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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溫柔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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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別戀

第三章 別戀

她一直聽君傑的話,簡直千依百順,唯命是從,她以為他該知道感謝,她以為兩人感情會更好。
「能不能知道最近我約不到你的原因?」他一邊開車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感覺上,他們又走近了一步。
蝶兒酒醉的模樣令他厭惡。
「為什麼被罰站?」蝶兒興致勃勃。
「喜歡粥麵食物?」
他頗震動。現代社會還有女人相信愛情?
他們並非真正的男女朋友,她甚至沒讓他碰到手,他有什麼資格向眾友宣佈呢?是典型任性的富家子脾氣。
蝶兒的電話在亦俊最忙的時候打來。
亦俊一貫的微笑不語。「君傑說每天一束,是不是因為他而冷落了文耀揚?」
「我知道你生我氣,但是真的,我不是故意向阿文示威,我們是朋友,我……」
「他是——送花人?」
「沒有條件。請別笑,我仍相信愛情。」
他指指她,想說什麼又說不出,搖搖頭轉頭而去。
「什麼事?」君傑望著亦俊,溫柔平靜。
「我相信和你一樣,她只當他朋友。」
以前並不是這樣,她若生氣他也會哄她,逗她,務要她轉怒為喜方罷手。現在——結了婚的男人就露出本性?就不當她一回事?
「表示我還有機會?」
亦俊臉色一沉,從此不再有笑容。
「試著一邊玩一邊再找君傑。」
「我要有那種感覺才行。」她坦然相告。「可以令人生可以令人死那種義無反顧的愛情,電影或小說寫得出,我相信人世間一定有,此生碰不到,我不會甘心。」
這次不。她要堅持。
「這不同,」她語塞。在這方面她是有點偏心,並不因為郭守業的身世背景,她覺得跟他合得來些。「我相信我和他個性近似些。」
「下次不敢,請皇上開恩。」她笑靨如花,心中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若非阿文,你必醉倒街頭。」
比起君傑的大哥哥形象,更覺他稚氣。
怒沖沖地趕回公司,碰上忙碌的一天。開會開會再開會,連打個電話向君傑問罪的時間都沒有。
「我們是幼稚園同學,你問他。」郭守業擁著君傑說。
亦俊微笑不語。進來之後她一直沒出聲,只是含蓄地笑。
「來接你下班,好不好?」
「喜歡的話可以常常來,我跟他們熱。」郭守業十分慇勤。
「你——也在?」她不以為天下有那麼巧的事,她從未在鏞記碰到過他。「聽阿文說過你愛去鏞記,我去叫幾個菜預備送到你公司,就這麼巧。」
「打架咯。」君傑微笑。
君傑與她已雨過天晴。
「真想不到,送花者是大名鼎鼎的郭守業。」她用誇張的語氣。
「明天還要上班,我想休息。」亦俊說。
「我還訂了燉鮭魚肉湯,希望你喜歡。」他滿心歡喜地收線。
「就在附近吃餛飩麵,好不?」她是帶著些試探的心。
亦俊就絕對不會這樣。亦俊識大體,永不胡亂發言,絕不亂開玩笑。蝶兒是愈來愈過分,有時講的話簡直離譜,不能怪他這做丈夫的生氣。如果不熟的人見到蝶兒,絕對以為她是個十三點型的小八婆。
「很普通的事,我不覺得特別。」
第二天早晨,亦俊才坐到辦公桌上,郭守業的電話就來了。
「叫郭守業或SY,我不是公子。」郭守業很不自在。「昨夜我在鏞記見到你們,知道你們是好友。」
「蝶兒。」君傑沉下臉,很不高興。
很沮喪,又覺得累。
他倒了一大杯冰水放在她燈值上,又寫了一張字條壓在上面,他說:「好好地休息一天,你醉得太厲害,我已替你請假。下班時你來公司,我帶你去赤柱吃燭光晚餐。」
「那怎麼一樣?你已是梁太太。」
「君傑呢?」他問。
亦俊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全不認真的一句玩笑話。快下班的時候,蝶兒提早匆匆來到。
「如果有人來追我,君傑一定會打人。」
喝一大杯水令自己冷靜一點,飛快地清理了檯上文件,蝶兒已經站在門口。
他站在公司大門邊點頭微笑,她拿起皮包半跑著追他,心中滿是怒意。
郭守業呆怔一下,彷彿有所領悟。
大家都笑起來。「我變成狗了。」君傑說。
看一陣電視,沒有心情。關了電視熄了燈,就這麼在沙發上睡著了。
「你猜兩個人會不會打架?」
「難得這麼高興。又這麼自由。沒有人在旁沒監視、管束。原來是這麼開心的,我想講什麼就什麼,誰都管不了。」
「我該相信自己絕望了。」
「我能進來嗎?」亦俊在玻璃門上輕敲。
「我——很意外。」他聲音低沉。
「他很有風www.hetubook.com.com度,祝福我們。」他孩子氣得很。「我急於把你介紹給我所有的朋友。」
「不打。我要他主動找我。」蝶兒賭氣。
好好的女人搞成這樣做什麼?向他示威?因為昨夜他不理她?因為今朝沒叫醒她?這麼雞毛蒜皮的事。婚前怎麼從未發現她的小心眼兒呢?
