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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春秋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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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是非善惡有權衡 英雄兒女各錚錚

第二十六章 是非善惡有權衡 英雄兒女各錚錚

軒轅亮是葛嘯群的義父,西門遠也是葛嘯群的師門長者,並曾傳絕藝,嫌具半個恩師身分,照說更應擔心,更應關切,但他們或許是對於大風大浪經得太多,見得太廣,以致鎮定功夫,異於常人,仍自滿面安詳笑容,眉宇間,未現憂色。
蓋方朔見他們伸手抬人,已覺驚奇,等看到所抬出的,是個什麼人時,不禁失聲笑叫道:「葛老弟,你在你師母石夫人教誨之下,果然文通武達,無所不能,我真弄不懂你是怎樣猜中轎內所坐的,真是一尊西天古佛?」
悽然一嘆,飄身下台,命人收拾刁玄霜、劉紅芳的遺體。
那位創設「五刀派」,身為掌門人,雄心勃勃,企圖霸視武林的「勾漏獨夫」歐陽彝,怎的不見?
群俠聽得一齊暗暗點頭,深讚虎兒果然善解人意,極懂事理。
花如夢嗚咽答道:「連『勾漏獨夫』歐陽彝都已慘遭毒手,我虎兒兄弟,卻哪裏還有僥倖之理?」
假如「上下古今鬼見愁」的靈妙之處,重在「縱橫」,則「南北東西鬼見愁」的精微之處,便在「捭闔」。
蔡長生情知歐陽彝既已脫困,彼此間非經惡鬥不可,遂反倒把心情平靜下來,冷然問道:「什麼是莫大敗筆?」
原來,「大漠金雕」軒轅亮與「竹劍先生」西門遠合手自轎中抬出的,不是血肉凡人,而是一尊捧腹狂笑,泥塑木雕的大肚彌勒佛像。
葛嘯群未加思忖,立即揚眉說道:「原則既已由我決定,細則應該由你決定,反正不論蔡朋友如何劃道,葛嘯群必盡所能,奉陪一較。」
但因這縷寒風,不是暗算,竟是助益,從「脊心穴」上,透骨入體之後,不僅未使葛嘯群打甚寒顫,反而使他周身一窒,通陣皆舒,精神一振。
軒轅亮搖手說道:「群兒何必費神亂猜,你若過分關心虎兒,且向那尊西天古佛通誠默禱,請他施展無邊佛力,保佑虎兒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安然無事便了。」
葛嘯群的「太玄真氣」,是凝聚本身真氣內力,向外猛攻,企圖把對面擊潰。
他未加細看,雖起疑思,這近前細看之下,方知大肚彌勒佛像,實是從哪座寺廟中抬來,因為可以從佛像金漆剝落之處看出,確係泥土所塑。
軒轅亮怪笑一聲,向西門遠叫道:「西門老怪物,身為掌門,果然過癮,你看歐陽彝老兒,十餘年來,辛苦經營,委實氣派不小。」
毛白羽見而生疑,攻勢剛剛略滯,葛嘯群神威奮發,一聲引吭長嘯,兩隻手掌,不知怎麼一揮之下,立即把凌亂化為靈妙,破綻化為神奇,把這位「吸血幽靈」,罩入了百變掌影之中。
葛嘯群不等毛白羽話完,便展開反擊地接口狂笑道:「葛嘯群雖然年輕技淺,卻尚知自重,從不鬼鬼祟祟地暗算於人,哪像毛朋友是此道中的大行家呢!」
「吸血幽靈」毛白羽「咦」了一聲,眉頭緊皺,低聲說道:「這就怪了,昨夜之事,絕無人知,『勾漏獨夫』歐陽彝與虎兒均中了刁玄霜、劉紅芳所進的茶中劇毒,人已半癱,被囚在插翅難飛的陰風洞內,等我們今日應付完重陽大會以後,再做妥善處置,如此重大機密,怎會從軒轅亮的口中道出?」
誰知就在這台下群雄屏息靜觀,台上風雲萬般險惡之際,陡然一聲巨響,從陰風洞方面,騰起了沖天煙霧。
葛嘯群一足踢中,刁玄霜右腕立折,疼得慘嚎一聲,那柄「烏芒絕音刀」化為電飛烏虹,顫巍巍地插到了主台的台板之上。
因為,葛嘯群認定這如今向自己耳邊密語之人,也就是適才給自己無形助力之人,對方不僅美意殷拳,自己更已受深恩,怎好意思對他所囑密語,不加尊重?
陳靖宇聞言,恭恭敬敬地向葛文欽、石珠娘深施一禮。
他雖慌雖亂,虎兒卻鎮定自若。
這答話人正是飽受刺|激,終於癡迷夢醒的「勾漏獨夫」歐陽彝。
蓋方朔又替他引見「冰心天女」花如夢,「毒|龍公主」姬玉花、小玉、「西金霸主」辛銳、「南赤霸主」丁威、「東青霸主」巢楠及「紅鼻酒仙」蕭亞楓等,並一一說明身分。
他原以為厲無倫是見情勢不佳,悄悄溜走了,卻絕未想到這「百蠻老祖」,竟狠毒到如此程度,連自己也包括在內,要把舉世群雄一網打盡。
刁玄霜果然把握機會,冷笑叫道:「葛朋友,你既然如此驕狂,刁玄霜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宛如個幽靈巨怪似地站起身來,「百蠻老祖」厲無倫低聲說道:「毛兄前去,自然泰山壓卵,必獲全勝,但刁玄霜、劉紅芳等,死得似乎太怪,你也要小心一點。」
毛白羽點了點頭,微提真氣,縱上較技台,在未與葛嘯群答話之前,先目光如電地對四周細看了一遍。
因為毛白羽名列「秦嶺雙兇」,本在關中為惡,就是硬被「大頭蛆王」東郭斌,趕得心驚膽怕,躡足潛蹤地逃來此處。常言道得好:「一朝遭蛇咬,十載怕杯弓。」
葛嘯群三指撮中,劉紅芳脈門一緊,整個右半身頓感酸麻,一柄「赤芒化血刀」,立即到了對方手內。葛嘯群一劍剁中,龍吟狂鳴,青芒亂掣,馬冰冰的持刀虎口完全震裂,鮮血狂流,一柄「青芒冷魂刀」硬被「靈龍劍」剁成兩截。
葛嘯群的長處是奇遇太多,天賦太好。
他一見之下,自然莫名其妙,遂對刁玄霜連連招手,把她叫到身邊問道:「較技台前,怎會有尊大肚彌勒佛像?」
「你」字方出,虎兒便又滿面英風,豪情萬丈地揚眉朗笑說道:「老人家傳我的『九變神刀』刀法,我已練得精熟,應該足可勝任,群哥哥今天業已出盡風頭,老人家還不肯讓我借重『無常鬼手』蔡長生的人頭在這重陽大會之上,當著舉世群雄的面,成成名露露臉?」
毛白羽洞明利害,深知在目前這種情勢之下,只有一條路可走。
蓋方朔伸手抓抓頭皮,窘笑說道:「葛老弟,聽了你一席話兒,我只好把我適才的看法收回,因為委實太不成熟,無法自圓其說。」
時光一寸寸地飛逝,危機一分分地加深,台上一位少俠客和一位老魔頭的額角之間,均自沁出汗漬。
他一聲長嘯,身形高拔五丈,然後掉頭飛撲,手中的「金芒萬毒刀」凝成了一片金色刀幕,既似天網驟張,又似天河急瀉般,向「無常鬼手」蔡長生密罩而落。
葛嘯群目光注處,只見刁玄霜與劉紅芳二女,均從七竅之中,流出不少鮮血,分明臟腑盡碎,氣息早絕。
她如今名分已定,自然隨葛嘯群同樣稱呼,向軒轅亮低聲問道:「義父,我虎兒兄弟何在,怎麼不曾看見他呢?」
一個膽戰心寒,倉皇欲遁,一個神凝氣穩,嶽峙淵渟,兩人起初雖秋色平分,到了這種局面之下,「無常鬼手」蔡長生,業已處於絕對劣勢。
葛嘯群聞言,果然合掌當胸,遙向較技台前的大肚彌勒佛像,連拜三拜。
蔡長生獰笑一聲,走到彌勒佛像左側的七尺以外,向葛嘯群叫道:「我們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向彌勒佛像遙施玄功,看看誰火候精純,威力凌厲?」
他們兩人,互有長短。
蔡長生聽得歐陽彝這樣說法,知道是自己的唯一生機,遂把肩上一柄松紋古劍抽出。這兩位武林好手,各自凝神靜氣,方待進招,虎兒忽然劍眉雙剔,目閃精芒,朗聲笑道:「老人家,你既已頓悟妙諦,淡盡名心,何必還起甚殺機?動甚嗔念?常言道:『殺雞豈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勞』,把這『無常鬼手』蔡長生,交給我來打發好嗎?」
花如夢注目細看,見虎兒不在「五刀派」眾弟子的行列之中,不禁雙眉深蹙。
(全書完)
軒轅亮向石珠娘看了兩眼,怪笑一聲,點頭說道:「我也承認她是『活神仙』,但對於『神仙』,應該恭敬虔誠,不應該把『神仙』的『仙話仙言』只聽一半。」
石珠娘微笑說道:「經驗二字,是最靠得住的學識,所謂俗語,多係前人積累經驗,軒轅大哥,你想起什麼俗語來了?」
葛嘯群勝了,但勝得一身冷汗,勝得莫名其妙!
