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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6:縱橫天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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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治江南

第十一章 大治江南

江南的諸親王,除了潞王、桂王等幾名親王郡王因聲名還好,被張偉勒命捐銀以助國用之外,又收回皇莊,一併降為公爵了事。其餘諸親王自然沒有這般好運,全數家財盡皆被抄,僅是襄王一府,便抄出近兩百萬兩的金銀珠寶,古董珍玩,再有土地商行之類,也是盡數沒收。這些王爺們尊榮慣了,連吐口痰都是金痰孟伺候,哪能受得了如此,是以百般設法抗拒,只是人家刀槍在手,他們早就被困於王府之內,連原本侍候的王府侍衛和太監宮娥都早被放出,除了漢軍留下的一些雜役之外,身邊連個商議的人都尋不出來。若想自殺,時刻都有人盯著看守,別說刀子毒酒之類,就是繩子也沒有一根。哭鬧吵嚷之後,到底胳膊扭不過大腿,還是被強行抄沒了家產,連一個太監也沒有留下,全家老小被執入南京城內。
此時聽索尼一說,他便思索道:「他此時大舉募兵,絕不是為了北方的明國軍隊。他的十幾萬軍隊,戰力確是非凡。當年襲遼,咱們僥倖得脫性命的旗兵早就有言在先,張偉漢軍的火力甚猛,打起仗來也能拼命!北方雖然還有幾十萬明軍,不是他的對手!」
張偉用手指彈彈表章,一陣苦笑,扭頭向著在一旁侍候的柳如是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群混蛋,當真是要錢不要命!」
索尼向前急趨幾句,隨著皇太極的話頭皺眉道:「當日我與佟養性去臺灣時,看到的治政、商貿、官府百姓,都是一派興盛模樣。張偉治臺,不過六七年光景就弄出那麼大的局面。行軍打仗,都是謀定而後動,以獅博兔似的兇猛,勿要一擊必中,絕不行險。」
見冷僧機若有所思,面露輕視之色,皇太極又道:「別以為人家不通戰略,實則他這樣的打法,是最好不過。他治理有長才,急略非所長。那麼揚長避短,以強擊弱,這是容易的事?你明知他這麼平實推來,可你非擋不可,必擋不住,這就是本事!」
待扶著皇太極略走幾步,腦中如電光石火般的一閃,竟突然得了一個好主意。因向皇太極款款言道:「皇上,您可得保重身體。聽說那張偉最近正在江南大興土木,招兵買馬,修建馳道。看樣子,他是準備和咱們大幹一場啦!」
柳如是先是被他逗得一樂,待聽得他的誇讚之辭,卻垂首低頭,道:「你近來夠煩難的了。冊立的事,先緩緩再說吧。」
他雙目紅腫,已是痛哭過一場。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早已過去,現下纏繞在心頭的,只是無法割捨的思念。雖然由濃轉淡,卻更是歷久彌新,無法釋懷了。
柳如是臉色一紅,嗔道:「偏你話多,仔細教人聽了笑話。」
兩人在寺內隨喜一番,張偉見柳如是歡喜,卻也高興。兩人最後到得大雄寶殿,隨興拈香默祝。張偉見她神色虔誠,在佛前跪坐良久,方才起身,便向她笑道:「我知妳在求什麼,可是求佛祖再賜給咱們一個孩兒,而且要是個男孩?」
「這些事我並不在意,只盼著你能多清閒些,就比什麼都強了。」
何斌卻是不理會這些,他與張偉一樣睜大雙眼,盯著這些被抄拿的官員們。只是張偉盯著他們是防著造反起事,他卻是盯著白花花的銀子漫天向他飛來,當真是笑的合不攏嘴。只是這些銀子多半左手進,右手出,每日裡等著批銀拿錢的漢軍將軍們不絕於途,戶部正堂滴水簷下,成日都是那些吹牛說笑,乘涼等著傳見的漢軍負責招兵的將軍們。只待押銀的戶部司官們一到,立時就是蜂擁而上,拼了命的打點,陪笑臉,說好話,只盼著何斌早日接見,批下銀來,便可以立時回去招兵募勇,加以訓練。
到了那處,卻也並不近前,只離了一箭之地旁觀。但見一個個原王府中人喧鬧搬運,將張偉開恩留給的一些財物搬入院內。因人數太多,每個親王尚能得幾間屋子,與一家大小同住。那些等閒的郡王也有一家得一間房的,也有幾家同住的。一個個怨聲不絕,卻只是不敢開口辱罵張偉。
柳如是看得心中不忍,她婦人女子,看到這些細皮嫩肉的親王郡王們親手搬運那些箱櫃等沉重物件,寺中和尚在一旁看著,只是冷言冷語,竟無一人上前幫忙。有一年老郡王失手打破一件瓷瓶,顯然是貴重之物,當下癱坐在地,失聲痛哭。那些和尚不但不上前相勸,卻是一個個嘻嘻哈哈,笑聲不絕。便向張偉勸道:
黃宗羲聽得他吩咐,將那一堆表章捲上一卷,向張偉和柳如是施了一禮,逕自匆匆去了。
待張偉斷然將給事中一職裁撤,又得了閩黨及各內閣重臣的支持,便是黃尊素等人聽說御史臺之復設,亦是頷首微笑,連聲贊同,其餘心懷不軌,正欲興風作浪的黨人,哪裡還敢再行多事?
