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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成吉思汗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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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鐵木真凱旋歸來後,知道主兒勤氏族的撒察.貝奇和台出,趁自己出兵時襲擊臣屬於自己的一個部落,剝掉幾十人的衣服,還殺死了十幾人。在這次攻打塔塔兒族之前,鐵木真也對主兒勤氏族下了動員令;可是他們不但置之不理,反而趁他不在時偷襲。
年輕人考慮了一下,回答:
「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成為蒙古高原之王,那時候我要封你為萬戶之長!」
鐵木真也苦笑了。脫里.王汗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彼此又覺得不這樣似乎不行。
喜宴當天早上,脫里.王汗和鐵木真各率數萬精兵在名叫黑沙地的原野上見面。兩軍都嚴陣以待。
「好!就像大蟒蛇般前進,搖頭擺尾前進呀!」
鐵木真說這種話多少有點自暴自棄,合撒兒注意到那時鐵木真的臉陰暗得嚇人。鐵木真對自己身上是否流著蒙古人血液的疑問,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幾年的歲月,可是這問題仍然得不到答案;而長子拙出的血統,也跟自己一樣無法作決定。似乎像自己,也似乎不像自己。
鐵木真平定篾兒乞部的餘黨,踏上凱旋的歸途。在不兒罕山山麓,距離自己部落只有一天行程處宿營。當天晚上,鐵木真在進入自己的帳幕之前,決定把忽蘭的事告訴妻子孛兒帖。以前納伊絲絹、伊絲琦姊妹,以及其他女人時,鐵木真從未特別轉告孛兒帖。即使不跟孛兒帖說,孛兒帖當然也會知道,這是彼此之間,不聞不問也會自然解決的問題。孛兒帖能體諒在長久的軍旅生活中,正值壯年期的鐵木真,沒有女人是不行的。
鐵木真問:
鐵木真要一部分部隊留下駐守著連一個男人都沒有的黑森林,自己帶著女人和財物踏上凱旋的歸途。現在蒙古高原上已經沒有能跟鐵木真相抗衡的勢力了。他打敗了塔塔兒族,攻破泰亦赤兀族,擊潰札木合的軍隊,最後消滅了多年來在蒙古高原上稱雄的克烈族。然而,現在的鐵木真卻沒有一絲絲勝利的喜悅,如今的心情只是長久以來自家人的內鬨總算解決了。
弘吉剌族是高原上最富裕的部族。鐵木真心裏最想要的就是妻子出身的這個部族,不過,現在也無可奈何。孛兒帖的父親德.薛禪已變成敵人。
出了那部落後不久,東方已泛白。天亮後一看,札剌亦兒氏族的三個年輕兄弟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在高原的斜坡上,部隊第一次大休息,一刻鐘之後,散開著的小部落的民眾,陸續前來加入鐵木真的陣營。有用馬拖著蒙古包前來的,也有幾個人結伴騎著馬來的,還有女人、老人的隊伍。大部分都是現在依附在泰亦赤兀氏族的前也速該的部屬。
「我賜給你一個名字,就叫哲別好了。」
從札木合陣營前來投靠的人當中,還包括帶著七個小孩的蒙力克在內。蒙力克是也速該去世時,到弘吉剌部落迎接鐵木真回來的人,但是,他把鐵木真交給母親訶額倫之後,馬上投向泰亦赤兀氏族。如果追究起往事,事實上這次前來投靠的人,原本都是拋棄鐵木真一家的叛徒;然而,鐵木真對蒙力克的感受跟對他人不可同日而語。由於對蒙力克深信不疑,因此當他背叛時所受的打擊就非常大了。
「我的安達,鐵木真呀!我現在即使成為你的朋友,對你有什麼幫助呢?我並不認為自己是被你打敗的,是天使我被你打敗的。只要我活著一天,我會祈求打倒你的日子到來,而且我也相信,那一天一定會來到的。你應該儘快把我殺掉。如果你還念在安達的情分上,那麼請你不要讓我流血而死,並請你把我死後的屍體埋葬在高高的山丘上吧!」
行軍的第二夜,夜深之後,鐵木真在受傷慘重的部隊宿營的傾斜草原上踱著步子。數百蒙古包如一座座的墳墓悄然並立。每一座蒙古包裏的將領和士兵們都睡得死沉沉地,博爾赤睡著了,裘爾滅、蒙力克也睡著了。將士的裝扮就跟乞丐一樣。
鐵木真以那一天真的來臨的心情,把準備獎賞的幾分之一現在先賞賜地說:
這時,拿著歐洛.頓卡特氏族旗子的一隊人馬,從敵陣中突擊而來,蒙克特氏族被這隊人馬打敗,損失了大半軍馬,烏魯烏特氏族趕緊繞到背後攻打。看到情況危急,脫里.王汗的一千侍衛,捲起漫天風沙趕來救援,蒙克特士兵被打敗了,克依魯達爾在這次戰鬥中,頸項被刺從馬上翻落下來。
「這些美麗的東西、珍貴的東西、價值連城的東西,應該全部送到阿爾泰山的另一側,帳幕裏留守的孛兒帖那兒去。我連一塊石頭、一塊布都不要。我的希望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後無論你到哪兒出征,讓我留在您身邊!」
鐵木真知道這一天——好不容易才逃離虎口,把迅速擴大的部隊安置在新營地——的落日餘暉,自己是一輩子忘不了的;還有沐浴在夕陽餘暉中,報告是依神明指示而來的豁兒赤的臉,也一定會記得的。
鐵木真命令旁邊的人,把忽蘭帶到民家的屋子裏。
鐵木真在打敗脫里.王汗的第二年,即一二〇四年的初夏,祭纛旗出兵,攻打乃蠻。上次與脫里.王汗合力討伐的是乃蠻的克秋果特氏族,鐵木真這次的目標是全乃蠻的首領太陽汗。鐵木真希望把乃蠻的所有部族收為自己的轄下。部隊沿著克魯倫河上溯,越過阿爾泰山的一座山脈,陸續侵入乃蠻部。太陽汗在塔蜜兒河下游集結佈陣迎擊鐵木真,對鐵木真而言,這次戰鬥跟以往的所有戰鬥差別甚大。敵人擁有數百輛戰車,而且戰車與戰車之間,佈滿了穿著甲冑,看來威武的弓箭手。
開戰之前彼此都希望保留實力,但戰端一旦開啟後,脫里.王汗和鐵木真就不再考慮自己的犧牲,在適當時機陸續把最強的部隊派到前線去。鐵木真在自己身旁只留下裘爾滅的部隊,而博爾赤、合撒兒以及別勒古台的部隊,全都陸續地投入戰火之中;脫里.王汗的情形也一樣。
終於到了部隊就要凱旋回去的前夕,鐵木真又去看忽蘭,他說:
鐵木真認為脫里.王汗的部隊或許過不了殘雪猶深的阿爾泰山吧!而脫里.王汗似乎也認為鐵木真的部隊過不了阿爾泰山。然而,兩軍先後都越過阿爾泰山山脈,向乃蠻部族中戰力最強的古秋克特氏族的帳幕進攻,如摧枯拉朽般一下子就擊垮了;緊接著又是大肆殺戮和搶奪。
中午時分,少年博洛克兒把受重傷的窩闊台放在馬上馱回來。博洛克兒把窩闊台從馬背上抱下來交給旁邊的人:「敵人在曼.溫朵兒山麓,正往庫拉爾.波洛卡特方向逃走!」
鐵木真又喚出蒙克特的首領克依魯達爾,下達了相同的命令。內向、口吃的克依魯達爾一付不好意思的臉說:
在慶祝酒宴上,鐵木真與札木合並席而坐,不過他心裏很清楚,剛與札木合訂立的盟約並無太大的價值。他知道札木合對於盟約是有利用價值時好好地利用,情況稍微不對時馬上會棄如敝屣。札木合白天臉上經常掛著笑容,到了晚上月光照在側面時,鐵木真看到了一副跟白天迥然不同的臉。那是連鐵木真都會感到膽寒的冷酷面孔。
「把這個女人給我綁起來!」
鐵木真令裘爾滅之弟——前年攻打乃蠻時,立下彪炳戰功的速不台——率領鐵製戰車,追擊敵人的殘黨。速不台是年方三十的年輕將領,鐵木真在他出兵之前,勉勵他說:
豁兒赤卻有點不服氣地說:
戰端乍啟,馬上看到為數眾多的深紅色旗和黑色旗,在前線擴散開來。有騎兵隊,也有步兵隊。脫里.王汗派主兒勤氏族精悍的騎兵隊在前抵擋。黑色旗與深紅色旗在悠長綿遠的喊叫聲中前進,把敵人的騎兵隊截成許多小隊,然後包抄過去,轉眼間敵方的騎兵隊就消聲斂跡了。真的就如他們所說的,把敵人一塊一塊地咬碎了。
鐵木真說:
當速不台進行徹底的掃蕩戰時,在鐵木真的大本營裏,札木合被他的五個部下綁來了。
「對這些沒了父母的孤兒,能夠白天當他們的眼睛,晚上當他們的耳朵的,除了我之外還有誰呢?」
翌年,西元一二〇三年春天,脫里.王汗派使者前來說:
鐵木真知道附近有一個弘吉剌氏族,於是派了沈白、哈赤溫兩兄弟去招降他們。鐵木真再往前行,在東凱力克河之東紮營,那裏距脫里.王汗的黑森林有半天的行程。
鐵木真與老將脫里.王汗相對舉杯,脫里.王汗跟年輕時一樣,有著冷冷的額頭和眼睛,看不出任何衰老的跡象。往上捲的頭髮,根根發出白色的銀光,很美,也有異樣的感覺。
鐵木真問,忽蘭臉上現出慍色說:
這種情形,札木合當然不會不知道。兩人成為安達後,過了一年半時光,有一天,鐵木真突然接到札木合邀請打獵的通知。第一,現在根本不是打獵時期,鐵木真越想越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其次,從數天前開始,就覺得札木合帳幕的動態有點不尋常。
忽蘭語中稍含親切之感,跟以前不一樣。
兩人在這次戰鬥中,表現得非常優異,為部隊製造了幾個勝利的因素;鐵木真為了獎勵他們,第一次給予兩人權限很大的重要任務。兩人在帳幕裏過了一夜,第二天就馬不停蹄的率領兩千士兵出發,進駐到幾個剛被征服的部族的部落裏。
鐵木真把視線轉移到女性身上。在五十五歲的訶額倫左右有篾兒乞部的一粒種子——十五歲的曲出,和泰亦赤兀部落出生,在這帳幕長大的同樣是十五歲的凱克出。鐵木真從未看過母親訶額倫的臉像現在這般充滿驕傲的光輝。訶額倫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如脫里.王汗所說,彼此要做的事已經堆積如山。單是懷柔新接的諸部族,就已不是件容易的事。
脫里.王汗和札木合兩軍,又在原地駐紮了將近一個月左右,毫無班師回去的跡象。現在,女人和財物一切都已經分配完之後,照說應該已無事可做;可是,總讓人覺得他們誰也不願意先行離開。起初,鐵木真對兩軍的態度感到奇怪,可是經過仔細思考之後,才悟出這是打仗時當然的現象。如果一方先行離去,殿後的一方若有傷害之心,會從背後襲擊,這是極需要深慮的。無疑的,他們彼此都儘量避免把自己置於不利的境地。