「北海神偷」蓋方朔正自心中揣測,葛嘯群忽然回過頭來,指著身後,向他含笑叫道:「蓋大哥請看,『北海三怪』齊聚『勾漏』,陳二哥也終於趕來了呢!」
原來,從當中轎內走出的,是「百蠻老祖」厲無倫,從左邊轎內走出的,是「無常鬼手」蔡長生,從右邊轎內走出的,是「吸血幽靈」毛白羽。
葛嘯群想到此處,哂然叫道:「毛朋友,你何必費甚心思,用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手段?你無妨大大方方地把『吸血陰功』夾雜在『追魂十八掌』中,甚至於連什麼大小『幽靈鬼箭』,也可一併取出,三技齊施,或許方能使我葛嘯群嚐受一些辛酸苦辣,否則我卻意興闌珊,覺得所謂『追魂十八掌』,單調稀鬆,名過其實,味道淡得很呢!」
因為一來葛嘯群與毛白羽,不是把這兩種內家絕學,當作玄功比鬥,隔空較技,而是化虛為實地硬打硬接。二來這兩種內家絕學,恰好一剛一柔,性質完全相反。
語音甫落,人已凌空飛起,到了較技台上,向主台方面,抱拳笑道:「太湖葛家堡門下,武林末學葛嘯群,敬請『烏衣惡煞女王蜂』刁玄霜上台答話。」
為什麼只提葛嘯群及馬冰冰,不對刁玄霜及劉紅芳的情形,加以描述?
葛嘯群赧然讚佩說道:「陳二哥真是神相。」
但「太玄真氣」與「吸血陰功」之戰,卻不單立判勝負,並將立判生死。
這一番話兒,把葛嘯群、花如夢、小玉等三人,說得均有點不好意思,紛紛舉袖拭淚。
虎兒揚眉又道:「你倚老賣老,哼些什麼?既然吝嗇人頭,不肯慷慨成全,我就費些力氣,揮刀割取便了。」
諸軼凡點頭笑道:「險登幽冥路,生出鬼門關,我保證虎兒老弟所中奇毒,業已完全祛解,沒有事了。」
話方至此,那「烏衣惡煞女王蜂」刁玄霜,忽然走到主台台口,向客台群雄,抱拳一禮,含笑說道:「本派前掌門人『勾漏獨夫』歐陽彝,於昨夜突然看破世情,淡於名利,立意獨隱深山,皈依三寶,不涉江湖鋒鏑,並將『五刀派』掌門人之位,鄭重拜託厲、蔡、毛等三位前輩擔任,三位前輩堅辭不獲,只好勉為其難,刁玄霜敬將此事經過,奉告天下武林同道。」
軒轅亮搶前兩步,緊握著歐陽彝的手兒,滿面歡悅神情,哈哈大笑說道:「歐陽兄一經放下屠刀,果然立地成佛。有你走趟百蠻山,厲無倫、牛二娘夫婦必然伏誅,但你孤身隻影,獨踏風塵,不顯得太以寂寞嗎?」
葛嘯群通體皆舒,精神一振,所運「和-圖-書太玄真氣」,自然隨之加強了幾掌勁力。
蓋方朔怪笑叫道:「陳老二莫再嚕嗦,你且看看我們這些人的臉上,誰有晦紋霉色,也好自行多加小心,避凶趨吉。」
陳靖宇聞言,忙向石珠娘長揖為禮,躬身笑道:「請教石夫人,在下從遠處走來,遙望獨夫谷,似乎籠罩在一蓬兇戾變氣之下,但到了地頭,卻無所覺,不知夫人曾否……」
葛嘯群和毛白羽的心中感覺,差不多完全相同,他們都知道非經萬般艱苦,拼到最後關頭,始能分出勝負。
軒轅亮笑道:「說起曹操,曹操就到。」
這不單是「鬼見愁三式」與「追魂十八掌」之戰,也是「太玄真氣」與「吸血陰功」之戰。
軒轅亮怪笑叫道:「群兒,你知不知道你西門遠老前輩,要我幫他把尊佛像弄來,卻是何意?」
毛白羽這縱聲狂笑之意,是想截斷葛嘯群的話頭,並擾亂他的話音,不使厲無倫有所聽得。
刁玄霜早知事難善了,冷笑說道:「葛朋友莫要恃技凌人,你打算怎樣動手,刁玄霜今日要好好鬥你一鬥。」
軒轅亮笑道:「花兒不要著急,歐陽彝愛極虎兒,哪會有甚差錯,或許少時會帶他同來,你難道未曾看見刁玄霜、馬冰冰等『五刀派』大弟子,也未在這些只是擺譜爪牙之內嗎?」
馬冰冰剛叫了兩聲,忽然神色大變,伸手把刁玄霜和劉虹芳的身軀翻了過來。
伸左手,疾撮攻向上盤即劉紅芳的持刀脈門。
虎兒決非有意,可能是這「無常鬼手」蔡長生平素做惡太多,報應臨頭,天降奇禍。
但他們也均有自信,認為於艱苦中獲得了勝利的一方,必是自己。
尤其「百蠻老祖」厲無倫、「無常鬼手」蔡長生,「吸血幽靈」毛白羽等三人,上得主台以後,竟毫不客氣,坐上了陳設在主台中央的三具寶座之上。
他是為了義父軒轅亮適才曾命令自己,代替「勾漏獨夫」歐陽彝,向刁玄霜、劉紅芳行誅,以誅叛師弒上之罪。義父既已當眾交代,自己應該如命做到,但武林豪俠,向來不肯對失去反抗能力之人下其毒手,故而葛嘯群遂叫刁玄霜、劉紅芳起身,再鬥一陣。
因為,當時自己確實存了與厲無倫暗鬥之心,但如今既已互相攜手,推翻「勾漏獨夫」歐陽彝,共創事業,則應該避免在彼此之間,再起甚嫌隙隔閡。
軒轅亮見狀,揚眉叫道:「群兒,你們相不相信你的師母?」
軒轅亮苦笑說道:「這才叫『作法自斃』,我大概要被派做前站先行,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差事苦得很呢!」
歐陽彝道:「虎兒身邊有粒厲無倫所贈的『毒|龍丹』,我的身邊有柄『金芒萬毒刀』,『毒|龍丹』可以祛解我們所中奇毒,『金芒萬毒刀』可以使你難逃公道,在我刀下飛魂。」
虎兒目光微瞥葛嘯群、花如夢、姬玉花等三人,神態頑皮地繼續笑道:「關於我隨侍歐陽老人家,前去『百蠻』殊魔,耽誤了大喝群哥哥和兩位花姊姊,以及諸大哥和石姊姊的結縭喜酒一節,雖屬憾事,但『百蠻』歸來,太湖聚首之際,定可向花大姊姊、姬二姊姊、石姊姊各要上幾個紅蛋吃吃,也就足夠補償的了。」
葛嘯群驚然一驚,劍眉雙蹙,悄悄說道:「啟稟義父,群兒雖受諸位前輩提攜,略有增進,但若連鬥厲無倫等三位絕代兇人,卻恐沒有什麼取勝把握,萬一有所失手,辱及師門……」
刁玄霜躬身答道:「啟稟掌門人,這是『竹劍先生』西門遠和『大漠金雕』軒轅亮兩位弄來的。軒轅亮說彌勒佛像笑口常開,如今把它搬到必然血腥氣味極濃的較技台前,或可憑藉它的慈悲妙相,減消掉一些武林殺孽。」
他是在向舊屬宣稱解散「五刀派」,並告誡從此務須悔惡向善,莫蹈覆轍以後,緩步起來,含笑答話。
巢楠不等他話說完,便自伸手向空一指,含笑說道:「天下事無獨有偶,奇禽怪獸往往成雙,空中九頭怪鳥,許是另外一隻,丁四弟難道未看見鳥背上坐著兩個人嗎?」
換了一般人物,多半心中狂喜,趁勢加強攻擊,但毛白羽卻在見狀之下,反把攻勢略滯。
蔡長生心中一寒,回頭向主台方面看了一眼,卻見「百蠻老祖」厲無倫,不知何往,業已不在台上。
軒轅亮怪笑一聲,指著石珠娘,揚眉說道:「石三妹,你的『先天易數』,太以靈驗,『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風雲』之語,果然絲毫不差,但我們應該先替群兒及諸軼凡老弟等主持喜禮,對於『百蠻風雲』那……」
葛嘯群劍眉一挑,趕緊暗運「太玄真氣」,護住天君,並在目光電掃之際,看出毛白羽舒掌虛按一掌,雖然虛飄飄的,不像是在施展什麼上乘武功,但按畢收勢的五指輕輕一抓,卻寓有極強威力。
於是,這位蓋代魔頭,只不過全身微顫,木然片刻以後,便「長生」失望,命喪「無常」,化作一灘血水。
丁威抬頭注目,果見九頭怪鳥背上,坐的是「百蠻老祖」厲無倫,以及一位奇瘦無比,宛如帶氣骷髏的血袍老婦。
歐陽彝一抖金袍,站起身形,向蔡長生冷笑說道:「蔡長生,這才叫『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逆徒刁玄霜、劉紅芳與你及厲無倫、毛白羽等勾通,在我茶中下毒之舉,確實令我難防,慘遭算計,但你們得意忘形,卻又在這樁得意傑作之中,留下了莫大敗筆。」
軒轅亮搖頭說道:「不行,你如今功力已不下於任何一流高手,怎能專鬥對方的第二代弟子?故而,你不下場便罷,若是下場,便要在鬥完刁玄霜等以後,連所謂『五刀派』中的三位新掌門人,也替我鬥上一鬥。」
蓋方朔從臉上表現出萬分佩服的神色,長嘆一聲答道:「石夫人的『客星犯帝座』偈語,委實太靈,『勾漏獨夫』歐陽彝身為『五刀派』掌門人,在這獨夫谷中,自然可以算是『帝座』,而『百蠻老祖』厲無倫、『無常鬼手』蔡長生、『吸血幽靈』毛白羽等三人,也是名副其實的惡煞『客星』。」
花如夢嬌笑說道:「陳二哥,你這回恐怕要砸了神相招牌,因為我孤苦煢獨,從無親人……」
「無常鬼手」蔡長生見「勾漏獨夫」歐陽彝既已脫險,則「五刀派」中大半人物,勢必仍擁舊主,自己竟居於獨陷重圍的絕對不利地位。
毛白羽情知不妙,也閃避不及,縱令仗恃多年修為,能夠勉強避過這招突襲,身法也必凌亂,步履也必踉蹌,對方只消再略加施為,自己哪裏還可能有所僥倖?
