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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春水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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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九葉紫芝

第十二章 九葉紫芝

說到此處,伸手一指四外一碧極天的茫茫海水,又復含笑說道:「楓哥哥請看這座東海釣磯周圍的景色,壯麗無比,氣象萬千,端的是處絕好的埋骨佳城,龐真真死在此地,又有你在身旁,亦可無憾。」
顧青楓與龐真真走到茅屋之前,伸手輕叩柴扉,心中覺得一陣寬慰,認為既已在半月期中趕到此地,則龐真真的一條性命必可無礙。
顧青楓聞言,雖然微覺失望,但既聽這「東海漁夫」是「釣鼇居士」的好友,遂與龐真真雙雙走過,只見海邊一塊大礁石上,放著一罈美酒,有位白髮盈頭的年老漁人,正在石旁垂釣。
龐真真搖頭笑道:「楓哥哥,你把我的心思恰恰猜反,我第二件要求,便是不許你去尋『婁山三煞』,替我報仇雪恨。」
顧青楓聽得「釣鼇居士」已把那粒專祛百毒的「桃花鮫腦內丹元」贈與這「東海漁夫」,而這「東海漁夫」又精岐黃醫術之語,不由高興得笑逐顏開,趕緊命龐真真伸出玉腕,由對方細診脈象。
顧青楓則更是暫時不願多事,雙方遂各自分散。「萬劫群魔」回轉「千危谷」,顧青楓、龐真真與「婁山三煞」則齊自展動身形,攀崖而上。
藥物之屬,首貴對症,「笑煞」哈騰服食朱紅靈丹以後,不到半刻,果然便即恢復神智,立告痊癒。
「冷煞」洪飛聞言,目光注視顧青楓,緩緩說道:「他們一個是『百忍神尼』弟子,一個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愛徒,雙方既非同門,又非同姓……」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真妹是要我將你被害的經過告知你爹爹,請他老人家替你報仇麼?」
龐真真聽得方自嫣然一笑,「冷煞」洪飛臉上突現兇獰神色,陰森森地又復說道:「龐姑娘你不要笑,『婁山三煞』弟兄雖已答應放過『紫清玉女』孟紅綃,卻未必放得過你。」
顧青楓因「黃衫紅線」龐真真此次被「婁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飛暗算之故,便係為了衛護「紫清玉女」孟紅綃而起,故而心頭對她油然生敬,愛意頻添,毫不猶豫地點頭笑道:「真妹有話請講,只要我力之能及,無不答應。」
顧青楓笑道:「一來你此次受傷中毒,便是為了幫助孟紅綃設法除去『婁山三煞』三名勁敵而起,二來去年孟紅綃耽誤了與我的『雪山』之約,今年便算我耽誤了與她的『雪山』之約,但是明年、後年,我們還可以互訂無數次『雪山』盟約!而你則身中奇毒,性命垂危,事有緩急,情有重輕,我怎能不把萬事丟開,專心先為你療治奇毒呢?」
龐真真哪裡想得到由於適才嘲諷過甚,致使「冷煞」洪飛對自己恨毒太深,竟不顧身分,甘冒背後傷人之譏,驀然出手。