她感覺到壓力,那不是來自工作,而是身邊的人,文耀揚、郭守業,她有透不過氣之感。
「我和阿文見過面,我覺得我們應該證實一下我們的友誼。」
「也不該是什麼敵不敵的。」車停在她家大廈前,他突然說:「我很失望,時間並沒有幫到我。」
「朋友就是朋友,與機會無關。」
「是不是掉進那郭守業的網了?」蝶兒打趣。
那送花的男人是誰?
「什麼話?他沒有機會得罪我。」
「亦俊,我太在意你,我不想外面有任何閒言閒語。」
「或者開完OT我來接你。」
「除非郭守業告訴他?」亦俊輕鬆自在。「又不關我的事。」
「只是君傑喜歡沉默。」
文耀揚送了杯咖啡進來。
文耀揚只是笑,車送亦俊回家。
「不」下意識的反應。「改天好嗎?我正在忙,可能開OT。」
君傑看她一眼,她立刻不敢再出聲。
睡到中午才醒的蝶兒喝了那杯水,又看了那張字條,感動得哭得一塌糊塗。
離開君傑和蝶兒,才覺得剛才那句話不妥,其實並非只為馬友友,她很享受和郭守業相處的時光。
「在感情世界中沒有失敗這兩個字,有沒有火花、有沒有感覺才最重要,」她似喃喃自語,眼光如夢,「那火花即使只是一閃,但只要真真實實的閃過,照亮了人的一生,也就死而無悔。」
下班的時候,她簡直累得全身虛脫,癱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動。
蝶兒這才鬆一口氣。否則會否又惹君傑生氣?她要改改自己不經大腦多話的毛病。
「他居然已不在公司,手提電話也關著,分明不想我找到他。」她氣得漲紅了險。「算什麼嘛,我又沒犯彌天大罪。」
他走回暗角,消失在那兒。
三人悄悄地溜出大門,開車逃走。是有逃的感覺,亦俊絕對不希望文耀揚難堪。
音樂會完畢,他們帶著滿懷的滿足踏出會場,音樂是共通的語言,能觸動每個人的心弦,馬友友的中提琴真是令人如癡如醉,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好。我跟他們一起來。」她也爽快。
「再打一次電話給君傑,說不定他已回家。」文耀揚提醒。
「希望我能做到,但是我死心眼兒。你是唯一令我心動的女孩。」
「我明白。」他深深凝視她。「謝謝你。」
君傑看亦俊一眼,亦俊的尷尬盡入眼底。「別怪蝶兒,我老婆有欠家教。」半開玩笑半認真。
「當然記得你,我們曾被一起罰站在教堂外,就我們倆,怎能不記得?」
從頭到尾把自己清洗一次,換上新買的「港格勒」套裝,準時出現在君傑面前。
她雖是女強人,在外面可以衝鋒陷陣,可以和男人爭一日長短,回到家裡,還是要丈夫愛她、寵她,這比什麼都重要。
晚餐之後,她意猶未盡。「找個地方坐坐或是看電影?」
蝶兒不在意地伸伸舌頭。
派對的晚上,亦俊穿得和平常一樣與君傑夫婦出席,一派安然自在的神情。郭守業一見到她就眼睛發光,伴在身邊再也不肯離開。
「走吧。今天我請客,」亦俊說:「難得我這麼誠心,請勿爭奪。」