葛嘯群冷眼旁觀,見虎兒所用刀法,雖頗精妙,但「無常鬼手」蔡長生的一套「龍虎追魂劍」,也施展得詭異萬分,兩人成了勢均力敵之狀,一時間似難分出勝負。
雖然「靈龍劍」,鋒芒利於奇毒苗刀,但兩度硬接硬砍的結果相同,均不過使「靈龍劍」上添上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如今,馬冰冰所用的「青芒冷魂刀」倒是原物,並非歐陽彝仿造,怎會過分相形見絀地斷在「靈龍劍」下?
「吸血幽靈」毛白羽,本已訕訕難堪,再聽了這陣掌聲,自然越發不好意思,牙關微咬,雙目中碧芒如電,「陰台炮烙」、「五殿摧魂」、「轉輪普渡」,一連三招,飛攻而出,用的仍是成名多年的「追魂十八掌」法。
無字天書書成,是非善惡有權衡。英雄兒女各錚錚。
厲無倫皺眉說道:「軒轅老雕和西門老兒,不知又在弄甚鬼計,你去通知他們,煩縟俗禮,一概免除,過節恩仇,無妨清算,立即開始群雄競技的『重陽大會』。」
但葛嘯群與毛白羽卻不能不出汗,因為他們是在互做生死之爭,太以費力。
話猶未了,這位心腸歹毒的刁玄霜,業已羞惱成怒,向馬冰冰,劉紅芳等做了一個暗號,三柄奇毒苗刀的精光電掣,宛如三道凌空冷虹,分從三個方向,襲向葛嘯群上、中、下三盤部位。
由於情勢如此,主台及客台之上,均有人暗蹙雙眉,心中關切。
軒轅亮答道:「他用『傳音入密』神功,暗暗約我上谷頂一會。」
蔡長生冷「哼」一聲。
葛嘯群聽到此處,點頭說道:「這是歐陽前輩修練功深,才慧眼不泯,知機頓悟。」
軒轅亮怪笑說道:「四海八荒與會群豪,已有多撥走進,我們這一撥,人數不少,是支隊伍,常言道:『軍無令不行』,關於執掌兵符之事,責無旁貸,定然要偏勞石三妹這位『女諸葛』了。」
葛嘯群的性情異常高傲,換了平時,未必會對這耳邊密語一定遵從,但如今他卻毫不違抗。
軒轅亮目閃奇光,點頭說道:「群兒的這樣猜測,有點道理。」
「吸血幽靈」毛白羽與「無常鬼手」蔡長生,因均曾親自察看過客台以下所埋的地雷火藥,知道一經引發,威力奇強,絕非血肉之軀,所能禁受,故在厲無倫說完話後,一齊示意點頭,並從臉上抽動起一絲森然冷笑。
葛嘯群點頭笑道:「刁姑娘早就該痛痛快快地邀人上台,何必多此做作?」
假如毛白羽的真氣內力先竭,則他體內難禁對方的「太玄真氣」猛攻,可能全身爆裂,飛散一台血肉。
葛嘯群聽到此處,方對適才刁玄霜、劉紅芳二女,無故身死之事,有所恍悟,知道她們竟是死在「勾漏獨夫」歐陽彝獨門秘練的「摧心神功」之下。
葛嘯群被他調佩得俊臉通紅,蓋方朔又復笑道:「不過花如夢、姬玉花二位弟妹的姓名之中,恰巧都有『花』字,遂使他『花開並蒂』卦語,聽來有點神奇,但陳老二若是沒有這兩下子,他又怎配列名為『北海三怪』之一?」
葛嘯群答道:「有義父及諸位前輩在場,群兒不敢僭越,是想與刁玄霜、馬冰冰等『五刀派』的第二代弟子較量。」
「噗」一聲,滿台飛血肉,地獄添幽靈,莽莽江湖之中,則少了一名兇神惡煞。
葛嘯群知道毛白羽的心意,遂冷笑說道:「毛朋友不必看了,多行不義,必服天誅,神道昭昭,就在你舉頭三尺。」
姬玉花也向花如夢勸慰說道:「花姊不要傷心,像虎弟那樣一塊精金美玉,那樣一朵絕世奇葩,怎會遽告夭折,你看西門前輩臉上,毫無悲戚之容,虎弟是他一手培植,情同師徒父子,倘若有甚不祥徵兆,老人家哪裏還會如此安詳自得呢?」
滿場正邪群雄,如今一齊凝神注視在「無常鬼手」蔡長生的身上,以致多未注意這位「百蠻老祖」厲無倫的行動。
右手中的前古「靈龍神劍」,則挾著銳嘯劍風,閃電般似地攻向中盤即馬冰冰所持的「青芒冷魂刀」身。
因為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吸血幽和_圖_書靈」毛白羽既死,他師兄「無常鬼手」蔡長生,業已登台搦戰。
「鬼見愁三式」與「追魂十八掌」之戰,縱然前者強於後者,卻還未必立判勝負。
這時,空中突有撲撲振翼之聲。
語音甫落,右手已揚,向葛嘯群當胸虛空按了一按。
換句話說,任何一方,在獲得勝利之上,保全性命之時,也必元氣大傷,精力將竭。
但泥土簌簌下落了不少之後,「無常鬼手」蔡長生忽然把滿面得意神色,轉為驚容。
但他話音了後,刁玄霜與劉紅芳卻仍不應聲。
刁玄霜臉上一紅,轉過頭來,對主台高聲叫道:「馬冰冰師姊、劉紅芳師妹,請上台來,與我同以『三才萬勝刀法』,向對方領教領教。」
虎兒對於這招絕學,使用得恰是時候,蔡長生處在正常狀態之下,或許尚可支持,如今生恐身化劫灰,心神大亂,亟思遁身脫難之際,卻如何再獲僥倖?金芒一落,厲吼立騰,任憑蔡長生拼命支撐,竭力避閃,仍被虎兒在右肩頭上,劃破了一道三寸來長傷口,鮮血迸流,衣衫盡赤。
石珠娘毫不推諉,揚眉笑道:「好,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軒轅大哥聽令。」
如今虎兒當眾表示,願意追隨受教,則歐陽彝所願得遂,一身絕藝有了傳人,確實對於這位武林怪傑是一種莫大安慰。
陳靖宇大吃一驚,目光又掃群俠。
葛嘯群聽得暗吃一驚,方知蔡長生適才的伸手凌空微抓,定然也是與毛白羽「吸血陰功」相若的什麼絕頂陰損狠毒功力。
但如今當著舉世群雄的方面,對於葛嘯群的指名叫陣,卻又無法不加理會,只好硬著頭皮,躍上較技台來,問道:「葛朋友有何指教?」
佛像碎後,真相大白,方知腹中早空,只是外層有一些薄薄泥土金漆,裏面則藏著兩位武林人物。普通佛像神像,難藏兩人,但彌勒佛像卻因肚皮特大,卻還綽有餘裕。
葛嘯群點頭答道:「蔡朋友儘管施為,葛嘯群自當學步。」
他的「靈龍劍」不是第一次與「勾漏五刀」交鋒,在此以前,便曾與「烏芒絕音刀」、「赤芒化血刀」,互相試過鋒芒。
蓋方朔回頭看去,果見「北海神相」陳靖宇眼上戴著一副茶晶眼鏡,手中持著一根「報君知」,飄然而來。
說到此處,從腰間取出那柄威震武林的「金芒萬毒刀」來,一挑雙眉,厲聲叫道:「蔡長生,你趕快拿出些英雄氣概,只要能勝得我這柄『金芒萬毒刀』,我保證讓你安然退出獨夫谷外就是。」
巍峨巨墓已爆,並被連夜夷平,廣場只有一座主台,一座客台及另一座較技高台。
原來這看來破綻甚多的隨手抵擋招術,正是東郭斌所傳「鬼見愁三式」之中,威力最強,變化最妙的一式「人見不愁鬼見愁」。
這種看法對嗎?他是對了,但也上了當了。
過了片刻,「噹噹噹」三記清脆鐘聲,隨風傳來。
蓋方朔笑道:「若照常情而論,坐轎之人的身分,必然高於走路之人。」