但這種寬慰剎那間便告消除,因為顧青楓連叩數聲,茅屋之中竟然毫無迴響。
顧青楓窘得俊臉通紅的說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下與這位姑娘,於十三日內間關萬里,自雲南『六詔』趕來此地,以致過分疲勞,雙雙酣睡若死。」
龐真真毫無懼色地微笑說道:「我不怕你們不放過我,『婁山三煞』雖然兇名頗大,但對於『三元幫』及『翻天怪叟』四字,卻仍要懼怯三分。」
龐真真訝然答道:「這『六詔山』東口的廣南、富寧,均不算小,楓哥哥問此則甚?」
顧青楓詫道:「真妹為何對『婁山三煞』這等寬恕?莫非怕我技藝不敵,孤掌難鳴……」
顧青楓仍未答話,又向那片「桃花毒瘴」看了幾眼,微笑說道:「真妹,我想起一件事兒,你所中的『三日斷魂散』劇毒,可能無甚大礙了。」
龐真真目光瞥向海雲深處,幽幽說道:「只要天光一亮,便滿半月之期,我也就隨時會死!請楓哥哥不要把我放開,我要死在你的懷內。」
語音略頓,一雙鷹目中射出炯炯兇光,盯了龐真真幾眼,又復說道:「你第二樁取死之道,便是不該仗恃你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及『三元幫』的威勢,發話欺人!我適才乃是以一包『三日斷魂散』作為暗器,並施展內家神功,將毒粉隔衣壓入你的體內,你已魂遊墟墓,無法解救的了。」
原來「冷煞」洪飛因見「笑煞」哈騰周身急顫,連服自煉解毒靈藥,均未見效,生恐顧青楓與「逍遙使者」崔一葦纏戰過久,延誤了施救時刻,才趕緊接口改訂後約。
龐真真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我就是覺得武林中睚眦必報、冤怨相尋的風氣太盛,以致祥氛隱晦,殺氣高騰,才不願為我之事,又復引起一片必將殃及多人、不知何時才了的腥風www.hetubook.com.com血雨,何況……」
龐真真見顧青楓替自己顧慮得如此周詳,芳心中自然極為感動,柔情脈脈地向顧青楓流波一笑,順從他的安排,買馬代步。
顧青楓聽得無詞可駁,只好連連點頭,兩人遂互相擁抱,著意溫存,靜等天明以後的一切變化。
說到此處,從顧青楓手中取過那粒能解「化血神煙」劇毒的朱紅靈丹,繼續向「冷煞」洪飛微笑說道:「故而我在把這粒靈丹贈你解救哈三先生之前,要代我楓哥哥提出一項要求。」
顧青楓蹙眉問道:「莫非『冷煞』洪飛開了我們一次大大的玩笑,他打中龐姑娘肩頭之物,根本不是『三日斷魂散』麼?」
龐真真越發詫道:「買馬代步則甚,我們彼此的一身輕功均不算弱,施展開來,不是比馬兒跑得快麼?」
龐真真螓首微抬,以柔情萬種的眼光看著顧青楓,幽幽說道:「楓哥哥,我要求你在這半月以內,不要和我離開,陪我遊覽一些平日想去而未去過之地。」
顧青楓見龐真真已把丹丸服下,這才愁眉全解,舒了一口長氣,含笑說道:「有了這半月光陰,我或許能夠尋得『九葉紫芝汁』那等罕世聖藥,解除真妹所中的『三日斷魂散』之毒。」
龐真真見顧青楓為了懸憂自己安危,急得淚濕青衫,竟散去悽楚愁容,嫣然一笑,反向顧青楓勸慰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替我著急,常言道『吉人天相』,或許我們會在這半月之間有什麼奇緣遇合,足以消災解厄,也說不定?」
顧青楓也弄得迷迷糊糊起來,再向那「東海漁夫」問道:「請問老人家,今天可是七月初七?」