鐵木真派使者向脫里.王汗報告:
在主兒勤氏族的騎兵隊之後,脫里.王汗自傲的特曼.托貝原的士兵們又如潮水般湧過來。烏魯烏特族的士兵想把它包抄起來卻被踢開,蒙克特的士兵馬上從旁包圍過來。特曼.托貝原的旗幟在激烈的戰鬥之後,被蒙克特的深紅色旗吃掉了。
鐵木真並未在自己的帳幕長住,那年年底前,又率領全軍向阿爾泰山方向出動,再度攻打乃蠻部族。但是這年冬天,積雪太深根本過不了,鐵木真只得把軍隊駐紮在阿爾泰山的北麓。鐵木真這次出征,妻妾中只有忽蘭隨行。
鐵木真經常從孛兒帖眼中看到無言的責備。「你要成為狼!我也成為狼。」鐵木真在口中重複了好幾次。鐵木真把拙出的問題暫且擱在一旁,因為自己的問題都還沒解決呢!首先自己非先成為狼不可。狼應有無窮的慾望。打倒泰亦赤兀氏族,把這些事情解決之後,還有許多做不完的事。
在這裏駐紮大約一個月左右,鐵木真接收了幾個部落到自己麾下;有凱尼格斯族的一營人,還有查達郎氏族、撤該伊特氏族和查爾金氏族的人亦來歸附。鐵木真還號召自己的親戚和親戚同一軍營的人一起來歸順他;例如:鐵木真的叔父達力台.斡赤金,表哥克察兒,再表兄弟撒察.貝奇、台出,以及庫特拉汗之子阿爾坦,阿爾坦的表弟艾格.查連等。
「我想讓妳到我的帳幕裏來。」
「什麼時候?」
鐵木真對傑出將領脫里.王汗的死表示哀悼,下令所有克烈族的男人要一起殉死。於是,克烈族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殺了。
打發使者回去後,鐵木真下令全軍出動,手執最精良的武器,配上最好的裝備,希望在喜宴的當天能夠到達黑森林。第二天晚上,數萬騎兵隊從帳幕出發,幾十隊兵馬出帳幕之後,在草原上擴散呈扇形前進。
鐵木真抱起負責看守幾十座蒙古包的凱克出,然後交給合撒兒;他準備再獻給訶額倫。
現在鐵木真的帳幕,比父親也速該的時代更多。鐵木真逐漸有了足以打敗泰亦赤兀氏族、塔塔兒氏族的實力了。合撒兒、別勒古台、哈赤溫、帖木格等幾位弟弟,都娶妻有了自己的蒙古包;妹妹帖木侖和一位年輕人結婚,也建造了一座蒙古包。這些弟妹們都有特別的權限。訶額倫負責養育曲出、凱克出兩個養子,她雖然已年近五十,還是那麼認真。豁兒赤本來是被派來當她的顧問的,不過,訶額倫稍微調整了他的工作。訶額倫對豁兒赤說:
鐵木真下令全軍在那裏宿營。翌日,晨曦開始照射新戰場時,博爾赤一個人徒步回來了,身上傷痕纍纍。鐵木真從正面端詳博爾赤,以手捶胸、淚流滿面地說:
「十六年前,當時力量薄弱的我們,為了要從篾兒乞人手中搶回孛兒帖,發動毫無勝算把握的戰鬥時,脫里.王汗不是援助過我們嗎?也因此,我們才會有今天。我們要救脫里.王汗一次,以報答他的恩惠!現在我們援救脫里.王汗,以後未必就會後悔。這次和乃蠻作戰時,我並不覺得脫里.王汗的部隊有多可怕!」
豁兒赤說:
鐵木真在這裏,第一次與多年來的宿敵泰亦赤兀氏族展開激烈的戰鬥。鐵木真首先把大軍分成數路,包圍泰亦赤兀氏族的據點,然後逐漸把包圍的圈子縮小。戰鬥不分晝夜地進行著。
大約十天之後,士兵們找到了。她的衣服滿是泥濘,臉上、頭髮上也弄得髒兮兮的。鐵木真下令把女孩帶過來。
泰亦赤兀陣營中的人,被饒過一命還留在鐵木真陣營的,只有兩個人,即沈白、赤老溫之父鎖兒罕.失剌,和鐵木真賜名為哲別的年輕人。
豁兒赤對訶額倫不採用他的意見,養育曲出和凱克出有點不服;但是,對訶額倫交給他的奇妙工作,卻很感興趣。男人出去幹活後,豁兒赤單獨留在空蕩蕩的帳幕裏。他仰望天空的白雲,心裏祈求著跟其他部族的戰鬥趕快到來,那時,就有機會撿到新的棄嬰了。
鐵木真和孛兒帖、長子拙和_圖_書出,以及鐵木真就可汗後所生的次子察合台四人,平常有幾個部下侍候他們。鐵木真對拙出和察合台一視同仁。如同父親也速該對自己無差別待遇般,他也深以為戒,提醒自己應一視同仁。不過,即使是如此,有時仍會察覺到,自己以冰冷的眼光注視拙出,也知道面向拙出的眼光與面向察合台的眼光不同。
其實,鐵木真並無殺這年輕人之意。不求饒命、坦白回答的這位年輕人,眼中的光輝映入鐵木真眼裏感覺好美。年輕人沒有避開鐵木真的視線,大吼著:
半個月左右後,速不台和蒙卡力送來了一隊泰亦赤兀族的女人和為數眾多的羊、馬。鐵木真把泰亦赤兀族的女人分給自己的部下當奴婢使喚;把馬當軍馬使用,羊則被趕到共同的牧場。
「孩子呀!打敗塔塔兒族之後,把他們的男人全部殺光,把女人、財物和羊隻分成二等分,你沒有異議吧?塔塔兒是你們蒙古恨之入骨的宿敵呀!」
與札木合大戰之後經過了四年,鐵木真已是三十五歲的正月。當年與鐵木真同甘共苦的年輕人,現在都已經進入壯年期。合撒兒、別勒古台兩個弟弟三十三歲;哈赤溫、帖木格也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一向被鐵木真視為右手,一切事物委之於他的博爾赤,如今和鐵木真年齡同是三十五歲,而被當成左手的裘爾滅,也已經三十八歲了。
鐵木真在自己的帳幕中,對這些有親戚關係的人從未掉以輕心。由於鐵木真是得到這些人的擁護才就可汗位子的,因此,在所有的場合必須特別給他們面子。但是,他也深深了解到有一天非除去他們不可;不過,這還是遙遠的未來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興風起浪,要儘量維持和氣;因為每一個人都是與其他部族對抗的可貴的戰鬥力量。不知何時非和札木合打仗不可,也不知哪一天會跟脫里.王汗撕毀盟約的。
第二天,鐵木真率領遽然增加的部隊,朝著奇姆魯加小河的方向前進。這一天,行進中的部隊人數又增多了。博爾赤的弟弟斡哥來.奇爾比脫離了阿魯剌氏族前來投靠,裘爾滅的弟弟察兀兒罕和速不台兩人也脫離兀良罕氏族而來。
打敗古秋克特氏族後,兩軍並未久留:說來也巧,又是同時收兵。表面上雖然沒說出來,其實兩軍都以攻打乃蠻為藉口,彼此虎視眈眈,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刻來臨。
「當然比對其他任何女人都深、都濃。」
鐵木真徹底掃蕩了泰亦赤兀氏族,但是沒逮到首領塔兒古台心有未甘;把泰亦赤兀氏族徹底殲滅,往後泰亦赤兀氏族的名字就在蒙古高原中消失了。泰亦赤兀氏族跟鐵木真同族,祖先也相同;但是,鐵木真在這次掃蕩中手下毫不留情。俘虜當中也有許多彼此認識的,甚至小時候還在同一蒙古包中玩耍的波爾幾金氏族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是近親;但是,鐵木真把這些人當成不共戴天之仇敵,不接受他們任何的哀訴和辯解。
鐵木真清點人數,扣除傷者,剩下具有戰鬥能力的尚有兩千六百人。鐵木真命令其中的一半留守戰場,親自率領另一半人去接收已敗逃的脫里.王汗麾下的部落。途中,遇到了戰場上不見蹤影的烏魯烏特、蒙克特兩氏族的殘存部隊一千三百人。蒙克特氏族的勇者克依魯達爾受了重傷,跟鐵木真見了面旋即斷氣死亡,鐵木真將其遺骸葬於卡爾卡河畔的鄂爾那克山山頂附近。這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風吹岩壁會發出聲響,作為克依魯達爾的長眠之地是最適合的了。
「只有你一個人嗎?」
「我現在懷孕了。你是否還要為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取名為拙出呢?」
年輕人說:
「今年讓部隊休息,明年再越過阿爾泰山吧!」
遷移的行動一直繼續著。途中遇有部落時,沈白和赤老溫兄弟即驅馬入部落,大聲傳達鐵木真移動帳幕的消息。言下之意是:只要願意,可以跟著一起來。
「我並沒有把妳當作一般的女人看待。」
翌日清晨,兩軍各朝相反方向離開新戰場回去。部隊前進大約半刻時候,鐵木真突然有一股想偷襲脫里.王汗的強烈慾望。如果現在遽然發動,把十萬部隊兵分三路,突襲呈線狀行軍中的脫里.王汗部隊,有如三根鐵釘從旁邊釘下一樣,要打敗脫里.王汗並非難事。不過,鐵木真又回心一想,自己既有此意,難保脫里.王汗沒有這種企圖,一想到這裏,認為事不宜遲,馬上下令全軍變換成戰鬥隊形,以防脫里.王汗部隊萬一來襲。
按照這次會戰之前,兩人的約定是:把所有屬於札木合諸部族的東西,包括男人、女人、羊、馬、珠寶和武器等一切都分為二。不過,跟上次滅篾兒乞部和塔塔兒族時不一樣,這次要分的擄獲品實在太多了。主要的部族就有撒兒吉特、依奇列斯、克爾拉斯、泰亦赤兀、弘吉剌、乃蠻以及分散在廣大蒙古高原的小氏族和部落。要把這些平分為二,事實上也不可能。
塔塔兒族在蒙古高原消失之後,形成蒙古的鐵木真、克烈的脫里.王汗和札答剌的札木合鼎足而三,均分高原二十萬的遊牧人口。鐵木真和脫里.王汗的盟軍攻打札木合是在塔塔兒族被征服的四年之後,當時鐵木真三十九歲。
「無論我走到哪個部族,年輕人都想侵犯我。男人這東西,都是野蠻的禽獸。」
鐵木真第一次面臨的這個大會戰,對鐵木真而言是不幸的。鐵木真在戰鬥開始之前,就已察覺到全體將士士氣低落。三萬狼軍一旦採取攻勢,無論再高的山都能攀登,無論多麼險惡的峽谷也可以越過;但是採取守勢時,就像被鐵鍊鎖著的狼群,垂頭喪氣,毫無鬥志。連鐵木真本身都是這種情況。
「好!」
脫里.王汗苦笑著說:
當四匹狼衝到前線的同時,敵軍馬上開始後退,彷彿彼此之間有著默契似地。
從俘虜口中,鐵木真知道了札木合曾來投靠乃蠻。聽到札木合的名字,鐵木真不禁興起一股懷念之情。曾以漠北之雄而馳名的英雄,失去自己的帳幕之後,投奔脫里.王汗。當脫里.王汗被打敗之後,這次又投身乃蠻部隊。可以想像得到這三年的歲月,對札木合而言不是輕易能度過的。
鐵木真對孛兒帖的話感到非常滿意,他曾猜測過孛兒帖種種可能的回答。對鐵木真而言,再沒有比這樣的回答更讓他高興的了。孛兒帖並未因此而喪失身為正室的威嚴,她以寬恕報答丈夫對自己的尊敬。
午後,部隊出奇姆魯加小河河畔,紮營在波狀起伏的小丘陵地帶的一段地區,先在這兒安頓下來。這裏容易對抗札木合部隊的追擊,也適於放牧。
