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建造於一九六一年，總重量六六三四八噸，淨重量三六〇六三噸，體積二九〇〇三公尺乘三三．七一公尺乘二四．五九公尺，排水量二二〇〇〇噸，十六鍋爐，四渦輪，四螺旋槳軸，動力一九九三六〇千瓦，二十個燃料艙（藏油量一萬噸），十八個冷藏庫（生食料藏量七十五噸），船員總數一一一二名，乘客總數一九二二名……」

娜塔莎知道，康哲夫總有一天要問這些問題。

房門關上。

「他原擬用迂迴路線秘密返回高羅，發動政變奪取長兄姜日州的政權。」娜塔莎說。「但是現在他卻身在『黛絲號』上。」

「要我把他救出來嗎？」

「為了避免無益的殺戮……」「老鷹」的聲音中透出連自己也忍不住的訕笑。

「妳在哪個國家出生？」

偌大而豪華的圓形餐廳失卻了往日酒酣耳熱的歡快氣氛。八百二十六名不同年齡的男人像牛群般被趕成一大堆，默默地蹲坐著。

一分鐘後，他把鏡頭轉朝身旁的記者。「開始轉播！」

「老鷹」微笑著把玩手中的利刃。那笑容充滿難言的邪惡——一種令人不相信屬於人類的邪惡。

「他們……已經知道了。」「天鵝」有一種欲嘔的感覺。「我們已殺了幾乎三分之一的人……那還不夠認真嗎？我們把屍體拋進海中也拋得倦了……」

「那麼妳能不能告訴我：」康哲夫的眼神變得凝重。「那場火災……是不是真正的意外？」

「那麼你們又怎樣令媞莉亞復活？及時把她拯救出來？然後利用她控制我？」

記者的頭髮被急風吹得蓬亂。他把麥克風伸往嘴巴前。

「美國海軍用電腦分析過衛星拍攝的熱源圖片。船身正中央的頭等艙餐廳及位於其上的電影院有異常的熱源集中。相信恐怖分子把人質全聚集在其內，以便控制。」

「我相信妳若是在外面的世界裡，不論幹什麼也一定會成功。妳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就像我，每一個人到這裡都總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妳的原因是什麼？」

「我是土耳其和捷克混血兒，但在澳州雪梨出生。」

「在這裡沒有人會問這種問題——沒有必要。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你。」

康哲夫看得出，這個男子自出生開始，便生活在充滿詭譎鬥爭的世界裡。

「你是說……他們把八百多人一口氣殺死，統統拋進了大海？」康哲夫緊咬著牙齒。「他們想得到些什麼？為祖國解除禁運？釋放監獄裡的同志？還是要銷毀全球核武？」

「你問吧。」她的神情仍沒有放鬆，語氣卻不由自主地軟化了。

他把檔案打開：

康哲夫坐在這個有如迷你電影院的房間裡，手上拿著一個檔案夾。

這次出現的是一個女人。長而直的烏黑頭髮。穿著高羅民族傳統服飾。臉上雖已顯現中年的痕跡，但仍十分美麗。最難得的是臉容所散發出來那股傳統東方女性的溫柔。這種溫柔在現代世界已漸漸絕跡。