顧青楓聽完歌聲,喜得高叫問道:「作歌之人,可是『釣鼇居士』老前輩麼?」
顧青楓聽得一陣心酸,但卻無詞可慰,只好向龐真真勉強笑道:「『釣鼇居士』老前輩除了參與『北海劍會』那等重要的武林聚會以外,輕易不離東海釣磯,也許他是暫時因事外出,即將回轉,我先陪著真妹眺覽這海島風光,略為等待,再作道理。」
故而「冷煞」洪飛聞言以後,與「瘦煞」焦桐極為尷尬地互看一眼,垂首深思,久久不語。
「東海漁夫」縮手而起,又是一陣大笑說道:「你們且把當時中毒的情形,說來給我聽聽。」
那位白髮盈頭的「東海漁夫」偏臉看了顧青楓一眼,失笑說道:「老弟莫非睡糊塗了?我於昨日午間,便來此地,已在這石上,坐了一日有半呢。」
龐真真見顧青楓對自己如此誇讚,不由寬慰得帶著滿臉微笑,繼續說道:「何況我爹爹年事已高,膝前又只我一女,倘若驟聞噩耗,必然悲痛逾恆。但楓哥哥如能代我保守這項秘密,不告訴他老人家,則在我爹爹心目之中只是神秘失蹤,不是遇害慘死,過了相當時日,即令得悉真情,也可使他老人家悲懷稍減。」
龐真真靜靜聽完,微笑說道:「楓哥哥,怪不得你對『紫清玉女』孟紅綃如此傾倒,這位姊姊的胸襟見識,委實不是一般俗粉庸脂所能望其項背,我也對她敬佩愛慕得緊呢。」
顧青楓驚得慌忙施展一招「赤手搏龍」,刁住龐真真的玉腕,顫聲問道:「真妹,你這……這算是何意?」
這峰底是顧青楓遇見「釣鼇居士」,學習「風雲雷雨」四大絕招之處,也是他巧遇「餐霞使者」衛芳華之處,如今雖然靜悄悄的毫無人蹤,但卻瀰漫了一片「桃花毒瘴」所化的蒸騰彩霧。
誰知他這裡憂形於色,龐真真卻泰然自若,反向顧青楓微笑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替我發愁,就照『冷煞』洪飛所說,我也還能活上半個月呢!」
龐真真笑道:「三位此次齊下『六詔』,跟蹤『五毒使者』唐嘉,探尋『千危谷』之舉,是否仍是為『紫清玉女』孟紅綃麼?」
龐真真聞言目注顧青楓,苦笑道:「由此地直奔東海,路程太遠,就算我們旦夕飛馳,能在半月以內趕到,但療治奇毒或將費時,萬一耽誤了你與孟紅綃的『雪山』之約,豈不……」
顧青楓握著龐真真的手兒,低聲笑道:「真妹,你不要老以為我心存偏頗,我不是在中條山便對你說明,你的品貌風華並不輸於孟紅綃,只是我與她認識,比與你認識早了半年而已!……」
「冷煞」洪飛盯了龐真真幾眼,蹙眉說道:「龐姑娘有話快問。」
龐真真「哦」了一聲,淡淡說道:「我們既然已睡了整整一日,則只要等曙色一透,便是第十五天了。」
顧青楓雙眉微蹙答道:「那位老人家業已回轉m.hetubook•com.com東海釣磯!」
顧青楓連連點頭,淒然長嘆一聲,淚如雨落。
何況那線白光,又是件極為奇異、生面別開之物,毫無破空異響,遂在毫未發覺之下,便被打中。
龐真真點頭說道:「楓哥哥,不要再解釋了,你這種專愛不移的君子情深,也正是我對你的欽敬之處。但今天卻為何甘願耽誤與孟紅綃姊姊『雪山』之約,而定欲送我去東海求醫呢?」
「黃衫紅線」龐真真一面與顧青楓往上攀援,一面笑道:「楓哥哥,自從在中條一別,你的劍法怎會如此突飛猛進?其中好多招術並極為新奇,頗似前所未見的呢。」
顧青楓聽得緊咬鋼牙,雙目噴火,恨不得施展「青萍遁劍」及「風雲雷雨」四大絕招,與「婁山三煞」一拼!但一來明知以寡敵眾,螳臂擋車,二來又顧慮龐真真身中劇毒,投鼠忌器,故而只好強忍憤怒,沉靜應變。