在這次戰鬥中,豁兒赤又撿到一個棄兒,名叫博洛克兒,他也把這個棄兒帶回來。
博爾赤述說他追趕敵人敗走的一支部隊,途中從馬上翻落下來,不知昏睡了多久才甦醒,走了一整夜才回來。
鐵木真回到自己的帳幕後,得知札木合殺光了名叫奇諾斯部落的所有人,還用七十個大鍋煮,並且斬下首領的頭,綁在馬尾拖回自己的帳幕。
「我們也會學烏魯烏特人,把克……克……烈人,一個……一個地抓住,咬碎他們!」
鐵木真與蒙力克對立時,他告訴自己要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蒙力克本來以為見到鐵木真之後,少不了一頓痛罵,結果,鐵木真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
鐵木真在這次戰役中損失了幾百人,跟這次戰役的規模相比,損失可說不大。戰敗後過不了幾天,札木合陣營中有人唾棄札木合,來投靠鐵木真。鐵木真對前來投靠的人,張開雙手表示歡迎;甚至還有幾個氏族所有的人一起投靠過來的,他們異口同聲大罵札木合殘忍。
鐵木真率領部隊回到營地後不久,脫里.王汗僅帶著少數部下,來到鐵木真營地。這是極為大膽的行動,除了向鐵木真對這次的救援表示感謝之外,還要求重新訂定盟約——以前,兩人彼此雖然以「我的安達,父親啊!」「我的安達,兒子啊!」互稱,但是並未正式訂立盟約。
在這次戰鬥中的日沒時分,鐵木真被敵箭射中頸部負傷。血從傷口噴出,但是戰鬥仍然繼續著,而且夜幕低垂,因此得不到適當的治療。入夜,戰鬥停止後,裘爾滅用嘴吸鐵木真傷口的淤血。吸了吐掉,吐掉之後又吸,盡所有力量把鐵木真體內的毒液完全吸出,不留一絲餘毒在內。隔天早上一看,附近的泥土被血染成了黑褐色。
另一方面,鐵木真對蒙古高原上所有部落的男人施以軍事訓練。軍隊的編組,以一千人為一隊,設千人長,下設百人長、十人長。蒙古高原的每一個地方,鐵木真都成立了部隊,可以在任何地方調動軍隊。
鐵木真回到自己的蒙古包時,合撒兒已睡醒,在床上坐著。合撒兒身上的戎衣也是破破爛爛的。鐵木真說:
「你不要進來,你只要踏進這房間一步,我馬上自殺!」
「我的安達,我的父呀!蒙古部隊早已蓄勁待發,只等待我父安達下令。——安達呀!如巨虎長嘯般大吼越過阿爾泰山吧!」
鐵木真深知一年後和脫里.王汗共同攻打乃蠻,是不成問題的,關鍵是攻下乃蠻之後,不管喜歡與否,就是彼此決勝負的時候了。統治蒙古高原的只能有一人,一山不容二虎,脫里.王汗和鐵木真雙雄是不能並峙的。
鐵木真率領的三萬大軍,日夜兼程地朝東北方向蒙古高原的原野和沙漠地帶前進。第十天,鐵木真與脫里.王汗的大軍在克魯倫河和烏爾札河的交會點附近會師。
合撒兒緊接著問:
「為什麼不藏在固定的一個地方呢?」
塔塔兒族的仇當然非報不可,蒙古祖先的血已因他們流了好多次。忽圖剌可汗以及兄弟六人,都在與塔塔兒族戰鬥中喪失了生命。俺巴孩可汗是被塔塔兒人逮捕,解送到金國的;後來,被用鐵釘釘在木製驢馬上,活生生地被剝了皮,最後被剁成肉醬。鐵木真幼小時候,布魯提赤老人曾告訴他俺巴孩的遺言:「你們即使掉了十根手指的指甲,甚至失去十根手指,也一定要為我報仇!」現在這些話仍然經常在鐵木真的耳邊響起。
「讓我們明年越過阿爾泰山吧!平定乃蠻,把他們所有的新武器搶過來!」
「忽蘭!」
「當然,我說的是真心話。你還不了解嗎?」
一直到黃昏,在砂塵瀰漫的平原上,叫喊嘶殺聲與軍馬嘯聲,不絕於耳。當比平常更紅的晚霞籠罩大半天空時,激戰了一整天的殊死戰結束了。
鐵木真組織箭筒士、帶刀士;任命傳令官,以適當人選充任軍馬官、車輛官、糧食官、養馬官和牧羊官等。然後在自己之下,以博爾赤、裘爾滅為眾人之長,兩人是鐵木真最初的家臣。博爾赤和裘爾滅的弟弟們也都被委以重任。
「我同意。」
「真是麻煩呀!兩人合作打敗了札木合,為了互報戰捷,為什麼非採取這種見面方式不可呢?」
既然如此,鐵木真只有把勝敗攸關的最苦戰線讓給脫里.王汗。
脫里.王汗部隊的戰鬥能力,雖不能說比蒙古部隊遜色,但鐵木真心裏確實也不覺得有特別之處。脫里.王汗的指揮官都是運籌帷幄的良才,經常能避免犧牲取得勝利;但是一旦碰到一對一的肉搏戰時,常暴露出料想不到的缺點;而蒙古士兵不管在任何小戰鬥中,都能以一對一打倒對方而獲勝。在鐵木真眼中,克烈部的士兵只是勇敢的士兵罷了,而蒙古士兵則是伸長舌頭,流著口水,喘著氣,到處搜索獵物的狼。
現在在鐵木真眼中,並坐在這裏的男人就是狼,而訶額倫和孛兒帖,就像是白皙的牝鹿。不只是訶額倫和孛兒帖而已,連她們背後的女人,看來都像是一群面臨狼群出征的白皙牝鹿。
鐵木真迎接老將入蒙古包中,演練攻打札木合大軍的作戰計劃。
鐵木真也同樣派遣使者到札木合那兒去,接受這任務的是合撒兒。札木合說出脫離自己帳幕的阿魯坦和克察兒的名字:
鐵木真對忽蘭這女孩——拒絕把身體獻給自己,卻因此成為其他部族暴徒的安慰品——感到非常憤怒。對鐵木真而言,遭到被自己所征服部族的女人拒絕,這還是頭一遭呢!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火冒三丈,更何況還被其他部族的暴徒侵犯了,鐵木真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一大諷刺。鐵木真像朗讀宣言般地說:
他接著又說:
脫里.王汗凱旋歸來的第三天,前往為他和鐵木真兩人會面而設的,位於山腳下的蒙古包。兩人在戒備森嚴的層層保護下赴會,但是只有兩人進入蒙古包。
鐵木真從兩人的微妙關係中瞭解到重要的東西。表面上脫里.王汗與札木合是生死與共的安達,可是從兩人的態度上卻看得出各懷鬼胎;另外,鐵木真還了解到:這次脫里.王汗的出兵,絕不是單純為了救助也速該之子的父執心情。當鐵木真向他借武器準備攻打篾兒乞時,他只愣了一下馬上就決定出兵,這是因為從那裏找到了可以攻打篾兒乞人的好藉口。恐怕脫里.王汗早就虎視眈眈想殲滅篾兒乞部,只是一時找不到大義凜然的正當理由罷了。篾兒乞人突然襲擊力量薄弱的鐵木真帳幕,搶奪了孛兒帖的不法行為,人人得而誅之;而替也速該之子把孛兒帖搶回來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合情合理的,不會受到他族的責難。脫里.王汗自己想出兵還邀札木合,雖然也有增強兵力之意,恐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聯合和鐵木真同屬波爾幾金氏族的札木合,能使自己的行動更為正當。而札木合方面也是自有打算,脫里.王汗的提議絕不是件壞事,鐵木真只想搶回自己的妻子孛兒帖;脫里.王汗和札木合把篾兒乞部龐大的財富一分為二,各取一半。
「我年事已高的父啊!您留在這兒,讓我去吧!」
「歐依拉特!」
她逢人便這麼說;不過,事實也如此。訶額倫以一顆溫柔的心,把血統不同的、其他種族的小孩,養得高大強壯。
鐵木真問:
「你是什麼兵?」
「好,我答應你!」
鐵木真對札木合說了短短幾句話之後,馬上命令旁邊的人:
鐵木真就可汗之後,採用跟歷代可汗不同的制度管理部落。他認為平常從事放牧的遊牧之民,一旦有事時,必須要迅速地轉變成戰鬥力強大的幾個兵團。
戰鬥是札木合軍首先挑起的。一聽到札木合https://www•hetubook•com•com舉兵進攻的消息,還來不及證明是否屬實之前,脫里.王汗就已經親率全軍到鐵木真的帳幕來了。
鐵木真下令全軍集合。部隊不斷地聚集過來,有只剩下一半的,也有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部隊。烏魯烏特和蒙克特兩氏族,竟然連一人也沒來,看來是被敵人完全消滅了。
鐵木真和札木合交戰後的三年之間,專心致力於帳幕的統一。由於蒙古的所有氏族集中在這兒,紛爭連連,其中最讓鐵木真頭痛的是,與他有再表兄弟關係的撒察.貝奇、台出兩兄弟,對鐵木真所做的每件事都採取反抗的態度。他們兩人自稱是裘爾欽氏族,有他們自己的帳幕,雖然現在擁護鐵木真為可汗,但是只要時機成熟,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撒兒吉特!」
鐵木真無意殺死札木合。想到札木合以前的恩惠,鐵木真想援助現在已孤立無助的他。
鐵木真又把他們從其他被征服部族送來的年輕人編入軍隊,至於老人、女人、羊群和財物之類的東西,這次連一樣都沒送來。鐵木真非常滿意這兩個年輕武將所做的一切措施,以前博爾赤和裘爾滅的任務,現在可由速不台和蒙卡力接棒。
——勇者哈比奇之子托頓。托頓有七個小孩,長男哈奇.克爾庫跑得像駿馬般快,妻那摩侖。兩人所生的孩子,即有名的海德祖先。哈奇.克爾庫的六個弟弟是:哈欽、哈奇克、哈求拉、哈奇軍、哈蘭台和老么勇者撒欽。撒欽育有二子,兩人喜歡戰鬥勝於吃飯,是戰鬥之神,也就是烏魯烏特氏族及蒙克特氏族的祖先。
蒙古的軍隊,像合撒兒所說的訓練著。
「主兒勤人的膽量在蒙古各氏族中屬第一。希望博洛克兒也將成為膽量大的年輕人。」
由於他們的出現,敵軍又開始後退。
鐵木真在出兵之前發出兩道軍令:一是禁止在占領地的一切掠奪行為:二是如果被打敗,一定要回到最初的突擊地點,在那兒重新部署迎敵,禁止無限制的敗逃。
脫里.王汗說:
鐵木真回答好色的豁兒赤。
鐵木真凱旋回來後不久,傳來消息:如自己襲擊塔塔兒族,把它納為己物一樣,脫里.王汗也依法泡製,向餘黨開始逐漸蠢動的篾兒乞部出兵,然後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脫里.王汗的這種做法,擺明了既然你先不仁我就不義,大家就走著瞧吧!
鐵木真在和札木合會面之前,為了瞭解事實真相,先問過綁他來的五個部下。原來札木合連敗於速不台的軍隊,最後只剩下五個部下,後來又被部下出賣綁來這裏。鐵木真認為背叛自己主人的人不能讓他們活下去,於是在札木合眼前,當場把他的五個部下斬首示眾。
這次,鐵木真沒回答,但是他向房內踏進一步,然後向忽蘭靠近;忽蘭往後退,不過沒再說拒絕的話了。鐵木真抱住忽蘭的身體,他認為自己真的愛這女孩最深、最濃!