蝶兒覺得委屈,心情立刻變壞,沉著臉再也不出聲。這個時候,只要君傑隨便講一句什麼話,她都會沒事。
「亦俊,你很難得。」他由衷地說。「能碰到你這樣的女人,雖敗猶榮。」
是。目前的情形就是委曲求全。總是她想盡辦法哄他回心轉意。
蝶兒呆怔怔一下,她從沒想到這點,真的。
「你自己去問他們。」亦俊心情大好。
她不能這樣下去,情況只有愈來愈壞,她要挽回這一面倒的情形,要君傑像以前那般對待她,不能再要她委曲求全。
「什麼事到君傑口中總有道理,我們君傑是校長。」蝶兒說。
「對不起,對不起,」蝶兒的體力精神不知從哪兒湧出來,她跳起來。「我無心令你不開心,我找君傑,我們陪你吃晚飯。」
「他呢?」當然是指郭守業。
「從小喜歡,中學放學常跟同學到處去吃,」他興高采烈地說:「尤其在美國讀書那段時間,一到週末我找餛飩麵吃,吃到它才會有香港味道,才覺親切,雖然那些麵味道不像。」
「別誤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文耀揚搖搖頭。「蝶兒深愛你,女人是要哄要寵的。」
「好久不見,彷如隔世,是不?」蝶兒笑。
「與感情無關,是個性不合。」蝶兒歎口氣。「婚前感覺不到,現在我開朗,他陰沉,我不知道,但我很委曲求全。」
亦俊搖搖頭,來就來吧!她總得把案頭的公事處理好再說。
「好像在喊口號。」她笑。
「阿文知不知道這消息?」蝶兒好奇。
「說不定他有事——」
「不。從不。」她搖頭。
蝶兒氣得不得了,抱了自己的枕頭衝到書房。她有什麼錯呢?愛講話又不是罪,她活潑愛笑愛開玩笑,又有幽默感,怎麼君傑愈來愈不懂得欣賞呢?
他是君子,也是蝶兒的好上司,這點君傑信得過,只是蝶兒太可惡了。
他是個真誠坦率的人,有什麼講什麼,這得到亦俊的好感。
亦俊若有所思地把視線投向君傑,兩人彷彿意念相通。他點點頭,扶起蝶兒。
「我不喜歡跳舞,不是『派對動物』。」
「下班後我直接回家。」君傑說。他的眉心深深鎖起。
亦俊的確是個永遠探不到底的深海,高深莫測。
「不了,今夜郭守業約我聽音樂會,」亦俊大方地說:「馬友友的中提琴,我不想錯過。你們好好地玩。」
「昨夜抱歉。阿文送我回家的?」
「君傑,有什麼事?」
亦俊娥起眉頭,她覺得這話太重了。
「我不想面無人色見你。」
「認識這麼久,你知道我有沒有本事。」
「到目前為止,他是你追求者中最好條件的,可以考慮。」他半開玩笑。
在車上,他們都沉默。那些美妙的音符仍在腦海裡跳躍。送到門口,她制止他送上樓的行動。
她轉身,意外錯愕的見到文耀揚。
「但我再也約不到你。」
「你不知道,他是很陰沉的!」蝶兒氣憤。「不可以說陰險,但他常常把不高興、把很多事放在心裡,然後就是不言不語,不理不睬。有時真令人發狂。」
亦俊坐在那兒出了一會兒神,這郭守業步步進逼,她是否該表態了?
