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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作者:梁鳳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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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第五節

「我一直習慣這種交易方式,並不知道向你提供的一切優厚條件,還不足以令你心甘情願地跟我在一起。方心如,」唐襄年說,「史無前例,你令我忽爾自省自悟,隨而自卑,更不自覺地愛上了你。——」
「別這麼說,如果同是受害人,你比我更淒涼。」
改建的意思是把舊的建築物拆卸,再興築高樓大廈,如何去搜集物業,成了我日中的額外工作目標。
我點頭,表示會意。
傅品強跟女婿相當親近,有很多生意,傅品強都開始讓金旭暉參與。
他的自尊在於有相當支出之下還要逼著自己去食嗟來之食;我的自尊在於受人恩惠之餘仍不雙手奉送真實的感覺與感情。
李元德道:
「好,找個時間我過來跟你見面。」
自己的妹子,一個偷自己的丈夫,一個偷別人的,這成何體統,是何世界了?
「就像我們現在的這番相處,是私生活上的好朋友也是公事上的好拍檔。」
「是嗎?」我笑道。
這是理智。
「到醫生處配藥。」
孩子們上學,都由白牌車,即私人承包的汽車負責接送。
我驀然省悟剛才傅菁所說的話。
「對。把你的藥品經銷公司上市,集合群眾的資金,再把生意做大。」
方惜如真的棋逢敵手。傅菁並不是個好惹的女人,她由始至終,有備而戰,且在暗地裡反敗為勝。
李元珍興奮地說:
原來,唐襄年與我都是有強烈自尊的人。
我忽然好奇,問:
金信暉不能被取代,因為我仍愛他?
「我覺得我是的。」
「說出來,你會不相信我。」
「你出的條件只足夠要人的肉體,不足以連靈魂都收買掉。」
多麼可惜,他們偏偏不要把我視作親人,卻要將我列為仇敵,這是完全沒有法子的事。
對方沒有答。
在心底裡有個輕微的吶喊之聲對自己說:
「大少奶奶,你的誓言兌現了,只有他們搬出去的份兒。」
唐襄年忽然轉身望住我,問:
「怎樣可以多賺些錢?」我於是問。
「那不是我們眼前的大業。」
「『我沒有她那麼柔情似水,故此,你現在兼收並蓄,已很不錯了,有一點點紛擾,不要抱怨。』」
「心如,你不知道他們真的在戀愛,正如我說過的,這是方惜如唯一值得原宥與同情的地方。肯定她比我更痛苦,因為我愛金旭暉決不比她多,我一向學習愛自己。」
我點頭,興趣越來越濃厚。
我笑起來道:
果然,李元德很快就成為金氏成員,且還從別家貿易行邀請了幾個商場老手加盟。
唐襄年緩緩抬起頭來,說:
「你怎麼避孕?」
「你說對了,如果我知道自己的隱私讓對方在別人跟前公開,我會認為是奇恥大辱。」
「我們會相處得來,因為有互相利用的條件。旭暉很本事,他有辦法爭取到我父親的信任,容他在傅品強的金融王國內佔一席位,這一點,單靠我還真不行呢。」
「我需要你來幫我,金氏有突破性的業務發展,我急需要一位有商務經驗的人輔助我,而且要他為金氏組織一營新力軍。」
我以為目睹金旭暉與方健如、方惜如搬離金家,我會歡騰雀躍,大快我心,原來並不如此。
「不是不對,只是太先進了。」
「放心!我心目中早有金氏的拓展業務大計,正打算慢慢一步步探索進行,現在不妨趕緊構思實踐。」