「妳會說多少種語言？」

攝影鏡頭隨即返回「黛絲號」的方向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

「不要焦急，否則你會在進行任務時犯錯。」娜塔莎說。「對『巡迴處刑人』來說，犯錯相等於死亡。」

娜塔莎避開了他的視線，轉頭瞧向門口。

「你不覺得自己的說話太殘忍嗎？」

「那是什麼？」攝影師喊叫。

「只有他們的首領例外。對這個人我們仍沒有頭緒，只知道他在這夥人中的代號是『老鷹』。」

「十二種。英語、西班牙語、法語、德語、葡萄牙語、義大利語、華語、日語、土耳其語、捷克語、阿拉伯語和俄語。另外希臘語和希伯來語也懂一些。」

直升機以最大速度爬升向上。然而這只不過是多餘的掙扎。

「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我只是從檔案中讀到。那是為了工作。」

——搖動的豐|滿乳|房、濕潤溫暖的唇……

繼而出現的是另外兩名男子，同樣是身穿軍服的照片。權錫柱少校與樸彥龍上尉。奧斯陸高羅領事館駐在武官。

——這才是「熾天使」的真正面目嗎……很好。燃燒自己吧。這是你提高生存機率的唯一方法……

——但是假如他知曉了真相……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是錢。」娜塔莎仍表現得對事件毫不動容。「十億美元。分成幾種現鈔、黃金及鑽石。」

他們要確定康哲夫完成一次任務後的整體生理狀況，若出現任何損害和毛病便即時作出診療。即使根本沒有受過任何傷害，也有可能出現內分泌失調等看不見的異狀。醫生們絕不冒任何危險。「巡迴處刑人」是比一級方程式賽車冠軍或重量級拳王更貴重的「資產」。

娜塔莎沒有回答，只是吩咐工作人員再更換下個畫面。

雖是這樣森嚴的氣氛，仍難禁止這些男乘客竊竊私語，合和出一種詭異的鳴聲，與餐廳內柔和的燈光極不協調。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嗎？」

「那麼便不要想太多吧。」

當她打開房門時，康哲夫突然又問：

「每管『刺針』就要花掉我們五萬美元！」戴面罩的「天鵝」咆吼。「而且每管只能射一次！只用來打一架新聞直升機，值得嗎？」

再度沉默。

「你有：完成這次任務，或是失去媞莉亞。」

但不論怎樣富有經驗的醫生、如何精密先進的儀器，也無法探察「巡迴處刑人」心理的異常情況。

「『巡迴處刑人』每次完成任務後，必須經過最少三個月的調整期。」娜塔莎以冰冷的口吻回答。「這並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

「……『黛絲號』甲板上的狀況目前一片平靜，但船上最少二千人卻正處於極度的恐懼之中。這相信是歷史上至今最大規模的騎劫事件……」

「確實是意外。」

直升機急遞下降。攝影師連忙調整鏡頭，瞄準正在下方洶湧的印度洋中航行的巨型遠洋客輪「黛絲號」。

「這四個人都在『黛絲號』上。」娜塔莎把列印好的資料交到康哲夫手上。「這疊資料中也包括了船上二百名恐怖份子的檔案。現在你便要動身飛往斯里蘭卡。在旅程途中把這些人和『黛絲號』的資料牢記。你需要的一切裝備已在加勒市等候。」

「再飛低一點！」攝影師向機師吼叫。

康哲夫端詳著她的臉。西亞與東歐的結合。很奇特的血統。

「我從來沒有問過關於你的事情。」康哲夫忽然說。

「告訴我任務的內容吧。」

「妳是博士嗎？」

「你還有什麼要知道的事情嗎？」

「但是……」

攝影師從鏡頭視界中發現：「黛絲號」甲板一角冒起一股小小的白煙。一枚細小的物體從那自煙中出現，漸漸變得清晰。

「老鷹」在「黛絲號」第三層中央的頭等艙餐廳內出現時顯得異常謹慎，穿戴上墨綠色的面罩。

「我只是傳遞命令的人。這是我的工作。」娜塔莎把電腦移去，站立起來，俯視身體發抖的康哲夫。「因為這次是特殊情況，所以將當作兩次刺殺任務計算。換言之，完成它之後，迎接你回來的將是媞莉亞。」

康哲夫停止發抖。他恢復了正常的坐姿。

「老鷹」的眼睛令「天鵝」感到心寒。「讓那些人知道我們是認真的，不好嗎？」

娜塔莎向後揮揮手。巨大投射幕轉換了影像：一個穿著英挺軍服的東方男子。眉宇間透出剛陽、倔強的氣息，還具有領袖人物獨有的一股懾服力。眼神卻顯得非常謹慎。

「我已和-圖-書在無線電上說過：不許任何交通工具接近我們一浬以內。何況它就在我們頭頂。」「老鷹」從床上坐起來。床對面有一副小型電視，接通輪船的衛星天線。電視新聞正報導直升機被擊落事件。