「我知道,」他笑起來。「今夜我約了君傑夫婦,在銅鑼灣的農圃,那邊的菜很有特色。」
「晚安,我們這兒很安全。」她微笑。
「不不不,你有你的優點,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只是對任何人我都無心再進一步。」
到亦俊家,她只說了句「謝謝,明天見。」就大步衝進大門。君傑凝視看她的背影一陣,才慢慢開車離開。
君傑似笑非笑地走進來。
「今夜是蕭蝶兒之夜,一切由我出主意,你不能拒絕,否則沒有朋友做。」
「他會有什麼事呢?分明在懲罰我。」
「我不知能忍到什麼時候,多久?」她搖搖頭,眼中隱有淚水。「我不知道,我會盡力,因為我愛他。」
「你說,平日是否我太遷就他,寵得他愈來愈大男人?我說什麼他都認為不對。」
「只想喝酒。」她任性的一飲而盡。
「君傑,我又講錯了話?」蝶兒如往常一樣,知道闖了禍就低聲下氣。
輾轉反側,整夜都睡不著。
「沒有這必要吧。」她不情不願,這不等於打鴨子上架,逼她上神檯嗎?「我不想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他是個有趣而豐富的人,帶給她很多新的見識和感覺。她喜歡跟他一起。
「打個電話過來就行。」他點頭。
想通了之後,她安然睡去。
但是他不。
「醒醒神,打電話讓君傑接你回家。」
「阿文——」蝶兒是衝動派,大步奔向門外。「等我,我們一起走。」
「我會參加你的派對,會和君傑跟蝶兒一起來,不要強調友誼,好不好?」
「至少目前是這樣。」她輕輕的說:「愛情不是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吃吃玩玩,也不是更多的花,是我心中確確實實的感覺。」
「是啊。誓死保護大香港。」他開玩笑似的大叫。
「那麼他也沒希望?」
文耀揚搖頭。可否說對坐的兩個都是傷心人?亦俊他是付出了真心。
君傑逕自沖涼,一點反應都沒有。
「明天談,好嗎?」亦俊匆匆收線。
「家裡有個派對,想請你當舞伴。」郭守業在一星期前對亦俊提出。
第二天郭守業來電:「原來昨夜你們在鏞記。」
「為什麼?」他看來有些痛苦。「要怎樣的條件才能合你的心意?」
他拍拍她,再拍拍她。
「你接受他。」
「你話多。有時言多必失。」
「現在去哪裡?」君傑大聲問。
總是這樣的,如果有其他人在場,君傑就特別沉默,他要了啤酒,就悶聲不響地和圖書喝看,彷彿旁邊的人都與他無關。
「真是君子,不能勇敢些嗎?」蝶兒不滿。
「那送花豈不全無意義?」
「你們感情好得很啊。」
「是他。我開始時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有事。我有點不舒服,先走。」她淡然。
「那麼下班後可否一起見面?」
她真是在生氣,郭守業沒有理由強迫她公開友誼,更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請文耀揚來。無論是否有心示威都不應該。
「好,明天聯絡。」他依從的開車離開。
「只是朋友,不會為誰冷落誰。」她們並肩到君傑辦公室,文耀揚用視線迎看亦俊,神情頗特別。
君傑表面上又嚴又兇,內心是對她好、是愛她的。是她太小心眼兒,是不是?
亦俊沉默。她不能再說什麼。
「友誼不需要公開,這只是我們兩之間的事。」她平靜地說。
「不要走遠,附近的隨便一家好了。」
「其實只是臨時約在一起吃飯……」
「你蕭蝶兒最有本事,我們都老了,或是未老先衰,行了吧。」君傑一把擁住蝶兒,半哄半騙似的。
「他——怎樣?」她擔心。
他黯然一笑,搖搖頭。
「他請我看馬友友的中提琴演奏會。」她說得心平氣和。
一直到回家,君傑的臉上一直都沒笑容。
「我明白了。」他再點點頭。「我很驕傲能有你這麼堅持的朋友。」
「我情願你多講幾句,我做最好的聽眾。」
「有沒有感覺?」問得直率。
她考慮著措詞。她會跟他說真話,卻希望不要刺傷他。
「誇張!」君傑皺眉。「怎能這麼講?」
文耀陽顯得意外,這不是蝶兒,蝶兒豈是委曲求全的女人?她主動、活潑、熱情、開朗,還頗具侵略性,她委曲求全?
