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個男人一愣。「妳說什麼……」猝不及防地，說話的男人手中拿著的大刀「匡」一聲掉在地上，接著是後面的兩個人。
兩名青衣人眼尖地看到聶伏波過來，馬上將偷自宅內的酒慌忙藏起，並且立即從地上彈跳起來，站得筆直地迎接聶伏波。
舒淨實話實說：「我只能暫時阻止狀況惡化，但沒辦法解毒。」
舒淨先喘了口氣，這才按住啞婆的手對她說：「先讓我看看那些人的情況。」
就在他們趕回京城的這幾天，天門宮的人陸續回給啞婆、聾叔探查到的蛛絲馬跡，而這些訊息慢慢拼湊出易天爵失蹤的真相與可能下落。
「舒姑娘！舒姑娘！」年輕女子的聲音在門外倉皇地叫著。
易府，聽說是京城中最富麗堂皇的豪門宅院；也聽說，宅院的主人是前朝的貴族之後，因此財富驚人。也確實，易家主人出入的排場、一擲千金的氣勢，讓人從不曾去懷疑其身分的真實性。再說，易家主人那一身的優雅風流、高貴神采，又豈是尋常人家會有的氣質？
就算她不清楚他們目前查到的情況為何，但她莫名強烈的直覺使她確信他仍好好地活著，只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裡而已……
她沒說話地看著他們，心中迅速轉著念頭。
舒淨的心一緊！但她極力克制忽然翻湧上來的情緒。
季小雪等她穿好衣服，馬上拉了她便走。
「妳竟敢對聶爺下毒，快把解藥拿出來，否則別怪我的刀子不長眼睛！」滿臉鬍渣、脾氣暴躁的青衣漢子爆發了，他手上的力道跟著威脅地放出一點——
心冷定下來，她朝他似笑非笑。「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麼起碼你也該對我放尊重點兒吧？」
隨行的青衣大漢很快點起燈燭，屋內即刻大放光明，也同時讓所有人發現像一抹幽魂般、靜靜坐在椅子上看向他們的勻淨女人。
「把雙手舉高！」聶伏波對她仍不敢大意。
原本沉溺在這女人甜美之中的聶伏波下唇一吃痛，立刻驚惱地推開她，直起身。
大宅東角的一間小廳房，外面兩名青衣人懶懶地顧守。或許是屋內的人已無反抗能力，所以他們的神態完全不見一絲警戒。直到稍晚，有幾個青衣大漢隨著聶伏波走近。
舒淨照做。
從他們闖入的那一刻，舒淨已警覺不對勁，而他這一問，更令她確定天門宮果真發生事情了。
垂眸，她默然動手。沒多久，她腳邊多了幾樣瓶罐紙包。然後，她再抬眼看向他。
舒淨的眸心悄悄掠過一絲訝然，但表面上完全未動聲色。
「喂！妳是誰？在幹什麼？」衝在最前面、持刀的長臉枯瘦漢子先回過神，立刻警戒地喝問。
為了那一刻，他已經計畫了多年；為了這一刻，他已經隱忍了多年。現在，易天爵終於死了，他也不必再假裝了。
眾人終於恍然大悟。他們當然知道她來自何處。
「為什麼你以為易天爵會將寶藏地點告訴我？只因為我恰巧是他的女人嗎？難道你不知道，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說著事實。
就算他在瞬間明白她眼中的笑意已來不及了——一咬牙，他的眸光噴出怒火。「妳該死！」伸出的大掌還沒揮上她便已無力地垂下，緊跟著是他的雙腳。
抿緊唇，她盡力跟上前面女子飛快的步伐。
屋裡的其它男人宛如著魔般地陷入她的鶯聲魅眼中無法動彈，就連聶伏波竟也在頃刻間，一顆心無力克制地狠狠震動。
雖然為了完成自己的誓言，這些年來他的確付出了許多慘痛代價，但他的犧牲總算值得了。因為，易天爵死了，而他的天門宮也將毀在他手上。至於傳說中的天門宮寶藏，自然就要由他來接收了。
最後一絲陽光隱沒，夜降臨。幾盞燈燭點亮了大宅角落，但，卻無法驅散宅內緊張的氣氛。