石珠娘笑道:「陳大俠無須勞神推想,這是偶然觸機之語,未必應驗,何況今日重陽大會,正邪人物必起爭端,血雨腥風,在所難免,獨夫谷縱騰戾氣,也是應有現象。」
原來這兩位曾經叛派弒師的紅粉兇人,如今是雙雙仆臥台上,未曾起立。
葛嘯群見蔡長生飄身登台,忙自微定心神,一抱雙拳,退後半步,含笑問道:「蔡朋友打算怎樣賜教?」
毛白羽嘴角微撇,哂然答道:「誰是下手兇徒,誰就無恥,因為明面較技,倘若藝不敵人,死而無怨,像她們這等情形,分明是受人暗算。」
葛嘯群似乎未曾料到毛白羽會如此不顧一切,逆襲搶攻,遂有點疏神失備地倉促隨後抵擋,無論在招術上或身法上,均顯然有了破綻。
刁玄霜等均以為葛嘯群對這三方同時進襲,禦一不能禦二,禦二不能禦三,多半是向「三才」方位的空隙上斜斜拔起,暫避來勢。
何況厲無倫對那三種毒蟲,極為心愛,至今提起此事,仍覺憤憤不已,若是被他聽去,豈非風波立起。
話方至此,有人接口說道:「厲無倫、牛二娘夫婦雙魔,是被我勾引出世,自然應該由我負責殲滅,軒轅兄等請返太湖,替群老弟、諸老弟主持婚禮,我來走趟『百魔積德,以稍贖愆尤』便了。」
刁玄霜躬身領命,又復走到主台台口,抱拳環揖,朗聲說道:「各門各派光降獨夫谷之武林同道請聽,本派厲掌門人,命刁玄霜奉告各位,煩縟俗禮,一極免除,過節恩仇,無妨清算,立即開始互相競技的『重陽大會』。」
歐陽彝搖了搖頭,方待說話,虎兒忽在一旁笑道:「歐陽老人家不是獨踏風塵,也不會感覺寂寞,我要跟他去呢!」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群俠均在暗讚虎兒之際,歐陽彝的臉上,也呈現了一片欣慰祥和的微笑。
看起來之間的所謂「長短」,只不過毫釐之差。
話完,把手中的「金芒萬毒刀」交付給虎兒使用。
五刀派所有弟子,均衣冠楚楚地從獨夫谷深處,列隊魚貫而出,走到廣場主台之前,侍立兩側。
歐陽彝哈哈大笑說道:「好,有志氣,我就把這樁任務,交付給你,你可要好好把握這一舉成名,震動天下的大好機會。」
「無常鬼手」蔡長生聞言,兩道陰森森的目光,電掃四周。
石珠娘失笑問道:「蓋兄為何如此多禮?」
群雄抬頭看去,只見從陰風洞方面,飛來了一隻碩大無朋的九頭怪鳥。
葛嘯群哂然說道:「有志不在年大小,無才枉活百歲人。你若想先行攻擊,便儘管出手,何必這樣強充體面,找台階呢?」
誰知他心神方懈之下,陡覺全身一緊,彷彿有股強大吸力驀然發生,要把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吸得脫體而去。
「無常鬼手」蔡長生聽他們一問一答之間,彷彿把自己看成了揮刀即死的待宰羔羊,不禁勃然大怒,惡氣上沖。
葛嘯群何等功力,手法何等快捷?此刻的一身藝業,已足與「勾漏獨夫」歐陽彝相比,刁玄霜等人,如何能是敵手?
葛嘯群揚眉問道:「我虎兒兄弟何在?」
主台上蹙眉擔憂的是「無常鬼手」蔡長生,因為「吸血幽靈」毛白羽,是他師弟。
但也有極少數「五刀派」弟子的眼角眉梢,彷彿流露出一種憤憤不服的奇異神色。
蓋方朔怪笑一聲,搖頭說道:「葛老弟,你不要被陳老二蒙住。像你這等風神絕世,年少翩翩的美男子,俏英雄,自然到處都會贏得佳人屬意,紅粉垂青。娶上兩位夫人是當然之事,毫不值得驚奇,兩位弟妹若不對你嚴加管束,將來甚至於會媲美那位『桃花塢主』唐六如,來個八美圖、九美圖都說不定。」
他閃避兩式時,用的是「竹劍先生」西門遠所傳的「五行挪移身法」,還攻的一招,則用的是「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所傳的「上下古今鬼見愁」。
虎兒搖頭笑道:「歐陽老人家,你以前是號令群豪的一派宗主,如今是如仙如佛的絕世高人,所說話兒怎能不算?承你垂青見愛,允以一身絕藝,盡數相傳,我好容易獲引機緣,在未把你壓箱底兒的功夫,一齊學得爛熟,甚或青出於藍,冰寒於水以後,肯輕易離開你嗎?」
「無常鬼手」蔡長生方自詫然失色,「噗」的一聲輕響起處,那尊彌勒佛像突然整個碎裂。
「南赤霸主」丁威首先莫名其妙,暗向身邊的「東青霸主」巢楠悄悄說道:「巢三哥,這才真是怪事,『百蠻老祖』厲無倫所豢養的那隻九頭怪鳥,分明業已被我燒死,怎……」
葛嘯群不等馬冰冰話完,便即揚眉狂笑說道:「馬姑娘,她們不是死在我葛嘯群的手下,而是服了天誅,叛上弒師,罪大惡極,昭昭天道,是決不相容的呢!」
故而耳邊密語才停,葛嘯群業已目注「無常鬼手」蔡長生,應聲答道:「蔡朋友,我們且在玄功方面,較量一陣如何?」
毛白羽知道對方抓住自己語病,故意譏嘲,遂冷「哼」一聲,獰笑叫道:「葛嘯群,你不要再事輕狂,怎麼還不進手?難道竟等我來先打你嗎?」
念頭剛了,虎兒業已手橫「金芒萬毒刀」,向他說道:「蔡長生,你聽見沒有?我要借你人頭,出我風頭,你是否能玉成其事,慷慨一點?」
軒轅亮的這幾句話兒,不僅使刁玄霜、劉紅芳聽得膽戰心寒,連厲無倫、蔡長生、毛白羽等三個混世魔頭,也聽得驚奇欲絕。
毛白羽的長處是修為較久,火候較深。
葛嘯群「哼」了一聲,揚眉叫道:「說什麼『當仁不讓』,分明只是你們見利忘義,結黨叛逆,喪盡心肝而已。」
蓋方朔哈哈大笑說道:「石夫人與陳老二不必再客氣了,反正我已記熟『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風雲』及『煞神暗助』之語,少時看你們兩位誰的預言正確,便是誰的本領高強,神通廣大!」
蓋方朔氣得咬牙罵道:「好不要臉,分明是『客星犯帝座』,以無恥陰謀,奪人基業,卻打腫臉充胖子,還要說是歐陽彝鄭重拜託,他們堅辭不獲,才只好勉為其難……」
蓋方朔叫道:「陳老二,你不必看了,石夫人智慧超群,胸羅萬象,尤其精於望氣之術及『先天易數』。」
約莫又過了半盞茶時分,謎底便告揭曉。
若在先前,葛嘯群對東郭斌威震武林的「鬼見愁」絕學,只會一招,但自從與他蝟大哥再度重逢以後,卻已窺全豹。得理之下,怎肯讓人?
葛嘯群雖然聽出義父所說,只是推托之詞,但因見佛像確係泥塑,遂也猜不出這兩位前輩高人的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他看得清楚,想不明白,但也不便再問,只好陪同「大漠金雕」軒轅亮、「竹劍先生」西門遠,上得客台落座。
葛嘯群笑道:「你以『幽靈鬼箭』、『吸血陰功』及『追魂十八掌』馳名,我願意一一領教。」
暗想自己比起「勾漏獨夫」歐陽彝來或許稍弱一籌,難道還鬥不過虎兒這乳臭未乾的黃口孺子?