當時,我問她有這個看法的理由。
生活是乏善足陳。身體因營養不良,已在百病叢生,支撐著活下去,全為你弟康如猶未長成,我的責任未了。
「這更好,也算是金氏一項拓展計劃,我們就分頭去進行。」
沒有人會把敵人的發達看得順眼。
我慎重地點頭:
「我笑道:『享齊人之福並不易啊,是不是?整天地吵,也很煩!』
「對呀!」李元珍說,「今日婦女最需要的兩樣東西都給你想到了。」
只要我一想到有別個男人替代了金信暉在我心上的地位,我就覺得渾身充盈著一股翳悶痛楚,源源不息。
「不,不是。」我否認,表面地否認。
「錯了,只有你是我所遇到的一個例外,包括吾妻在內。」
一定有著當時已惘然的情景,令他墮入無盡的迷情深淵之中,不能自脫自拔自救。
唯其不佔我的便宜,只予恩惠,唐襄年就能保有自尊。
「我並不熟悉你的行業,故而一個嶄新而有效益的業務新方案,我不能代你籌策,一定要你自己動腦筋去想,再動手去做。」
「不是夠不夠的問題,錢是永遠不夠的,但底線是要夠多,只有財雄勢大才是安全的保障。你看我父親,自上海至今日香港,依然叱吒風雲,為所欲為,就是他的錢夠和圖書多的緣故。」
金家兄弟完全打算蹺起了二郎腿,坐享齊人之樂,還把一總利害關係轉嫁到這份激|情之上,利用赤|裸的真心去推動一連串的陰謀,以圖私利,不是不令人驚心的。
「元德!」
這人家是誰,心知肚明。
「至於說增加公司資產值,這反而易辦,不妨購入多一些物業,注進金氏企業之內。」傅菁說,「我在這方面可以安排,母親和我在這些年倒有一些物業握在手上,你現住的麥當奴道房子,也可以注入金氏。」
「我們鄰居有一兩幢物業出讓,我早想逐一收購下來,以便改建高層大廈。」
「我會對付她們,尤其是惜如,但,我並不恨她們。」
「你在父親身邊工作,耳濡目染,一定學到很多。」
無疑,傅菁才是現代術語中的女強人,她的強是自動自覺,是深謀遠慮,是專心經營,是苦思設計,是刻意栽培,是立志成全的。
「不會,我信的。」
李元德這兩句祝頌在不久就真的應驗了。
唐襄年說,「回家去吧!」
我的耳朵嗡嗡嗡地發響,再沒法把對方的話聽進去。
我點點頭,沒有回話。
唐襄年輕輕把我放開。
那不是差勁的地方,然而跟山頂住宅區相比,就很有分別,一眼就能分出高下來。
「你跟偉特藥廠接觸了沒有?」
「金旭暉並不尊重女人的感情。」我說。
「不難,我教你。」
我笑起來,道:
「你有了業務拓展的草稿?」李元德問。
「她嫁我,是為我扶了她父親一把,使他們的家族從經濟困境中逃脫出來。」
「如果早晚要償還的話,就寧願早點解決掉算了。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有著不輕的心理壓力。」
摒棄了對金信暉的感情,等於不再在乎一段恩怨,那就是放過方健如的意思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
「這是一個基本上厚道的人,對待自己仇人的心理。心腸不好的話,老是詛咒與看不起敵人所擁有的一切,酸葡萄心理很重。」
「我打算親自去一次,當面談妥,立即簽訂草約,事不宜遲,靠書信電話是太慢了,而且也不容易保密。」我說,「這就是為什麼我急於要元德你來坐鎮金氏,我好放心遠行。」
「不,我是真心的。難得才有一位談得來的知己,且是妯旮,比姊妹還要親。」
「我在托你的鴻福!」
「他們是剪不斷,理還亂。」
「旭暉告訴我。」
「嗯。」
「那是感恩圖報,投桃報李。」
「你知道她們現在要搬到哪兒去?」
那是一個艷陽天,我跟三個孩子在二樓的露台,目睹著一輛貨車把健如和惜如的行李運走。