聶伏波在瞬間一步跨近，點了她身上幾個大穴。
眾人紛紛急問，此時聶伏波被扶到椅子上坐下。
青墨衣男人緊緊盯視著她，眼中微光一閃。
「抱歉，因為知道妳擅長用毒，所以啞婆要我找妳過來。府裡幾個弟兄突然出現中毒症狀，其中一個剛嚥氣。我先告訴妳，他們中毒的症狀和最近各門派被下毒的症狀完全一樣。我們一發現就趕緊將他們隔離，派人去調查井ｈtｔps://wwｗ•ｈｅｔuｂoｏk•ｃoｍ•ｃoｍ水和食物，不過我懷疑這樣還不夠。沒想到連天門宮都被下毒了，而且還毫無所覺……」季小雪一點時間也不浪費地要讓舒淨盡快進入狀況，她一邊說，一邊加快腳步。
「你們拿著刀，不嫌重嗎？」她忽然淡淡地對他們開口。
對了！先別想其它的事。她竟已有好幾天忘了真正攸關自己生死的事。她得儘早找到更好的解毒藥劑，否則搞不好她還沒親眼看到白姆死掉，她自己倒先沒命了。
那日，一直關在閣樓內試藥的舒淨，完全不知道聶伏波的到來與府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閣樓的門忽然被用力拍開，幾個人闖了進來，她這才從堆滿藥材、藥引與毒粉的桌上抬起頭來，蹙眉看向來人。
她用相同手法毒倒他們，直到她終來到了前面大廳。當她見到大廳裡外滿是青衣人與為數不少被聚集在一起的天門宮人時，她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錯愕——但她也注意到，啞婆、聾叔與季小雪他們都不在其中……
這些人不是天門宮易府裡的人……舒淨雖還不完全清楚外面出了什麼事，但至少她清楚易府內的其它人極有可能都出事了，否則，怎可能任由這些傢伙帶刀闖進她這裡來。
因此，即使易家主人上與達官貴人、下與販夫走卒都有相交，但從不請人過府、也不在府中宴客的傳言，使得易府籠罩著點神秘，甚至有傳說它裡面藏著寶藏。儘管如此，卻絲毫無損它在京城人心中對它的評價。
心終於稍定的眾人，紛紛各自下去辦事。
「那是因為交易。」舒淨眼睛眨也不眨地說出真相。
她終於抬眸看向臉色愈來愈難看的聶伏波，嘴角牽扯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
舒淨點頭。「化骨毒經由人與人的飛沫接觸傳播，只要其中一個人身上沾了毒粉中毒，就會一個接著一個散開，尤其它在傷口上特別容易感染，所以現在大家最好避免靠得太近說話。」
舒淨頓了一下，並不隱瞞：「因為那是白聖教教主白姆特製出的毒，我以前在教裡見她使過……」
「妳……說什麼？」盡力維持冷靜的表情與語調，他的手卻沒有收回去。既然眼前這女人是易天爵的女人……
聶伏波深吸一口氣，忍著焚痛，用盡全身力氣站了起來，走向這奇異的女子。
「沒錯！易天爵中了化骨毒到現在早已屍骨無存，你們這些人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當然不相信他已經死了。」得意地說著，突然，他手中長劍直壓在一個天門宮人的喉嚨上。「把妳身上的毒藥全部丟出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斜瞟向廳外的女人。
舒淨心中微愕，但立刻明白了過來。原來是他——聶伏波。
被點了穴的舒淨，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但原本面無表情看著聶伏波的她，在他這一問之後，臉上卻忽然泛出一抹既驚訝又好笑的神色。