被如此抄過的那些貪官污吏們,當真是欲哭無淚,抄家過後,就差赤條條被攆出門去。雖然還可勉強生活,只是都享受慣了,卻哪能受的了貧苦生活?
黃尊素等人雖是正人,奈何東林黨此時已是良莠不齊,比若錢謙益當年謀官不成,此時卻又復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禮部侍郎,做官的心正是熱切,自然想東林黨的勢力越發壯大,以他在東林內部的身分地位,再加上那些原本的大老年歲已在,黨首之位非他莫屬,得利之後他自然也會水漲船高,身居高位了。
那和尚往張偉臉上略掃幾眼,見他神色如常,不似說笑,原本不欲答話,卻是喉嚨一陣發癢,忍不住又道:「這位施主,這不過是前人撒土,迷後人的眼罷了。聽說漢王從海外歸來不假,可是建文帝一事究屬無稽之談,漢王不過是偽託罷了。嘿,咱們可不管誰家坐了龍庭,只要漢王能保得江南太平,都一樣!」
一群侍衛自然答應,卻仍是不敢離得太遠,只是做出不相干模樣。至於別人是否能看出這幾十名壯漢是否在護衛眼前的車轎,那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他們雖是有罪之人,到底曾是國家親藩,如此對待,傳了出去甚是不妥。不如召一些人來,幫幫他們。」
將那奏報南昌官員全家自焚,以抗抄家的表章放下。又將桌上的表章盡數歸列一堆,向殿內侍候的翰林侍讀學士黃宗羲令道:「這些我已看過,送回內閣,依他們所議就是。」
待皇太極趕到大凌河城下,早有留守的滿蒙漢八旗將佐們迎了上來。請安問好之後,早有昂幫章京佟養性上前奏道:「皇上,咱們仿製的紅衣大炮四十門,已經著人運來前線,就等著您下令之後,就可轟擊城池了。」
宸妃自去年從臺灣返回遼東之初,因皇太極延請良醫,百般保養調理;再有她回到皇太極身邊後心情大好,原本孱弱之極的身體竟一天天好將起來。皇太極看在眼裡,心中很是歡喜。每日不離宸妃左右,竟將國事和後宮的其餘嬪妃盡數拋在一邊,全不理會。
索尼也是心中著急,卻知道此時等閒言語都無法觸動皇太極,短短一瞬間心裡已是轉個七八個念頭,那額頭上早就是大滴的汗珠滾落下來。
皇太極亦是得了消息,這些都是冒險在遼東做皮貨人參生意的商人透露。雖不準確,張偉加強軍隊,修建大路以備調動士卒,這卻是瞞不了人的。
沉吟一下,又道:「那些個犯官們尋死,著諭內閣不必理會。該抄拿的仍是抄拿,若是秘密結社,陰謀不軌的,隨機處斷,不必來奏報給我了。」
見他遠去,張偉又示意那史官今日無事,令他退下。殿內再無旁人,張偉便向柳如是笑道:「如是,妳想必是悶的久了,是以心裡不樂。咱們不如微服而行,我帶妳去散散心去!」
張偉雖知結黨不妥,卻知在自己馭下手段下,暫且無憂。待將來有了條件,正好可令這些人依著政治見解,或是利益驅動下公然立黨,或許可使得黨派良性竟爭安然出現於此時的中國,倒也是好事一樁。
將指揮炮兵的佟養性叫了回來,皇太極向他笑道:「昂邦章京辛苦,朕心甚慰!命爾為固山貝子,授給精奇尼哈哈番世職!」
佟養性此時鬚髮皆白,已然是花甲老人,自身的功名利祿早已不放心上。他是遼東開原人,努爾哈赤初起兵時,便已跟隨左右。初授三等副將,後升至二等總兵,又娶了格格,成為額駙。整個家族利益早與滿人聯在一起,李永芳死後,他受命總理遼東漢人事物,成為八旗正藍旗的旗主。自張偉攻遼之後,滿人甚重火炮,比當日受挫寧遠城下更是急迫。他是漢人首領,便在歷年俘獲和投誠的漢人中尋找能鑄炮的好手,日夜不停的試鑄研發,終於在今時此地成功。授他為貝子倒也罷了,倒是給了精奇尼哈哈番的世職,委實令這個自忖時日不多的老頭欣喜不已。