說完,便把掌中那粒白丹丸,凌空拋過。
龐真真不等「冷煞」洪飛話完,便即接口說道:「洪大先生,你有所不知,顧青楓與孟紅綃雖然既非同門,又非同姓,但彼此間花前月下,早有深盟,地老天荒,此情不二……」
誰知他們剛剛起步,尚未馳出丈許,「冷煞」洪飛忽然右手微揚,飛起一線白光,直向「黃衫紅線」龐真真的背後射去。
「冷煞」洪飛及「瘦煞」焦桐二人聽得好不心驚,雙雙憂形於色,仍由「冷煞」洪飛向顧青楓陪笑問道:「顧老弟既知『化血神煙』如此歹毒,身邊可有『萬劫』一派的獨門解藥?」
顧青楓聞言,向龐真真苦笑道:「真妹,我們業已睡了整整兩日。」
顧青楓雖對「紫清玉女」孟紅綃情愛專一,但「黃衫紅線」龐真真也不啻是他的第二紅顏知己,無論武功、品貌、心性等任何方面,均屬上乘,加上身中奇毒,淒然低語,神態更復惹人愛憐,勾引得顧青楓劍眉深聚,亦自垂落幾滴英雄珠淚。
「東海漁夫」接口笑道:「老弟方才說是龐姑娘曾經服過一粒『冷煞』洪飛所給的乳白丹丸。」
龐真真此時心情,反比顧青楓輕鬆得多,聞言之下,點頭笑道:「我足跡所經,己見識過不少名山大川,但對於這三峰峙秀,百谷尊王的海景,卻還陌生,楓哥哥且陪我好好欣賞眼前淨點蓬壺,虛開蜃市,魚龍出沒,島嶼蒼茫的罕見景色,便算不虛此行,其他一切,則聽天由命就是,不必多作憂思,徒亂人意。」
「東海漁夫」三指一搭龐真真的右手寸關尺後,臉上便現出一種彷彿詫然莫解的奇異神色。
龐真真正在前行,突覺後背一涼,不由得玉容慘變,停步轉身,手指「冷煞」洪飛哂然叱道:「洪飛,你身為婁山第一煞,枉自列名當世武林『十三高手』,怎的卻在背後傷人,如此卑鄙無恥。」
顧青楓也是一樣辛疲,起初尚強自打點精神,但到了午夜時分,也復倦不能支,雙睛一闔,與龐真真相擁入夢。
龐真真應聲將手內朱紅靈丹遞與「冷煞」洪飛,並含笑說道:「洪大先生你聽見沒有?我楓哥哥雖是江湖後輩,武林末學,但卻胸襟浩蕩,一片大仁大義。你且把這粒解毒靈丹拿去,等治好『笑煞』哈騰以後,不妨三弟兄合力,再向『千危谷』中奪取『紫清玉女』。」
顧青楓愁眉不展地答道:「這位龐姑娘中了『婁山三煞』的獨門劇毒,在半月以內必然發作,今日已是第十六天……」
「東海漁夫」診完右手,又診左手,足足細心診察了約有頓飯光陰,方自雙眉一揚,「哈哈哈哈」,面對海雲,縱聲狂笑!
顧青楓方一點頭,「東海漁夫」便即笑道:「這粒乳白丹丸大概即是『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龐姑娘服食之後,毒已全除,慢說半月光陰,便是三年五載,終身沒世,也無毒發之慮了。」
「冷煞」洪飛點頭答道:「明人之前,不必說甚暗話,『婁山三煞』兄弟,正是企圖奪回『紫清玉女』孟紅綃而來。試想『烏蒙山九迴谷』中,你們『三元幫』人物與我弟兄正在苦苦相爭,卻被『萬劫群魔』倚仗扁毛孽畜之力,從中得利,怎會令人甘心斂手?」
顧青楓心頭一陣辛酸,忙把那粒乳白丹丸,遞與龐真真說道:「真妹,你先把這粒丹丸服下,有了半月光陰,不見得想不出解毒方法,你孟紅綃姊姊,不就安然無恙麼?」
顧青楓笑道:「真妹對於這西南地勢,必然比我熟悉,可知『六詔山』以東的附近之處,有何較大城鎮?」
「冷煞」洪飛偏頭目注顧青楓,自懷中取出一粒乳和_圖_書白丹丸,緩緩說道:「顧青楓,我看在你慨贈靈藥,救我哈三弟性命份上,也送你一粒解毒丹丸。」