「我們方家真有對不起你們金家的地方。」
「為什麼?」
「你這麼清楚他的為人,你們才是新婚。」
「不走在人前,怎麼能飛黃騰達,這是我們上海傅家的家訓。」傅菁說,「我父親說長江後浪推前浪,要不被取代,唯有跑快一點,所以,我經常要訓練自己有敏銳的觸角、大膽的嘗試。」
於是不自覺地說:
真實的答案是:不知道。對於兩個妹子的仇怨,已到了難解難分,且分不清自己意願的地步了。我的矛盾往往在於不能原諒她們,同時也沒法原諒她們之上。
「我們剛才談的不正不經?」
「你是心理專家?」
「我們聯手,總會有好成績做出來給人家看。」
我的生存價值被這宗浪漫的情事予以肯定。因而這些天都顯得精神奕奕。
「金旭暉負氣地放了手,道:『傅青,你比方惜如聰明。』
「最低限度,她沒有像我那麼積極避孕。」
「我們呀,真不必為了要證明自己大方而自暴自棄,讓敵人一馬,市場人人有份,勝者為王。」
「這個賺錢計劃一定要對群眾吸引,激起他們的信心,才能令他們有興趣成為金氏的股東。」
「大嫂,請說吧。」
「孩子只可以縛住做母親的,這一點方惜如還沒有弄清楚。」
「對,否則不會招兵買馬。」
「事實上,金旭暉是個很教人傾心的男人,這一點,我無可否認。」
「跟你見面本來就已是件喜事。」
「本城毫無天然資源,只有人才和制度,兩相配合,也可以混得頂不錯,那就是說人才越多越好,只靠男人,已不足夠,社會越進步,發展機會越大,越需要人,男人在工作的質與量上不能完全滿足將來社會的需求。」
「金旭暉一把揪住我的手臂,眼神流露著不甘不忿,很有點咬牙切齒地說:『你並不緊張我?』
抗拒在於感情上不願意接收肉體的需求。達不成靈慾之間的一份妥協,故而僵住了。
「我欠你的債,什麼時候清還?」
奈何!
我不和_圖_書知如何反應,只抬眼凝望對方,有說不出口來的千言萬語。
忍不住回轉頭,推開車門就走。
她的批評都滿溢誠意。
「你氣色很好。」
「方心如,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是嗎?」
「那我們要等?」
她答:
「故而,要保密。」我說。
「『有待證實。她在這事上是很積極的。』
「答案呢?」
「只是牛嫂在假日帶我的幾個孩子跟詠詩一起出去玩,她們說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
「也相當厲害!」她自嘲道,「我不會像你,容忍到最後關頭才反擊,我一有機會就把對手逼到牆角去,讓她自食其果。這一次,分明是方惜如聯同方健如布下的陷阱,希望把你逼出金家去,結果,我是借力她將們摒出局外。」
「這是件簡單的事嗎?」李元德語音帶笑,無疑是輕快的。
「你可以找到這些公司買過來?」
「絕對有可能,可原宥的地方在於她們是否真心誠意奉獻一份赤|裸的情心予金信暉和金旭暉。」
我嚇得手腳冰涼,甚而一寸寸地開始麻痺。
「旭暉早幾天夜裡問我:『如果惜如懷了孕,你肯不肯公開承認她?』
我回抽一口氣,道:
她說:
為此,只有委屈自己,容納其他女人的存在,包括方惜如在內。
「現今金旭暉跟方惜如的感情與關係如何了?你不會怪我這樣問吧?」
「我的形容是否過分了一點?」他說,語音平和,卻更顯力量。
唐襄年拿起了我的手,輕吻,然後放下。
「有愛,才有尊重。我不勉強你。」
對方說這些話時是幽默而輕鬆的,卻得出一個意外的效果,我覺得他的話無比苦澀。
李元德兄妹點頭。
「我不曉得門徑。」
我歎氣:
「我的兩個妹妹一直都過得很不錯。」
「那是因為你的妹妹過分地差勁而已。」
奈何!
