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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劍一鈴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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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顧靈琴內心何嘗不苦念公孫玉?但卻因性格豪爽,表面上仍自笑靨生春地,連霎妙目說道:「姊姊別急,我一定替你把玉哥哥接回家來!」說完,飄身下樓,稟明慈母,收拾好一切應用之物,直奔浮梁縣境的鄱陽湖畔而來,也是因緣巧合在鄱陽湖見到了血蓮。
說道此處,見恨大師眉頭雙蹙,忙又笑道:「師傅不要皺眉,這些槓子,暫時不抬,我不僅把需用的三種『達摩神劍』『迴風舞柳劍』『天南無極劍』法,一齊學全,又多學了一種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與奇幻莫測的『天星掌』!但關係玉哥哥報仇大計的那部『柔經』,卻仍啞謎難猜,虛無飄渺!師傅,你們佛家弟子,不是老講甚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塊羊皮之上,又寫著『空外之空,色中之色。』色空空色的是不是與佛家禪理有甚關聯?還有這個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彩圓圈,究竟是甚麼意思?」
戴天仇與公孫玉靈犀一點,脈脈相通,目光微對之下,便已看透玉哥哥的心頭所想,她在這種地方,特別顯得出豪邁無倫,不帶絲毫脂粉習氣,嬌笑叫道:「王哥哥我知道你既想早日找到『柔經』,又捨不得馬上就走!我們既然兄妹之盟已定,又全有一身上好武功,則天涯海角,何處不可相逢?目前我要練劍,你要尋經,誰也別耽誤誰,等我劍一練成,馬上去找『逍遙先生』,問他的去向,趕去和你相見!」
戴天仇掌招奇幻,足下迷蹤,把一套新得絕學,施展得猶如百變神龍,矢矯騰挪,風雷四作。
公孫玉心頭狂喜,臉上飛紅,恨大師代他解嘲笑道:「留這羊皮之人,太已促狹,並善於揣摩心理,啞謎不曾解開以前,無論是誰,必從七彩圓圈,及兩句隱語之上著想,任何人也不曾料到羊皮本身,另有玄妙!」
他才一出手,恨大師面上便露驚奇之色,並「咦」了一聲!
恨大師不答戴天仇所問,目光又深深一注公孫玉,詫聲問道:「六詔神君万俟午?」
一座高峰,一個「柔」字,又復難倒三人,猜測半天以後,戴天仇把白色羊皮疊好,交還公孫玉,向他笑道:「玉哥哥,第二個『柔』字,係指何物,不到身臨其境,恐怕不易猜出?你還是先努力找到這座高峰,然後再細搜高峰右側低峰,也許觸景生情,一尋便得!」
公孫玉道:「我曾聽恩師元修道長說過,凡是容貌被劇毒所毀的人,只有用一朵『血蓮』搗碎,方可完全恢復,但『血蓮』乃西北絕塞『貝加爾湖』秉持地心寒氣所生靈藥,十年開花,二十年結果,五十年始成熟,你想如此罕異的之物,豈能輕易尋得?」
以二人這等絕世輕功,不多時便到峰腳,戴天仇停步向公孫玉臉上一看,見他愁鎖眉尖,眼眶微濕,不由失笑說道:「玉哥哥真是多情人!但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並不是光想筠姊姊,而不喜歡我!玉哥哥別傷心,趕快憤發你的凌雲豪氣,去找『柔經』,小別一月,算得了甚麼?我劍一練成,就來找你,那時我們就不再離開好麼?」
姑娘到鄱陽,正是中秋月明之夜,那周圍四、五百里的「彭蠡」風光,在這「月到中秋分外明」的蟾魄流輝以下,恍如一面淨拭明鏡,水映月色,月啣水光,極目望去,一片澄澈,不知這置身之處究是人間名湖,抑或天上宮闕?
他正與戴天仇眼波眉語,默度靈犀,有點栩栩然,飄飄乎之際,恨大師雙目倏然一睜,冷電似的寒光,使公孫玉驚然震驚,趕緊盡遣遐思,正襟危https://www.hetubook•com.com坐!
