訓練有素，蕭之羽一聲令下，立即出動。只見五十隻小艇，飛也似地划了開去，一百以潛水功夫見長的人，也全都穿上魚皮水靠，躍下水中，滿湖搜尋。
隨手一抖，黏在「拈花玉手」上的「玄冰神芒」，立時散落，紛紛跌落湖中，伸手入懷，取出一隻鐵指環來，套在右手中指之上。
天上烏雲蓋月，當然是巧合，但湖上千百盞燈籠火把，同時熄滅，卻不能說是巧合，雖然有些清風，但還不致於將千百火把，一齊吹熄，何況事起非常，事先根本一點跡象也沒有！只有手執火把、燈籠的那些人，感到有一陣勁風襲來，眼前便是一黑。其他的人，一點跡象也未曾看出！
歌吹竹西難問，拼菊邊醉著，含寄天涯。任紅樓蹤跡，茅屋染蒼苔。幾傷心橋東風月，趁夜潮流恨入秦淮，潮回處引西風，恨又渡江來！
默默地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青衫少年哈哈大笑，語音淒厲無比地道：「想不到不用我北上天山跋涉，便與你在此相見！」
那一天，正是八月十五日。
那隻手，膚色如火，指甲長約兩寸，也正是剛才蕭之羽在林中看到的那隻手印的形狀。
在船上的「五湖龍女」蕭湄，只見青衫少年被蒙面怪客司徒永樂一掌震退，極其關心地問道：「你，你受傷了沒有？」
也就在此際，卻又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蕭之羽心中「哼」地一聲，突然一轉身形，橫空一掠，兜頭迎了上去，喝道：「數次相喚，朋友何以不……」
頓成漆黑世界之後，群豪立時大亂，只聽得「五湖龍王」蕭之羽、易大舵主等首腦人物的聲音，大聲呼喝：「掌燈，快再掌燈！」
誰都
ｈtｔps://ｍ•ｈｅｔubｏok.com•ｃoｍ知道，這次大會，名堂雖然是「丹桂飄香賞月」，但主人「三絕先生」公冶拙卻有言在先，武林異寶，天香娘子所遺的「拈花玉手」，已然在他手中，參加大會的人，不妨比試，誰武功最高，便可以得到那「拈花玉手」。
只是在原來是水上擂台的湖上，飄著不少木材，而剛才在水上擂台上面的那青衫少年、「五湖龍女」蕭湄，以及北天山「雪海雙兇」司徒永樂和華青瓊，也全都沒有了蹤影！
蕭之羽雖然不知道曾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也知道是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
群豪的喧鬧之聲，也漸漸地靜了下來，不一會兒，若干火把燈籠，重又燃著，烏雲飄開，明月重現，湖上重又如同白晝，但當眾人一起向湖面上看去時，個個全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五湖龍王」蕭之羽別出心裁，親自督造的那座水上擂台，竟然已不知所蹤！
可是他的掌力，才與對方身形疾飛所帶起的那股大力相碰，便全被撞了回來，腕骨欲折！
因此蕭之羽運轉真氣，衝擊穴道，但也直在兩個時辰之後，才將穴道衝開！
從飄浮在原來水上擂台周圍的那些木材來看，顯然水上擂台已被人拆去，「五湖龍王」蕭之羽滿腹疑惑！誰能在片刻之間，將那麼堅實、全用鐵箍箍起的一座擂台拆去？
蕭之羽鼓足全身真氣，以待迎敵，又聽得「叭」地一聲，起自頭頂。
那次參加「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除主人「三絕先生」公冶拙以外，其餘為「京都鏢局」總鏢頭「恨福來遲」雷明遠、閩中大豪「閩中一劍」林清堯、魯東一霸「嶗山金眼神雕」向天飛等，連他自己，「五湖龍王」蕭之羽在內，也全是武林頂尖兒的人物。
蕭之羽翻眼看時，那石筍經那人一抓，約莫有尺許長短的一節，已成粉碎，這一抓，要是抓在頭上……蕭之羽簡直不敢設想。
「拈花玉手」向後一撩，玉光千旋，古鐵劍劍尖向上一挑，宛如手中起了一條墨龍，「獨挑天樑」刺向司徒永樂。