為了這個轉變,我茫然、困惑、迷惘、無措,還外帶半點的歉疚。
傅菁面色凝重地對我說:
「『嗯!讓她真的為你生了孩子才研究這個問題吧!』
「我幾時都願意達成一項互利互惠的交易,可是,方心如,你給我的感覺並非如此。你太使我慚愧了。」
「金旭暉不會為女人花費太多,這是他的個性,根本不會多花一元半分不需花用的錢。要他另營金屋,哪怕地點在筲箕灣柴灣,明知方惜如最終會就範的話,他就連讓她住跑馬地也覺不必,更何況山頂。」
「多謝你的誇獎,我不是最終屈服投降了嗎?」
心頭有著的難堪與沉重,始料不及,難以言宣。
這句話,我又謹記了。
我搖頭:
「好。」
現代殺戮戰場的定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共存共榮的例子委實太少了。
「什麼?」
「放心,炸彈的信管早被你拔掉了,只要你把持著信管,不重新裝配進去,只是虛有其表而已,不會有殺傷力。」
「哪兒呢?」
我回了一口氣,道:
傅菁婚後任職於傅品強的金融機構,據她給我的解釋,這個安排能一石幾鳥,既能得到很多商場閱歷知識與資料,從而豐富自己的生活與才能,而且可以利用各種經歷與關係,使金旭暉更要依靠她,於是他們的夫妻關係除添了一層保障之外,兩人聯手的力量,也會令傅品強日益器重,就連傅菁那一房在傅家可獲的利益都容易把握落實了。
無疑,知道仍有一個條件如此優秀的異性對自己興起愛念,最低限度是女人奮鬥過程的強心針。
一個最成功的妻子是管得住丈夫的人和心,其次,就是能讓丈夫在自己跟前,談論他的戀情,將他與情人的隱私與妻子討論。
從來,有條件的男人都比有條件的女人更為上算。
這就不必解釋,不能解釋了。
過了好像很多個世紀之後,我聽到唐襄年似乎說:
或者因為我是個基本上善良的人,不單是物傷其類,且是切肉不離皮,對這種為勢所逼,人在江湖的骨肉相殘並不熱衷,反生難堪與不忍。
我沒有反抗。
「對,上了市,不但是拿著股東的錢去做更大的生意,將來手上控著的股票,在市場上買賣,可以變很多花款。這你不妨慢慢學習。」
然而,我不會愛上他。
我把這個安排告訴唐襄年之後,他俯身上前,對我說:
在辦公室內,我單獨跟李元德與李元珍宣佈我的構思和計劃。
心如,只一句話,為我,你萬事都承讓半步,容忍一分,做母親的,沒齒難忘你的這份胸襟。
「什麼意思?」
她回望我一眼,幽幽地說:
這一夜,怕我和唐襄年都不可能睡得好了。太多的愁思雜緒,縈繞心頭。
「你最近沒有跟他們來往?」
那倒是真的www•hetubook.com•com,今時不同往日,我的兩個妹子教曉了我,要贏,一定需要盟軍,團結就是力量。
「因為你惱恨她們,她們有一點點不錯的際遇,看在你眼中都覺得超乎她們所應享有的,因而成了錯覺。」
於是傅菁強得來理智、從容、決斷。
「能把代理權拿到手,就真是太棒了,最低限度我會是忠實的顧客。」
我赫然一驚,望住唐襄年。
傅菁冷笑,又道:
傅菁滿臉酡紅,不無激動的模樣。
傅菁瞇瞇笑說著這番話。
傅菁說這句話時,在苦笑,卻又相當冷靜。
然而,世界的無情與殘酷,往往在於你讓人一步,對方只會進逼三步,一直戰至你全軍覆沒,他大獲全勝而後已。
任何異性的追求與愛慕都能強化與突出自己的優越感,產生一種催化作用,教人對之有莫可明言的好感,這份好感繼而會否再變質,就因人而異了。
唐襄年忽爾一把將我擁在懷內,就把我吻住了。
唐襄年說罷,把頭伏在軟盤之上。
別說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之後,不會甘心有這種待遇,若要是只尋歡作樂,就更不必受罪若此。
我相信傅菁會與我有同感。
如此一句話出自一個女人之口,我歎為觀止。
「交易,各得其所,而不是被逼犧牲。」
「對。你吃驚了是嗎?」
「你真有這個看法?」
「閱人多之故,傅家是個萬花筒,金融界是個大染缸。」
深受了這個影響,我也就不大留意其他投資機會,只一味地在地產上頭下注。
「別把自己形容成一個劊子手。」
傅菁稍停,繼續說:
「有我助陣,他不敢。」