「又是我不好?我只想幫忙。」蝶兒委屈。
「什麼事刺|激了你?」
「你不承認和我的友誼?」
「怎麼?鬧意見?」
「我不知道,事實上抱歉,阿文,我知道但不能講,這是亦俊的事。」
「我遇到勁敵?」他坦率地望看她。
他走到她面前,直視她的雙眼。
「不許再說。」蝶兒瞪眼。「我生氣的。」
「我波士希望明朝九點半跟你商量一點事,半小時。」亦俊淡淡的笑著。
拍拍君傑,他大步離開。
「有女人追君傑也一樣,我一定打得她人仰馬翻,鼻青臉腫。」
「不要想太多,不可能發生任何事,君傑是好人,而且他也愛你。你們的感情曾經令我羨慕得不得了,這個時代很難得的了。」
說起亦俊,耀揚也沉默了。平日眼高於頂,普通女人皆不入他法眼,偏偏在亦俊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他的親切、平易近人很得人好感。他全不介意的坐在那小小的、簡陋的小圓椅上,很熟練地叫了食物。
「真是心有靈犀?」蝶兒再問。
很有默契的,他們去鏞記。
「他是誰?」文耀揚目光炯炯。
「不用陪著我們,去招待你的客人。」蝶兒故意這麼說。
「不告訴你。」她忽然頑皮起來。
「你跟君傑都最沒情趣,玩就要玩得盡興,明天上班有什麼了不起?今夜通宵玩到明天一樣龍精虎猛。」
他深深吸一口氣,收回放在亦俊肩上的手。
「亦俊,昨夜怎麼回事?我做錯了什麼嗎?」滿腔的懊惱。
她含笑不語。
「不。謝謝。明天聯絡。」她收線,忍不住喘息起來。
「那是他的態度,他的表現,與我喜不喜歡是兩回事。」他思索著,不知道明白沒,他點頭。
她為文耀揚抱不平。
「那麼阿文自己說,你想說什麼?」文耀揚的視線長久的停在亦俊臉上。「你好嗎?」他只這麼說。
「我們還來得及吃晚餐才去聽音樂會,」他慇勤地說:「你喜歡哪裡?」
「不找不找,我放自己一夜假,開開心心去狂歡。」
「我不知道。真的。」
「人見人愛的女人不是我,是亦俊。」蝶兒說,突然又覺得不妥,她不能「爆」出郭守業的事,君傑和亦俊都會怪她。
「梁蕭蝶兒,你最有本事。」
「阿文,我們不能是朋友嗎?或像君傑一樣兄弟姐妹般,我想會容易相處些。」
「完全醒了?」他問。
她看見君傑眼中有嘉許的意思,覺得親切。
「好。」他一口答應。他這樣身份的人,卻對坊間的小食很習以為常似的。「鏞記有嗎?」
「分明向阿文示威。」
「狂歡?」他笑起來。「萬聖節、聖誕節還沒到啊。」
「郭公子,你很有本事,追亦俊怎麼知道走我們這條捷徑?」蝶兒又多事了。
郭守業的車準時停在她公司下面的橫街上。後座上有一大束花。
和_圖_書「我老闆文耀揚得罪了你嗎?亦俊。」
「那個不必。只是我到底輸在哪裡?」
他居然殘忍到不去叫醒她?
「不不不,亦俊,你一定要聽我說,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想失去我們的友誼……」
「蝶兒說是否連她也得罪了你?」
「好吧。明天見。」他出去。
「不要這樣。你會醉。」
早晨醒來,慘了,八點鐘,上班會遲到。昨夜沒撥鬧鐘,看來又要君傑飛車送她。
「君傑不是這樣的人。」
「真的?」蝶兒忍俊不禁。「原來君傑小時候也這麼頑皮。」
「那只是他的事,並不表示我接受。」她立刻說,想澄清什麼似的。
「在想什麼?」他驚人的敏感。「剛才那刻你特別溫柔動人。」
她眉心微鎖,立刻舒展,坦然回望他。
「不過你是很可愛的女人,人見人愛。」耀揚開玩笑。
亦俊並不喜歡花花草草,但是每天固定一束,見面時又另外有不同的花,總是令人感動。
「你沒想過,這樣會令阿文好難堪?」
「看來以後我們得從鏞記移師農圃了。」蝶兒真心地讚美。
早晨醒來腰痠背痛,梳洗上班,看見蝶兒仍沉睡在那兒。
「郭守業不見亦俊,一定大驚失色,說不定開車來追。」蝶兒有點莫名的興奮。「好刺|激。啊!君傑,你怎麼知道亦俊想溜?」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回家休息。」亦俊半垂看頭,看來情緒低落。
「你們都是朋友,沒有不同,」她淡淡地說。
「冷暖自知。」她揮一揮手,把最後一絲不快甩走。「不說不開心的事,今夜盡興。」