聶伏波斯文俊雅的臉上卻盡是冷酷。「要我放尊重？可以！那就由妳來告訴我，天門宮將寶藏藏在哪裡。」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倒吸了口氣，總算明白他出了什麼事，不覺又驚又恐，眼看兩柄壓在舒淨脖頸上的刀幾乎要用力劃下——幸好持刀的兩人及時恢復理智。
他的大喝馬上驚醒了其它人，所有人很快回過頭、立刻發現他嘴角滲出的血絲和一臉不自然的紅。
只消片刻，三個男人不但立即繳械，而且還白眼一翻，一個接一個往後栽倒。
倒抽了一口氣，他猛地一甩頭，及時在自己雙手撫上這妖女的臉蛋前回過神、停住。
他從來就不喜歡這個老是高高在上、什麼都搶先他一步、什麼都可以得到的「大哥」！
舒淨立刻張開眼睛，心竟不由自主掠過一抹不安。她馬上披衣下床去開門。
眾人忙停住腳，既急切又驚懼地看著她。
他竟栽在她手裡！
啞婆將她安置在南側的閣樓後便匆匆離開。想當然爾，他們又去忙找尋易天爵的事了。
舒淨眼神無波地回視他，沉默。
其它人趕緊扶著走得搖搖晃晃的他。「聶爺……」有人擔心地低喊。
天未亮，才剛睡下的舒淨卻被一陣急m.he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促的敲門聲驚醒。
「三人放下刀。」看也不看其它人，他幽冷不定的視線直盯著這該死的女人。
總算引他上鉤的舒淨，在他欺上她的唇後，趁機對他餵了毒，並且用力咬了他一口。
下一刻，距他最近的一名青衣漢子及時扶住腳步不穩的他。
舒淨的情緒多少也跟著起伏。就如同啞婆他們一樣，她一點也不相信他真的死了。啞婆他們靠的是信念，她卻是直覺。
聶伏波盯進她的眸裡，除了剛才那一剎無防備下的異樣，他根本不將其中的勾魂攝魄當回事。
她從來不想與人有太大的牽扯；對她來說，依附易天爵只是她生存下去的方式，她只為自己，根本不會在乎旁人的生死。但現在她卻發現自己竟在乎起易天爵的生死；就因為在乎，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直覺？
再沒多久，他們循著聶伏波馬車經過的地方一路往回找，最後在一間廢棄的民舍內發現幾滴血跡，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發現……
她不解了——她怎麼可能會對人產生感情？尤其是他。
現在，她服藥的時間已整整縮短到八天。
舒淨悄然吸了口氣，走進廳內。
所有人目送舒淨毫不遲疑的身影走進屋內。
那是關於易天爵可能被自己親弟弟背叛、殺害的訊息——
「聶爺，出了什麼事？」
現場除了那兩個拿刀抵著她的人，此時又有一個他的手下加入威嚇她的行列。
這也是眾人心中的疑惑。
為什麼她對他有這種強烈的直覺？直覺這種事，不是應該發生在對彼方有感情的人身上嗎？
舒淨淡淡道：「易天爵答應替我做一件事，我以自己當報酬成為他的女人，可是現在他已經死了，我卻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她毫不迴避他銳利懷疑的目光。「我倒還真希望易天爵為我著迷到將寶藏的事告訴我，起碼他人死了，我還會對他心存感激。」嘆氣。
寶藏？
是嗎？一個用身體和易天爵交換利益的女人？
三人愣了下，終於還是把刀放下。
這一日近午，一輛看似普通、駕前坐著一老婦一中年人的馬車很快地駛進了易府。
有人無意間在倚翠樓的後門，看到一身形似易天爵的男人被帶上一輛早等在外面的馬車……
「聶爺！」齊聲喊。
來到東側偏院，一群面色凝重的男女老少正聚集在那裡。一看到季小雪將人帶來，眾人的表情也只是稍緩一些些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明知此刻自己沒有能力殺掉聶伏波，但她非得要想辦法讓他嘗嘗「焚心」的滋味不可——一如她聽到易天爵死於他手之時，她的心情。