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我的腦袋忽爾空白,凝望住對方那黑濃之中夾雜著銀白色的頭髮,呆了一會。
「是不是活像被判了死罪的囚犯,寧可早一點行刑,圖個大解決?」
「我益發笑得放肆:『要怎樣緊張你?跟方惜如大打出手,誓不兩立?我們這樣做,你有更大的滿足感?』
何況唐襄年有家有室,他肯為我跟妻子離異,我也物傷其類,不願倒轉角色來演。
或者,在惜如方面,情況也正好如此。
「『方惜如吵得很厲害。』
「我會等待。」唐襄年說,「很有信心地持續等待,這次不是等你的人,是等你的心。」
我驀然問:
「我淡淡然地答:『她已經懷孕了嗎?』
「況且,」傅菁說道,「再過十年二十年,本城就是女人世界。」
「上市的功夫,我們現在就籌備。我和傅菁分工合作。」
「我明白。」唐襄年說,「所以,方心如,欠債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當我靜靜地等待著你頑抗到盡頭,才來找我時,我就知道,其實我開始償還欠你的債,前生的債。」
「你相信有報應這回事嗎?」
這跟我有很顯著的分別,我之所以強,是走投無路,迫不得已。
「你還是怕我?我在你身邊像個計時炸彈,隨時會把你炸得粉身碎骨,是這個想法嗎?」
「她不但不離開,還想盡辦法去縛住自己。」
世界上只要仍有男人,就沒有男女平等這回事。
「在等待的期間呢,我們如何相處?」我竟然天真而緊張地發問。
可是,也沒有回應。
「那麼,讓我陪同你到美國走一趟?」
「對。我知道她經常跟旭暉吵架,為了要爭名分地位。」
我忽然地心寒起來。
「旭暉把他跟惜如之間的矛盾告訴你?」
「嗯。」我喟歎。
「你怎麼知道?」
「金旭暉沒有造聲。
這造成了我在順境之中仍有困阻與傾倒。
因而,令我難過。
唐襄年絕對不是條件差的男人。
記得我和唐襄年出席廠商會週年晚宴時,我坐在成業鉅子龐統的身旁,他就拉開那個大嗓門說著行業內的種種趣怪事,談到跟同行競爭,他大發牢騷說:
道歉的應該是我。
我拍額,隨即多想出了一個有大可為的業務拓展計劃。
對於我的風調雨順,在金家之內,偷|歡喜的人,怕只有傅菁與金耀暉。我完全可以想像到我的兩個妹子和金旭暉的心情。
從前金氏還未建立起來,李元德要為兩餐一宿擔心,不能不保住一份牛工,如今金氏不同往日,他回到我身邊來助一臂之力,很順理成章。
牛嫂走到我身邊來,說:
「是因為你根本看不起她們?」
傅菁微笑道:
「惜如真的要生孩子?」
「請相信我,」我溫柔而又為難地說,「我並沒有認為你是這般的殘酷無情。我只不過視這場遊戲是一場交易。」
「上市。」
唯其謹記昨日的侮辱和創痛,我才會發奮圖強,爭取明天。
整宗物業歸納到我的名下之後,我們只佔住第一層,把其餘的hetubook.com.com三層都出租,以租金抵銷銀行按揭。
「來,我們談一些正經事。」傅菁說。
「對他,是新婚。但,大嫂,我是從小在大家庭長大的孩子,人際關係再複雜,我都能看得通透。我父親傅品強從上海到香港,不變其本色,一直都三妻四妾。我對自己的婚姻從沒有抱厚望,天下間要找到一個情有獨鍾,矢誓相愛的男人,實屬妄想了。畢竟,他們周圍的誘惑也太多了。」
「金氏的年資還淺,上市的資格規定公司要有五年歷史。」
「我們的目標對象是香港以至整個亞太區的女性,生意額大得不能想像。」
因此,我無形中就建立起一個地產物業的經紀網絡來。
「心如,聽我的話,為自己的前途好好謀算,跑前三步,以免被取代。你現在賺的錢還不夠多。」
「請相信願意跟我達成滿意交易的女人多,盼望與我相愛相戀的女人少,因而前者隨時唾手而得,後者無比矜貴。」
「金旭暉知道,會不會破壞?」
我跟金信暉,怕是緣訂三生,債纏九世,再脫不掉牽連瓜葛,直至永遠。
我的理解是:商場上,你肯買,我肯賣,交易是雙方都達到目的,整體上愉快的、享受的、沒有遺憾的。
「你必須有一套業務發展大計,即是做好一個能增加公司盈利的計劃,作為集資的目的。為了要籌錢賺更多的錢,才把公司上市,借助群眾成為股東的力量,早日把理想實現。」
是一種赤|裸的情懷猶在,原始的愛戀尚存,抑或有其他原因?