睡在寬大雙人床上的「老鷹」是個身形碩大得像恐龍的光頭男人。「老鷹」只穿著深藍色軍褲和黑皮軍靴，赤|裸的上身展露出一塊塊發達至近乎畸形的高隆肌肉，猶如一座會呼吸的城堡。腰帶上只掛著一柄軍用求生刀。

「殺人是永遠沒法習慣的。」康哲夫的臉黯然。

「不要動怒。」娜塔莎拍拍他手掌。「憤怒會令你失去判斷。」

赫米爾也以肉眼看見了這情景。曾經採訪波斯尼亞戰事的他生起一股強烈的不祥感。

「『老鷹』，有必要這樣做嗎？」戴著突擊隊面罩、身穿西服的「天鵝」，站在「黛絲號」內一個頭等艙房間裡說。

「不要介意那一夜的事。」娜塔莎的聲音中沒有一點不自然。「我只把它當作公事。盡力把你的身體和心理調節到最佳狀態是我的責任。」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

康哲夫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也不必為此對媞莉亞感到歉疚。」娜塔莎看穿了他的心思。「那時候你的理智完全失控了。假如我不在，你可能會作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感覺怎麼樣？這次任務完成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完美。經過這任務後，應該克服了那『障礙』吧？」

他們四周包圍著五十多柄輕機槍和衝鋒鎗。裡面藏著的逾一千五百顆子彈，加上部份衝鋒鎗槍管下裝置的榴彈，足以把他們殺光。何況那些殺氣騰騰的恐怖份子腰間還帶著備用彈匣和手榴彈。

「各位先生，請注意。」「老鷹」的話聲令人質群頓時寂靜下來。

娜塔莎命令自己停止想像這事情。經過嚴格訓練的頭腦告訴她：她的工作只是把康哲夫最高的潛能引發出來，為「同謀」取得最大的利益，除此以外別無更重要的事……

「我們還有好幾管『刺針』。飛彈製造的目的就是用來發射。」「老鷹」拔出了軍刀。「天鵝」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雖然他肩上正掛著一挺「AK47」衝鋒槍。

說到最後，娜塔莎的語音出現輕微的震顫。但康哲夫沒有察覺。

遠洋客輪「黛絲號」的詳細側面透視圖，呈現在巨型投射幕上。

她把電腦關上。「正如我先前說過，你原應在三個月後才有第二項任務。但是現在太緊急了。而且生理檢查顯示你全無問題，機能狀況也維持在高水平。你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沒有其他任何『巡迴處刑人』有更高的機率完成這項任務。但這仍是極度危險的一次旅程。我估計你只有百分之三的生存機率。」

「根據最新情報，當局至今打撈了六百一十四具屍體。」坐在康哲夫身旁的娜塔莎正操作一副記事本電腦。「全部死者都是船員，包括安全人員、乘務員和電訊員。估計恐怖份子已把這三類船員殺絕，總計八百四十九名。只餘下船長、駕駛台人員、輪機部人員和醫務員，總計二百六十三名。

康哲夫微笑——這是自從失去媞莉亞的兩年來他第一次展露笑容。

「WNN。不是很好的宣傳嗎？」

「這也不能回答。」娜塔莎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步向房門。「你只需要知道：她仍然活著。」