易天爵的失蹤，漸漸地，出現些眉目了。
「你怎麼會認為，天門宮藏有寶藏？難不成……你就是為了寶藏才設計陷害易天爵？」一下子便聯想到許多關鍵。
所有人——包括被制住的天門宮人——全都看到她了。
這想法令舒淨驚駭莫名，同時，她的手心不禁悄悄冒出汗。
舒淨立刻軟軟倒下。
站定，他以睥睨腳下賤民的姿態覷著她。
在他努力於武藝的精進、也在江湖上憑著聰明與八面玲瓏的手腕，輕易將唐繼從推上武林盟主之位、成為武林盟主身邊最重要的左右手之後，原本已甘於這樣的地位，但易天爵在神秘失蹤十數年後再度現身，卻輕易勾起他年少時所有充滿不堪與屈辱的回憶。尤其在他偶然得知他已成為江湖上神秘組織天門宮之主，而自己沾沾自喜的成就在他面前竟像個笑話後，那時他就發誓要不顧一切代價殺了他、不顧一切代價奪取他的一切。
但還沒等到她在那些中毒的人身上試出解藥，天門宮內又有幾個人陸續毒發；接著，監視聶伏波的人傳回消息，說聶伏波正帶著一批人直往京城易府的方向而來。
她站直身，唇角微勾，媚眸回視向他。「你殺一個，我毒十個，你信不信？」此話一出，她四周的青衣人立刻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面帶疑懼。
——這就是這幾天來他們追查到的所有狀況。
聶伏波終於一挑眉。「只可惜白姆還沒死，他已經沒命了。」跟白聖教有仇的人不少，但如果真如她所言，是她策動天門宮ｍ•hetubｏｏk.com•coｍ人下的手，那她也算是唯一成功報了仇的人了。
其它人看到這一幕，立刻一呆，然後不約而同全尷尬地別過頭裝作沒見到。
屋子裡，門窗緊閉，空氣中彌漫著混濁與死亡的氣息。舒淨一走進去，就看到空蕩屋子裡的地上躺著四、五個全身腫脹、皮膚泛紫、目光渙散、幾乎僅剩一口氣在等死的男人。
而在知道易天爵竟是中了化骨毒後，不但天門宮的人，就連舒淨也不禁臉色微變。
雖然他為殺掉易天爵、進占此地的計畫早籌謀多年，但生性多疑的他，並不因為計畫成功而鬆懈下來，反倒為了某種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不對勁感覺更加的小心翼翼與謹慎。同時他也知道天門宮的人絕不止現在大宅裡被制住的這些人，所以他必須速戰速決，在其它天門宮人得到消息前將寶藏弄到手。前頭那些天門宮人不止嘴巴緊，骨頭也很硬，沒有一個人肯吐出他要的訊息。但除非這裡沒有寶藏，他不擔心從這些人嘴裡問不出答案。一邊要人把整個宅子翻過一遍，他一邊來到易天爵女人這裡——一個能讓易天爵捨不得離開半步、還住進天門宮的女人，她的重要性讓人想忽視都難。
聶伏波勉強壓下侵襲上胸口的灼痛。他知道，這女人一定是趁那時候對他下毒——沒想到她竟大膽到利用自己的美色對他下手；沒想到她連那柔軟甜美的嘴裡都能藏毒……
心焦等著她出來的眾人，立刻向她圍了上去。
門一開，門外的清麗女子——昨天她見過的天門宮人季小雪，也就是掌管易府大小事的總管——雖然試圖冷靜，但神情仍有掩不住的緊張。
「化骨毒？！」有人低喊。
他冷聲一哼，忽地一劍擊斃一個天門宮人。「妳動一個，我殺一個。」他陰沉地看著她。
聶伏波也不例外。即使沒有人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聶伏波的眉心抽動，靜了一下，接著他的手繼續向下，直到捏住了她細緻的下巴。「妳以為，美人計對我有用？」他冷酷地說，但下一瞬，他卻忽然低下頭侵略她嫣紅嫩透的唇。
「妳，該不會就是大哥身邊那姓舒的女人吧？」
閉眸調息，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在他身上，她完全找不到與易天爵相似的地方。