「放心吧!希望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傅菁竟做到後者,毫不簡單。
偶然他們知悉了附近有業主出讓物業,就會立即通知我,成交之後,我總會給他們一點茶錢,圖個皆大歡喜。
「方心如,我從沒有遇過女人像你這麼頑固,這麼愚蠢,這麼寧捨輕而易舉的富貴,捨近圖遠去折磨自己,挑戰自己。」
「那麼,你跟旭暉的相處——」
「我有話要跟你說。」
傅菁說:
「沒有。」唐襄年看著我說,「方心如,那天晚上你來找我,活脫脫是頭待罪的羔羊,像個走投無路的,迫不得已犧牲小我而成全大我的無辜者,步上祭臺,奉獻生命。我從不在這種情況之下向女人下手。」
「你怎麼知道?」
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何苦為我一個而令自己覺得屈辱。
我不能欺騙自己,的確有過會否重新戀愛的念頭。
「二嫂,你是個明白人。」
當然不是的。
我把這個構想告訴唐襄年,他異常興奮,道:
他說他愛上我。
是的,母親提點了我,在她的心目中,不可以不把金詠詩視作骨肉至親。
在那個時代,我的批評沒有錯。
「你此話是真?」
唐襄年對我的感情只可視作一服振奮精神、激勵信心的靈藥。為我帶來的困擾,如向池中輕輕投石,並不揚波,只起了一泓漣漪。
還是老問題,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矛盾,對於兩個妹子的感情很複雜,重重仇恨怨忽之中,隱隱然還是有一份親情在。
我當時聽她這麼說,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當然。」
他的吸引力還是盡在不言之中,可以令人心領神會。
現在我去偷人的丈夫,怎麼自圓其說?
「不用了,很簡單的一件事,在電話裡講就行。」
母親寫道:
忽爾心頭有一陣子的鼓動。
金旭暉並沒有把方惜如照顧得很周全,我忍不住透露了這個疑問。傅菁就說:
「感覺不能狡辯,你知道你是不是愛上對方。」
「對不起。」
「對,想得快要發瘋了。」
跟傅菁相處最開心的是她爽直、坦率,但並不流於尖酸刻薄。
傅菁說:
他的這番話我記在心上了。
「你要求過高了。」
原以為傅菁一定對我這個疑問反感,誰知不然。
我肯嗎?
稍停,我凝重地看著李氏兄妹,道:
我強得來情緒化、不安、猶疑。
當一個男人誠心誠意地說出這些很難很難啟齒的話時,我有理由相信他愛我有多深。
「惜如很可憐。」
「我不知道敦厚的背面也有滑頭。」
這天,傅菁來接我下班,於黃昏時分一起到淺水灣酒店去飲下午茶。
「從你接到偉特藥廠的合約,開始逃避我的那個時候起,我一直靜靜地觀察你的反應行動,看你如何去披荊斬棘,克服困境。這令我空前地駭異。」
如果我的兩個妹子肯收手不再與我為忤的話,我決不再跟她們多計較。
我一時支吾了,心上有個怪怪的感覺。
無疑我仍要抓緊過去。
我們已經走在通衢大道之上,陽光從中區大廈折射下來,灑得我們一身的溫熱。
「這才算是個問題。」
「不簡單嗎?明天你給永隆行遞辭職和圖書信就成,到今日,你沒有什麼顧慮了吧?」
白牌車司機以及麥當奴道附近的大廈看更,都跟我混熟了,我總是有意無意之間向他們透露,我有意收購殘舊物業的意圖。
自然,金氏企業的上軌道,令我對前景越來越具備信心,也就越發注情於工作。
至於感情,他說他愛上我。
一個有愛情的女人,不會在接受對方時表現得全身僵硬冷凍。
「不,那是明碼實價,兩廂情願。」我再無話。
生活上,俯抬皆是金科玉律,嘉言懿行,處事法寶,做人指南。我不會放過。
「怎麼,我講得不對?」
我回到辦公室去之後,先給李元德搖了個電話:
我默然。
「不會是太難的事,我父親有的是門路。」