只不過西門遠所傳的是劍法,虎兒卻臨時變通,用「金芒萬毒刀」來施展這招而已。
論功力,是東郭斌強於葛嘯群。
客台上的群俠,心中暗暗喝采,尤其葛文欽、石珠娘、軒轅亮以及花如夢、姬玉花等人,更是滿心安慰。
蔡長生「哼」了一聲,歐陽彝繼續說道:「第二樁敗筆是應該將我和虎兒身上的兩樣要緊東西搜走。」
陳靖宇聽後,立即雙目微合,似在參詳石珠娘這兩句偈語之中,所含妙理。
這是「百蠻老祖」厲無倫,就歐陽彝原來裝置稍加改變的惡毒手段,除他以外,只有「無常鬼手」蔡長生、「吸血幽靈」毛白羽,「烏衣惡煞女王蜂」刁玄霜等三人知曉其事。
不僅https://m•hetubook•com.com如此,連自己與「吸血幽靈」毛白羽互作死拼之際,從身後拂來,暗加助力的那縷寒風,也必是這位武林前輩所賜。
毛白羽的「吸血陰功」,是凝聚本身真氣內力,向內猛吸,企圖使對方氣竭血枯,精疲力盡而死。
葛嘯群想不到義父竟會如此交代,不禁大喜笑道:「群兒遵命。」
葛嘯群心內吃驚,目光電掃,以為「勾漏獨夫」歐陽彝還在後面,不知擺甚排場,端甚身分?但他這種想法,立被推翻,因為隨在轎後的,哪裏有什麼「勾漏獨夫」歐陽彝,只是適才在谷口迎客,有意歸附「五刀派」的「中黃霸主」伍方尊、「北玄霸主」任逍遙等人。
這一番俏皮話兒,把老少群俠聽得一齊哈哈大笑,花如夢、姬玉花、石玲三女,均自玉頰飛霞。
時屬九九重陽,地屬勾漏幽谷,論氣候是秋風多厲,暑熱已消。
石珠娘微笑說道:「便真是身為主帥,也應該尊重各種人才的高明見解,何況群兒又是大哥義子,出鬥群魔,安危堪慮,我這做師母的,只能做得一半主呢!」
葛嘯群在惶惑,在慚愧,但事實上卻不容他多作思索。
刁玄霜早在析成山「五狼窟」中,嚐過他的厲害,後來又被奪去「烏芒絕音刀」,自對葛嘯群深為懼怯。
陳靖宇目光如電,在群俠面上來迴掃視幾眼,搖頭笑道:「蓋老大放心,你們臉上氣色,煞中透吉,主有『煞神』暗助,必無重大兇險,但花如夢姑娘,卻似要與親人分離。」
陳靖宇笑說道:「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浙江,浙江文章數我弟,我弟隨我學文章,蓋大哥倒真會連用這首詩兒中所蘊宣傳妙理,但臉皮也委實厚得可以,我有了兩下子,才配列名『北海三怪』,你卻是『北海三怪』中的老大,豈非傲視八荒,獨佔光彩?」
蓋方朔不等陳靖宇往下再問,便接口怪笑說道:「陳老二,我說你那點學問,差得太遠,如今有了證明了吧,石夫人於昨夜以慧眼望氣,便『星卦合參』,為今日之事,做了兩句偈語。」
語音甫落,一片金色刀芒,已如飛虹掣電般,向蔡長生頭上揮來,手法又準又狠,極為快捷。
刁玄霜語音方了,葛嘯群便站起身形,向石珠娘低聲說道:「啟稟師母,群兒覺得今日之事既已大大變質,對於厲無倫、毛白羽、蔡長生等窮兇極惡之人,無須再存什麼慈悲矜全意念,群兒請命出陣,向對方查詢虎弟下落,並為『勾漏獨夫』歐陽彝前輩,報仇雪恨。」
石珠娘聞言,向軒轅亮笑道:「大哥,群兒要想下場,使不使得?」
葛嘯群嫌這毛白羽神色驕狂兇惡,過分倚老賣老,遂故意加以激怒地揚眉狂笑說道:「毛朋友難怪要想奪人基業,因為一派宗主,果然不同流俗,深具自知之明。你怎麼知道所謂『追魂十八掌』非我之敵,只能周旋上個三招五式呢?」
葛嘯群聽得雙眉一蹙,知道虎兒絕無僥倖,定然已與「勾漏獨夫」歐陽彝,遭受同樣命運。
軒轅亮在洞外等得不耐地高聲叫道:「好了,好了,你們還哭些什麼?難道真是新婚夫婦,羞澀得見不得人,趕快出來,我們要前往獨夫谷參與重陽大會,看看你師母這位『女諸葛』的『星卦合參』妙術,靈是不靈,如何做『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風雲』呢!」
毛白羽在葛嘯群施展極為靈妙的「五行挪移身法」,閃避自己「陰台炮烙」、「五殿摧魂」之際,只詫不驚。
「吸血幽靈」毛白羽冷笑一聲說道:「這小子倒真夠狂妄,我去會他一會。」
既非人助,難道是天助?神助?也不對,「天」與「神」,最多具有抽象式的威靈,決不會如此實際。
這角金袍,雖然大出武林群豪的意料之外,但也使他們看得極為眼熟熱。
毛白羽笑聲一收,不容葛嘯群再往下講,揚眉叫道:「葛嘯群,我們怎樣動手?」
局面緊張了,獨夫谷內群雄,個個肅然注目,鴉雀無聲。
但謎底揭曉得並未出於局外人意外,卻出於當事人的意外。
他有此發現以後,恍然頓悟,知曉毛白羽表面上雖說僅以「追魂十八掌」和自己對敵,其實心存歹毒,開始便仍施展了他最拿手的「吸血陰功」。
說完,舉袖輕輕一拂,微風起處,那尊彌勒佛像的左半邊的泥塑金身,果然化為塵土,不停散碎下落。
九頭怪鳥飛行極速,厲無倫的語音,猶在空中蕩漾,兩人一鳥的影兒,業已消失在天邊密雲之內。
這兩招,全是「追魂十八掌」中煞手絕學,施展起來掌影漫天,陰風慘慘,威勢的確極為凌厲。
葛嘯群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恍然有悟地向軒轅亮低聲叫道:「義父,莫非『勾漏獨夫』歐陽彝引狼入室,養虎傷身,業已遭人毒手,而由厲無倫、蔡長生、毛白羽等,繼為『五刀派』的掌門人了嗎?」
葛嘯群也失驚說道:「『烏衣惡煞女王蜂』刁玄霜、『青衣惡煞飄香蝶』馬冰冰等,均在這隨轎而行的八人之中,虎兒卻仍無蹤跡。」
但對方如此說法,自己因事無佐證,遂只好厲聲說道:「我虎弟的下落如何?刁姑娘心中明白,葛嘯群不再多言,只憑一身藝業,向你要些公道。」
蓋方朔恍然又道:「難怪昨夜獨夫谷中會傳出那陣鼎沸嘈雜之聲,原來竟發生了這等巨變!」
石珠娘搖頭笑道:「軒轅大哥猜得不對,我不是要你充任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先行官,而是要你充任刺探敵情,通風報訊的聯絡官。」
費心思收舊筆,絞乾腦汁寫新聲。文人畢竟可憐生。
葛嘯群看得皺眉,向蓋方朔低聲問道:「蓋大哥,你看我義父與西門老前輩,在搗些什麼鬼兒?他們兩人走路,坐轎的又是誰呢?」
一來這招絕學的所蘊變化,太以精微靈妙;二來葛嘯群本身功行大進,火候湛深;三來毛白羽曾經嚐過滋味,望之生懾,不敢硬接硬架。故而,葛嘯群才一還手,便把毛白羽逼得倉皇閃退出一丈三四。
葛嘯群劍眉雙挑,方想答話,忽然看見花如夢和小玉二人,業已無限傷心地淚流滿面。他急忙問道:「花妹,你這等傷心做甚?」
石珠娘含笑說道:「西門大俠既找大哥,必有要事,大哥趕緊前去赴約,我們先入獨夫谷,你隨後趕來便了。」
葛嘯群聽得無言可慰,心中一酸,也自掉下了兩滴英雄珠淚。
就在此時,「百蠻老祖」厲無倫目光掃處,忽然瞥見較技台前,放著一尊捧腹大笑的彌勒佛像,佛身金漆且有多處剝落,現出泥土,彷彿是從什麼荒頹廟宇之中,移來此地。
這時,葛嘯群的「靈龍劍」業已出鞘,持著一泓秋水,橫在胸前,目注刁玄霜,聲聲叱道:「刁玄霜,武林習藝,遊俠江湖,最重行義行仁,教忠教孝,最惡叛師背祖,滅絕人倫,你能把昨夜之事,當著天下英雄,給我一個交代嗎?」
故而她們不約而同地,都準備等他飛身凌空,足不沾地之際,再同時變招,三道刀虹,當空齊合,看怎樣抗拒或閃避這威力無邊的「三才」刀陣的聯手合擊?
如今不僅是驚奇,連那位「青衣惡煞飄香蝶」馬冰冰也萬分驚奇地走到刁玄霜等身邊,詫聲叫道:「刁師妹、劉師妹。」
如今,葛嘯群風神秀朗,器宇高華,雖然不是什麼襤褸花兒裝束,但所用招術,卻是東郭斌獨創精研,極為精妙凌厲的「上下古今鬼見愁」,怎不令嚐過滋味,知道厲害的毛白羽為之心神一怵?
刁玄霜略一遲疑,答道:「本派前掌門人,對他鍾愛已極,昨夜歸隱之時,攜帶同去。」
軒轅亮「哦」了一聲,揚眉問道:「聯絡官?要我去和誰聯絡?」
念猶未了,馬冰冰已自厲聲叫道:「葛嘯群,你是施展了什麼手法?心腸如此毒辣?」
蓋方朔忽然站起身來,略整衣衫,向石珠娘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長揖。
毛白羽、刁玄霜已死,自不必談,其他與會群雄,不知即有粉身碎骨滔天禍變,也還稍好,但深明厲害的「無常鬼手」蔡長生,卻怎不魂飛膽裂?