輕喘口氣，但沒想到她這細微的動作竟引來了廳裡一名青墨衣男人的注意。
聶伏波神情不變，沉默地看著她。
大哥？
但，即使舒淨這一出手使得半數天門宮人對她改變態度，由原先的淡漠保留轉為尊重與重視，卻也有半數人反而懷疑起她——因為她的存在與那些弟兄中毒的時間太湊巧。為什麼她一來天門宮，他們立刻就中毒？而且她還身懷解藥？還有，她畢竟曾是白聖教之人，有誰可以斷定她確實與白聖教教主有仇，實則不是暗中計畫要瓦解他們天門宮？
聶伏波終於忍受不住地將一掌壓在胸口上，試圖減輕其下的焚痛，但他即使身受劇痛，瞪向她的力道卻依然不減。
屋內，一片漆黑。
「為什麼你會有化骨毒？」冷靜。她犀銳一問。
「天門宮的寶藏，妳知道在哪裡。」他單刀直入。
兩天後，在天門宮明的暗的戒備下，易府開門迎接聶伏波一群人。
自然，毒物的源頭也成為他們追查的重點。
緩緩地，她體內的痛終於再次被降伏壓制。吐出一口大氣，她伸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
舒淨忙後退一步，做出手勢阻止他們靠近。「等等，先別過來，我身上可能還有些化骨毒在。」
舒淨一頓，其它人遠遠圍著她，卻還是不敢靠近。
「妳不怕死……是嗎？」聶伏波的心確實如烈火在燒，但此刻腦子裡所想的，卻是這女人帶給他的致命一吻。
舒淨清豔地笑了。「毀掉白聖教。」
聶伏波停在緊閉的房門前，對於兩人身上強烈的酒氣立即冷冷地睨去一眼，嚇得他們冷汗直流，心虛地低頭不敢看他。
「中了化骨毒，他不可能還活著。」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他斷氣，但他派去監視的人不可能騙他。
原本她不明白武功不低的天門宮人怎會如此輕易受制於那些青衣人，可當她發現躺在天門宮人身前，一名看似皮膚發紫、表情痛苦的人後，她大受震撼——那些青衣人怎和*圖*書麼會有化骨毒？！難道……
至於舒淨，她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反正她做這些事本就不是為了什麼人，若真要硬說有的話，就只是想試試自己究竟有沒有辦法解白姆的毒而已。
那麼，在乎的前提是什麼？感情嗎？
至於她跟白聖教、和白姆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他可沒興趣知道，他現在只在意寶藏的下落。
聶伏波終於來到她面前。
「有漏網之魚！」他大喝。廳外的青衣人馬上機警地發現了她，幾個離她最近的人同時朝她衝去。
「解藥……拿出來……」他額角的青筋暴起。
「舒姑娘，我沒時間客套在這時吵醒妳，府裡有人中了毒，請妳快過來看看！」季小雪又快又急地對她直言。
「開門。」聶伏波沒在他們身上費心思，他一出聲，兩人立刻爭先恐後地替他將門打開。
又提早了一天！
眾人大驚，立刻上前圍住他。思緒較敏銳的青衣人則跳上前，將刀架在那女人脖子上——他們即刻想到他的不對勁一定和這女人有關。
天門宮人趁機暗搜他的馬車，卻找不到路人所說的男人，但他們並未就此放棄……
聶伏波倒不否認。「反正他人都死了，身為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留下的寶藏當然就歸我了。難道他還想用寶藏陪葬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殘酷。
她並不訝異易天爵住處的驚人奢華，畢竟以他的身分，他的確住得起。她有的只是好奇——難道這地方就是天門宮總部？