聽了,不無戰慄。
這一夜,我跟唐襄年一起與東南亞的藥品包銷商韋正中吃飯。飯後,唐襄年送我回家,下車前,我說:
「你要怎樣的女人侍奉你,你才叫高興?」
尤其是自牛嫂手上接過了母親寄來的信件,心就更翳更重更悶更無奈。
「可以這麼說,最大的理由是我相信有報應,所有恩怨都會是現世報。故而,方惜如和方健如做了對別人不起的事,她們始終會一敗塗地。」
「要賺多少錢才叫做夠?」
「是的,沒有人要縛住方惜如,她可以大踏步離開金旭暉。」
「是,大嫂嗎?」
對,裸情無咎,赤心無罪。
之所以對地產發生濃厚興趣,除了是唐襄年的提點之外,也由於藥品的總代理生意營運得離奇地暢順,很短時間就得了厚利回報,手上有了鬆動的銀根,除了向金旭暉贖回我抵押給他的全部屬於我的金家資產外,自然就想到了投資。鍾情於地產乃是因為金家在廣州雄霸一方時,就是以絲綢為本位事業,其餘資產都習慣放在田土上之故。
「我為惜如難過,金旭暉並不值得她愛。」
可恨的只是接受她們誠意愛戀的人,並沒有盡量給予公平的處理。
「你真的不上來喝咖啡了?」
「我要做些什麼,金氏企業才可以上市?」
「當然不等,收購一些業務半停頓狀態的公司,空殼上市就可以了。此外,還有很多其他辦法。」
因為男人肯放女人在生命上的第一位者少,女人情願為自己所愛的男人奉獻一切者多。
「北角繼園台。」
「信,信到十足十。」
「本城內多的是像金旭暉這種男人,誰叫女人不爭氣。」
「為什麼?」
因為我老想起母親。
「那麼,我要做些什麼?」
傅菁一時回不了話,抬頭望住我問:
「心如,注意香港的物業,不會有錯。尤其是改建,是賺大錢的途徑。」
「上市?」
我歎口氣道:
「我打算跟偉特藥廠進行兩項新的總代理貿易。一項是最新式的衛生巾,這是我老早就已有的設想,第二項是女性避孕丸。」
「惜如希望替旭暉生孩子?」
除了要把藥品代理生意營運上軌道之外,我開始留意地產。
「見了你的晚上,不用再喝咖啡,已經會難以入睡,不能再百上加斤,自討苦吃。」
傅菁一坐定下來,就說:
「簡直喜形於色。有值得開心的事嗎?」
「她們會不會是情有可原?」我竟這麼問出口來。
「那麼你是哪一類人?怎樣看健如和惜如?」
「要到我家來喝一杯咖啡嗎?」
「從你的角度看,是的。」
她們姊妹倆未至於狼狽,但總難免有一份落泊,從神態上表露無遺。
「兩件事,第一是想好業務拓展計劃,第二是增加公司的資產值。」
「好計劃,心如,你是真的開始走運了,前景一片光明,發展的速度令人吃驚。」
我望了傅菁一眼,很覺羞愧。
傅青隨即向我解釋:
保重吧!親吻我的四個孫兒。
「我再問他:『你不是急於要答案吧!』
那不是一種全情投入,而是一種意識抗拒。
我有一陣猶疑,並不明白其中的作用與細節。
我沒有造聲,歪著頭,望著車窗之外,看到皓月當空,繁星點點,這不是良辰美景嗎?
「你這個邀請是危險的,你知道嗎?」
至此,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的業務計劃還在保密階段,除你們二人之外,我只相信傅菁和唐襄年。絕不能傳揚出去,以免多生枝節。」
你的近況如何?很久未見來鴻,念甚。
「一言為定。」
從前我的丈夫被偷,已曾怨天尤人。
「大嫂,不怕更率直地告訴你,我母親在傅家的妻妾上排行第二,不上不下,又只生我一個女兒,如果沒能找到一個本事高強的女婿,根本難於立足。現今情勢不同,父親很器重旭暉,他們臭味相投,在商業上聯手,有很多方便。」
不單只我無法欺騙自己,也不能隱瞞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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