當鐵木真知道札木合不會派兵過來攻打之後,就把營地從奇姆魯加小河畔遷移到流經克列魯克山的仙克爾河河邊之海星型湖的北邊。這裏幅員廣袤,能夠容納大量的部落,同時還有羊群從未踩過且一望無際的草原。
幼兒回答:
部隊又再移動了,那天黃昏在小湖畔宿營,在這裏又大約有三百名左右的新部眾加入。根據博爾赤的調查,他們裏頭包含了這地方所有氏族的人;以札剌亦兒氏族為首,舉凡塔兒克特、蒙古特、奇安、巴剌兒斯、蒙克特、阿魯拉、貝斯特、索兒朵斯、恐古壇、捏古惕、斡兒古納特、亦乞列斯、那牙勤、斡羅納兒、巴阿鄰等各氏族的人應有盡有。
「好!大家衝吧!就像早上被放開的小狼,繞著母狼的四周,吸啜著母乳。」
鐵木真和脫里.王汗將擄獲物劃分完畢後,僅形式上舉杯互祝勝利。照理說應該舉行慶功宴,讓眾多武將參加才是,然而兩人都無意這麼做,都覺得還是避免舉行慶功宴較妥。
有博爾赤的旗子,也有裘爾滅的旗子,還有合撒兒和別勒古台的旗子,並立在遙遠的北邊;此外還有:哈赤溫的旗子、帖木格的旗子、拙出的旗子和哲別的旗子。這些旗子雖然立在小丘陵上,但是圍在旗子周圍的部隊人數,無論哪一隊都少了好多。他們的表情平靜。
在這些背叛札木合前來投靠的人群當中,有一個名叫豁兒赤的老人,他本來是巴阿鄰氏族的人,年紀大約六十左右,滿臉憔悴。他說服了二十幾座蒙古包的人一起前來投靠。
戰鬥在第二天的清晨開始展開了。戰端開啟時,鐵木真就認為這次會打敗仗。這次是對方攻打過來的,自己的部隊得採取守勢的佈陣方式。
在訶額倫的旁邊是妻子孛兒帖。孛兒帖旁有剛滿十歲的拙出侍候著,其實,每個人眼中都看得出並非拙出侍候她,而是她照顧著拙出。在這十年歲月裏,孛兒帖對這帳幕的客人教育之嚴,有時連鐵木真都感到太過分了。除了拙出之外,她連續生了察合台、窩闊台、拖雷等三個小孩;在像現在這種正式的筵席上,她把三個小孩交給侍女們看管,自己卻坐在拙出的旁邊。父親鐵木真和母親孛兒帖都盼望他成為一匹狼,至於是否就真的能變成一匹狼呢?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很顯然的他跟一般的小孩不同。他沉默得讓人以為他是啞巴,從沒見他笑過。他對蒙古包外的風、人或動物走過的聲音極為敏感,而且還能分辨出來。
乃蠻首領太陽汗的母親也被抓到了。鐵木真看她還年輕貌美、風韻猶存,就收為自己的側室。把被征服的敵方女人據為己有的這方面,鐵木真的興趣似乎越來越濃了。兩年前鐵木真平定塔塔兒族殘黨時,他第一次把敵人首領的女兒伊絲絹、伊絲琦納為妻妾,之後又接連把幾個女人也納為妾。他絕不染指自己部族的女人,但是對於被自己打敗的其他部族的女人,只要有點興趣的,就不管身旁是否已有女人,一定要對方服侍自己。
「我現在是對著神說話。至少神會相信我的!」
「我完全同意!」
有一次,弟弟合撒兒提出他的看法,認為每次會戰後把女俘虜賞賜給士兵們是會擾亂軍律的。那知,鐵木真竟然大笑出聲說:
「你為什麼投降過來呢?」
此外,還有一樣特殊的擄獲品:那就是為了達成自己任務,志願從軍的豁兒赤,在塔塔兒族的某個營區撿到一個棄嬰。腹上纏著襯有貂鼠皮的三色緞子腹兜,腹兜上還有黃色圈的裝飾物。幼兒只能說簡單的隻字片語,從臉上看得出是家世很好的孩子。豁兒赤被分派這工作後,不知已經是第幾年了,現在好不客易才達成訶額倫的希望。
兩個征服者就這樣,用非常簡單的劃分法,把分散在高原的擄獲物之所有權劃分清楚,最後剩下乃蠻部族。之所以會留下乃蠻部族,這是因為乃蠻已名存實亡,從那裏得不到任何實質上的東西。在蒙古高原上,乃蠻是屬於髮膚殊異的土耳其系的民族,本來就不屬於脫里.王汗、札木合或鐵木真的任一部族。雖說同在蒙古高原上,但位於阿爾泰山脈的另一邊,地理上既孤立,經濟上也能自給自足,那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這次乃蠻應札木合之邀,在這次會戰中雖只派出少數部隊參加,但是援助札木合的事實是不容否認的。
鐵木真馬上和合撒兒、別勒古台、博爾赤、裘爾滅四人商量。四人一致認為絕不可應邀去打獵,可是要怎麼應變呢?大家的意見就不統一了。有的認為先看看札木合下一步動作再說;也有人認為雙方可能有誤會之處,應該把誤會解釋清楚。
第一代合不勒可汗時是這樣子,俺巴孩可汗、忽圖剌可汗時,還有鐵木真之父也速該可汗時,蒙古部族都從未統一過。現在,鐵木真雖然已就蒙古可汗的位子,但是,同部族中也還有幾座帳幕不服他。對鐵木真而言,能夠就可汗位子本身就是一大成就;但是同時也埋下了日後,泰亦赤兀氏族的塔兒古台和札答剌氏族的札木合與他之間深不可解的對立。
議定好擄獲品的分配和撤軍日期之後,馬上展開了攻擊。脫里.王汗從西北方,鐵木真從西南方,一起攻打正和裝備精良的金國交戰之塔塔兒族。
鐵木真對忽蘭說,妳可以從寶石中任意挑選自己喜歡的。但是,忽蘭注視著鐵木真的臉,她說:
「我的安達,勇敢的兒子,你鐵木真成為可汗,為了蒙古部應該大大地歡迎。蒙古必須有雄才偉略的可汗,此外,絕不可毀棄與我克烈部的盟約。盟約是一輩子不能解除的,解除盟約即意味著父子有一方會死亡。」
從那一年開始到第二年,鐵木真致力於安撫和重整蒙古高原被征服的部族,他不論任何情況,都嚴禁殺人,殺人者處唯一死刑。此外,還嚴厲取締竊盜,盜人羊馬者,也會被處死刑。
鐵木真平定篾兒乞部的殘黨凱旋歸來了。但是回來後不久,又有一部分篾兒乞部叛亂,占據達卡爾山,鐵木真隨即又出兵討伐。這次討伐軍的總指揮是鎖兒罕.失剌之子——那個個子矮小、頭部特大的沈白。沈白是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畏懼的剛勇武將,不過,這次是頭一遭負大責任。他身材矮小,就連上馬時沒人幫忙都不行,以武將而言,當然吃虧不小;然而,沈白這次出征圓滿地完成大任,把敵將特克特亞及其子克朵趕向遙遠的南方。
阿爾坦、克察兒兩人知道有關札木合的最近動態,彼此秘密商量後就率部眾脫離蒙古陣營投向脫里.王汗。先前阿爾坦、克察兒因違反軍紀,被鐵木真處分而懷恨在心,此次終於叛變了。不過,現在對鐵木真而言,阿爾坦、克察兒的叛變並不是件大事:他們即使不叛逃,也是鐵木真將來不得不切除的病根。演變至今,鐵木真覺得和脫里.王汗之間的對立已經表面化了。
「弘吉剌!」
這年秋天,鐵木真接到一件意外的情報:札木合投靠到脫里.王汗的陣營。札木合自從被鐵木真和脫里.王汗的聯軍打敗後,就遠走高飛到遙遠的北方;最近又率領餘黨出現,還投靠到脫里.王汗的陣營。脫里.王汗沒有宰掉札木合,反而接受札木合及他的部下,成為自己的一股新戰力。
「我要把妳,還有侵犯過妳的奴才全部捉來處死。」
初秋,鐵木真與篾兒乞部的首領特克特打仗,很快就打敗對方,奪得附近一帶的土地。這時,有一個名叫帶兒.兀孫的人對鐵木真說:我的女兒有這部族第一美人之稱,要是您喜歡的話,可以把她獻給您。鐵木真下令兀孫把女兒送過來。兀孫的女兒得到消息後離家出走,躲起來了。鐵木真命令士兵務必把她找回來。
「妳在胡扯什麼?妳這頭篾兒乞人的母狗!」
「泰亦赤兀族!」
塔塔兒族三面受敵,纏鬥七天之後潰不成軍。鐵木真在這次戰鬥中,採取不留一個活口的方針。塔塔兒首領篾克真.笑里徒被抓到鐵木真面前,腦袋中央被一刀切下,當場氣絕而亡。男俘虜一律處死,女俘虜集中到一處,再均分為二被帶到脫里.王汗和鐵木真的陣營。兩軍又搜刮囊盡塔塔兒族附近部落的貴重東西,然後放火燒部落。
鐵木真允許各部族的部落和羊群自由遷移,開拓新牧地,使自己的生活富裕起來,同時慢慢地完成以軍事國家而言必需的部落配置。
經過幾天的行軍之後,部隊凱旋回到自己的帳幕;不過,只過了一夜,其中的部分部隊又出發,把帳幕拋在身後。對新收編的諸部族,是需要講求適當的措施和處置的。
「分配完擄獲品的第三天日出時,我就撤軍回去。你也一樣!」
兩軍為了等待時機對峙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早上,鐵木真召集諸將領,下令午後開始進攻,這時先鋒部隊的指揮官合撒兒說:
另外,在這次作戰中,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鐵木真近親的阿爾坦、克察兒、達力台三位武將,違背軍律,搶奪財物據為己有。當鐵木真知道後,馬上派遣哲別和庫必來兩人,把他們三人搶奪的馬匹、財物悉數沒收。
在那古山頂攻破乃蠻主力部隊的第二天,鐵木真的部隊抓到了乃蠻的首領太陽汗,接收了分散在阿爾泰山山脈南面山腹的乃蠻部落。
脫里.王汗率一萬名的主力軍隊朝克魯倫河下游而去,鐵木真也率一萬大軍朝泰亦赤兀氏族的根據地——鄂嫩河中游前進,以截斷想支援札木合的泰亦赤兀人。
在察合台出生以前,鐵木真與孛兒帖、拙出三人同床而眠。察合台出生之後,孛兒帖與察合台同睡一張床,鐵木真與拙出睡。鐵木真與拙出真正是一對狼父子,兩人未交一語,相對而眠。拙出跟小時候的鐵木真一樣,沉默寡言。
鐵木真把這件工作,交給兩位年輕的將領處理,一個是裘爾滅的弟弟速不台,一個是蒙卡力。兩人都是鐵木真從札木合帳幕回來後,跟其他多數人一起加入鐵木真陣營的。那時還是少年的兩人,而現在速不台已經二十八歲,蒙卡力也已經三十一歲了。
鐵木真後來在無數次戰鬥中皆如此。採取攻勢時強,立於守勢時弱。博爾赤、裘爾滅、合撒兒、別勒古台,所有鐵木真麾下的武將,在進攻時都發揮出令人難以相信的巨大力量;可是如果處於防守情勢,力量就降為百分之一。
問了好幾次,小孩的回答聽來像是凱克出。
鐵木真對自己率領的後衛部隊下了攻擊命令,他從山丘上慢慢下來,等部隊到來之後,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他在馬上微微彎腰,跟圍繞在自己左右的幾十兵團,如風捲殘雪般地快速前進。乃蠻部隊節節敗退,最後逃入後方的那古山。蒙古的狼群從後追趕他們,開始一起攀登山麓而上。
「因為弓矢已盡。」
年輕人還是不吭聲,表情也沒變。由於他本身是神箭手,頭部形狀也像箭一樣尖尖地;因此在場諸人都覺得這名字取得非常恰當。那天晚上從脫里.王汗處有軍情傳到鐵木真營中:已擊潰札木合的主力,現正追擊敗逃中的札木合。