原來彌勒佛像的左半身泥土,散碎落盡以後,其中所露出的,並非「無常鬼手」蔡長生意料的竹木空殼,而是出於絕大部分在場人物意料之外的一角金袍。
蓋方朔「咦」一聲,詫然說道:「莫非歐陽彝又來了什麼有力黨羽,另兩乘小轎中,坐的何人?」
想到此處,遂向刁玄霜、劉紅芳冷然叫道:「刁姑娘和劉姑娘,你們若是輸得不服,無妨起身另行施展所學,葛嘯群願意再奉陪鬥上幾陣。」
毛白羽有此看法,他自不肯輕易涉險,遂把攻勢略滯,想料透敵情,謀定而動。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兩人竟係昨夜曾遭暗算,身中奇毒,癱瘓在陰風洞內的虎兒和「勾漏獨夫」歐陽彝。
葛文欽、石珠娘冷眼旁觀,見「五刀派」弟子之中,大部分神色安定,不像昨夜發生了什麼大事故模樣。
他是悄悄答話,軒轅亮卻偏偏哈哈大笑地接口說道:「群兒,對你期望如何的權力在我,能否達成期望的努力在你,你只消盡力盡心,不必顧及或成或敗!」
主台上的群邪憂心忡忡,尤其是「吸血幽靈」毛白羽,他覺得廬山一會,已覺葛嘯群年少不凡,卻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厲害。
葛嘯群如今藝高膽大,他的反擊方法,遂十分危險,也十分特別。
平心而論,葛嘯群縱令奇遇太多,進境神速,但與「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比較起來,總還差了一些火候。
於是,一位武林豪俊和一位曠世魔頭的四隻手掌,便自合在一起。
這三人露出面目,下轎以後,不禁把客台上的各派群雄,一齊看得滿腹驚奇,莫名其妙。
蔡長生因以逸待勞,自覺已操勝券,道答道:「隨你。」
歐陽彝回過頭來,看了虎兒一眼,失笑說道:「你跟我前去『百蠻』做甚?應該回轉太湖,吃你群哥哥、諸大哥的喜酒去。」
話完,遂不與群俠同行,單獨由側面施展他曠代無雙,傲視武林的「金雕身法」,翻上獨夫谷頂。
軒轅亮聞言,遂目注葛嘯群,含笑問道:「群兒,你請命出陣,是想向誰挑戰?」
蓋方朔含笑吟道:「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風雲。」
歐陽彝聞言,向虎兒看了一眼,皺眉說道:「你……」
他們誰也不能半途而廢,只有一個凝足功力,向外猛攻,一個凝足功力,向內猛吸。
葛嘯群愕然瞠目,軒轅亮繼續一揚雙眉,怪笑說道:「我期望我們這邊,只有你一人出陣,『五刀派』便告瓦解冰消,換句話說,也就是要你一人,把那三位無恥狠毒,奪人基業的新掌門人一m.hetubook.com.com齊鬥敗,或是一齊除去。」
但厲無倫的耳力何等聰強,早已把葛嘯群這幾句話兒,聽得清清楚楚,從嘴角之間,浮起了一絲惡毒獰笑。
毛白羽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倘若真服天誅,我倒心甘情願,只怕受人無恥暗算,卻屬冤枉透頂。」
葛嘯群正色朗聲,繼續說道:「馬姑娘大概昨夜未曾參與弒師之舉,今日才會僥倖不死,你還不以她們的前車為鑒,退而思過嗎?」
陳靖宇搖頭笑道:「常言道:『隔行如隔山』,你對『妙手空空』、『偷龍換鳳』之術,雖是大大行家,但對於星相卦筮方面,卻屬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呢!」
他認出這說是窮盡「竹劍先生」西門遠畢生心血,所研創出的「奮揚正氣誅胡虜」、「倒挽銀河洗甲兵」等兩招絕學中的後者。
這兩人,一個是「竹劍先生」西門遠,一個是「大漠金雕」軒轅亮,但在這兩位武林奇俠身後,還由八名「五刀派」弟子,抬來一乘大轎。
葛嘯群雖覺這樣做,非把那尊彌勒佛像毀掉不可,卻也只好點頭應允,靜看蔡長生怎樣施展?
蔡長生愕然問道:「什麼東西?」
葛嘯群劍眉雙揚,哂然冷笑,身形晃處,避了兩式,還了一招。
還有一件東西,就是放在較技台前,那尊捧腹呵呵的彌勒佛像。
他打的這種主意,故而對刁玄霜等的三刀齊攻,不僅不想閃避,並還加以強力反擊。
「大漠金雕」與「竹劍先生」呢?怎麼未加提及,難道他們就不加關注?
前文曾經表過,這柄「金芒萬毒刀」,刀長四尺,分具「赤芒化血、青芒冷魂、烏芒絕音、碧芒銷骨」等四種毒力。
葛嘯群此話,並非恃技賣狂,含有相當用意。
葛嘯群知道對方用意,搖手笑道:「刁姑娘,這是我自行提出要求,並非你主動倚多為勝,不至於貽笑江湖,因為我若單獨鬥你一人,會覺得勝之太易,不太過癮。」
他看得好不驚奇,暗忖較技台上,並無其他人物,自己又未施甚毒手,刁、劉二女怎會死得這般慘法?
葛嘯群搖頭笑道:「刁姑娘,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獨自一人,決非葛嘯群之敵,我允許你盡量邀約你的同門姊妹相助。」
這原因並不是「靈龍劍」的威力陡強,而是葛嘯群功力猛進,一劍猛劈之下,何止千斤重力?
語音一落,劍光也騰,把掌中那柄松紋古劍,使得宛如潑風暴雨般,與虎兒戰在一起。
這只是「五刀派」三位貴賓,並不是「五刀派」的掌門人。
葛嘯群搖頭說道:「蓋大哥的這種說法,不太可能,因為當世武林中最高人物『八大高手』之內,『陰山蛇叟』呼延光死於太湖,『南荒鳩婆』端木玖死於高黎貢山,『隴右神陀』皇甫正在野人山落魂谷中悽然殉情,與『落魂教主』余素英雙雙絕命,『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與『關東狂客』宇文蒼,在白山黑水間,為民禦侮,為國盡命,萬古流芳。到如今碩果僅存的,只有我義父、西門老前輩,以及位居『五刀派』掌門人的『勾漏獨夫』歐陽彝等三位,慢說是碰是遇,便算是尋是找,尋遍八荒,找遍四海,也決無身分比他們再高之人,故而,蓋大哥持這種見解,我卻先要向你請教,坐在那乘八抬大轎之內的,是什麼東海遊仙,西天古佛?」
毛白羽何獨不然?他自從飽嚐東郭斌的厲害之後,慢說遇上襤褸花兒,就算遇上一位腦袋生得比較巨大之人,也會使這「吸血幽靈」特別提高警覺。
「噹噹噹……」又是九記清越鐘聲,接連響起。
歐陽彝冷笑說道:「第一樁敗筆是你們既對我和虎兒下手,便該當時把我們殺掉,不應該留到重陽大會後再做處置。」
群俠邊談邊行,尚未走到獨夫谷口,軒轅亮便愕然止步,略一凝神,向石珠娘怪笑說道:「三妹,有些俗語,簡直往往會比神仙唸的咒兒,還要來得靈驗。」
葛嘯群因義父要自己在鬥完刁玄霜等人之後,再向厲無倫等一代魔頭一一叫陣,遂自然不肯與她們多作糾纏,白費精力,立意絕不容情,勝得越快越好。
這一招刀法,極盡凌厲精妙,但對於葛嘯群來說,卻決不陌生。
毛白羽因知今日之事,決無善了,非與赴會群俠,互作生死一搏不可,遂不再復持身分,聞言之下,冷笑說道:「好,你既要我先行出手,我便讓你嚐嚐『追魂十八掌』的滋味,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論壓力,是葛嘯群重於東郭斌。
「五刀派」眾弟子中,有位喉音宏亮的,高聲叫道:「掌門升座,聖事無疆。」
於是,縱橫捭闔之下,少俠客神威凜凜,氣勢如虹,騰挪閃展之間,老魔頭心膽寒寒,兇芒頓減。
他隨同「勾漏獨夫」歐陽彝,藏在大肚彌勒佛的肚內之際,便知歐陽彝防患未然,已暗運「摧心神功」,把地下的火藥引線完全毀掉。
與會群雄莫不在驚,一陣騷亂,但心中吃驚最甚的,卻仍是那「無常鬼手」蔡長生。
他恰好是「金芒萬毒刀」上的「赤芒化血」部位,破肉見血。
他不知道從背後透體而入的無形助力,從何而來?這是化氣傳神的登峰造極之玄功,群俠之中,具有此等能力之人,只有義父「大漠金雕」軒轅亮及「竹劍先生」西門遠前輩。
就在蔡長生準備出手之際,「百蠻老祖」厲無倫忽然「噫」了一聲,面現驚容,離座起立。
軒轅亮搖頭叫道:「群兒且慢高興,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有一樁極大期望。」
花如夢聽諸軼凡這樣說法,心中方自略寬,蓋方朔又向陳靖宇問道:「陳老二,你是否說錯話了,我只聽過『陰人暗助』,『吉人暗助』,以及『貴人暗助』,哪裏有甚『煞神暗助』之說?」
花如夢細一注目,知道軒轅亮所說不差,這才略放寬心。
「拼!」除此以外,尚有何策?