一點也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幾天之後，朝陽方升，金芒萬道，映得千里江流，幻成一片金黃。
各人面上雖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每個人的心中，俱和_圖_書都懷著鬼胎。
不一會，胡子玉手上的火摺，倏地熄滅，只餘明月清輝，照在廣場上，照在殘破的紙燈上，照在每一個面如土色的武林高手身上！
參加大會的人，全都呆若木雞地或站或立，一點聲音也沒有。
月色清輝，再加上燈籠火把，洞庭湖上，本來如同白晝一樣，蕭湄語聲甫畢，眼見一片烏雲，已將月華掩住，同時，滿湖上千百盞燈籠火把，卻在同一時候倏地都熄滅了！突然之際，湖上變得漆也似黑！
青衫少年卻毫不在意，只是喃喃地道：「我終於找到他了！」
青衣少年抬起頭來，道：「不錯，是我！」
身形如箭，足尖點處，「颼」地掠到了林子之中。
湖面之上，一時間靜到極點，「五湖龍王」蕭之羽想起妹妹也失蹤，大聲道：「快派五十小艇，一百潛水人，搜尋二小姐的下落，不論死活，找到為止！」
或者，蕭之羽的追蹤呼叫，根本不曾聽在他的耳中！
那石筍在那隻手一抓之下，碎石驟雹也似地射了出來，蕭之羽正隱身在石筍下面，一塊碎石，呼嘯飛到，正撞在他的「肩井穴」上。
司徒永樂心中一凜，立即改抓為掌，如排山倒海，疾湧而出，突然將青衫少年「騰」地震退一步！
語畢，只聽得林子中「窸窣」一聲，像是有人迅速離了開去，卻並沒有人回答自己的話。「五湖龍王」蕭之羽，為人極是自負，「哈哈」一笑，道：「朋友不屑相見麼？」
蕭之羽雄心頓起，喝道：「朋友止步！」
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下，正是「五湖龍女」蕭湄。
青衫少年卻像聾了一樣，雙眼精芒四射，停在「玄冰怪叟」身上。
話未講完，那人疾電也似，迎面撲到。
他正是「五湖龍王」蕭之羽，九華山遙遙在望，蕭之羽心情沉悶。
真氣連提，也如飛趕了上去，那人影只是繞著林子打轉，口中仍然是吟哦不絕，看那情形，他並不是在逃避蕭之羽的追蹤，而只是在自在地蹬方步。
其時，明月高懸，「賞月大會」只怕早已開始，「五湖龍王」蕭之羽急急向上飛馳而去，然而到那廣場，不由得一呆。
但同時也聽得「嗤」地一聲，他的蒙面青紗，也已被「拈花玉手」撕了下來。
兩年來，「五湖龍王」蕭之羽用盡心機，想向人打探那次大會的情形，但和_圖_書是參加過「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人，不是避不見面，便是拒不肯言。
司徒永樂大袖飄揚，身子一轉，已然脫出了古鐵劍的那一招「滿天星雨」，厲聲道：「小子，看你身後的是誰？」
青衫少年兩招甫一使出，只聽得身後「格」地一聲怪笑，身形立時一退，只見一個滿頭白髮飛舞，握著一根九曲十彎，墨形拐杖的老太婆，已然站在自己的身後，拐杖微一擺，已然封住了「拈花玉手」的進勢！
與會客人，俱各位在「賓館」，有專人招待。正式的時間是在月華上升之後，地點則是在「丹桂山莊」的廣場之中，「三絕先生」公冶拙已命人在廣場周圍，無數株桂枝上，掛起了各色各樣的紙燈。
蕭之羽此刻，已然知道那人功力之高，簡直匪夷所思，而自己穴道已被封住，怕就要喪生在這九華山筆架峰上！
「五湖龍王」蕭之羽心中猛地一凜，知道自己運了八成功力的掌勁，既然被對方如此輕而易舉地擋了回來，那股勁力要是壓到身上，不粉身碎骨者幾稀！
各方高手，已然齊集，每一個人來到，都引起一番熱鬧，連久已隱跡江湖的俠盜，「鐵扇賽諸葛」胡子玉也在內。
那次大會，突然成為武林中的謎，別的參加大會的人，可能知道，但「五湖龍王」蕭之羽。卻是一點也不知道！他參加了那次大會，卻不知道那次大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正待上山，忽然聽得附近林子之中，傳來一陣悽愴欲絕的吟哦之聲。「五湖龍王」蕭之羽文武兼修，聽出那聲音吟的，正是一闋「八聲甘州」：