「不能說嗎？」

娜塔莎遲疑了好一會。康哲夫第一次看到她有這樣的表現——過去她的對答總是明確、迅速得有如電腦。

「好吧。」康哲夫點點頭。「但我確信那原因絕不是金錢或權力。這些都是很容易說出口的原因。」

其餘的婦孺乘客則全部禁閉在上一層的電影院內，同樣受到嚴密看管。

康哲夫拚命壓制著突然襲來的綺念，他盡力想著媞莉亞。

娜塔莎到訪正在房間內臥床休息的康哲夫。她恢復了高貴亮麗的打扮與嚴肅的神情。

「什麼時候開始下一個任務？」

「那個『同謀』是『光明派』嗎？他們這次又有什麼神秘目的？是大型的水上殺生祭禮嗎？」

他的眼神完全改變了。娜塔莎愣住。因為她第一次目睹康哲夫臉上的殺伐之氣。

「永遠不能。在這裡沒有『朋友』這種關係存在。」

簡直是海上的一座小城市。康哲夫過去從沒有乘過這種豪華客輪。

康哲夫雙手掩著臉龐。

「是我。」

「你已查出那些『垃圾』的底細了嗎？」

「這是瘋狂的。就是拿著那十億，這個地球也沒有他們容身之所。」

兩人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接著的一星期裡，康哲夫沒有再見過娜塔莎。陪伴他的是訓練所內的六名醫生。他們以各種醫學儀器為他進行最徹底的身體檢查：腦掃瞄；全身骨骼及器官的X射線檢查；血液樣本試驗；視力、聽力、反射神經、反應速度及肌肉力量的複雜測試……

康哲夫竟覺得，這個女人與媞莉亞在氣質上有些相似。

「姜正熙少將，三十七歲，已故高羅國家主席姜州山次子，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七十四公斤……」投射幕打出男子的個人資料。

「有。是妳挑選我擔當『巡迴處刑人』的嗎？又或是其他人？」

「WNN記者班尼．赫米爾，現正身在印度洋上空，距離馬爾代夫大概七百浬處，現場報導客輪『黛絲號』騎劫事件的最新狀況……」

「我要在你們中間找出一個人。假如找不到，我們將每隔十五分鐘，從上層隨意挑選一名女士或小孩，在各位面前處決。」

娜塔莎開門的動作僵住了。她把額頭擱在門框上。

「多的是。比如非洲一些獨裁小國、中東國家、僅存的一些共產國……金錢就是力量。沒有人會拒絕收留一批億萬富豪。」娜塔莎頓了一頓，又說：「事實上已能夠肯定，他們很可能獲得另一個『國際同謀』的指示行動。『同謀』絕對有能力保護他們。這就是我們事前沒有獲得情報的唯一原因。」

她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暴雨夜和她造愛的同一個男人。

重十公斤、長一百五十二公分的「刺針」對空飛彈自動彈出導引翼，主推進器隨即點燃，速度拔升至每小時二千零八十公里，超過音速兩倍。飛彈的熱感尋標頭準確追擊向新聞直升機的排氣孔。

「是——但不是語言系。我擁有政治系和法律系兩個博士學位。」

「我要宣佈一個不幸的消息，可能令你們有些不安。」「老鷹」的聲音隔著面罩仍難掩當中的邪氣。

康哲夫看見她進來時，露出歉疚的表情。娜塔莎注意到了。

「你已經知道我的一切。」

「This is a fucking WAR！（這是場他媽的戰爭！）戰爭……多麼令人懷念的戰爭啊……」

「假如我想問呢？你會回答嗎？」

康哲夫不可置信，那美麗的軀體內藏著這樣堅強的神經。他想說話，卻想不出要說些什麼，只是怔怔地瞧著她。

在娜塔莎眼中，此刻睡在床上的康哲夫確像一個無助的小孩。但他能夠擊敗曾經是最佳「巡迴處刑人」之一的甘比諾。那無疑是媞莉亞帶來的力量。

「有這必要嗎？」娜塔莎仍舊保持肅穆的表情，掩飾了心弦的顫動。

男乘客個個顯得臉色蒼白——他們正為囚在上方的妻子、愛人或是子女憂心如焚。

「……請姜正熙少將自行現身吧。」

「呂鉉姬，三十三歲，姜正熙妻子……」個人資料接著打出來。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