「不行。心裡有絲妒意。」他總是孩子氣。「而且我是七情上面的人。」
「對不起,我今天很忙,有三個會要開。」亦俊打斷他的話。「明天談。」
「我不知道,」蝶兒喃喃不敢言。「可能亦俊還沒有接受異性的心理準備。」
君傑開車,準六點半到達農圃。郭守業訂了一房間,十分清雅,他人已等在那兒,誠意十足。
「難得你還記得我!」君傑高興地笑。「那麼久遠的事了。」
「我真的高興你肯來。」亦俊但笑不語。
是這兩個字,厭惡。
看見她,君傑臉上一陣意外,他大概忘了那字條上的約會。好一陣子,臉上才展開笑容,伸開雙手抱一抱她,吻她面頰。
「也看到文耀揚?」蝶兒問。
郭守業一定是此地常客,他點的菜非常特別,除了燉鱷魚肉湯之外,還有娃娃魚,還有大膳王,還有挑通了的雞翅釀糯米,令大家讚不絕口。
「不提他,我們去喝酒。」她揮揮手。「我請客,去JJ。」
她這樣的神情最吸引人:黑眸,嘴角都是笑意,含蓄得令男人恨不得一頭撞進那無邊無際的深海裡。
他替蝶兒換好睡衣,讓她躺好,熄燈,他又回到客廳。
從浴室出來,他上床就睡,彷彿忘了旁邊還有個人。
「好。」他勉強同意。他知道,若不同意,亦俊連參加也不肯。
「不,不是打架。」郭守業一本正經。「我們上堂時要求去洗手間次數太多,老師生氣說我們故意的,所以要罰。」
「我不考慮條件,只考慮有沒有感覺。」
他把車停在橫巷中,愉快地帶著她走進一家小小的粥麵店。
「蝶兒心情不好,喝醉了。」文耀揚苦笑。「我只能陪著她,她找不到你。」
「只要君傑不誤會,我捨命陪君子。」
她一點也不在意失去他的友誼,最好他不要再來——雖然他們很合得來。
「還是香港最好。九七之後我哪裡都不去,與香港共存共榮。」
「我是在幫你啊?文耀揚!」蝶兒沒好氣。「是你自己放棄機會。」
「有些事不是幫忙就行的,」君傑拍拍蝶兒的頭,「你愛強出頭。」
「我知道你很認真,我有點害怕。對任何人我都沒考慮到再進一步發展。我不想拖著令你誤會。」她慢慢說:「至於他,純屬意外,沒有想過他會來。目前,他和你一樣是朋友。」
電話又響,是郭守業帶稚氣的聲音。
「這不是真的?」
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謝她。這件事裡面需要誰謝誰嗎?
「每天送花並不代表什麼!」她搖頭。「只是個朋友,跟你一樣。」
「她就上來,和文耀揚。」君傑走開。
「好心被狗吃掉。」蝶兒咕嚕看。
「可以不跳舞,只要你出席。」
「剛看到蝶兒背影,過來打個招呼。」
「不特別,只要被記者知道,立刻成八卦雜誌的封面,你想不想出名?」
她立刻打電話,君傑已離開公司。又打他的「大哥大」,君傑關著不接聽。
「那個送花的呢?」
「誇https://www•hetubook•com•com張。」她彷彿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在我們君傑眼中,亦俊是最好、最優秀的樣版女人。」她說。
「如果我等,可有機會?」
「為什麼?」她敏感的懷疑。他欲言又止,很為難似的。
文耀揚聳聳肩,不作聲。看得出來她在強裝歡笑,話語、神態都是誇張的。
「那人我認識的?」她笑。她不會講出來,要公開也是郭守業的事,她從不主動。「你喜歡花?」
「你答應他的約會。」
郭守業微微變色,亦俊卻若無其事。
「對不起。目前我只接受朋友,其他的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你一個人?」亦俊感到意外。
她開始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後來乾脆叫來整瓶。
「真的。我在他面前強不起來,所有的事都是我低頭認輸求饒,這不是我個性,我覺得愈來愈辛苦。」
「那麼明天我再給你電話哦!要不要我買晚餐送上來給你,」
「沒有。」她連忙收拉心神。「在美國只要吃到中國食物就已滿足,無論精神或物質上。」
蝶兒心生怯意,下意識地低下頭。
「啊!亦俊,有沒有空,和我們一起去赤柱吃燭光晚餐。」蝶兒忘情地叫。她立刻看見君傑鎖起的眉心。她又做錯事?