顧青楓因自己與紫清玉女孟紅綃所定的「雪山」之約是在年底,目前身無要事,遂微笑說道:「真妹,你且先把這粒乳白丹丸服下,我不但答應陪你半月,並且在今年九九重陽之前,絕對不和你分開便了。」
龐真真倚偎在顧青楓懷中,低聲說道:「楓哥哥,天亮以後,我就快要死了。」
「冷煞」洪飛目光中隱含怨毒地看著龐真真,蹙眉問道:「什麼要求?」
龐真真頗為得意地含笑說道:「這項要求,極為簡單,就是請你們『婁山三煞』不要再爭奪『紫清玉女』孟紅綃,對她高抬貴手。」
黃昏的海景,在壯闊中加上了無限蒼茫,使人看在眼內,自然而然地興起淒涼之感。
「白頭波上白頭翁,家逐船移浦浦風,一尺鱸魚新釣得,兒孫吹火荻花中。」
男女老少等五位武林奇客,馳出絕壑上得高峰,哈騰業己神智全昏,失去知覺。
龐真真截斷顧青楓的話頭,嘆息一聲說道:「這不是什麼武功強弱,人手多寡的問題,否則楓哥哥雖只一人,『三元幫』卻好手如雲,我爹爹更是一身絕藝神功,高出『婁山三煞』之上。」
顧青楓毫不考慮地接口說道:「真妹放心,如今不必理會什麼我與孟紅綃的『雪山』之約,萬事均應以你為重。」
「東海漁夫」靜靜聽完,失笑說道:「老弟,你與這位龐姑娘雖然年少英俊,動力極好,但江湖經驗畢竟稍差,才上了那『冷煞』洪飛的一個莫大惡當。」
龐真真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怎麼知道『九葉紫芝汁』,可以解除『三日斷魂散』的毒力?」
龐真真搖頭笑道:「藥是必贈,人是必救,但我卻有幾句話兒,不得不向三位請教。」
顧青楓答道:「我們要去選購兩匹健馬代步。」
龐真真聞言,喜形於色,笑逐顏開,便把那粒乳白丹丸服下了,好似對自己的生命威脅毫不關懷,只貪圖與顧青楓作這數月之聚。
龐真真微微一笑說道:「三位既已坦然相承是為『紫清玉女』孟紅綃而來,可知道孟紅綃與這位『中條劍客』顧青楓的關係麼?」
顧青楓目注「桃花毒瘴」,好似想起甚事,半晌不語。
龐真真忽似想起甚事,失聲叫道:「楓哥哥,我們既已睡了兩日,今日已第十六天,我怎麼還不曾死呢?」
龐真真的這幾句話兒明捧顧青楓,暗罵「婁山三煞」,端的語利於刃,鋒芒無比。
顧青楓見龐真真臉上的神情,純潔婉約已極,不由憐愛頗甚地含笑說道:「真妹能夠如此放寬襟懷,最好不過,我們應對今後行止仔細研究一下,以免把這寶貴無比的『半月光陰』等閒輕度!」
顧青楓訝然問道:「老人家為何如此大笑,莫非龐姑娘所中的劇毒不妨事麼?」
十來丈外響起一陣老人的洪亮笑聲答道:「這位老弟猜錯了,我不是釣鱉居士,只是釣鱉居士的垂綸好友,東海漁夫!」
龐真真苦笑說道:「我不願意回轉『三元幫』去,死在我爹爹面前,使他老人家傷心難過。」
要想推門進內一看究竟,又覺對於前輩人物有失恭敬,正在劍眉深蹙,愁思滿腹之際,龐真真業已偎在顧青楓肩旁,幽幽一笑說道:「楓哥哥,不要發愁,常言說得好:『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你已經為我費了不少的心力,偏偏『釣鼇居士』老前輩又不在此間,豈非命中注定,我龐真真只有合該夭折?」
話完,便與龐真真雙雙回身,向這座高峰右側飛馳而下。
