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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和鬼，不正是脣齒相依的關係嗎？」

「博雅啊，不只德子小姐，無論任何人，都會有盼望成為惡鬼的時候。無論任何人，內心都棲宿著那樣的惡鬼。」

「你？」

「沒錯。」

「神明？」

「所謂神明，歸根究底，就是力量。」

「我現在覺得，或許應該放手不管，不去救那兔子。要是我讓別人看到自己那種見不得人的模樣……」

不久，牛車停下來了。

牛車有節奏地前進。

「正是。」

「我內心也有嗎？」

「但是，水本來就只是水而已，只因為人類這方不但有善也有惡的看法，才會指控這水是善，或那水是惡。」

「唔。」

「貴船明神那個啟示，或許真的是神明的啟示也說不定。」和*圖*書

「在說什麼？」

博雅的聲音無精打采。

「嗯。」

「飛的樣子？」

在夜晚飛舞的應該是蛾，然而，現在飛在黑牛前的，確實應該在陽光下飛舞的鳳蝶。

「什麼事？」

「那是她的心願。」

「再說，如果鬼不存在，我這個安倍晴明也會不存在。」

「蝴蝶啦。我讓那蝴蝶的另一半，停在德子小姐的肩頭。前面那半隻蝴蝶，正在追趕牠的另一半。」晴明放下垂簾，望著博雅。

「假如有人覺得兔子很可憐，救了兔子，那麼，狐狸便會失去獵物而餓死……」

「……」

「正因如此，貴船神明才會同時職司祈雨與止雨這兩種力量。」

「貴船神社是水神吧？」

「幹嘛突然講這種話？」和_圖_書

「你是說，鬼也是人所產出的？」

「唔……」

「鬼也是同樣道理。」

「人們將那力量取名為高靇神、音靇神，換句話說，施予這兩個名稱的咒，那力量就是神明了。」

「唔，唔，唔。」

「你有病呀。」晴明苦笑著。

「唔。」

「嗯。」

「唔，唔。」

「力量？」

「那，水是善，或是惡？」

那東西左邊有兩片翅膀，右邊卻沒有翅膀。不知為何，竟然還能在半空中翩翩飛舞。

「抱歉什麼？」

「可是……」

現在連晴明也不開口了，任憑博雅繼續沉默。

「你內心也有嗎？」

看樣子，鳳蝶是晴明使喚的式神。

「德子小姐的事呀。原來，若是想守護一方，便必須捨棄另一方。和圖書我到現在才痛切理解這個道理。」

「不，就算她自願成為女鬼，但她內心深處真正的願望，也一定不想成為女鬼的。」

「晴明啊，你真是好漢子。」博雅說出晴明經常用來形容他的話。

「唔。」

拉曳牛車的是一頭大黑牛。黑牛前方的半空，有白色東西翩翩飛舞。像蝴蝶，但說是蝴蝶又有點奇怪——牠只有半邊翅膀。

「……」

「比如說，晴明，這兒有隻狐狸，對兔子虎視眈眈……」

「給稻田帶來雨水時，水是善。」

離東方上空發白還有一段時間。

看來，之前他任憑博雅一直沉默，而現在卻打算讓他說個痛快。

「唔。」晴明只是短促點頭回應。

「沒工作可做嘛。」

「也許吧。」

「結果和-圖-書，雖說是『生成』，德子小姐畢竟化為女鬼了。」

「晴明，你說的道理，我都理解……」

「很抱歉，晴明……」

「你聽好，博雅，何謂神明？」

「晴明啊，真的變成如你所說的了……」博雅突然開口，語調不勝感喟。

看似鳳蝶，可是，鳳蝶會在夜晚飛舞嗎？

「你安慰了我很多事。」

「要是你的話，你會怎樣？」

「博雅啊，我想，大概正因為有鬼的存在，才有人的存在。」

「嗯，大概是吧。」晴明低聲回應，微微掀起眼前的垂簾，望了一眼牛車外。

每當車輪輾在石子上，撞擊聲便會傳進牛車內。

聽晴明這麼一說，博雅沉默下來。不久，開口說：「人，正是悲哀呀。」又嘆了一口氣，「不過，晴明，wｗw•hｅtuｂook•com.com為什麼貴船的神明會行使邪惡力量，讓人成為惡鬼呢？」

「正因為鬼棲宿在人心，人才會有吟詠詩歌、彈琵琶、吹笛。如果鬼不存於人心，這人世大概會變得很乏味。再說……」

「不，博雅，不是這樣。是人自願化為惡鬼的。盼望化為惡鬼的，是人。高靇神與音靇神祇是幫那人出了一點力而已。」

「可是，如果雨一直下個不停，造成水災，水就是惡了吧？」

「看牠飛的樣子，應該快到了。」

牛車內的博雅一直默默不語。他幾乎不開口說話。偶爾，晴明向他搭話，也只是短促回應一聲而已。

「也許會不想活下去。」

「那，晴明，只要人存在，你便不會沒有工作可做吧？」

「……」

「有。」

黑牛跟在鳳蝶之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