恨大師瞪了戴天仇一眼,又復微笑說道:「中國書法,神韻重於形似,所以意境高絕!畫面上著墨之處不談,往往筆下略留空白,即可把最難畫的雲煙蒼水烘托而出!」
恨大師就戴天仇手中,把那塊黑色羊皮,細看半天,便即閉目不語,藏天仇仍然偎在師傅身旁,向公孫玉扮了一個鬼臉,微伸香舌!
忖度之間,業已走進中室,陳設依然是竹几石床,藥爐經卷,但妙香散馥,淨絕無塵,令人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肅穆之感!
公孫玉戴天仇見啞謎解開,同自狂喜,恨大師又復微笑道:「原來的白色羊皮,變成黑色之由,不外兩點,一點是加以染製,另一點則是羊皮尚有夾層,我們不妨一一試探,仇兒用潔淨山泉,略為浸濕羊皮一角,看看可是兩層重疊?」
顧靈琴本非多愁善感,觸景傷懷的世俗紅閨弱女,但對著這等湖光月色,身旁缺少了一位多情著意的玉哥哥,也不禁緬懷舊遊,油然而興「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之嘆!
公孫玉覺得難以答話,微笑不言,跟在恨大師身後,走進中室,但舉步之間,看出恨大師灰色僧袍的雙袖飄飄,竟似兩隻手臂,全已失去模樣。
第四日天剛微曙,戴天仇便跑到公孫玉室中笑道:「玉哥哥,青蓮劍法之中的那一招『花開見佛』,我怎麼老是不能使得圓滿無疑?來來來,你再從頭練一遍給我看看!」
戴天仇一本正經地說道:「這種預測,大有可能,所以我要立即趕去鄱陽湖,倘若玉哥哥失約不到,那就一定是在這種原因之上,出了事情,我們姊妹少不得又要仗劍江湖,再攖鋒鏑!」
戴天仇接口代公孫玉答道:「玉哥哥風流倜儻,琴棋書畫無一不糟!」
顧靈筠道:「既然如此,琴妹趕快稟明母親,即刻登程,你既已改姓歸宗,今後應以本來面目向人,用不著再換男裝的了。」(戴天仇歸宗後,改名為顧靈琴,卞靈筠改名為顧靈筠。)
歐陽雲飛焦急無已地,打斷公孫玉話頭問道:「是甚麼東西,大哥快說,小弟即刻去找。」
中年尼僧含笑皺眉叫道:「仇兒,劍法不是一天半天能夠練好,這位少年人是誰?你還不曾替我引見呢!」
恨大師點頭說道:「羊皮上七彩圓圈以外,方格白線以外,未曾著色之處,就是這幅畫面『空白』!」
公孫玉恍然頓悟叫道:「如此說來,方格白線以外的黑色羊皮,便是『空外之空』!但……」
恨大師雙目以內,射出一種慈愛光輝,在戴天仇及公孫玉臉上徐徐流轉,最後微喟一聲嘆道:「自古情天多『恨』事,幾人不是『恨』中人?我一生茹『恨』,以『恨』自名,今世今生,尚不知否此『恨』難了?不過你們兩人,祥麟威鳳,磊落光明,也許將來能夠比翼情天,不墮『恨』海!」
恨大師靜靜聆聽,一言未發,但從眉尖眼角,看得出有無窮感慨,聚在心頭,直等戴天仇娓娓講完,才自她手中喝了口松子茶,長嘆一聲說道:「天南三劍三位道友這種捨身救世的大勇大仁,苦心孤詣,走然上召祥和,六詔妖孽,到頭必滅!我昔年確實聽說有『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公孫賢侄與仇兒訂約三月,這早便來,可是已在劍中,有所發現了麼?」
一顰一笑,均從天真無邪之中,流露極其自然的醉人魔力!公孫玉雖然身負恩師師叔的如山重恨,腦中hetubook•com•com常縈卞靈筠的亭亭倩影,但人非太上。現實總是現實,心頭上又被這位仇妹妹的蜜意柔情,撩起片片漣漪!