龐真真聽顧青楓說得頭頭是道,只好微笑道:「楓哥哥既然對我這樣關懷,我也不忍拂你之意,我們便立刻動身走吧!只要途中不發生其他意外糾纏,也許你還來得及趕赴我孟紅綃姊姊的『雪山』之約。」
顧青楓接丹在手,心內一寬,方自面含微笑,欲與龐真真服食解毒之際,「冷煞」洪飛又復陰沉沉地說道:「你不必過分高興,這粒解毒丹丸,並不能把龐真真所中的劇毒完全解除,只可使之延長半月壽命,回到『三元幫』中,見了她爹爹再死。倒看『翻天怪叟』龐千曉及『三元幫』內那班牛鬼蛇神,能把我『婁山三煞』弟兄怎樣?」
「山雨溪風捲釣絲,瓦甌篷底獨斟時,醉來睡著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
顧青楓笑道:「你孟姊妹如今在『千危谷』內靜參神功,倒頗安然無慮!令我擔心的只是真妹所中的劇毒……」
「東海漁夫」哈哈大笑道:「我方才所唱的唐人韋莊詩中,曾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一醉不知三日事』之句,老弟與這位姑娘卻是『一睡不知兩日事』,但能夠睡上如此香甜酣熟的一個長覺,委實亦頗難得。」
「冷煞」洪飛目光一注龐真真,冷然問道:「龐姑娘,你難道竟有阻止顧老弟贈藥救人之意?」
「東海漁夫」拈鬚微笑答道:「天河靈鵲,已於昨夜搭橋,織女牛郎等明年才能再會,今天是七月初八了。」
顧青楓忍淚問道:「真妹,你第二件要求是不是要我鬥殺『婁山三煞』,替你報仇雪恨。」
龐真真淒然笑道:「楓哥哥,『九葉紫芝汁』那等罕世聖藥,太以難尋,我只希望甜甜蜜蜜地度過這半月光陰,然後在你懷抱之中靜靜死去,便可聊慰癡情,九泉含笑的了。」
說到此處,忽然妙目一轉,向顧青楓嫣然笑道:「楓哥哥,你若能答應我一件事兒?我才願意服下這粒乳白丹丸,多活半月。」
這時那位身中「化血神煙」劇毒的「笑煞」哈騰,突在石上哼了一聲,身軀一陣顫動,頗似劇毒將發。
這一笑,笑得龐真真莫名其妙,顧青楓疑雲滿腹。
說到此處,忽然長嘆一聲道:「倘若我們也有一隻『萬劫魔宮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騖』,則兩翼風雲,頃刻千里,豈不省事多了?」
龐真真接過那粒乳白丹丸,不曾入口,而欲揚手向崖下擲去!
「冷煞」洪飛抱拳說道:「顧老弟如肯慨贈靈丹,『婁山三煞』弟兄,終身感德。」
這東海釣磯是座極小的海島,方圓不足百丈,「釣鼇居士」所居即係小島東南的三間茅屋。
顧青楓一看天時失笑說道:「我們入睡之時,正是午夜,如今仍是午夜,大概連日趕路,旦夕飛馳,身體過分疲勞,以致睡了整整一天而不自覺。」
「冷煞」洪飛先為哈騰一診脈象,然後向顧青楓蹙眉問道:「顧老弟似對『萬劫魔宮七使者』的專長頗為熟悉,可知我哈三弟是中了何種劇毒?」
話音方了,突覺玉頰之上垂落幾滴淚珠,遂抽出一方絲巾,仰頭替顧青楓拭去餘淚,神情異常溫婉地低聲笑道:「楓哥哥,不要傷心,我有兩件要求,你能答應我麼?」
龐真真因連日飛騎趕路,頗覺疲勞,竟於眺覽得眼皮微酸之下,偎在顧青楓懷中,沉沉睡去。
兩人也不知換了多少匹駿馬,總算在旦夕飛馳之下,於第十三日上趕到了東海釣磯。
龐真真因自己是被顧青楓緊緊擁抱於懷中,不由又覺羞澀,又覺甜蜜地嫣然一笑說道:「楓哥哥,我這覺睡得好不舒服,睡了已有兩個時辰了吧?」