「在這十天裏,妳藏在哪裏?」
「我們非越過阿爾泰山不可。」
鐵木真召來烏魯烏特長老的裘爾秋提,他是個矮個子看來寒酸而羞赧的老人;可是,當他受封為先鋒時,細小的眼睛卻突然發出銳利的光芒,以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說:
「如風吹灰燼般,把泰亦赤兀氏族的男人殺掉,趕盡殺絕使他們絕子絕孫。」
鐵木真說完後,忽蘭和*圖*書接著說:
老人豁兒赤說:
鐵木真派蒙卡力到孛兒帖那兒去辦這件事。比鐵木真年輕八歲,做任何事情都很誠實的武將,第二天從孛兒帖那兒回來,帶回孛兒帖要轉達給鐵木真的話。
「我想把我的女兒抄兒.貝奇,贈給你的嫡子拙出為妻。如此,兩家的關係加深,彼此成為一體來共同對付離間兩家的、有牙的大蛇!」
鐵木真等過了泰亦赤兀的貝斯特氏族的紮營地之後,才讓部隊休息片刻。當部隊進入部落時,泰亦赤兀人都已經逃得精光,所有的蒙古包空無一人。鐵木真在一座蒙古包前,看到一個幼童獨自坐在地上。
年紀已大的武將,仍以往昔冰冷的眼光和額頭對著鐵木真說:
「我已經懷孕了。」
「神的使者呀!以後你不必做家事、放牧和打仗了,去幫訶額倫的忙,當她的顧問幫忙教導小兒子曲出和凱克出吧!」
讓鐵木真感到意外的是,忽蘭居然還是潔淨無垢之身。當她第一次被帶到鐵木真眼前時,她以驕傲的語氣說自己以生命保護住貞潔時,鐵木真並不相信。想像不出在兵荒馬亂的動蕩中,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怎能安然度過十天還能保持潔淨的身子?然而,事實證明她的話是真的。在忽蘭白皙的身體、均勻的肩上,以及形狀優美而堅挺的兩乳之間,還有纖細而無一絲贅肉的腰間,留下了多處跌打的青色淤血痕跡;似乎在訴說她是經歷了多少困難才做到的。
「合撒兒呀!你不是經常說嗎?如草原般展開,如海水般佈陣,如鑿子般激烈戰鬥。這樣戰鬥不就行了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方法呢?」
「我只要用牙齒咬斷自己的舌頭,死亡馬上會降臨我身上。」
有七個兒子服侍著,每個人都長得精悍的蒙力克說:
結盟的儀式是在克爾克納斷崖上,有一邊樹木極為茂密的廣場上舉行。鐵木真把從篾兒乞武將身上奪得的黃金帶繫到札木合身上,還把黑鬣馬送給札木合騎;而札木合也把從蔑兒乞武將身上搶來的黃金帶給鐵木真,把有角如小羊般的白馬送給鐵木真騎。兩人彼此大呼「安達!」,慶祝酒宴就在兩人歡呼聲中開始了,一直持續到深夜。有管弦樂器吹奏,人人引吭高歌,還把篾兒乞的年輕女人叫到筵席前跳舞。
被俘虜過來的塔塔兒族男人,全部將被集中在一處斬首示眾。鐵木真無論任何情況,對塔塔兒族和泰亦赤兀族都不會施予些微的憐憫之心。異母弟的別勒古台犯了一個小錯誤,他無意中把準備殺光所有塔塔兒族男性俘虜的決定洩露出去。
鐵木真即可汗位時,曾派別勒古台到克烈部的脫里.王汗那兒,告訴他自己已當了蒙古的可汗。脫里.王汗要別勒古台把話轉達給鐵木真:
「這次決戰只准贏不准輸,交給你成嗎?你攻打左翼,把左邊的泰亦赤兀人打倒!」
「你現在說那是愛;到底你對我的愛,是否比對其他的女人更深、更濃呢?」
鐵木真說:
鐵木真帶著孛兒帖回到位於鄂嫩河與克魯倫河兩河源流的不兒罕山山麓的部落。跟去的時候不一樣,增加了兩個小孩——一個是拙出,另一個是在篾兒乞部落撿到的,名叫曲出戴著貂鼠帽、穿牝鹿蹄皮鞋的五歲男孩。鐵木真把曲出當做禮物,獻給母親訶額倫。訶額倫的五個孩子都已長大,么女帖木侖也已十七歲了,訶額倫對送小孩給她當禮物的事感到特別高興。現在,蔑兒乞的男人悉數被殺,只剩下這個幼童身上有篾兒乞族的血液,就意義上來說,曲出是個小寶貝。
鐵木真在心中發誓要報答查拉卡老人的恩惠,所以一定要善待蒙力克和他的七個小孩。鐵木真叫合撒兒和別勒古台來,命令他們:
鐵木真把脫里.王汗打得落荒敗逃,但是他沒有下令追擊。鐵木真身旁雖然還有一千侍衛,但大多負傷纍纍。臉漲紅的蒙力克,正接受平原上各部隊派來傳令的戰況報告。知道了博爾赤和鐵木真三子的窩闊台,以及訶額倫親手撫養長大的棄嬰博諾克兒三人行蹤不明。
鐵木真把塔塔兒族首領的女兒伊絲絹和伊絲琦分給了自己,他要讓宿敵的女人都生蒙古人的私生子;鐵木真要讓擁有最純正塔塔兒族血統的兩個少女為他生小孩。鐵木真在軍旅的休息室,一夜之間把兩個年輕的姊妹侵犯了,這是他第一次把敵方的女人據為己有。鐵木真在跟妻子孛兒帖韻味不同的、嬌豔而有光澤的異族女人身上,體會到不只是復仇一語所能道盡的快樂。
鐵木真不相信忽蘭的話,他認為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眼前的女孩對馬上就要降臨到身上的死亡毫不畏懼,以一副安詳篤定的神情說:
鐵木真決定以此為新的營地,同時接受族人的推戴,宣佈為蒙古部族之長;此時是西元一一八九年,鐵木真二十七歲。在這之前,蒙古部族的可汗是泰亦赤兀氏族的塔兒古台;現在塔兒古台失去了許多部眾,不得不放棄可汗的地位。但是,泰亦赤兀氏族和由盟友轉為敵人的札答剌族,以及其他幾個氏族仍不承認鐵木真的可汗地位,不過,這跟以前幾個可汗的情形一樣。
冬盡春來,鐵木真率領全軍第三次越阿爾泰山,再度入侵乃蠻。在布克特爾曼河的流域擊潰了篾兒乞與乃蠻兩部族殘黨的聯軍,兩部族的首領與部眾四散逃逸。
「讓我們攻打乃蠻吧!蒙古傑出的勇者,應該穿更漂亮的衣服,住更豪華的地方,擁有更大的水甕和更舒適的床舖;而蒙古優秀的士兵們,也要有更精良的武器,使用更優異的裝備!」
從俯瞰著戰場的鐵木真口中,突然說出:
這時,忽蘭把略帶憂鬱的臉轉向鐵木真,正視著他問:
鐵木真馬上向各部下達出動命令。當天的黃昏,親率一萬餘名軍隊出帳幕,往答蘭.巴勒主惕的廣大原野開過去。部隊的人數每一時刻都在增加,到了第二天黃昏,到達會戰地點的大原野時,三萬大軍已前後在原野上嚴陣以待。這次是三萬大軍對三萬大軍的戰鬥。
「我在看家。」
鐵木真吃了一驚,無法馬上回答。
兩個首領彼此約定明早日出時,各自從帳幕出發班師回去。之後,跟來赴會時一樣,在層層保護下,返回自己的營地。
如同鐵木真沒有戰敗的感覺,札木合也沒有嚐到勝利的滋味。札木合只能使鐵木真的軍隊敗走,但是卻後繼無力了。蒙古高原依舊是脫里.王汗、札木合、鐵木真,以及塔塔兒四大勢力均分的局面,表面上彼此相安無事,事實上大家知道戰爭隨時都會爆發的。
每次聽戰況報告時,鐵木真站得筆直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只有右臉頰的肌肉微微抽搐著。當蒙力克口中不斷地報出許多蒙古勇士死亡的消息時,鐵木真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動。
儘管如此,鐵木真猜不透現在才提出這種要求的脫里.王汗的企圖。天下再沒有比現在兩人之間的盟約更無意義、更滑稽的了;不過,鐵木真仍然答應脫里.王汗的要求。鐵木真在自己帳幕前的廣場上擺設酒宴,招徠數千部眾,舉行與脫里.王汗訂盟的儀式。
鐵木真對篾兒乞部跟對以前的泰亦赤兀族、塔塔兒族一樣的嚴格。即使對其他部族的人可以原諒,但是不能寬恕或許跟自己有著相同血統的部族。
「你選擇什麼方法死呢?」
鐵木真親率一萬大軍沿鄂嫩河,逃向地形險惡的峽谷。當他們敗陣而逃時,所有部隊的士氣似乎已經恢復了,行動極為迅速。很奇怪的,鐵木真對這次戰敗並沒有什麼感覺。博爾赤、裘爾滅、合撒兒、別勒古台等的感受也相同。
脫里.王汗提議:
鐵木真不了解女人這東西。男人為了戰鬥,即使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而女人在戰敗時,則順從敵方的男人。鐵木真認為女人——包括母親訶額倫和妻子孛兒帖在內——這東西是相信不得的,鐵木真小時候對女人先入為主的觀念,至今未有絲毫改變。
「既然讓我知道了,饒你不得。」
合撒兒、別勒古台、博爾赤和裘爾滅四人,從鐵木真的蒙古包跑出來;很快地,擁有近百座蒙古包的部落,起了大騷動。按照蒙古包折疊好的順序,分成好多小隊伍接連著離開克爾克納河河原,與河川平行朝北而上。蒙古包與蒙古包之間,挾有羊群或馬群。隊伍雖然有點慌亂,不過一行人彷彿以部落為軸而抽出的一條線,線越抽越細越長。當線圈的線完全抽出時,殿後的百餘名武裝男子,就跨上馬緊跟在隊伍後面。
豁兒赤來到鐵木真跟前,把自己的所做所為,以部下向長官報告的語氣說:
那是初秋的一個早上,鐵木真得到情報:札木合突然率領十三部三萬大軍,越過阿拉古特山和特爾加里特山,準備攻打鐵木真的帳幕。傳令的是伊奇列斯氏族的姆爾科.特達克與波洛爾台兩個年輕人。
「我並不想脫離札木合,也沒有任何理由脫離他。札木合一直都對我非常好;可是神告訴我,鐵木真是全蒙古高原之王,要我到這兒來。所以,現在我來了。」
忽蘭說:
「我也認命了,要殺就殺吧!」
鐵木真立於脫里.王汗和札木合之間,很巧妙地建議雙方於同一天各朝相反方向移動。
忽蘭露出強烈的眼光說:
鐵木真回答:
「一年以後吧!在這之前,我們彼此都有許多要做的事情。」
從攻打乃蠻歸來不久,鐵木真獲得情報——由於乃蠻部隊反向土拉河畔的黑森林進攻,因此脫里.王汗的部隊陷入苦戰中。合撒兒主張不可錯過這次機會,應該馬上揮軍攻打脫里.王汗,裘爾滅、博爾赤也贊同;但是,鐵木真仍然猶豫著。不錯,現在是消滅脫里.王汗的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是,這樣的勝利可能會留下不良的後遺症。
「我的安達——」
從部隊停止前進到黃昏為止,脫離札木合前來投靠的人影,一會兒在丘陵背後出現,一下子又隱入丘陵的山谷之間,逐漸向營地接近。
鐵木真說:
不過,這次忽蘭的事,鐵木真卻希望取得孛兒帖的承認。因為將來對待忽蘭,可能跟其他的側室不同,如果那麼做,他希望忽蘭和孛兒帖之間,儘可能不要有不愉愉快的事發生。
在戰端開啟之前,蒙古部將們都揣測不出戰鬥會以什麼樣子展開?何況乃蠻的部隊當中,還摻雜了不同種族的士兵,他們還擁有跟乃蠻不同的新武器呢!