公孫玉含笑出室,凝神練劍,等他把一套青蓮劍法,從頭到尾使完,戴天仇接過盤螭劍,嬌軀一閃,劍花錯落,在身前幻起無數青蓮,高興得向公孫玉嬌笑道:「玉哥哥,你看這招『花開見佛』,我使得大概有點門道了吧?」
戴天仇咬牙佇立,凝望玉哥哥背影,直等公孫玉藍衫隱入遠方不見以後,大眼眶中,勉強忍積已久的淚珠兒,才自一瀉如泉,羅衣盡濕!
含笑問道:「公孫賢侄,你是天南無極門下?」
恨大師先自微喟一聲說道:「江湖中只傳說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一醉,殺人從不眨眼,那知卻是這麼一位肝膽奇人?可見眾口如刀,人言可畏!你們今後立身處境,必須步步小心,須知一件無意之中,往往能為畢世聲名之玷,洗脫之難,難到極處呢!」
公孫玉知道以戴天仇那高功力,她師傅定是武林中有數奇人,但「恨大師」三字,卻極為陌生,微愕之下,拜倒施禮。
公孫玉嘆道:「袪除我所中劇毒,原不太難,可以治療,但著想復容如舊,則普天之下,只有一物……」
恨大師回頭向公孫玉笑道:「公孫賢侄,仇兒自幼山居,被我寵厚毫無禮數,賢便與她交遊,便中無妨代我教導教導!」
心頭好生疑詫,暗想天下巧事真多,六詔神君万俟午,是個兩腿齊斷,面仍凶威無敵的蓋世魔頭,這位恨大師,卻又把雙手一齊失去。
說到此處,向恨大師笑道:「師傅,仇兒說得對不對?我立刻就送我玉哥哥下峰好麼?」
戴天仇得意地嬌笑連連,她也不讓甚麼師傅先行,玉肩微動,香風一飄,便已飄進茅屋中堂。
公孫玉想起這位仇妹妹男裝之際,臨風玉樹,豪趣無倫,如今一恢復女兒家的本來面目,卻又絕代容光,嬌憨欲絕!
說完以後,戴天仇並把那塊自己看不懂,猜不透,上繪七彩圓圈,及兩句隱語的黑色羊皮打開,呈給恨大師過目。
這時公孫玉心頭確實充滿離愁,默然傷別,但戴天仇卻毫不在意的笑語風生,與公孫玉並肩同馳,反而弄得他有許多惜別傷離之語,不好意思講得出口。
側臉又對戴天仇說道:「仇兒既為努力,把所需七種劍法,均已學會,則只要再痛下一月苦功,心不旁鶩,使可把那套絕技學成,下山之期,並不太遠!你送公孫賢侄,下峰去吧!」
公孫玉心中暗地佩服,正待回稟,戴天仇已自嬌笑連聲說道:「玉哥哥不但在盤螭劍中,有所發現,由鄱陽來此的一路之間,奇遇更多,師傅喝茶,我再講給你聽?」
戴天仇道:「姊姊,玉哥哥風流倜儻,溫柔多情,會不會又被別的名門閨秀或武林紅粉的一縷情絲繫住?」
公孫玉知道戴天仇不曾告知卞靈筠與自己月夜盟心一事,恨大師不知就裏,聽她一口一聲「玉哥哥」的,叫得那麼親熱,大概以為兩人早已心心相印,誓海盟山,所以才會有這樣說法。
因為那座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本身,就是一個啞謎,宇內名山無數,究往那裏去找?
戴天仇大喜過望,雀躍出屋,兩人遂在屋前一片不太大的平坡之上練劍,公孫玉愛憐義妹,毫不留私,先把本門冠冕武林的天南無極劍法,鉤玄抉隱,精細相傳,然後又教以新學得的青蓮劍法,及申一醉的那套奇妙掌招!