「東海漁夫」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大笑道:「老弟來得太以湊巧,我除了釣魚一道,並精岐黃醫術,『釣鼇居士』離此他往之際,又送了我一粒『桃花鮫腦內丹元』,足以解除百毒!來來來,龐姑娘請伸右手,我來為你一診脈象,包管你藥到毒除,安然無事就是。」
龐真真意似不信地搖頭苦笑道:「楓哥哥,你還這樣說法,難道真已想出哪裡有『九葉紫芝』了麼?」
龐真真見他突然發癡,遂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怎麼啦?」
「婁山三煞」與「紫清玉女」孟紅綃毫無嫌隙怨仇,但對於她記熟腹內的「蕩魔寶籙」卻是難以忘情,志在必得。
「雨後沙虛古岸崩,漁梁攜入亂雲層,歸時月落汀洲暗,認得山妻結網燈。」
顧青楓劍眉深蹙,向「黃衫紅線」龐真真頓足嘆道:「真妹!……」
顧青楓搖頭說道:「真妹體內己蘊劇毒,倘若長途飛馳,勞累過甚,可能提早發作,豈不令人束手無策?故而我打算騎馬代步,並每馳二三百里便即重新換馬,這樣走法,既可使真妹減少疲勞,又可爭取時間,同時也不致使馬兒過分勞累,太不人道。」
龐真真又以絲巾替顧青楓輕輕拭淚,並偎著他的面頰,柔聲笑道:「楓哥哥,我們是武林兒女,劍底驚魂,刀頭舔血,死生常事,何足傷懷?你不要哭,我還有第二件要求未曾說呢。」
顧青楓笑道:「你孟紅綃姊姊就是服了三滴『九葉紫芝汁』,不但解除她所中的『三日斷魂散』的毒力,並使她內功修為方面,裨益匪淺!」
「婁山三煞」在當世武林中聲望頗高,「冷煞」洪飛怎能受得了對方如此當面嘲諷,遂伸手接過靈丹,向龐真真厲聲說道:「龐姑娘年歲輕輕,說話怎的如此尖酸刻薄?『婁山三煞』既承顧老弟慨贈靈藥之德,從今便對『紫清玉女』孟紅綃放手就是。」
龐真真因分明記得自己與顧青楓入睡之前,曾經周遊全島,發現毫無人蹤,而這「東海漁夫」卻說已在石旁垂和圖書釣了一日有半,遂好不訝然地向顧青楓蹙眉問道:「楓哥哥,我們到底睡了多久?」
龐真真的心情越是豁達,顧青楓的心情越是辛酸,一面陪著這位紅妝知己漫遊東海釣磯,一面卻盼望「釣鼇居士」及時回轉。
顧青楓因關懷龐真真安危過甚,幾度要想開口詢問,但恐擾亂「東海漁夫」神思,力加忍耐。
說完,便把自己與龐真真中條一別以後的所歷所經,仔細敘述一遍。
說話之間,兩人垂藤借力,下落甚速,展眼便到峰底。
顧青楓淚光盈睫地悲聲說道:「真妹請講,顧青楓無不答應。」
顧青楓見哈騰業已無恙,遂向「婁山三煞」微抱雙拳,朗笑說道:「哈老前輩所中的劇毒既已化解,顧青楓便當告退,並敬謝三位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孟紅綃之德。」
顧青楓遂把「六詔山」中毒的經過,扼要敘述一遍。
顧青楓心頭一驚,暗忖莫非事情太不湊巧,那位長年不離此處的「釣鼇居士」偏偏在此時離島他往。
顧青楓凜然一驚,暗想明日果是「冷煞」洪飛半月期限的最後一天,少時日出雲開,長夜一逝,懷中這位風華絕代的「黃衫紅線」,便可能因劇毒發作,隨時萎謝。
龐真真深知顧青楓對孟紅綃情意極專,決不會輕易移愛自己,故而惑然問道:「楓哥哥,你平素總是對孟姊姊好,怎的今天對我看重了呢?」
顧青楓寬心釋慮之下,目光一瞥「釣鼇居士」所居的茅屋,向「東海漁夫」笑問道:「請問老人家,『釣鼇居士』老前輩似乎長年不離東海釣磯,怎的突然離此他往?」