聶伏波看到了。心火，燒得更加狂烈；但在他被這毒火擊倒前，他再次俯身掠奪了她的唇——
他一轉頭，立刻發現了來不及縮回身的她。
三名身穿青衣制服的男人，顯然沒想到這屋裡還有人，而且還是個姿色絕佳、媚眼橫生的女人，以致衝進來的步子同時煞住，自然也發現那一桌子的怪東西了。
「聶爺，你怎麼了？」
啞婆隨即上前拉著舒淨，無言地注視著她。
「你以為，他真的死了嗎？」她刻意對他這麼淡笑反問。
天門宮前去探問，聶伏波回說易天爵早在倚翠樓就與他分手，他完全不清楚易天爵的去向，更別說他的失蹤了。
他冷靜下來，重新估量著眼前似邪非邪的女人。「真的是易天爵為妳毀掉白聖教？」
更詭譎的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太多，有幾次她竟恍惚感覺到易天爵就在她四周，甚至還能感應到他投向她的熾熱視線……
「妳，過來。」聶伏波命令她。
京城。
「那他們……」有人問起裡面中毒的人的狀況。
果真如此的話，那也就難怪這世上沒有人能知道神秘的天門宮究竟位在何處了。因為最明顯的地方，反而是人家最猜不到的地方。
所有人屏住氣息，不約而同地與四周同伴保持距離。
季小雪不禁銳利地直視她，直言：「妳似乎對這毒很瞭解？而且妳還知道它叫化骨毒，為什麼？」
她成功了。
聶伏波反被她那副意態自若的笑弄得一愣。他森然瞇眼。
聶伏波的劍往前一刺。「女人，妳問得太多了！」再指向另一人。「妳丟不丟？」意圖明顯。
聶伏波被天門宮人嚴密監控著，易天爵繼續生死成謎、行蹤未卜……
一放倒他們，舒淨沒多加猶豫便離開閣樓往前方走。只是沒想到才走沒一會就又遇到另一批青衣人。她反應很快地在他們看到她之前躲了起來，等到他們從她藏身的地方走過去，她馬上繼續沿著樹徑向前走。就在她避過第三批人後，幾個迎面向她走來的人卻再也避不掉了。
舒淨，來到易天爵位於京城的家了。
驀地，一種熟悉的痛感由腹部竄起。舒淨臉色一白，馬上取出貼身藏著的藥丸服下。
舒淨看出他眼中熾盛的慾望，於是對他眨了眨眸，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輕聲道：「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女人……」
就連他那過世的母親眼中，她那個與爵爺情人生的大兒子才是寶貝、是天，而他這個和工匠婚配所出的小兒子就是被踩在腳底下的爛泥巴！他不甘心！
這回，聶伏波清楚地捕捉到她眼底隱藏不住的失望與貪婪。
「聽好……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我不介意接收他的一切，包括妳。」
「妳是啞巴嗎？」左側的落腮鬍男人用刀子擋在前面，似乎有些顧忌和_圖_書，但仍大著聲音問：「我們問妳話妳不會回答嗎？！」
「他們中的就叫化骨毒嗎？」季小雪機敏地問。
「我還要他殺了白姆。」她輕喃。
舒淨發覺最近最令她煩躁不安的事，就是關於她到底對易天爵是什麼想法的問題。
舒淨自知躲不過，只好站在原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將接近她身邊的青衣人一個個撂倒，直到裡面那青墨衣男人發覺不對勁。
舒淨一震！
最後，當她總算完成這些工作時，已累得差點跌坐在地上。不過，她還是努力撐起身子走出屋外。
舒淨無視隨時會讓她沒命的刀，一臉平靜地垂眸。「焚心塚。中毒者會感到心臟如被烈火焚燒。我很想殺死你，不過可惜我身上只剩這種毒，所以只要你有辦法熬過十二個時辰，你就死不了。」
聶伏波腦中思緒快轉，卻依然沒有對她卸下心防——這女人，並非只是空有美色的愚蠢女人。「妳要易天爵替妳做什麼事？」