原來卞靈筠姐妹兩人,在小樓上談話間,卞靈筠一顰秀眉,突地悽然說道:「妹妹,和圖書我不知怎的,這些日來,總是心神怔忡,總覺得玉哥哥出了甚麼禍事,不會赴這中秋鄱陽之約……」
卞靈筠蹙眉嗔道:「琴妹,你對我還要賣甚關子?有話快說!」
公孫玉被仇妹妹說得英雄氣奪,兒女情收,握住戴天仇柔荑玉手,微一注目,猛的撒手轉身,一聲龍吟長嘯,藍衫飄飄,直奔西北而去。
歐陽雲飛急道:「公孫大哥,你是絕代英雄,怎能在此等死?請告訴小弟,有甚麼靈藥可治所中劇毒,即使踏遍天涯海角,歐陽雲飛也要為你尋來!」
戴天仇嬌笑收劍,拉著公孫玉走到中年尼僧面前說道:「玉哥哥,這是我師傅『恨大師』,師傅,這是我玉哥哥,哦,他叫公孫玉!」
空山無擾,歲月雲飛,轉瞬之間,歐陽雲飛已隨公孫玉練功兩月,他雖無武功基礎招式,但因已得無極氣功吐納妙決,是以進境神速!(本章接述公孫玉與歐陽雲飛在石洞中談話。)公孫玉面目間及雙掌上的腐爛之處,逐漸結痂成疤,似已痊癒,但臉色卻日漸蒼白,身體不時抖顫,歐陽雲飛看得頗為驚疑,無限關懷地問道:「公孫大哥,你的毒傷不是全好了麼?為甚麼氣色卻這般難看?」
公孫玉起立拜別恨大師,便與戴天仇慢慢自峰頭縱落。
戴天仇斟了兩杯松子茶,一杯遞給公孫玉,另一杯卻端在手上,偎入恨大師懷中,一面伺候師傅飲茶,一面把天南三劍與六詔神君,括蒼賭命,卞靈筠月夜傳書,及自己為謀取盤螭劍,在沈家莊結識公孫玉,鄱陽湖上,借劍求經,完盟結義等事,向恨大師細述一遍,但其中不知戴天仇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漏說兩點,一點是卞靈筠公孫玉兩意相投,十年有約,另一點是卞靈筠與自己年貌生得極其相似,只在左眉梢頭,比自己少了一顆黑痣。
公孫玉大美說道:「只要仇妹肯學,我會多少,教你多少,不但青蓮劍法,連我那位醉哥哥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也一併教你!」
戴天仇知道師傅不等自己把那套綜妙鉤玄的神奇劍法練好,決不肯說出仇人名姓,及自己身負何仇?見公孫玉正欲恭身答話,遂遞還盤螭劍道:「玉哥哥拿著劍,我再把那套掌法,練給師傅看看!你的故事太長,我們等會兒進屋去說!」
驀然一陣「嘶嘶」水響,自湖心方面遠遠傳來,顧靈琴凝目望去,在皎皎月光以下,彷彿看到水天相接處,出現了一個小小黑點,心知必是一條船影,但這條船影移動甚疾,顯然不是月夜泛舟的風雅遊客。
連說帶練,平坡之上一片颯颯劍風!
公孫玉看見發話之人,是一位站在中屋門口的四十來歲中年尼僧,知道定是戴天仇之師,趕緊恭身肅立,但戴天仇可能平素受寵撒嬌已慣,竟連頭都不回地笑聲叫道:「師傅!劍是『盤螭』,那柄『靈龍匕』我找不到,至於劍法可學得太多,我練招你看,這是少林『達摩神劍』,這是點蒼派鎮山劍法『迴風舞柳』,這是我玉哥哥教的『天南元極劍法』!」
恨大師向公孫玉含笑問道:「賢侄兼資文武,對畫畫一道,想必略窺門徑?」
公孫玉聽出恨大師口氣,似已識透這隱語機關,心中不由緊張得卜卜亂跳。
側身含笑命起,目光與公孫玉一碰,看出這少年人,不但身負上乘武功,眼內神光湛然,心術人品,也極端正。
戴天仇絕頂聰明,記熟招式,以後便悟出無極劍法,攻敵至強,青蓮劍法,m.hetubook.com.com防身極好,申一醉的那套掌招,更是奇幻威猛無比!驟獲三般絕技,芳心之中,那得不感激透了這位玉哥哥?一直練到天黑,才招呼公孫玉安歇在右邊一間茅屋以內!