寺內和尚雖見這兩人是尋常打扮,身後卻是跟隨了諸多護衛,便知道這兩人身分不同凡俗。因奔來幾個知客僧人,小心翼翼跟隨於兩人身後,隨時講解奉承。
張偉見她神色,已知她在這後宮寂寞,自己越來越忙,陪她甚少。這宮裡又不比當年在臺灣之時,還可以隨意進出,關防和物議甚嚴,她現下的身分,再加上一幫人正盯著立她為妃一事不放,這麼些煩憂事情壓在心頭,是以有些鬱鬱寡歡。
站在殿外高處,卻突見寺東偏院處紛紛擾擾,數百人喧鬧不休。他與柳如是一直在正殿四周遊逛,此時方見,不免詫異。因向那幾個僧人問道:「那邊是怎麼回事,這佛門清靜地,如何這般鬧騰?」
那小官兒得知眼前這位便是漢王,正在發呆,聽得張偉問話,連忙答道:
說罷,自與柳如是出得寺外,又四處遊逛一番,方才興盡而回。
吳遂仲等人沉思片刻,雖覺張偉所說的「雜學」人士充任御史不妥。倒是比這現在強上許多,因都道:「漢王思慮,臣等不及。如此這般,一可以朝政不被人左右,令太阿倒持;又可以使人評議朝臣們的政務,匡扶人君的錯失,當真是良法善政。」
梅勒章京冷僧機乃是傳統的八旗武人,作戰勇戰,身先士卒,卻是不慣奉承說話,只是見皇太極眉宇間鬱鬱之色甚重,說話也很是無精打采,心中和*圖*書著急,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向那索尼猛使眼色,指望這個內院啟心郎能夠化解皇帝心中的鬱結。
「漢王此見甚是!大明的黨爭為禍甚烈,比之唐李有過之而不無及。若是咱們這裡也分這黨那黨的,只怕於國事無益。」
侍衛們連忙上前,遞上布絹讓他擦拭乾淨。皇太極心中一陣焦躁,向著索尼與冷僧機苦笑道:「這兩個月,這鼻血流得越發得多。頭老是眩暈,間或心悸。朕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啦。」
那僧人微微一笑,答道:「這是漢王殿下的恩典了。這些藩王都是有罪之人,漢王只是抄沒了他們的浮財,沒收了土地王宮,命他們於咱們雞鳴寺內暫居,來日再行安排。」
他原本就要大興官學,在江南各地增設學校,培養人才,不使國家政務全數落入科舉考出的官員之手。這些裁撤下來的官員,有儒學、醫學、算學等各種人才,讓他們做事不成,教些初學的學子卻也不難。如此這般,又解決了安插官員的頭疼之事,又一下子得了這麼多的教師,當真是一舉兩得。
誰知祖大壽等人來援,將寧遠副將何國綱留在城內,收集整編兵馬,拼死抵敵,城頭早有先期運來的十幾門紅衣大炮,一遇攻城便拼命轟擊,八旗兵野戰無甚損傷,攻城時猛攻不下,倒是死傷慘重。因不想在這大凌河城下損失過大,寧遠亦已順利拿下,錦州也圍得水桶也似。明廷雖是著急,但趙率教早就領兵到了川陝,縱是回援也於事無補。江北兵馬並不敢大股回調,守江必守淮,明軍佔了淮北之地還能防著漢軍直入山東、畿輔,若是防禦空虛,無兵可守,只怕不能收復南京,連北京亦不能保。權衡利弊之下,崇禎也只好祈求上蒼保佑,那祖大壽等人能在關內多拖一段時間了。