懷有這些疑問的，不只是「五湖龍王」蕭之羽一人，而是所有參加大會的人全都在內。
「五湖龍王」蕭之羽垂頭喪氣，他怎麼也未曾想到，為了要做「水路英雄」盟主，結果會鬧出這樣的大事來，甚至將武林中談虎色變、久已隱居不出的大魔頭「雪海雙兇」引到！
九華山風物靈秀，「丹桂山莊」本是在筆架峰山嶺之上，蕭之羽信步走去，走的正是上山的道路，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半山。
蕭之羽全身真氣早已鼓足，體逾金鋼，但那枚石子一撞到，真氣略散，「肩井穴」已被封住！
只聽得「錚」地一聲龍吟，悠悠不絕，他左手上多了一柄形如鏽鐵，色作漆黑，形式奇古的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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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湖龍王」之名，前來參加「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但是卻被封住了穴道，定在這裏，被人看到，以後還怎麼見人？
「玄冰怪叟」司徒永樂濃眉倏地一豎，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蕭湄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她心中暗念：「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對他那樣關心作什麼？他會領你的情？」
別人以為「五湖龍王」蕭之羽，也是從九華山「丹桂山莊」回來的人，他一定知道那次大會大概情形，也有人不斷地向他打探，但他倒不是不願說，而是切切實實地不知道，為了這件事，他妹妹「五湖龍女」蕭湄還和他吵了好幾次。
夕陽西下，天下昏暗，以「五湖龍王」蕭之羽那樣的眼力，也未曾看清那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只覺得那人尚在三丈開外，但一股勁風，已然當頭壓到，力賽千鈞，勢如奔馬！
而且，來參加大會的人更知道，「三絕先生」名拙實巧，極工心計，「拈花玉手」既然落在他的手中，他還肯以武功定得主，說不定其中另有詭謀，但是卻沒有一人，識得透他究竟是什麼用意。
當天黃昏，「五湖龍王」蕭之羽出了賓館，在山間信步而行。
「玄冰怪叟」司徒永樂面色又變，青衫少年順手一抖，手中古鐵劍幻出點點墨星，向司徒永樂當頭罩下！
蕭之羽一抬頭，只見林子盡頭，一條人影，快得幾乎不像是人，正向外掠去。
同時，只聽得一聲嬌叱，道：「兩打一，好不要臉！」
本來，若能夠在「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上，武功第一的人，天下本也罕有其敵。但是「拈花玉手」，卻是武林中人人爭奪的奇寶，武功高了還想再高，人人俱都覬覦這件異寶，希望仗著這件異寶，為自己帶來更崇高的地位和武功。所以表面上各人寒暄客氣，心中卻將每一個人，全當作自己的敵人。
蕭之羽一望天色，夕陽西掛，紅霞滿天，有幾朵烏雲，周圍金蛇亂竄，天色已將黑，若再不上山，只怕趕不上「丹桂飄香賞月」大會！
青衫少年猛地一怔，北天山「雪海雙兇」，向稱焦不離孟，行坐起止，絕不分離，難道二兇「雪花龍婆」華青瓊已然悄沒聲息地掩到了自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