合撒兒照他的話去做。蒙古的各部隊,在吶喊聲中如草原般迅速擴展開來,完成如海洋般的佈陣,之後,如鑿子般激烈的戰鬥很快就開始了。戰鬥在一進一退的情況下,繼續到黃昏。
鐵木真對全民皆兵的訓練工作毫不懈怠。現在隸屬於蒙古管轄的所有部族,輪流到牧場工作,沒到牧場工作的日子就接受嚴格的戰鬥訓練;只有騎兵隊接受演習的團體訓練。從合撒兒、別勒古台、博爾赤、裘爾滅等重臣,到哈赤溫、帖木格、速不台、蒙卡力、庫必來、哲別等悍將,以及鐵木真的兒子少年拙出等都在草原上疾馳,塵埃和著汗水滴濕了草原。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面對強敵脫里.王汗虎視眈眈的餓狼。有時合撒兒會以統帥身分向全體部隊訓話:
鐵木真現在所需進行的,跟十年前脫里.王汗猝然消滅篾兒乞部時完全相同。十年前脫里.王汗是主角,而現在鐵木真才是主角。像以前脫里.王汗邀札木合一樣,這次鐵木真也要邀脫里.王汗。邀脫里.王汗的目的,除了能夠增加攻打塔塔兒族的兵力之外,還可以防止來自其他部族對這次行動的責難。
從乃蠻的陣地,頻頻傳出奇妙的大鼓聲和鉦聲,那聲音越過草原傳到鐵木真的陣營。他們彼此誰都不願意先攻,入夜後,彼此都看到對方的陣地裏有無數的篝火燃燒著。
鐵木真知道乃蠻的攻略戰,會轉變為克烈跟蒙古在高原上的爭霸戰。從消滅乃蠻的那一刻開始,兩軍馬上會轉變為敵人對峙。這種演變不只是鐵木真預料得到,脫里.王汗更清楚。就意義上來說,脫里.王汗和鐵木真彼此派使者宣佈攻打乃蠻,其實也是兩軍的宣戰。
「這也包括你的妻子在內嗎?」
鐵木真決定派遣阿魯坦、克察兒、達利台.歐奇金三人的部隊為先鋒;脫里.王汗則選仙問、查卡.坎波、比爾格.貝奇三武將的部隊為先鋒。
鐵木真又說:
現在,鐵木真和脫里.王汗是蒙古高原上的兩個統治者。以前加上札木合非三分不可的東西,今後只要分成兩份就行了。札木合逃走了,而他所率領的大部分部隊都被脫里.王汗解塗了武裝,在各部落等候發落。
孛兒帖也注意到了。那時候孛兒帖對著幼小的拙出說話,表面上是講給拙出聽,事實上是故意說給鐵木真聽的。
翌年一二〇二年,鐵木真四十歲。在正月的賀筵上,接到塔塔兒族的殘黨,襲擊鐵木真麾下一部族的消息。鐵木真馬上停止新年的各項慶祝活動,決定出兵攻打塔塔兒族。
鐵木真又說:
忽蘭又問:
速不台在半年內就完成了任務,帶著被太陽曬得黑黝的臉回到鐵木真面前。只要被他抓到的,無論是敵方首領之子或嬰兒,一律處斬。對蒙古人而言,從乃蠻部族俘虜回來的東西,每一件都是奇珍異寶。寶石、絨毯、衣類、武器等,在鐵木真的大本營堆成幾座山。
會戰之後,鐵木真看到許多女人被綁成珠串般地強行拉來。他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訶額倫,還有妻子孛兒帖,也曾經被那樣看待時,一股難以形容的凶暴心態油然而生。鐵木真經常從女俘虜當中,挑選中意的叫到自己的帳幕來;但從沒有人為保護自己的貞潔而試圖反抗。一切照著鐵木真說的做動作,看不到痛苦或悲傷的表情。
鐵木真眼前浮現出經常面帶微笑的札木合的臉,心想:札木合是以和自己相鬥為生存的意義,因此現在或許還活著吧!札木合舊部的札答剌、卡答勤、裘魯滋克特、多爾邊、台裘特和弘吉剌各氏族、部族的人,在那天黃昏之前都來歸順鐵木真。可是,沒有人知道札木合的下落。
鐵木真說:
那天晚上,鐵木真圍著那古山宿營,入夜後,攻擊並未因此鬆懈下來。新的部隊源源不絕從山麓往上爬,到了拂曉時分,被追到山頂附近的乃蠻部隊,仍作困獸猶鬥的垂死之戰,結果三分之一的人沿著山峰逃走了,三分之一掉落山谷,https://www.hetubook.com.com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成了蒙古的俘虜。
在夕陽餘暉中,鐵木真注視著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滿是皺紋的豁兒赤,良久之後才說:
鐵木真和博爾赤、裘爾滅、合撒兒等商量,決定把蒙古部隊中最驍勇善戰的烏魯烏特氏族和蒙克特氏族分配在第一陣。鐵木真自幼即聽說,這兩氏族在戰鬥中的表現極為優異。他至今還記得,記憶力驚人的布魯提赤老人說過的,從蒼狼與白鹿祖先算起的第二十幾代,就有這兩個氏族的名字。
年輕人默默地注視著鐵木真的臉。
第三天的深夜,克烈人最後的困獸猶鬥也被擊潰了。數百部落成了蒙古狼群的餌食,男的被殺,女的被縛。四天後在距離黑森遙遠的北方,發現了脫里.王汗的屍體,是遭其他部族的人襲擊而死的。他的兒子桑昆的屍體,接著也被發現了。現在,就只剩下札木合的行蹤不明。
其實,鐵木真並沒給對方多少喘息的日子,當天晚上就下令全軍攻打黑森林。狼群雖然受了傷,但是攻擊的力量和意志並未消失。
「那可能是我。從嶺上射下來的一定是我的箭。」
鐵木真說:
鐵木真考慮該歸順於脫里.王汗或札木合中的那一邊方為上策。為了要使自己的小部落急速擴大,除了這個方法別無良策。鐵木真最後選擇了札木合,因為札木合同屬波爾幾金氏族,為了避免受泰亦赤兀人的迫害,應投靠札木合;再者,父親也速該時代的部眾,投靠泰亦赤兀後又轉投札木合的人也不在少數,跟這些人多少心意較能相通。
「妳叫什麼名字?」
鐵木真說完後笑了。
看得出她心意已決。所有蒙古高原的民族都害怕的鐵木真,在忽蘭面前竟然失去威力。鐵木真躊躇著,沒有再向前一步。
不過,對鐵木真來說,成為札木合的安達,緊靠著他的部落有許多方便的地方。諸如:羊毛容易處理、馬匹和羊隻無論想繁殖多少就可繁殖多少;另外尚有一件未曾預料到的好處——波爾幾金氏族的舊部眾,脫離泰亦赤兀人而來的逐漸增加。幾乎每天都增加好幾座蒙古包,多的時候甚至還有十幾座蒙古包同時遷來。這種情形難免會招惹泰亦赤兀氏族的不滿,但是現在有安達札木合的存在卻發生了很大的作用。泰亦赤兀氏族的首領達爾古台,知道鐵木真背後有札木合撐腰也不敢貿然出手。
脫里.王汗說:
那一年,鐵木真的預感成為事實的是在半年之後的六月下旬。當鐵木真從孛兒帖出身的弘吉剌族商人口中,聽到金國大軍越過長城攻打塔塔兒族時,馬上決定出兵攻打塔塔兒族。金國是蒙古的敵人,塔塔兒族也是蒙古積恨已深的宿敵。鐵木真並沒忘記父親也速該經常掛在嘴邊的「要打倒泰亦赤兀,打倒塔塔兒」的話。如今雖然跟「要打倒泰亦赤兀,打倒塔塔兒」的順序相反;不過,可以出手的時候不出手就會喪失機會。一旦讓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失去之後,就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征服,多年來在高原東北部耀武揚威的塔塔兒族了!
翌日清晨,鐵木真走出忽蘭房間時,又一次感受到自己比誰都愛這個女人,應該會愛她一輩子吧!大概不會違背自己對忽蘭所發的誓吧!
「你可知道使我黃色戰馬的顎骨折斷,又傷了我頸子的射手是誰?」
「我以前所說的奉神明的指示,現在知道不是假話了吧?現在你是蒙古可汗。往後統一蒙古部族,馴服蒙古高原多數的部族,以蒙古高原之王的身分居臨天下,那一天必將來臨。那時你可不要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喲!」
從翌日起,鐵木真忙碌了好幾天。因為部落的民眾已超過三千人,一切不像以前那麼容易處理。鐵木真任命博爾赤和裘爾滅兩人為部落之長,賦予他們可以支配、命令一切部眾的權限。博爾赤和裘爾滅把所有大小事情都處理得非常圓滿。博爾赤在前先決定一切,裘爾滅隨其後改正缺點,補充不足的地方。
本來像他這樣毫無勞動能力的,是不受歡迎的人物;但是,鐵木真從豁兒赤的話中,勾起了不少感慨。相信自己是蒙古高原之王的,就只有這麼一個人。其他新加入的部眾們,都抱著改善自己的生活,希望自己能過著幸福的日子而來投靠的;但是,豁兒赤與眾不同,是神明指示他來的。
「一定要好好對待查拉卡老人的兒孫!」
這時,有兩道冷冽而銳利的眼光,從忽蘭被泥土弄髒的臉上射向鐵木真,她笑了。鐵木真從未見如忽蘭的這般笑容。她的臉上充滿著驕傲,聲音中也透露出驕傲的訊息。
「是的。」
鐵木真除了這兩人之外,還積極拔擢其他的年輕人,就第一線的重要位置;因此,在鐵木真帳幕中,位居重臣的博爾赤、裘爾滅、合撒兒和別勒古台,已可專心處理其他更重要且複雜的各種工作。鐵木真和他的重臣們都為了統治、管理近二十萬人的大軍而忙碌異常。
脫里.王汗部落的巴台、奇西里克兩個漢人,來到他們的討論席上報告:現在土拉河畔的黑森林佈滿了武裝的士兵。聽到這消息,鐵木真眼睛突然亮起來了,他想和脫里.王汗決一雌雄。鐵木真馬上向脫里.王汗的使者說明自己準備赴宴。
在士氣低落中戰鬥開始了,很快的,所有陣地都遭到札木合軍馬蹄蹂躪。鐵木真在開戰大約一刻鐘之後,就下令全軍撤退。撤退的命令很快在廣大原野的四面八方傳開了。
「你不必急著想死。你來伺候我,我要是下令,你得把青石射裂、黑石射碎。」
「——鐵木真啊!我深愛的蒙古高原之主啊!當你凱旋回到部落之後,你將會在你妻孛兒帖的蒙古包旁,看到擺設著新傢具的新蒙古包吧!我祈禱住在那裏的年輕忽蘭,彌補我的缺失,成為您非凡力量的泉源!」
因而引發了塔塔兒族俘虜的暴動,他們拿起武器,占據要塞。為了平定俘虜的暴動,鐵木真損失了十幾名士兵的生命,他第一次嚴厲斥責自己的異母弟,同時對這位多年來一直是自己左右手的別勒古台,取消他往後參加所有評定會議的權利。
女孩說出自己藏匿的幾個部族的名字。
「將來非聯合起來攻打乃蠻不可。」
這時,他腦中第一次浮現出將來無可避免一戰的金國。打敗了泰亦赤兀族、塔塔兒族,現在父祖的宿敵就只剩下金國了,他非和他們決一死戰不可。鐵木真並沒有把這個念頭透露給合撒兒,因為要打敗金國這件事,除了鐵木真之外,對其他的蒙古之狼而言,還只是個夢想。鐵木真第三次開口說:
現在鐵木真是支配著蒙古高原的唯一權力者,對自己體內流著的是蒙古人的血液?或是蔑兒乞人的血液?已不是大問題了。但是,鐵木真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像少年時代一樣,仍然希望自己是蒙古蒼狼的後裔。
「或許是事實吧!否則,我早就死掉了。你現在對我的感情就是愛嗎?」
即使在札木合帳幕中,內心暗中向著鐵木真的人也多起來了。札木合與鐵木真這兩個緊鄰相接的部落,彼此經營的方式截然不同。札木合把利益平均分配;但是鐵木真則分成幾個等級,按照各人付出勞力的多寡來分配,因此出力多的人所得的也多。
「我們應該如何戰鬥呢?」
「我並沒有引誘別人來侵犯我,我每次都拿生命來保護自己。如果我被侵犯了,我會選擇死亡!」
孛兒帖這句話讓鐵木真下了決心。
「打敗札木合主力的是父安達的功勞,還是由您先說出希望的部族吧!」
「只讓我當個萬戶之長,有啥樂趣可言?除了當萬戶之長外,還希望能讓我從全國美麗的太太和姑娘當中,任意挑選我喜歡的。只要三十個就夠了,我希望能擁有三十個美女。」
鐵木真還想說明自己的看法時,脫里.王汗小而蒼白的臉漲得紅紅地大吼道:
部隊的撤退,全依和脫里.王汗商議好的方式進行。鐵木真的部隊和脫里.王汗的部隊中,各有數百輛車子,上面擄獲品堆積如山;不過,鐵木真的擄獲品和脫里.王汗的相比較,內容多少有點不同。鐵木真的擄獲品當中,雖然也有跟脫里.王汗一樣的銀製娃娃車和鑲滿大寶石、貝殼的寢台;不過,大部分是戰車、武器和軍事裝備。其中,有塔塔兒族使用的,也有金國軍隊使用的,包括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有的是從戰場上撿來的,也有的是特別向金人購買的。
「孩子呀!你是否認為有被消滅的危險才要出征呢?札木合並不是主要的敵人。我去吧!」
鐵木真這時才知道孛兒帖懷孕了。
札木合回答:
鐵木真把神的使者,從所有工作中解放出來,但給了他教養兩個養子的工作。這是鐵木真就可汗後,第一次行使他的權限。
鐵木真答應了。他並不完全相信脫里.王汗所說的話,但也沒有必要擋掉伸過來的手。
豁兒赤已開始投入被征服的其他部族棄嬰的工作。訶額倫對豁兒赤的話一點也不害怕,她就是她,對於把棄嬰養育成蒙古勇士的這項工作,表現出驚人的熱忱。把曲出、凱克出、斯吉.克特克和博洛克兒四人在同一蒙古包中,養育成四兄弟。
這時,鐵木真發現眼前的忽蘭跟上一次看到的判若兩人。洗掉淤泥後的臉,不愧是有蔑兒乞部第一美女之譽,的確很美。鐵木真認為她不只是篾兒乞部的第一美女,也是自己所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美的。鐵木真曾經被妻子孛兒帖亮麗的美吸引過;不過,眼前這篾兒乞部的女孩比孛兒帖更美、更聰明。在那宛如雕琢的、輪廓分明的臉上,還有著孛兒帖所沒有的憂鬱氣質,頭髮有一半是金色的,眼睛微帶藍色。
鐵木真成為蒙古可汗之後,轉眼間過了四年。在這四年之間,鐵木真已確立了自己在部落中的獨裁者地位。在放牧工作之餘,鐵木真要部落的所有男人都接受戰鬥訓練。蒙古高原的情勢在四年之間已有一些變化。高原上的所有部族、部落都被脫里.王汗、札木合、鐵木真與塔塔兒四個陣營吸收了。
「凱克出。」
鐵木真和脫里.王汗兩軍的部隊,很快就擠滿了新戰場四周還殘留血腥味的一個角落上。登上丘陵一看,在藍空下,人數眾多的部隊排列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就像攤開著的一大塊豪華燦爛的絨毯。
孛兒帖又說:
脫里.王汗說:
那天,鐵木真徒勞無功而回。第二天、第三天,鐵木真都到關著忽蘭的民家;然而,從忽蘭口中說出的還是那一句,鐵木真只能看看她的臉而已。
鐵木真掃蕩泰亦赤兀氏族之後,幾乎每天都有部隊從各戰線撤回。博爾赤、別勒古台、合撒兒都回來了,還有脫里.王汗麾下的幾支部隊也回來了。每一部隊都在各戰線建立了輝煌的戰果,最後,打敗札木合主力的脫里.王汗的部隊也班師回來了。
「快殺吧!」
「謹遵您的吩咐。我們族人將咬碎克烈人!」
部隊採取戰鬥隊形的那一整天,沒休息地強行軍。到達自己的營地後,鐵木真才解除脫里.王汗或許會來襲的警戒心。
鐵木真說服諸將之後,馬上向布達拉克河畔前進,在那裏救了正陷入苦戰中的脫里.王汗之子——桑昆,還救出被俘的桑昆妻子。
「戰勝時,可以要敵方女人並排躺在床上,把她們當墊被睡覺,讓她們懷蒙古人的種,生蒙古人的孩子。除此之外,女人不是毫無用途嗎?」
女孩口齒清晰,但眉毛上揚有反抗之意。
鐵木真又喃喃自語。戰線上,宛如從天而降,不怕死的烏爾烏特、蒙克特的士兵們,追趕著後退的敵人,圍住每一輛戰車,啃食騎兵隊,現在開始包圍步兵隊了。烏爾烏特和蒙克特部隊在上次戰鬥中損失了不少,但是現在部隊的行動,反比以前更迅速、兇悍。
「我是弓箭手。」
現在烏魯烏特和蒙克特兩氏族的人民體內,似乎仍然流著好戰鬥勝於吃飯的,戰神的血液。在以往的會戰中,這兩氏族團體行動之迅速,非其他氏族所能望其項背。從小就用慣環刀和長矛,每一個人都非常勇敢;此外,在變換陣形,或向敵後方採取迂迴的包抄作戰時,烏魯烏特的黑旗和蒙克特的深紅色旗,表現出令人心折的進退之妙。
乃蠻部隊又退了。第一陣、第二陣、第三陣都退下去了!
鐵木真扶起坐在地上的札木合,讓他坐到椅子上,然後說:
戰線蔓延很廣,諸如塞勒河、鄂爾渾河、鄂嫩河、克魯倫河等各河川,不論上游或下游都在戰火交織之下。斥候從早到晚不斷報告各方面的戰情,有戰勝的報告,也有戰敗的報告。開戰後的第五天,情勢已演變成兩軍主力部隊的決戰了。札木合率領主力部隊,開始向克魯倫河的下游移動。
鐵木真說:
這裏話中有話,就像札木合的為人一樣。
鐵木真在已成空城的塔塔兒部落內,將所有的擄獲物全部賞給士兵們,還把女人按比率犒賞他們。
鐵木真得到這消息,對脫里.王汗說:
豁兒赤已超過六十歲,蒙力克也超過五十歲,這兩個年長者在正式的筵席上,通常都被安排坐在上位。要是有戰鬥發生,敵方不是札木合就是脫里.王汗了。也沒必要去探討開啟戰端的理由,無論那一邊只要一想打仗時,馬上就變成敵人。在座諸人,大都認為要是有戰鬥發生,敵方以札木合的可能性較大。
「今年或許會有戰鬥發生。」
不僅如此,鐵木真還對蒙力克的健在表示高興,同時也善待他帶來的七個小孩。鐵木真並不是故意對蒙力克施展溫情攻勢,而是他想起了蒙力克的父親——當所有族人都捨棄訶額倫一家揚長而去時,自始至終袒護可憐的母子,最後慘遭泰亦赤兀氏族殺害的查拉卡老人——才這麼做的。
兩人都沒有責備對方犯規的舉動。在春光開始照射之際,蒙古高原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脫里.王汗和鐵木真都忙著訓練自己的部隊,希望比對方強大,有一天能打敗一定會成為仇敵的對方。
「我也有同感。」
「敵人如果長了翅膀飛到天上,速不台呀,你就變成老鷹去抓他們吧!如果他們藏在地底深處,你就變成鍬子挖下去吧!要是他們變成魚游到湖海裏,那麼你就變成網把他們網住吧!你曾經越過高山,渡過大河,但是這次遠征的困難甚於往昔不知幾倍。你要考慮到這次行程非常遙遠,在軍馬消瘦之前就要先憐恤牠們,在食糧耗盡之前就要先補給。途中無論野獸再多,也不可以顧著打獵而使軍馬hetubook.com.com疲憊。去吧!上天會降福在背負著不能讓敵軍有一兵一卒逃脫的蒙古勇將身上的!」
天色陰霾,這是天地萬物看來都呈灰色的日子。鐵木真在大本營的自己蒙古包前和札木合會面,距離與札木合各率三萬大軍對陣,嚐到戰敗滋味的痛苦經驗後已過了十二年。跟脫里.王汗聯合打敗札木合之後也過了四年光陰。這是鐵木真和札木合十七年來的第一次會面。
這是鐵木真與已過六十的脫里.王汗十年來的重逢。
「我希望有不同血統的、別的部族的小孩,無論花幾年時間都無所謂,幫我留意其他部族,看看有無聰明的棄嬰。」
鐵木真也像這兩位老人所說的,直覺得這裏的狼群今年會出動把敵人打垮的!只是鐵木真認為對手是誰尚不明確。札木合似乎沒有攻打過來的跡象,而脫里.王汗也並不積極地擴張勢力,這麼一來就看自己了。鐵木真對自己的心意會有什麼改變,連自己都無法掌握。
「我的安達呀!為了避免戰事拖長,我們應派同等數目的最強部隊到前線去。」
由於鐵木真的命令,泰亦赤兀部落的男人全部被斬,女人則被集中到一處,被迫天天清掃刑場的善後工作。
像這類反抗分子並不只限於撒察.貝奇、台出兩人而已。表兄克察兒、叔父達力台.斡赤金,還有庫特拉汗之子阿爾坦等,都有伺機擴張自己勢力的企圖。
小孩被獻給訶額倫後,她為他取名斯吉.克特克。為了要讓塔塔兒族的棄兒變成蒙古的鷹,訶額倫把幼兒留在自己的蒙古包中養育。
鐵木真又叫了。先鋒部隊的指揮官合撒兒,率領他的部隊出現在廣闊原野的一個角落上。在鐵木真看來,合撒兒短小的身軀有如五公尺四公寸的巨大蟒蛇。大蟒蛇張開了足以吞下三歲牛馬的大口,現在為了要吞噬乃蠻全軍,開始在廣闊的原野上疾馳。
鐵木真在一千名侍衛的保護下站在小丘陵上。兩軍的屍體堆滿了新戰場,破裂的部隊旗幟,凌亂地豎立在波狀的小丘陵上。
鐵木真和札木合合而為一,朝鄂嫩河的克爾克納河原退出;脫里.王汗則從不兒罕山背後,朝土拉河畔黑森林中自己的帳幕回去。脫里.王汗沿途還邊打獵,緩緩移動軍隊。
鐵木真回答。脫里.王汗第一次對彼此不知何時會成為敵人的盟友露出笑容。
——我的父親、安達呀!我忘不了你的恩惠,因此,我在你兒子桑昆陷入苦戰時,出兵救了他,儘管如此,你還要設計謀害我。我父安達呀!不久的將來我要攻打你的黑森林。那時讓我們作一殊死戰吧!