她諸般都好,只是這思前慮後,諸多顧忌的性子,卻讓張偉很是不喜。耐住性子,向她道:「妳若不去,可枉費了我的心了。咱們微服出去,不過遊玩半天,我也舒散一下,總悶在這宮裡,我可要憋屈死啦。」
於是每日裡奏報犯官自盡,甚或是圖謀不軌的表章源源不斷,由內閣轉至張偉案前。
這一些舉措動靜甚大,漢軍每日裡在當地靖安司及都察院官員的指引之下,抄拿貪污官員,當真是日以繼夜,片刻不停。再加上裁撤在京各衙門,地方各冗員,一時間江南謠言四起,民心不安。好在此時北方的皇太極和崇禎都是頭疼自家事,哪有閒心來管他。亂上一陣,縱是被抄官員們對張偉恨之入骨,看了裝備精良,如狼似虎的漢軍士卒,也只得嘆一口氣,捲著鋪蓋滾蛋了事。好在張偉和漢軍要錢不要命,抄了家產後倒是不需坐牢,不用殺頭,比之當年明太祖捉貪官剝皮揎草,卻又是仁慈得多了。
張偉點頭道:「這是自然,只要充任御史的,一定要事前嚴加審明身家,每年再行清算。為任時一不得結交朝臣,二不許行生意、置田、入股等事,一旦有違,則剝其官職,嚴責其罪!」
張偉聽他說完,心中一陣愉悅,卻又故意挑刺道:「這話更是不對。且不說漢王假充建文後人不對,現下他既然已冒認明朝宗室,那麼如此苛待宗親,有違聖人之教。」
「聽說那漢王也是建文後人,太祖苗裔。以次起兵靖難,倒也不算鼎革。」
他雙手合什,念了一聲佛號,又道:「鼎革之際,不殺前朝的宗室,只是如此處置,這已是大恩德一件啦!」
張偉眼角一跳,答道:「竟是如此!那他們在此地,又是為何?」
也不理會他們的如潮奉承之辭,攜了柳如是便待出寺。
此時皇太極蹲坐於宸妃墓前,看著墳塋上一株株碧綠的小草,心中淒苦之極。他只與這宸妃有著真正的夫妻感情,其餘嬪妃十餘人,或是政治而娶,或是只為了生理需求,哪有這宸妃才是真正貼心之人,是真懂他的賢內助。
他彎腰將掉落在地上的表章撿起,順手在柳如是臉上擰了一把,笑道:「若真是那樣,哪能娶得妳這樣如花似玉的娘子呢。」
張慎言卻道:「雖是如此,到底還是要多選聲家清白,風骨硬挺的讀書人充任其間,否則,商人重利、刑名之人多半奸狡,若是混雜其中,左右他人,只怕反失了漢王原意了。」
他揮手向那邊喧鬧處一指,又道:「大和尚你看,這些宗室的親王郡王,以前是何等的尊榮富貴,現下落魄成這模樣,看來真令人感傷。漢王何其忍心也!」
倒是陳永華偶入,與張偉彙報抄拿貪墨官員一事時,見他正是為難之際,卻是出了個主意。張偉一聽之下,甚覺有理,因下令道:裁撤衙門的官員,吏部可甄別人選,將那確有才幹的留用,安排至需用衙門,甚或下調地方也可,著該部好生實行,勿使賢才流落。其餘各官,可令其至各處新設官學任教,由官府依著原俸給銀,命其好生教學,為國家培養英材可也。
二人初時還覺礙眼,待見那僧人倒也知趣,不和他們說話,便跟在身後不語。待略一詢問,便將這寺內各處古蹟名勝詳細解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樁樁一件娓娓道來,卻也令他二人大長見識。這僧人侍候各處來的達官貴人多了,張偉又無甚架子,侍候起來更是得心應手,一個個馬屁拍得價響,當真是令他們心花怒放。
是以見這張慎言與鄭煊勸他大力彈壓,嚴禁官員結黨一事,張偉反又回轉頭來,向二人道:「歐陽修說小人結黨禍害國家,君子卻又是另一種做法。東漢末年的黨人,豈不是一心為國?此事還在於人君引導,一意禁絕黨爭,一則有人則有黨,二則也傷了仁人君子的心。」