「我的解藥、毒藥剛剛全被你們毀掉了，也許你們可以在十二個時辰內去找白姆要到解藥。」
那麼……瞧他現在的舉動，莫非他真的與易天爵的失蹤有關？
舒淨倒吸一口涼氣，不再多想，立刻取出身上的藥丸，將它們一顆顆塞進他們嘴裡，而這動作就已花掉她大半天時間。
那是，天門宮風暴的開始與結束——
「前頭那些人的命，現在全掌握在妳手裡。」聶伏波毫不廢話。
舒淨的眸心微掀波紋。
聶伏波輕易就察覺到天門宮之人、以及易天爵的女人那副震驚的神情。他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
易天爵，那男人，真的死了！中了「化骨毒」，除非及時吃下解藥，否則他不可能活得了。那一瞬，她發覺自己似乎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情緒，也發現自己完全處在空白呆滯的狀態中，直到聶伏波出現，她才重新回過神，並且決定就算她死了，也要讓他受到痛苦的折磨。
既狼狽又兇惡地瞪著她足以讓男人心甘情願下地獄的妖野眼睛，聶伏波不敢相信這女人能令他失控。
聶伏波轉頭吩咐眾人：「把這些人全隔離開來，我要一個一個問話！」
舒淨眼皮一跳。
和易天爵同時自倚翠樓失蹤的聶伏波，隔日就在下一個城鎮現身，他趕著往北行，而他乘坐的馬車與路人所形容的相近……
至於易天爵……只要他有辦法比她還長命就好，而她相信他做得到。
女人那雙在燭光中閃爍如妖似狐光采的豔媚眼睛，竟令他們的心臟不約而同劇跳一下。
「妳對我……下了什麼毒？」冷汗沿著髮鬢滴落，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但他的聲音仍充滿冷靜與不屈。
「妳愛上易天爵了？」他突來石破天驚的一句。
雖然此時宮主易天爵仍行蹤不明，但天門宮一時之間還不致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宮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內憂外患，眾人心頭的壓力可想而知。所以，他們對舒淨的防備反應是必然的。
啞婆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搖頭。「我不會有事。」
聶伏波表情微變，立刻憶起先前關於白聖教被滅的種種傳聞，和當時他問起易天爵此事時，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
難道……下毒之人知道易府就是天門宮？
現在，就只差這一步。只要他從這些人口中逼問出寶藏的位置，他就是富可敵國的人了。
舒淨雪白的頸項馬上被銳利的刀子壓出一道血痕。
舒淨接著將身上僅剩的藥丹分給他們，並且告訴他們照料裡面中毒者的方法，還念出一些藥材名稱，請他們準備給她，她想再多製些藥丸。
舒淨幽幽嘆口氣。「是啊，她還沒死……」頓了一下，接著，她忽然朝他緩緩綻開一抹魅惑動人的笑花，就連她那雙豔眸也毫不掩飾地對他施以媚波。「或許，我可以替你從天門宮人嘴裡問出寶藏的事……只要你答應為我殺了白姆，並且分我四分之一的財寶。」
聶伏波一腳跨進屋，視線始終沒從她眼睛移開。他直接踱到她攤軟的身前。
手背擦過唇瓣，一抹血跡沭目礙眼。他森然瞇眼瞪住她，可猛然間，他腦際一陣暈眩，頤長的身軀搖晃了下。
聶伏波緊盯著她曇花一現的笑。「他不缺女人，不過妳卻是他唯一會帶在身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