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安倍仲麻呂
六
「必須讓貴妃死上一回才行。」
高力士仔細端詳黃鶴。
「難道你是說，已經找到可以替代貴妃的人選了——」
「我們可是深悉咒法之人。」
「不過，世間雖無不增長年紀的方法，卻有減緩年紀增長的方法。」
「這個——」出聲的是黃鶴。
仔細一想，我們準備逃亡避難的蜀地，不正是貴妃的出生地嗎？
「什麼？」高力士叫道。
「那——」
「簡單地說，貴妃得暫且一死。」
一見到玄宗皇帝的身影，貴妃便準備起身迎接，玄宗皇帝卻溫柔地制止她，逕自坐到貴妃身旁。
由貴妃臉色得知，她已全盤瞭解外面所發生之事。楊國忠被斬首示眾，她應該也在隱蔽之處看到了吧。
「剛剛我才稟告過皇上。但是，讓我再說一遍吧。」
「下面我所要說的事，萬勿洩漏——」
「咒法——」
「那麼，該如何拯救貴妃一命呢？」高力士問黃鶴。
「是的。」黃鶴點頭。
「首先，我想說的是，有和_圖_書個方法足以搭救貴妃性命。」
黃鶴問道。
那兩個男人，我也不陌生。
「不！」黃鶴連連搖頭，「如果傳出貴妃身亡，叛軍當中必然有人前來勘驗屍體。或許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會親自擔當這項任務——」
「你們？」
黃鶴環視眾人，確認我、高力士以及玄宗皇帝、貴妃全都點頭之後，他那細瘦脖子益發向前伸展，碧綠眸子散發出銳利的光芒。
黃鶴露出黃牙微笑回答：
「我知道，仙道之徒確實精通這些秘事。不過，關於長生不老或不死，世上本無其事。就連始皇帝，也曾派齊國方士徐福、燕國方士盧生等人，去找尋長生不老藥，或有此藥方的仙人，結果失敗，他還是死了。」
「六十歲？」高力士說，黃鶴搖頭否定。
端坐著的貴妃身旁，站了兩個男人。
「你是說，裝死——」
「高力士大人，你以為我們是什麼人？」
黃鶴特別強調此事，到底有何意圖呢？
「是的。」和-圖-書黃鶴點了點頭。
「——」
「什麼？」
為了不被外面窺見，裡屋窗戶緊閉，並以木板阻隔，房裡只能照進微弱光線。
我完全抓不到頭緒，為何如我之人，會在如此緊要時刻，置身如此特殊的場所呢？我是來自異國的倭人，並非大唐子民。
「真的嗎？」貴妃問。
「玉環，你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你死。」皇帝伸手握住貴妃的雙手。
「倘若我們宣稱不殺貴妃，這些將士們只怕難以善後吧。包括皇上，以及在場諸位，可能都會被殺光。」
聽了這回答，高力士、我，加上貴妃、皇上，均流露詫異表情。
貴妃聽後眉頭緊蹙，方才稍稍恢復的血氣，又從臉上消失殆盡。
此時，高力士或許認為，與其自己從旁插話，不如聽任黃鶴說去較為輕鬆。因此也就不再插嘴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陳玄禮，此前所見的屍體少說也有一、兩百具，我們再怎麼巧妙裝死，很容易都會被他識ｈtｔps://m•ｈeｔuboｏｋ•com•cｏｍ破吧。」
陰暗之中，貴妃安靜地坐著，即使如此，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部表情。
貴妃內心不安到了極點，此刻正坐在裡屋的椅子上。
「什麼方法？」高力士問。
他們正是黃鶴的弟子，丹龍道士與白龍道士。
不論楊國忠或韓國夫人、虢國夫人、秦國夫人，他們並非貴妃親手足，而是她的堂兄、堂姐。
「所謂道士，也就是涉獵長生不老、不死等事的人。」黃鶴說道。
「聽好。人可以依靠本身意志，以別人十分之一的速度，增長歲數。」
「都不是，在下今年剛好一百零三歲。」
而且，她似乎也充分瞭解，將士們要求交出她的性命。
我卻被刻意叫喚到此，想必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吧。
貴妃出自官拜蜀州司戶的楊玄琰家門，然而，她自幼父母雙亡，在不得已情況下，由叔父楊玄璬領養，撫養長大成人，之後才成為壽王妃。
「所謂尸解仙，你們可曾聽過嗎？」
高m.hetubook.com.com力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也認為，世間絕對無讓人不死之術。古代聖人能長生不老，羽化成仙，火燒不死，其實都只是傳說。無非憧憬不死之人內心所想像出來的故事罷了。」
「首先，得先讓貴妃一死！」
為了不使聲音外洩，黃鶴刻意壓低音量，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高力士大人，你看在下多大歲數？」黃鶴反問。
「你到底在想什麼？」
「四十歲？還是八十歲——」
當然，高力士、貴妃與我均知曉此事。
「此刻若是夜晚，且僅只貴妃一人的話，依我們師徒三人的能力，應該可以讓貴妃平安逃脫。然而，現在是大白天，將士們也不可能等到晚上。即使到了夜晚，貴妃也從這兒逃出，蜀地路途卻迢遙難行，返回京城也勢不可能，況且叛軍人數多達三千以上。總有一天，會在某處遭到逮捕吧。」
「怎麼可能？這種時刻，如何輕易就可找到適當的替身受死呢？」
「——」
這位昔日掌握無比權勢wｗｗ.ｈｅｔubooｋ•com.cｏm的女性，如今的處境，卻比被獵師搭弓瞄準的牝鹿還要危險。而此刻的我，竟對這位身陷險地的美麗嬪妃，感覺強烈的愛慕之情。
「唔……」高力士低聲點頭。
大兄，不怕您見笑。
「暫且讓貴妃一死，日後再復生。」
「貴妃、高力士大人，你們仔細聽我說。我剛剛說的是，暫且——」
高力士對黃鶴述說司馬遷《史記》所記載的片段。黃鶴中途打斷高力士的話，「當然，這些我都知道——」接著，侃侃而論：
再怎麼看，都像五十過半的年紀，不過，那僅是外觀看來而已，實際年齡，應該不是我所猜測這個歲數吧。
「就算讓皇上和貴妃逃到了蜀地，這兒的叛軍也將淪為不折不扣的暴民。數量增加之後，將會和安祿山軍隊合流，這是洞若觀火的事。」
「你嗎？」
不受黃鶴這句話影響的，只有黃鶴的兩名弟子和玄宗皇帝。
當然，很快我便知道箇中緣由了。不過，當時我一點眉目也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黃鶴說出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