戴天仇一看手中黑色羊皮,也自面呈喜色地叫道:「師傅你真聰明,七彩圓圈由外至內的依次順序是黃,紅,青,紫,藍,橙,白,那麼這圓圈中心的針尖大小一點白色,豈不就是『色中之色』?」
戴天仇緩緩答道:「姊姊別急,我確實想起一事,不禁為玉哥哥擔憂匪淺!」
恨大師趺坐禪榻,含笑命公孫玉在榻前石椅之上落坐,公孫玉見果如自己所料,恨大師袍袖拂處,左右兩手的小臂全無,只在右手裝了一根鋼鉤,便於自取飲食而已!
戴天仇自恨大師身旁,一躍出門,少頃高高興興的拾著水淋淋,一張白色羊皮,一張黑色羊皮,入室笑道:「玉哥哥你真笨,為甚麼不早點把這張羊皮浸濕,撕開看看?」
公孫玉尚未答話,戴天仇身後響起一陣清亮語音,有人笑道:「仇兒不要自滿,你這漫空飛灑的朵朵青蓮之間,上強下弱,真力不勻,大概至少還差三成火候!不過這青蓮劍法,是伏魔神尼不傳之秘,你從那裏學得來的?手中劍精芒閃耀也非凡物,真虧你下山半年,能有這多成就,是『盤螭劍』,還是『靈龍匕』?」
卞靈筠神色微變,急急問道:「甚麼事?琴妹快說!」
戴天仇用布把兩塊羊皮擦乾,掌起那塊白色羊皮,向恨大師笑道:「師傅,你從畫理上猜透啞謎,實在猜得太對,你看這白色羊皮之上,真是一幅山水畫呢?」
恨大師看她收手以後,搖頭說道:「這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中一醉威震江湖的『天星掌』法,仇兒,你半載之間,怎會學得這多武林絕學?我們且自進屋去說!」
「血蓮」雖是復顏靈藥,但並非西北絕塞「貝加爾湖」所特有。
公孫玉聽出恨大師語重心長,肅容稱是,戴天仇卻仍撒嬌說道:「師傅且慢搬出那套古板板的道理來,教訓我們,只要此心無虧,人言有甚足畏?依我看來,辣手神魔申一醉才是至性至情,江湖中最可愛的一流人物!」
遂又把公孫玉找出那塊黑色羊皮,中途古洞避雨,掌震桫欏神木,放走辣手神魔,伏魔神尼傳授「青蓮劍法」,凶僧鐵頭陀攔路奪劍,申一醉酒雨破金環,公孫玉認了位醉哥哥,學得「天星掌」法等事,細加陳述。
戴天仇聽得心急,插口問道:「師傅,你說這黑色羊皮上寫的這句『空外之空』,是指畫圖中的『空的』之『空』?」
公孫玉點頭說道:「仇妹說得極有道理,但宇內名山,何止千萬?我到那裏去找這麼一座……」
高峰石側畫有紅色圓點的略低峰頭,是藏寶之處,並不難解,可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兩語,下句暫時不談,上句中的第一個「柔」字,當然指的「柔經」,換句話說,也就是「柔經藏在柔中」,但這第二個「柔」字,又是指的何物?
但這種事又不好當面解釋,只得漲紅著一張俊臉,默不作聲,恨大師繼續又道:「公孫賢侄遠來,貧尼別無所贈,且送你一個與我這『恨』字恰恰相反的『愛』字,希望你能發揮此字真意,以『愛』處世,以『愛』對人,厚德寬仁,百福自降!」
公孫玉含笑拿起盤螭劍,方待出屋,戴天仇又復含笑叫道:「我性好博學,玉哥哥,你新得自伏魔神尼的青蓮劍法,教不教我?」
這一來三人同覺出於意外,好不容易挖空心思,才猜透一個啞謎,但啞謎居然越來越多,竟和圖書自由一變二!