顧青楓搖頭笑道:「不是『九葉紫芝』,是我想起了『釣鼇居士』所釣到的那條『桃花鮫』的腦內元珠,便有能祛百毒之效!」
顧青楓平素人極謙和,抱拳含笑答道:「哈老前輩中的是『五毒使者』唐嘉那隻『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煙』!」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略注昏臥石上的「笑煞」哈騰,然後繼續說道:「這種『化血神煙』無形無色,非『萬劫一派』獨門解藥不救!人若中毒以後,將在兩個時辰之內,由臟腑逐漸麋爛,終於全身化血而死。」
黑夜飛逝,轉瞬天明,但跟隨黎明同來的,卻是十來丈外,海邊響起的一片歌聲,唱的是唐宋詩人的幾首漁樵絕句:「南陵酒熟愛相招,蘸甲傾來綠滿瓢,一醉不知三日事,任他黑水作漁樵。」
顧青楓取出一粒「餐霞使者」衛芳華相贈,大如梧桐子的朱紅靈丹托在掌中,含笑說道:「這粒朱紅靈丹,便是『萬劫』一派的獨門解藥。」
「冷煞」洪飛冷然一笑說道:「小女娃,賣弄唇舌,刻薄前輩,豈非自己找死?何況我並不是不教而誅,我早就說過『婁山三煞』放得過『紫清玉女』孟紅綃,卻放不過你這『黃衫紅線』。」
顧青楓點頭微笑,正待把掌中朱紅靈丹,遞與「冷煞」洪飛,但身旁站立的「黃衫紅線」龐真真,卻突然擺手說道:「楓哥哥且慢,我還有幾句話兒,要向他們三位,說說明白。」
顧青楓聽到此處,不由對「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高尚品格更為欽敬愛好,接口問道:「真妹這等寬宏仁恕的優美情操,委實武林罕見,你且再往下說。」
顧青楓心中默計,自從「笑煞」哈騰中毒迄今,時已不短,遂眉梢微剔,向龐真真叫道:「真妹,不論對方是否肯對孟紅綃放手,你也趕快把靈丹送給他們,不然『笑煞』哈騰臟腑一化膿血,就要死了。」
話完以後,「婁山三煞」同聲厲嘯,一齊飄身,三條人影騰處,剎那之間,便即渺無蹤影。
顧青楓長揖為禮,含笑說道:「老人家真好興致,這樣一早,便來垂釣……」
這一覺睡得好不香甜,等他們雙雙疲勞盡復地醒來之時,只見繁星閃爍,明月在天,依然是午夜時分。
「冷煞」洪飛一聲冷笑,也未答話,轉身走到「笑煞」哈騰身旁,把那粒朱紅靈丹餵他服下。
「東海漁夫」臉上的神色突轉悽愴,長嘆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友回轉東海釣磯以後,靜中忽生慧覺,發現他數運臨頭,生機已盡,最多再有半載光陰,便將離卻這紅塵濁世。」
顧青楓目光微瞥,見洪飛手捧哈騰,正在身旁不遠,遂對龐真真含笑說道:「真妹說得不錯,中條一別以後,我既多奇險,亦多奇遇,但說來話長,且等到了峰頂,一併暢敘。」
「東海漁夫」聽得莫名其妙,向顧青楓蹙眉問道:「這位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兒?難道閻老王曾經下帖請她,要她定在昨天死麼?」
龐真真笑道:「『釣鼇居士』如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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