「一樣。」她肯定地說。
蝶兒最多話,關不關她的事她都有意見,大大聲地發表。到最後大家都聽她在講。
「那是愛的表現,他不給你講錯話的機會。」文耀揚隨口說。
「走吧。」蝶兒傻掉了。走?亦俊是這個意思嗎?只見亦俊拿起手袋,匆匆說,「趁他不在,趕快。」
「和你一樣,你們都是我朋友。」她坦誠地說。
兩人到農圃晚餐,蝶兒學著郭守業點菜,興高采烈的,看不出剛才還情緒波動過。晚餐後去君悅的JJ。
「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派對。」蝶兒叫。
「真掃興。明天讓阿文賠今夜的損失,我們可是全為了他。」蝶兒自語。
「原來是他。」他指指花。
正準備按對講機,有人在暗角轉出來,並低聲呼喚她名字。
「說不說?」郭守業望看君傑。
「是啊!又不主動又不積極,人家約你也推三阻四的,只愛跟我們一起。」蝶兒笑。「追你的男人都有毛病。」
怎麼全然不是那一回事?她愈退讓他就愈得寸進尺,甚至變成習慣。她只是依附在他身邊的小女人,完全得不到他的重視。
「為什麼不參加我們?」
「的確是,我也這麼認為。」君傑開心地說。
「學學亦俊,不要太多意見……」君傑不滿。
「今夜為馬友友。」亦俊嫣然一笑。
「蝶兒」亦俊仰頭笑,用手撫看額頭。「我忘了,太忙,今天忙得連水都沒時間喝。」
十一點鐘,他把爛醉不醒的蝶兒送回家。
「別開玩笑,只是普通朋友。」
「我最主要的客人就是亦俊,」郭守業坦率得驚人,「這派對為她而開。」
「不關你事!」他很有風度的拍拍她。「我太衝動盲目地一頭撞過來,一廂情願。」
她突然想到君傑。在美國她生病時想吃餛飩麵,他黑天半夜叫的士去唐人街四處找,終於買回來讓她解饞,心中立刻就柔軟起來,湧上一抹溫韾。
但是酒入愁腸他不想這樣,現代人拿得起放得下,凡事瀟灑。他會努力令自己從這段感情裡跳出來。
「現在沒時間等會給你電話。」收線之後,立刻投入大堆的公事當中,等她開完會出來,已接近下班時候。
她攤開雙手,笑起來。
「怕你不高輿,他在君傑那兒。」蝶兒的眼睛精竅的停在大束鮮花上。「誰送的?」
「其實不是頑皮。」君傑看亦俊一眼,彷彿解釋給她聽。「剛上幼稚園的小人兒難免緊張,一緊張就想去洗手間,倒不是故意為難老師。」
回臥室梳洗,才發現君傑已離開。
「蝶兒,」亦俊忍不住笑,「什麼時代了?」
君傑在玻璃門上輕輕敲兩下。
「普通朋友?君傑說那郭守業不知道多緊張。你真有本事。」
「請勿怪我。」她十分真誠。「在人生路上,這是我最大的堅持。」
郭守業被一個朋友拖走,蝶兒立刻發表意見,她很不滿意。
開門的是君傑,看一眼蝶兒和他,什麼表情也沒有。
很不甘心,為什麼變成目前的情形?
「忙。公私皆忙。」她說。他看她一眼,「那個每天送花的人?」
君傑默默的掉轉車頭,朝亦俊家駛去。
君傑微微一笑,一聲不出。
「我時常講錯話?」她睜大眼睛。
「讓亦俊休息,我看她是累了。」耀揚也說。
「我也請了阿文。」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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