恨大師繼續說道:「所以善畫之人,不論山水花卉,人物翎毛,下筆構圖之先,必已把何處著墨?何處留空?預有佈置……」
一連三日,戴天仇除了陪同公孫玉眺覽這摘星峰頭的雲煙景色,或相對煮茗清談以外,就是孜孜不倦的苦練劍法掌招,義兄妹之間的感情,自然益發突飛猛進!
恨大師目光一注公孫玉,吁了一口長氣說道:「留這黑色羊皮之人,著實刁得可惡又復可愛!若依仇兒所說,把『空外之空,色中之色!』這兩句話,當作覺世醒迷的佛家禪語,豈非被他引入迷途?越猜越錯!」
公孫玉聞言不禁大喜,本想即刻啟程,但目光與戴天仇一碰,想起她上次還是仇弟弟之時,才得識荊,便告分袂,如今變成了仇妹妹,倘若未曾快聚,又唱陽關,不僅她芳心以內,必然悽楚萬端,連自己也不捨與這樣一位紅顏知己,遽爾分離,嘗受那種六詔九疑,三地相思的辛酸滋味!好在六詔之約,訂有十年,何不索性住上一月半月以後再走?
嬌軀擰處,足下暗踩星躔,玉掌一推,狂飆隨起!
公孫玉聞言,黯然一嘆,說道:「歐陽賢弟,我近日來臟腑之間時有異感,表面傷勢雖好,實則劇毒已攻內部,全仗精深功力勉強壓制,但油盡燈乾的大限之期,總不會太遠了。」
恨大師雖然知道戴天仇自幼天真,不拘俗禮,但也覺得連聲「玉哥哥」,叫得似乎太已親熱。
她佇立久久,仰觀天色,時已二更,不但未見公孫玉的英挺身影,竟連沈南施姑娘的芳蹤,亦復杳然,心下不禁發急,逐喚醒一艘小船的船家,雇舟蕩漿湖中,以解岑寂。
公孫玉不懂恨大師何以談起中國畫理?但知必有深意,恭恭敬敬地肅容靜聽,戴天仇也睜大一雙妙目,向師傅凝注。
她說到此處,語音微頓,忽然也自眉峰微聚,說道:「不過卻有一件事到真令人耽心!……」
公孫玉聞言走到恨大師身旁,一同看那白色羊皮,只見羊皮畫著一座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高峰右側另有一座,略低峰頭之上,有一紅色圓點,紅色圓點之中,又是八個極小字跡,仔細辨出寫的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
戴天仇笑道:「妹妹,你對玉哥哥過分癡情,才會鎮日以他安危為念!玉哥哥如今武功這高,唯一仇人『六詔神君』万俟午已死,還有誰會對他不利?」
卞靈筠聽得心神一震,搖頭苦笑說道:「這個……這個……」
話猶未了,恨大師忽似想起一事說道:「湘西雪峰山腳,隱居一人,自稱『逍遙先生』,平生足跡遍歷天下名山大川,賢侄不妨尋他討教一下,或有助益?」
果然戴天仇這回不但聽得津津有味,並對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極有好感,聽完向公孫玉笑道:「這位辣手神魔,確實蠻有意思,我師傅還有三天,才能開關出定,你先把你本門劍法,教給我吧!」
公孫玉一提到恩師,心中便慘,俊唇雙蹙,正待回稟,戴天仇已搶先說道:「我玉哥哥的恩師及兩位師叔,元修、元朗、元真天南三劍,業已全數為中原武林,弭劫歸真,他和我一樣身負不共戴天的如山重恨!但玉哥哥的仇人,是六詔神君万俟午,我的仇人是誰?師傅,你快點告訴我,免得仇兒心急好麼?」
恨大師點頭笑道:「你們兩人,心思還算敏捷,居然一點就透!這『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隱語之意,就是這張黑色羊皮,應該原是白色!」
她不禁懷疑到自己的玉哥哥身上,遂自船家手中接過雙漿,微運內功,向遠遠那點船影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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