說罷一笑,坐將回去,又道:「可惜咱們的孩兒是個女孩兒,不然不但冊妳為正妃,還要立他為世子。」
那為首僧人聽他動問,卻先不答,只向四周略看幾眼,見左右無人,方才答道:「那些人,都是咱們大明的藩王!」
說到此時,他已是精神大振,甩脫索尼與冷僧機攙扶他的雙手,負手大步而行,邊走邊向兩人笑道:「這小子,當年來遼東時,我竟是小瞧了他!明國的人,大半是一副君子模樣。有本事的,更是鼻孔朝天,傲氣逼人。那沒本事的,才是一副小人嘴臉。那個張偉,當年在遼東時,滿嘴的銀子金子,我雖覺得他不是凡品,倒也沒有覺得怎樣。嘿,現如今,他竟成了我第一大敵。」
大理寺原本是專門平復審議刑部案件所設,後來多與都察院和刑部坐審要案,實則是虛設無用。自有御史臺和都察院加強職能,又有靖安部專司補盜,破案,刑部只審不執,大理寺已是無用。那行人司專司帝王出行禮儀仗衛,太醫院供奉的太醫只是醫不死人,救命卻也是想也別想,欽天監算不出曆法,還需請傳教士來相幫方可。一定江南,張偉便想裁撤這些無用的閒曹,使這些冗官冗員無可寄生。但為了穩定大局,卻也只得暫且留著。此番盡數裁了,心裡大暢之餘,卻也是頭疼這些個官員的安置。若是盡數驅趕回鄉,只怕立成遺老遺少,在鄉里成為施政的阻力。若是重新安插,卻又失了裁減冗官,節省用度的原意。思來想去,不得其法。
急不能下,皇太極又需養精蓄銳,準備遠赴草原攻伐察哈爾部蒙古。無奈之下,只得令滿州八旗輪休,蒙古和漢軍八旗分別圍住錦州和大凌河,待滿州八旗歇息過來,往攻堅城,滿漢八旗再行休整。
張偉連聲吩咐侍衛:「莫要跟得太緊,不要做出這如臨大敵模樣。南京城內尚且如此,待我出去遊歷,你們該當如何?若是被人發覺了,我要重重的責罰!」
張偉將柳如是扶入車轎,命兩個婦人入內坐了,後面又隨行一輛,照顧起居。自己騎上馬去,腰扶佩劍,得意洋洋令道:「往雞鳴寺!」
因炎夏難耐,南京宮室地勢低窪,更是溽熱難耐。張偉耐不住熱,便索性由乾清宮搬至御園內的重華宮裡居住。他近來關注漢軍擴軍及臺灣火器局遷來部分工匠,充實南京火器局諸事。又時刻擔心遼東局勢,尋常政務都有內閣處理,他倒也落得清閒。只是抄家充實國庫一事,江南儒林已略有微詞。再加上犯官們聲連一氣,近來頗有些不穩跡象。他無奈之下,也只得多加注意,唯恐有那不知死的鋌而走險。
柳如是聽得他要帶自己出遊,心中立時大樂,便待答應。轉念一想,又道:「你不理政務了麼?大臣們聽說咱們只管出去玩樂,準定又得怪罪於我了,是以,我還是在宮裡不出去的好。」
「這些事,妳不必管!」
就在張偉攜著柳如是在南京城內閒逛之時,位於盛京城外原努爾哈赤的福陵東側,皇太極只帶了十幾個侍衛,前來給自己的愛妃宸妃上香掃墓。
又道:「雖是如此,給事中與都察院這樣身負朝廷重責,督查官員,匡扶君主,杜絕錯漏的朝廷要員們,卻是絕然不能結黨!陷入黨爭,善政不得而行,陋習不能更改,官員有錯而不彈劾,一意只相助著黨人,這如何得了!我意廢給事中,復御史臺,專司審核朝廷的詔書旨意,內閣的諸項政務舉措,亦需報御史臺備案查核,有違法不當、行止失措的,御史臺可封回、彈劾該管的大臣;都察院有官員失職、亂政、或是對官員處置不當的,御史臺亦可對該院官員進行評議審核處置。」