「竹劍先生」西門遠眉頭微蹙,向「大漠金雕」軒轅亮長一聲叫道:「軒轅老雕,真想不到『百蠻老祖』厲無倫的老伴兒『血衣羅剎』牛二娘尚未去世,並及時乘鳥趕到,把他救走,這樣看來,武林中尚未能就此平靜,還將有一番風雲雷雨!」
如今,葛嘯群的「太玄真氣」陡加幾成勁力,「吸血幽靈」毛白羽卻如何能支?
好個葛嘯群,身形微微一側一旋,起右足,飛踢攻向下盤即刁玄霜的持刀右腕。
厲無倫在鳥背俯視,見較技台下炸藥尚未爆發,自然極感意外,但也不願再作逗留,遂提氣厲聲:「你們此次能逃劫數,總算命長,他日無妨來我百蠻山中,厲無倫夫婦竭誠候教。」
說話之間,業已到了獨夫谷內的廣場之中。
因為結果雖是一勝一負,負死勝生,但獲勝的一方,卻並未到達意料中的精疲力竭地步。
蔡長生此來之意,固然是要為毛白羽復仇,但也是想暗佔便宜,乘著葛嘯群元氣新傷,疲勞未復之際,猛下毒手,定可省卻不少氣力。
蓋方朔注目看去,果見軒轅亮等,已在較技台前停步,這位「大漠金雕」與「竹劍先生」西門遠,雙雙掀開轎簾,把轎內人兒抬出。
葛嘯群聽義父這樣說法,遂豪情勃發,揚眉笑道:「義父放心,群兒盡力為之,務期不負所囑就是。」
較技台附近,除了「五刀派」中的兩名值設弟子以外,又無別人。
因為「勾漏獨夫」歐陽彝這次之能孽海回頭,多半還是為了過分寵愛虎兒,使刁玄霜等生妒背叛,受了莫大刺|激所致。
生死危機,已在目前,蔡長生心中如何不慌,如何不亂?
恰好,葛嘯群這時因連施追擊,佔盡上風,想向對方加以譏嘲,攻勢略略一緩,毛白羽遂把握時機,一式「阿鼻逃魂」轉化「九幽搜骨」,轉守為攻,展開逆襲。
兩者成為反比之故,便是適才提過的人地不同。
故而,四掌一合之後,便告難解難分。
他想到此處,不禁又向主台之上瞥了一眼。
因為蔡長生知道陰風洞方面的炸藥,與這較技台下所埋,互有關聯,只要陰風洞先有響動,則約莫半盞熱茶時分以後,較技台下亦將隨之地覆天翻,使左近群雄同歸劫數。
跟著便是一片鼓樂聲息,由獨夫谷深處,又出現了八名勁裝佩劍之人,分為左右兩行,慢慢走來,當中則簇擁著三乘小轎。
四周空空曠曠,除了主台客台之外,便只有這座較技高台。
葛嘯群手指台前,含笑說道:「他們已在較技台前,停下大轎,我們無須亂猜,只要簾兒一揭,轎內人便將顯露身分的了。」
三乘小轎,到達主台之前停住,轎簾開處,每乘轎中,各走出一個人來。
蓋方朔嘆道:「我遇見活神仙了,怎能不對石夫人頂禮參拜?」
這番話兒,夠刻薄,也夠驕傲,英風勃勃,豪邁無倫,居然博得了觀戰武林群豪的一片掌聲。
陳靖宇與眾俠打過招呼,特別向花如夢、姬玉花二女,看了兩眼,然後輕拍葛嘯群肩頭「哈哈」大笑說道:「葛老弟,你記不記得我在泰山送給你的兩句卦語,『花開並蒂,苗山之陽』,如今果然應驗了吧?」
話方至此,陡然神色大變,身上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目注「北海神醫」諸軼凡,失聲叫道:「諸三哥,我在神智失常之下,對虎兒兄弟所施毒手,確實經你解救,使他安然無恙了嗎?」
原來葛嘯群正自聚精會神,施展「太玄真氣」,向「吸血幽靈」毛白羽不斷猛加壓力之際,突有一縷寒風,從背後拂來,在「脊心穴」部位,透骨而入。
葛嘯群在「鬼見愁三式」之中,只把前兩式迴環運用,便佔了上風,尚自保留了威力最強,變化最妙的第三式「人見不愁鬼見愁」,未曾施展。
毛白羽聽得怪叫一聲說道:「你這『大行家』三字,怎樣解釋?」
他一見之下,大喜叫道:「陳老二,你來得倒正是時候,我先替你引見葛嘯群老弟的師尊師母,名震乾坤的葛堡主和石夫人。」
「百蠻老祖」厲無倫仍自未見蹤跡。
葛嘯群與花如夢等,一齊愕然瞠目,軒轅亮又眉頭雙挑,怪笑說道:「我們的『活神仙』,共說了『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風雲』等兩句話兒,如今,『客星』雖已侵犯『帝座』,『局外』尚未起『風雲』,常言道得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風雲』既然未起,『禍福』怎能遽判,你們不打起精神,準備衛道降魔,卻婆婆媽媽地哭些什麼?」
這也是異常巧合,當初「大頭蛆王」東郭斌,也未施展第三式「人見不愁鬼見愁」,便把毛白羽收拾得夾尾而逃,亡魂喪膽。但招術雖然一樣,分別從一老一少兩位武林奇俠手下,所表現的威勢,也相差不多,卻由於人地不同的兩點關係,對毛白羽的壓力方面,遂有了輕重之判。
台上人必hetubook.com.com心中明白,台下人也心中明白。
毛白羽因自己的「小幽靈鬼箭」,曾在廬山被「北海神偷」蓋方朔偷去,只剩下一根「大幽靈鬼箭」,恐怕未必是葛嘯群那柄威力極為凌厲的「靈龍劍」之敵,聞言以下,立即怪笑說道:「老夫的三般絕學,尚不屑對後生下輩盡數施為,且以『追魂十八掌』與你周旋上個三招五式便了。」
厲無倫獰笑說道:「他便知道這項秘密又便如何?反正歐陽彝在客台之下,秘密埋設大量地雷之事,已由刁玄霜報知我們,少時能勝便罷,萬一形勢有甚不利,只消把引信一燃,任憑軒轅亮、西門遠等是什麼樣的蓋世豪雄,必將與那些自命俠義的各派人物,齊化劫灰,天下武林還愁不由我們稱霸稱尊,操縱掌握嗎?」
歐陽彝繼續說道:「你們把我和虎兒囚禁在陰風洞中不久,便被『竹劍先生』西門遠兄救出,我們雖已分服『毒|龍丹』,但癱瘓奇毒,卻仍要相當時刻方能解消,遂由西門遠兄借用廢廟中彌勒佛像金身,將我和虎兒藏在其中,帶來此處,放在較技台前,使我既可與虎兒在彌勒佛腹內,將息復元,一面又可親手處死刁玄霜、劉紅芳等兩名逆徒,略洩心頭之憤。」
葛嘯群見狀,心中有點莫名其妙,暗想刁玄霜只被自己踢傷右腕,劉紅芳更只是被自己扣住脈門,奪下毒刀,她們為何竟雙雙仆地不起?