鐵木真回答:
「孩子呀!我們輪流說出一個自己想要的部族名字!讓你先說吧!」
她的語氣強烈而堅決。
「不要讓他流血而死,不要把屍體丟在我面前。一定要用厚禮葬他。」
鐵木真馬上揮軍討伐主兒勤氏族,這是掃蕩撒察.貝奇和台出的好機會。他們的過錯昭然若揭,鐵木真不讓其他近親者有插嘴的餘地,遽然在克魯倫河畔突擊主兒勤人。逮捕了撒察.貝奇和台出兩兄弟,馬上斬首示眾,然後要該部族的所有蒙古包遷到自己的帳幕旁。
鐵木真回答:
之後不到一個月,兩軍彼此呼應,向蟠踞在高原西部的土耳其民族之根據地前進。鐵木真挑選了三萬精銳,親率出征。
身上流著波爾幾金氏族血液的無敵少年報告著。
當鐵木真就可汗的那一天,豁兒赤來了,他說:
鐵木真從乃蠻遠征歸來,聽到篾兒乞部族不安分守己,馬上決定出兵攻打。上次攻破篾兒乞部族時,雖然殺盡所有的男人,未曾留一個活口;但是,如雜草般韌性強硬的蔑兒乞部的殘黨,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又逐漸形成一個新的部族。
這次和札木合的決戰,無論是鐵木真或脫里.王汗都非盡全力不可。札木合麾下有卡答金、撒兒吉特、伊奇列斯、果爾拉斯、奈曼、塔赤特和翁拉特諸族,而且它還吸收了塔塔兒族和篾兒乞部的流亡群眾;此外孛兒帖出身的弘吉剌族,也因地理關係隸屬於札木合。
「拙出呀!你長大以後,一定要接受戰況最劇烈的任務,要做別人都做不了的事。要完成連祖父也速該、父親鐵木真都做不了的事。你是為此而生的。蒙古之神的天,為了蒙古才把你給了這部族的。」
「我的安達,我親愛的兒子呀!進攻乃蠻的時候已經來臨。我軍現已做好越過阿爾泰山的一切準備了。」
鐵木真又說:
鐵木真無意到克烈部的黑森林赴會,到那裏即意味著死亡。鐵木真和合撒兒、博爾赤商量該怎麼回答脫里.王汗,總該找個像樣的理由拒絕才行。
速不台出陣了。他遵照鐵木真的話去做。把隱藏在阿爾泰山南麓的殘餘部隊完全擊潰,將俘虜處斬。
鐵木真自平定篾兒乞部後,就在篾兒乞部的部落住了兩個月。在這期間,鐵木真去看過忽蘭幾次,他對自己被女俘虜這般擺佈感到不可思議。如果這次不是忽蘭,可能早就把她處死了;但是,鐵木真辦不到。
鐵木真對脫里.王汗沒有足夠的信心,儘管脫里.王汗多年來擁有漠北霸者的美譽,但是現在年紀已經超過六十五歲了。雖說鐵木真不放心脫里.王汗前去迎敵,但這也並不表示鐵木真本身有戰勝札木合的必勝把握,勝負必須等到打了之後才能分曉的。不管勝或負,總之,這次決戰犧牲一定相當大的。儘管如此,鐵木真總覺得自己不親自出馬就放不下心。
鐵木真喚訶額倫和孛兒帖來,詢問兩位女人的意見。聽完鐵木真的說明後,在母親訶額倫還沒開口之前,孛兒帖就搶先說了;她的聲調非常激動。
忽蘭所說的應是實情,戰鬥剛剛結束,到處可見殺戮行為,秩序尚未恢復。沒受到特別保護的女人,置身在這種環境中會面臨到什麼樣的命運,縱使她們不說也能想像得到。
脫里.王汗回到黑森林後,藉著慶祝拙出與抄兒.貝奇結秦晉之好為由,舉行酒宴請鐵木真前往赴宴。鐵木真這時雖然與脫里.王汗為敵,但還是非常尊敬他;無疑的,脫里.王汗為了要鐵木真來自己帳幕,所以他自己先在毫無防備下到蒙古的帳幕來。
「今晚這個部落必須遷移。要是等到明天早上,一切就太遲了。」
鐵木真沒說話,其他的人也沒說話。要把目前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的部落遷移,把一草一木皆辛苦經營起來的廣大牧地放棄,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孛兒帖正視著鐵木真的臉說:
沒多久,鐵木真就踏上歸途。他把女人、羊和馬匹安排在長長隊伍的最後面。這次隊伍沒有像來時那樣,在風中發出劇烈的聲響;雖然沒了風聲,但是日夜都聽到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女人的哭聲。她們對降臨到自己身上的不幸,還無法逆來順受。
鐵木真把優先挑選的權利讓給脫里.王汗。於是,脫里.王汗說:
「在鐵木真成為蒙古高原之王前,這蒙古包中還會有更多更多的棄兒聚集過來吧!」
可是,鐵木真這次並未知會脫里.王汗,就先行出兵攻打。鐵木真心想:向脫里.王汗報告,來回需要一些時日,費時曠日;再則,鐵木真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來迅速平定塔塔兒族,不讓脫里.王汗有插手的餘地,還可將塔塔兒族的領土收為己有。
「你是說真的?」
鐵木真說完後即離座而起,那天他一整天關在自己房間沒踏出房門一步。
可能是合撒兒下了命令,一直等待著上前線的哲別、裘爾滅、庫必來和速不台四人,各在部隊前頭,率領部隊往微微傾斜的廣闊原野衝過去,就像四匹鬆開鎖鍊的餓狼。他們的身心是用鋼鐵製造的,必要時,嘴巴可以變成鑿子,舌頭可以變成錐子。他們不帶鞭而帶環刀,拂露、偃草、乘風而去。
鐵木真說:
「天神呀!蒙祢眷顧,蒙古的勇者博爾赤現在回來了!」
說這些話時,孛兒帖臉上發白,只有她那象徵著美貌的眼睛明亮有神。孛兒帖所說的話,跟鐵木真在篾兒乞部的部落裏,第一次以父親身分對拙出所說的話意義相同——你要成要狼!我也成為狼。
鐵木真也馬上回派使者過去:
鐵木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甚至對自己的話感到吃驚。可是,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兄弟們!我們要前進再前進,如草原般擴大,如海洋般佈陣,然後如鑿子般戰鬥!」
在新年慶祝筵席上,鐵木真環顧坐在蒙古包前的心腹家臣,第一次對自己的帳幕有充實之感。每一個人,都成為鐵木真從幼時腦海裏就描繪的蒙古男兒,與其說他們擁有蒼狼的血液,不如說他們本身就是蒼狼。博爾赤、裘爾滅、合撒爾、別勒古台,還有哈赤溫、帖木格,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蒼狼。在鐵木真的眼中,他們本來就是蓄勁待發的狼群。他們的眼光銳利,彷彿能看透千里之外的東西;他們的意志堅強,想要的東西一定有信心把其據為己有。為攻擊而生的四肢,已經發育完成了。在有光澤的胴體上肌肉結實,四肢上也有足夠的肌肉足以在雪原和強風中奔跑,尾巴已長成一把足以剖開宇宙的利刃。
鐵木真曾和脫里.王汗一起越過阿爾泰山,攻入乃蠻的一個部落。其實那次根本稱不上攻下,只不過是短暫的入侵罷了;但是,在那次入侵時,鐵木真看到了乃蠻跟貧窮的蒙古人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們有珍奇的樂器、豪華的祭壇、方便而又美觀的廚房、能夠記錄任何事件的文字,還有可以容納多人的寺院,以及固定在地上不移動的住屋……
翌日,有兩個人從被包圍的泰亦赤兀氏族的部落中跑到鐵木真的陣營來。他們是沈白、赤老溫的父親鎖兒罕.失剌跟一個臉色黝黑的二十五、六歲年輕人。鐵木真因鎖兒罕.失剌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決定收留他們。他問年輕人:
「如果你對我的愛比對你妻子的愛更深、更濃,那麼你就可以得到我的身子;否則,無論你使用任何手段,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我隨時都準備死。」
鐵木真派遣別勒古台率領他的部下到土拉河畔的黑森林去。在別勒古台回來之前,鐵木真必須做好全軍出動的準備工作。別勒古台回來報告:脫里.王汗已率領所有克烈部的軍隊從黑森林出發了。鐵木真對脫里.王汗如禿鷹朝獵物撲過去般,動作之敏捷,打從心裏感到痛快。
脫里.王汗反駁鐵木真道:
接著,脫里.王汗說:
金軍的首領感謝脫里.王汗和鐵木真的協助,賜脫里.王汗以王號;鐵木真為百戶之長的官名。鐵木真對實質上一文不值的奇怪官名也坦然接受。對脫里.王汗而言或許沒什麼,但是鐵木真的心情卻很複雜;對他來說,金國這個長城另一邊的大國,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鐵木真心想:哪一天要把這個官名,反過來由他封給金國國王。當然,鐵木真只在心裏這麼想,不過是一種決心罷了,並未形諸於外。現在的鐵木真,無暇考慮到長城另一邊的事。
不久,鐵木真把自己的帳幕,從不兒罕山山腰遷移到緊鄰札木合帳幕的克爾克納河原的一個地方。把帳幕遷移過去的第二天,鐵木真就和札木合締結了安達的盟約。
鐵木真仔細端詳札木合的臉。他的容貌改變得非常多,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臉型還跟以前一樣,但是現在瘦得顴骨突出,只有臉上的笑容不變。
脫里.王汗又說:
「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要攻打乃蠻嗎?」
「我的安達,札木合啊!我們化敵為友吧!雖然我們曾經在同一部落中過日子,不過你最後卻離我而去。後來,我們雖然度過了好長的敵對關係,但是今天在這兒我們又在一起了。我們在果爾果那克的森林中訂立安達盟約的事,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次酒宴的喧鬧聲,如今猶在耳邊響起,那天晚上火焰的顏色也彷彿在眼前。那時候,我們都發了誓。希望我們以後再成為朋友吧!」
兩天後,鐵木真到關著忽蘭的房間去。忽蘭坐在床舖上,但是當她看到站在門口的鐵木真時,馬上從床上下來,擺出抗拒的姿勢。
凱克出回答:
鐵木真率領一萬大軍,橫過冬季的高原。騎兵隊在凜冽的風中前進,不斷發出像揮鞭的「嘶——嘶」聲音。戰線從達蘭.涅姆爾凱斯延展到烏爾克依河畔,不過短短的三天就結束了。在這次作戰中,表現最優異的是哲別。這位曾折斷鐵木真坐騎的顎骨,射傷鐵木真頸子的年輕人,不但是個神射手,肉搏戰時更是勇不可擋。他用雙腿挾緊馬的背部使身體高高浮起,雙手自由自在地揮舞著長矛,他那疾風般迅速而威猛的樣子,讓人覺得已經超出人類所能。突襲路線經常是由他衝開的,他就像一支不死的鋼箭,迅速、銳利。
兩軍纏鬥了三日夜。繞著一棵樹木、一塊石頭,展開了一場生死鬥,而深紅色的旗子和黑色旗子,仍不分晝夜地在森林中迴繞著。
在札木合的部落裏,懶人佔便宜,優秀的年輕人反而吃虧。因此,札木合的部眾裏,只要有可能,想轉移到鐵木真部落去的人越來越多。
從前年秋天就陸續接到塔塔兒族殘黨蠢動的報告。鐵木真擔心脫里.王汗會乘虛而入,故猶豫不決,不敢發兵攻打。想要在蒙古高原上發動大軍時,鐵木真與脫里.王汗彼此之間,都要先取得對方的諒解才行。雖然沒有明文約定,但彼此早就有這種默契存在;何況現在要對付的,是都不屬於任何一邊的塔塔兒族,更需要取得對方的諒解。
鐵木真答應了忽蘭。他下令把所有異國的織物、絨毯、寶石、傢具類悉數裝到馬背上,在特殊部隊的保護下,越過阿爾泰山準備送到不兒罕山山麓的帳幕。
「蒙古的四匹狼,衝吧!」
「阿魯坦和克察兒呀!你們兩人為何在如春光般和睦相處的我與鐵木真安達之間挑撥離間?為什麼把我們分開了呢?你們這麼做是斬鐵木真的腰、刺鐵木真的肋骨呀!心如禽獸的兩個叛徒!不過,現在我不但不治你們這條罪,我還要向神祈禱,希望你們成為我的安達鐵木真真正的知己好友!」
「好!我的安達札木合,雖然我想救你,不過既然你認為那樣有損你的英名,那麼我就照你意思殺掉你!」
緊接著,脫里.王汗大本營的一萬人馬挾雷霆萬鈞之勢攻過來,鐵木真的主力部隊馬上向前迎擊。烏魯烏特、蒙克特的深紅色與黑色旗子,被捲入敵我兩軍如雲的陣勢中,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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