吳遂仲本是臺北官學內的醫官,對雜學云云從無偏見。此時聽了張偉的決斷,腦中略轉,已是有了成算,微笑道:「戶部可選取精於算,通貿易的聞達之士充任御史,專司審核戶部、稅、海關等部的政務;刑部與大理寺、都察院,可選於刑名律令上通曉的官員充任,其餘各部,亦都依此而行,則天下事不因某人某黨而壞,漢王的想法,當真是絕妙之極!」
和尚此刻卻是不再隨他所說,冷笑道:「這位施主,您或許身居富貴人家,不知道這些藩王們的手段!貧僧出家之前,倒也是尋常百姓。居於襄陽城內,倒是經常能在城裡見識眾親王郡王們的手段。國朝兩百多年,被王爺們苦害了多少百姓,搶掠了多少良家女子,兼併了多少肥土膏土,多少百姓被害得家破人亡和圖書。那個時候,可有誰為他們感傷呢?」
皇太極聞言,扭頭向他讚道:「索尼的見識不錯,別的也罷了。這張偉如何打仗興軍,你算是看出來了。我這幾年,將張偉平臺滅鄭,征明伐倭的戰事都精研過一番,他打仗確是如此。多半是依仗兵精炮利,或是人數佔優,或是火器犀利,平平實實而戰,穩重向前,甚少犯錯。不過,也沒有什麼奇計妙思。」
他縱聲大笑,引領著眾人翻身上馬,用馬鞭指著大凌河方向大聲道:「走吧。咱們去把大凌河攻下來,然後我親自領兵,越興安嶺直攻林丹汗那狗頭,打垮了他,就可以直入北京,佔了北方,咱們和張偉那小子一較雄長吧!」
此事一了,還不待眾人回過頭來。張偉又下令裁撤大理寺、光祿寺、少府、欽天監、太醫院、行人司、太常寺、太僕寺等原明朝的諸多衙門。一時間數千名官員丟官罷職,天下為之騷動。
歷來八旗出兵作戰,時間久了戰事不息,則以各旗輪換回防休整,以恢復戰力。剩下的各旗兵,也基本上能保證圍城或是阻敵之用。皇太極圍大凌河,原以為必定是一夕而下,那張春不過是少府卿,從未經歷過邊事戰爭,城內不過幾千遼東兵馬,班軍早就潰於城外,只需攻上幾次,還不是手到擒來?
十幾人騎馬急馳,過盛京城下,彙集了由大凌河前線返回的上三旗精兵之後,一路向前,再不停歇。
張偉笑道:「這有甚麼?為夫的手上也算是沾滿鮮血了,難道還怕什麼陰私報應不成?為大事者不拘小節,什麼都不敢,我只怕現下還是鄭一官手下的小海盜。」
商議至此時,總算是塵埃落地。吳應箕官位尚且不保,更休提其駁還詔書所引發的朝局動盪。那些東林黨人原本卯足了勁,準備在張偉逼迫吳應箕時一起抗爭,一則使張偉再立新後,二則詔顯東林力量,以此掌控全局。
張偉卻已命人悄然傳了那負責監管的小官兒來,正欲問話,聽到柳如是開口相勸,張偉便道:「妳到底是心軟,妳可知道,這些王爺哪一個不是兩手染血,殘害百姓!統江南的百姓,妳問一問,對這些王爺們可願生食其肉以洩心中怨恨?」
皇太極心中欣喜若狂,他對明軍自然是不屑一顧,對張偉的漢軍卻甚是忌憚。他自詡滿人的騎射不會比漢軍的火槍兵差,甚至在機動性的勇猛還有過之,但漢軍動輒是數以百計的火炮上前,對敵軍進行覆蓋性的射擊,卻一直是他心中的夢魘。雖然在臣子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經常在夢中夢到八旗騎兵被漢軍炮火壓制,成片的騎兵沒有衝到敵前,便被火炮轟上天去。驚醒之後,雖是苦惱萬分,卻也是全無辦法。
張慎言與鄭煊雖是明朝文官大員,卻並不是朝局中某一黨的成員,如若不然,也不會淪落至南京閒曹任上了。此時聽張偉痛斥黨爭,兩人深受其苦,頓時都點頭讚道:
「回漢王,現下這裡有襄王、荊王、准王、吉王、湘王、遼王、岷王、楚王等八家親王,其餘郡王五十四家。因漢王您的手令,各親王郡王只准帶家小離城,侍衛太監並不准隨行,這些王爺們拼命抗令,各地執行的官吏們都是費了老大的勁,因怕他們自殺身死,有礙漢王清譽,是以並不敢太過用強。拖了許久,這才一家家的匯齊了,押送到南京。先是在漢軍軍營內看著,因多有不便,陳院判便命將他們押至雞鳴寺內,待將來廢王宅大院築成,再行遷入。」
他們雖急,何斌卻是不能痛快給錢。總是將所需銀兩一算再算,壓縮至無可再壓,方才肉痛之極的批將下來。在雷州新開的鐵礦用銀,在南京新設的火器局工廠,他卻是一點不省。因知造槍造炮的精度和數量關係到漢軍乃至整個江南的生死存亡,卻是一點怠慢不得。
柳如是略看幾眼,只覺心中一陣犯惡,立時扔還給張偉,嗔道:「這種事情,叫我看來做什麼!」
這和尚雖是言辭無理,張偉倒也不以為忤。因微微一笑,命侍衛放下百兩銀子做香油錢,帶著柳如是往那寺東偏院一觀。
他蹲得久了,只覺兩腳發麻,雖欲起身,竟一時站立不起。還是隨侍而來的冷僧機與索尼一左一右,將他攙扶起來。起得急了,皇太極只覺得腦子一陣發暈,竟致頭昏眼花。立直身體,略一定神,卻覺得鼻端一陣發熱,已是鼻血長流。
當時博爾吉特氏的正宮皇后已薨,莊妃與宸妃乃是姑侄,又是從臺灣患難同歸,雖然心中亦是泛酸,倒也罷了。其餘嬪妃,再有盛京城內的親王貝勒,心中卻極是不滿。待臺灣的木刻印刷的西洋油畫一到,這盛京城內再有宮禁內外立時就是一場軒然大|波。皇太極雖是極力隱瞞,哪裡抵得過有心人故意洩露,宸妃得知此事之後,病情急轉而下,不過幾天工夫,便已是奄奄一息。
見柳如是不明所以,張偉便將那內閣呈進的表章遞將給她,自己端起冰鎮酸梅湯,大口喝了幾口。
張偉得意道:「不然。御史臺不設主官,設評議會。御史可多https://m.hetubook.com.com選賢良方正的官員充任,亦要充實精通各種雜學的人才。人數可設為百人,百人中分門別類,對門應對各部,遇事則群商而行,眾公議而行事。他們又不需要行政,不怕辦事拖杳,只需對朝廷政務拾闕補遺就是。是以遇著大事可召集全數御史,各依見解陳說之後,御史們再行決斷,依公議結果,再向朝廷和內閣報備。如此這般,又能防止君主和閣臣們亂政,又防止一兩個人被黨爭和私欲左右,豈不更好?」
這雞鳴寺乃是南京城內的古剎,最是有名不過。柳如是小時卻是隨著媽媽來過幾遭,只是隨喜上香,哪能盡觀各處的風光景致。此時隨著張偉前來,兩人攜手並行,在寺內各處閒逛,好在因此時天熱,寺內雖是陰涼,尋常百姓哪有能力乘車而來,走在路上熱也熱死了。是以此時寺內空曠無人,倒正適合這二人閒逛遊樂。
見那幾個和尚倒也知趣,亦步亦趨隨到此處,卻也並不上來囉嗦。張偉便召手叫來一個,向他笑道:「各位大師辛苦半日,生受在下了。一會命人給香油錢,給貴寺修繕山門之用。」
直到此時,眼見己方也鑄成了幾十門火炮,只需全收關內遼土,重用懂得鑄炮的漢人,再修好那些俘來有明朝大炮,那麼八旗也可以擁有成建制的炮兵,到時候,還有何懼?他不知道漢軍的火炮早經改良,比之佟養性所鑄之炮射程更遠,更準,火藥威力也更加的大。是以心中躊躇滿志,只覺天下再無敵手。
待他說完,底下三人都覺這是恢復以前的臺諫各一的制度,仔細一想,卻又與唐宋制度略有不同。因都問道:「若是御史臺處斷不明,或是因私廢公,豈不是與眼下一樣?」