石珠娘嫣然笑道:「自然是直到如今尚隱身在獨夫谷內,必然已洞察對方隱微的『竹劍先生』西門遠了。」
群俠自然經人引領,上得客台落座,蓋方朔目光微瞥,果見五嶽三山的宇內武林各派,差不多均有代表人物前來,參與盛會。
這種一招敗三女,古劍斷苗刀的結果,震驚了天下豪雄。
葛嘯群先向「竹劍先生」西門遠行禮參見,然後向「大漠金雕」軒轅亮,搖頭答道:「群兒參不透西門前輩深意。」
「竹劍先生」西門遠雖未答話,卻向姬玉花點頭微笑,表示對她這種從心理上的判斷推測,頗為讚許。
陳靖宇目光一閃,揚眉問道:「石夫人是怎樣作偈?」
刁玄霜知道無可抵賴,只好冷然答道:「歐陽前掌門人於毀墓送客以後,突然冷盡雄心壯志,意欲取消重陽大會,並解散『五刀派』……」
雖然他已明心見性,視名利如過眼雲煙,但多年基業,毀於一旦,若說心中毫無惆悵感覺,也委實是矯情之語。
葛嘯群話猶未了,這位「吸血幽靈」毛白羽便發出了一連串聲震山谷的「哈哈」狂笑。
刁玄霜聞言,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卻仍裝出一副驕傲神色,哂然說道:「葛朋友儘管放心,此地雖在『五刀派』的勢力範圍之中,但刁玄霜尚不屑倚多為勝。」
葛嘯群雙眉一挑,冷然笑道:「前些日,我花如夢妹子與虎兒兄弟,在這獨夫谷底的陰風洞中,曾見你把『百蠻老祖』厲無倫所豢養的一隻巨蟹,一隻……」
蔡長生吸氣飄身,後退八尺,厲聲叱道:「小娃兒,你既然不懂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就送你再往紅腳盆中洗個澡吧!」
「吸血幽靈」毛白羽在「人」的關係上,他若敗在當代武林中八大高手之一的東郭斌手下,根本不足為奇,他若敗在年輕一代的葛嘯群手下,卻是足以貽笑江湖的奇恥大辱。在「地」的關係上,昔日與東郭斌交手,是在荒山野谷,別無他人,如今與葛嘯群|交手,則是在舉世武林群雄的眾目睽睽之下。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毛白羽背著人時,儘管甘願對東郭斌忍氣吞聲,但當著人時,卻絕不肯向葛嘯群低頭示弱。更何況毛白羽新與「無常鬼手」蔡長生、「百蠻老祖」厲無倫勾結,從「勾漏獨夫」歐陽彝手中,奪得獨夫谷基業,身為「五刀派」三大掌門之一,倘若當眾敗在年輕後輩葛嘯群手中,卻把一張臉皮置向何處?為了人非,為了地異,為了勢迫,「吸血幽靈」毛白羽分明已被葛嘯群兩招「鬼見愁」絕學,攻擊得奇窘不堪,他卻仍要拼竭所能,敗中求勝。
這兩句話兒,幾乎比適才的一劍猛劈威力更強,使馬冰冰聽得激靈靈地打了兩個寒顫。
葛嘯群疑心忽動,飄身縱下賓台,迎向軒轅亮、西門遠,但兩道目光,卻凝注在佛像身上。
軒轅亮伸手指著西門遠,哈哈大笑說道:「他太慈悲了,認為這重陽大會,必肇無邊殺孽,獨夫谷內,也嫌煞氣沖天,遂特地選了這麼一尊笑嘻嘻的佛像,弄來安放在較技台前,想藉無邊佛力及祥和妙相,或可略挽劫數。」
但義父與西門前輩,坐在客台,離此太遠,根本無法為助。
虎兒極善於把握機會,壓力陡增,刀法又變。
馬冰冰怯於威勢,咎於天良,簡直心膽皆碎,毛髮生寒,哪裏還敢有所倔強?
假如這是暗算,葛嘯群要穴遭襲,必然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真氣渙散,被毛白羽的「吸血陰功」吸成了一張乾癟人皮。
馬冰冰與劉紅芳,經「百蠻老祖」厲無倫允許以後,果然縱登較技台,佔了「三才」方位,把葛嘯群圍在其內。她們每人手中,均橫持一柄奇毒苗刀,但除了馬冰冰的「青芒冷魂刀」外,刁玄霜與劉紅芳的「烏芒絕音刀」、「赤芒化血刀」,均係「勾漏獨夫」歐陽彝後來仿造,已非原物。
葛嘯群應聲答道:「當然相信,義父難道未曾聽見蓋大哥的說話,我師母幾乎是『活神仙』了。」
葛嘯群星目之中,神光電閃,剛想拔出「靈龍劍」,想然聽得義父軒轅亮高聲叫道:「群兒,這三個女娃以內,刁玄霜與劉紅芳均甘心歸附外人,昨夜有蓄意殺師之舉,故而罪惡昭彰,殺之不恤。代表老友歐陽彝傳令,命你下手替他整肅門戶,只對馬冰冰網開一面便了。」
葛嘯群勃然怒道:「毛朋友,你是在說誰無恥?」
一場慘劇即將呈現,只不知誰是留在台上的勝利英雄?誰是被抬下台去的失敗腳色?
葛嘯群也眉騰殺氣,目射寒芒,勃然說道:「更不要臉的是刁玄霜等這干東西,她們深受『勾漏獨夫』歐陽彝教養培植之恩,卻如此毫無心肝骨氣,甘於認賊作父。」
葛嘯群正待開口,耳邊忽然聽得有人用「蟻語傳音」功力,低聲說道:「他既隨你,你就和他比比玄功。」
蓋方朔怪眼雙翻,揚眉叫道:「陳老二,滿瓶不動半瓶搖,你莫要不知地厚天高發狂賣俏,我雖是門外漢,眼前卻有大行家,你那點雞毛蒜皮的星相卦筮本領,比起人家來,簡直宛如『掌石之擬泰山,斗酌之喻滄海』。」
刁玄霜冷笑說道:「『五刀派』是由眾力組成,不能由歐陽前掌門人的一人好惡,便定聚散,我們為了與天下豪雄,一分勝負的雄圖霸業,準備多年,怎肯把所費心血,平白毀於一旦,何況新掌門人厲、蔡、毛三位,更不願乘興而來,敗興而返,他們遂只好在力勸歐陽前掌門人,不獲接受,反遭逐客以下,取而代之,當仁不讓的了。」
因為只有這一件東西,蔡長生遂手指彌勒佛像,向葛嘯群獰笑說道:「我們就在這尊佛像之上,一分強弱如何?」
軒轅亮怪笑說道:「對,西門老怪物定會知道昨夜獨夫谷方面,所傳來的嘈雜怪聲,到底是什麼緣故。」
葛嘯群正自靜靜旁觀,蔡長生業已頗為得意地揚眉獰笑道:「葛嘯群,我已施為完畢,如今該你的了。」
蔡長生的動作,彷彿極為簡單,他只是緩緩舉起一隻鳥爪似的右手,向那尊彌勒佛像,凌空抓了一把。
這是葛嘯群有意賣狂,替刁玄霜製造機會。
不支便敗,一敗便死。
軒轅亮笑道:「三妹既是主帥,怎麼又來問我?」
葛嘯群起初倒在凝功戒備,但因根本未曾覺得毛白羽這舒掌凌空虛按之舉,寓有任何威力,遂不免心神略懈。
軒轅亮揚眉狂笑說道:「前站先行,剎那間改為後隊,也是罕有妙事,在我未到之前,三妹多加謹慎,尤其要嚴加約束群兒等人,決不許傲慢輕敵。」
至於較技台上的四位少年人物中,葛嘯群橫劍傲立,目光如電,豪氣如山,馬冰冰用左手握著她那虎口崩裂,鮮血淋漓的右手,滿面驚窘之容,神情異常瑟縮。
但等對方閃過兩招,出手還攻之際,卻把毛白羽大大嚇了一跳。
旁人如此,本人如何?
石珠娘依舊安然舉步,進入獨夫谷口,「五刀派」方面,是派「青衣惡煞飄香蝶」馬冰冰、「烏衣惡煞女王蜂」刁玄霜、「中黃霸主」伍方尊、「北玄霸主」任逍遙等,在谷口負責迎接賓客。
蔡長生見葛嘯群臉上略現驚奇神色,不禁怪笑說道:「我適才所施展的就是『無常鬼手』,休看這彌勒佛像半絲未動,無甚傷損,其實左半身業已碎如齏粉,只勝下一層空殼而已。」
葛嘯群收起「靈龍劍」,手中持著所奪來的「赤芒化血刀」,面對主台,揚聲叫道:「厲、蔡、毛三位之中,哪位上台?葛嘯群要向你們一一領教。」
客台上神色凝重的,自然是葛嘯群的師父葛文欽、師母石珠娘和「冰心天女」花如夢、「毒|龍公主」姬玉花等兩位愛妻,以及蓋方朔、諸軼凡、石玲等一干有關友好。
蔡長生目睹葛嘯群在兵刃上及拳掌招術上,均顯露了相當凌厲威力,故而聽得他要比較玄功,便正中下懷,點頭獰笑說道:「好,比較玄功就比較玄功,我們採取什麼比較方式?」
假如葛嘯群的真氣內力先竭,則他可能變成一張仆倒較技台上的乾癟人皮,周身精血,都被毛白羽吸得乾乾淨淨。
葛文欽目掃四外,含笑問道:「軒轅大哥所說的『曹操』,自然是指『竹劍先生』西門遠了,但不知這位武林大俠,現在何處?」
葛嘯群等聞言,自然一齊走出石洞,並引介「冰心天女」花如夢與群俠重新見禮。
石珠娘笑問道:「蓋兄此語何來?我怎麼當得起所說的『活神仙』三字?」
一道朱虹,一道青虹,一道烏虹,雖然刀光如海,匯成匹練,但攻處有別,朱虹是削臉纏頭,青虹是攔腰猛揮,烏虹則是貼地如流,疾砍雙足。
歐陽彝猜出蔡長生的心意,冷笑叫道:「蔡長生,你不要再指望『百蠻老祖』厲無倫,此人陰損無比,大概見事不妙,早已獨自開溜了。」
第一招「上下古今鬼見愁」既已發揮威力,則第二招「南北東西鬼見愁」,自又隨後出手。
他們坐下不久,獨夫谷口又來了兩人。
雙方全神相搏,勢均力敵以下,縱然一方僅有片羽之加,也會使另一方感覺多負千鈞之重。
因為他心機素深,認為以葛嘯群所表現的功力程度看來,決不會在自己一加逆襲之下,便立告慌張失措,身法凌亂。既不應有此現象,而偏偏有此現象,可能對方是故意誘敵,佈設了什麼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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