如此,沸沸揚揚鬧騰了兩月有餘。抄拿家產的漢軍一個個都成了抄家老手,都知事前不動聲色,然後突至其人宅前,翻牆而入,將一家老小齊集一房。然後逕自四處抄撿,金銀分做一處、珍玩古董字畫歸為一處、地契房前並商行入股契約之類又是一處,抄拿完畢後,方又宣示罪狀,給那些貪官留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然後驅逐出門。
一時間漢軍炮手們得了命令,將四十門仿歐式的紅衣大炮推上前來,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不遠處的大凌河城。校準、填藥、裝彈之後,便依次開火射擊。城頭明軍實料不到滿人竟然也有大炮,雖然第一撥射的準頭不足,大半彈丸都落在城下,或是直飛過去,給城頭明軍造成的損傷委不足道。但城下的滿人齊聲歡呼,歡喜大叫;城頭的明軍驚慌失措,膽寒不已。幾次炮擊過後,城內的明軍士氣直挫,敗局已然不可挽回。
張偉無所謂一笑,答道:「這些和尚見得還少麼,哪一個年輕婦人,到這裡不求神拜佛,要麼求子,要麼也求官人飛黃騰達,要麼就是闔家平安。左右不過是這些,難道還能求出花來不成。」
見柳如是垂首低頭,張偉心中不忍,便在她身邊坐下,溫言道:「妳道這些老夫子們是當真和妳過不去麼?或許有些人是當真如此,不過多半是和我過不去。又不敢在國家大政上公然抗拒,只得尋了這些小事,來磨我的火性!當年嘉靖皇帝、萬曆皇帝,不都是如此麼?妳只管放寬心,何斌他們,還有漢軍的將軍們早就上書給我,勸我早定後宮,以安人心!」
張偉看著這群灰頭土臉的王爺,心中冷笑,心道:「還虧是落在我的手裡。落在張獻忠、李自成的手裡,一個個都將你們披皮熬油呢,還有如此好命在此抱怨!」便向那官兒命道:「嚴加看守,內不得出,外不得進,若有疏漏,我定不饒你。」
皇太極聽了大喜,向佟養性讚道:「這真是再好不過!以前只有漢人們有大炮,倚著堅城利炮擋住咱們滿人的鐵騎,現下咱們也有了炮,卻待看如何!」
兩人終於換了衣袍,張偉重新穿上青衣,頭上束著四方平定巾,只是一個尋常儒生的打扮。心中覺得自在喜樂,高興的只欲大叫。再看到柳如是亦是尋常婦人打扮,雖仍是俏麗異常,卻也是顯得輕鬆快意。
說罷,不再理會,因向那小官兒問道:「這些都是哪幾家親王、藩王,我兩個月前便下的手令,怎麼到今日方才將他們盡數取來?」
話雖說得光明磊落,實則現在的江南官員系統,早就分做三四派。什麼從龍閩黨、粵黨、新附黨等等,其間又依地域,或是性格學術,又多分小黨小派。其中以閩黨勢力最強,以吳遂仲為首;東林黨次之,因在江南有莫大勢力,黃尊素等人又是朝中大員,再加上東林黨徒在江南原本就是清流代表,百姓官員中名聲甚是響亮,是以竟能與張偉自臺灣帶來的閩人文官集團相抗。至於何斌陳永華等人,因與張偉關係太過密切,卻因如此,極是害怕結黨招忌,除了何斌在財稅等部有些舊屬下聽用外,平素在家時竟是一人不見,一語不聽,絕不肯結黨亂政。陳永華崖岸高峻,又是都察院判,平時官兒們躲他還來不及,哪敢上門去自尋難看?是以除此二人,朝中沒有結黨自重的,也只有幾個潔身自愛,甚惜羽毛的重臣大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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