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聖
六
「這是上天賜予的寶物，怎樣？很可愛吧？」
心覺抱著嬰兒挨近晴明。
女子聲音低沉，卻充滿誠意。
「確實很可愛。」晴明道。
女子說畢，在薄衣內抹去掉落的眼淚。
心覺低語，視線自上空移至地面。
「是誰？」
「哇，這回哭起來了。怎麼了？肚子餓了嗎……」
心覺「嗯」、「嗯」地連連點頭。
「晴明啊，是不是保憲托你來的？」
白狗先察覺晴明和博雅，接著，老僧——心覺也察覺到晴明。
「那個名叫平伊之的男人來這兒時，這隻狗對他狂吠。只有這件事令我很在意。」
晴明在心覺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是。」晴明老實地點頭。
處理完畢後，嬰兒哭了起來。
心覺瞇著眼望著此光景，問晴明：
「哦，晴明，你來了……」
心覺說此話時，嬰兒張開雙眼。
晴明回頭拍了兩次手掌，喚道：
心覺抱著嬰m•hｅt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兒說。
心覺用眼神示意，白狗即跳上外廊。
「是。」
「幸好是你。如果是別人，事情恐怕會拖得更久。」
「那隻狗呢？」
還未說完整句話：心覺突然跳起來。
「意思是：那位貴人往訪你的住處，你生了孩子，但有個會在你家做事的下人拐走那孩子，打算利用孩子向你們勒索錢財嗎……」
「我是那孩子的母親。」女子說：「這回真是勞煩您照顧了……」
心覺仰望上空，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
兩天後，晴明和博雅一起前往東山石藏寺。
女子如此說。
「哎喲，撒尿了，撤尿了。」心覺歡喜地道。
心覺的雙眼掉落大粒淚珠。
「……」
「我可以帶走嗎？」
「是吧，是吧。」
「這回多虧了保憲，我才能見到久違不見的你……」
晴明只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心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旁。
「啊？」
「你帶走這孩子吧。你來得正是時候。我本來打算在今天給這孩子取名。我這麼疼愛這孩子，萬一再取了名，大概會更捨不得這孩子離去。」
「是……」
「他拐走剛出生的孩子，打算敲詐我們。」
「……」
「你帶走吧，晴明……」
心覺讓嬰兒躺在外廊上，舔了舔被尿沾濕的手指，接著為嬰兒處理大小便。
「什麼事？」
「我聽說您是吹笛名家。」心覺站起，說道。
女子命自宅邸一起前來的隨從在山下待命後，單獨一人下了牛車，之後隨著蜜蟲一級一級登上石階，好不容易才抵達此處。
「比起前世的父母，今生的父母不是更重要嗎？」
「我也很懷念您。」
晴明背後的樹蔭下，出現了一名被蜜蟲拉著袖子的女子。
「保憲那小子，有時也會做些漂亮事……」
「
hetubook.com.com不能說出那名字。要是把事情弄得更麻煩，就不好解決了……」正在給孩子餵奶水的白狗，揚起頭，高興得吠叫。
「是曾經在我宅子裡做事的家僕。」女子答：「因為他闖出幾件禍事，我辭退了他，沒想到竟會發生這種事……」
黑色的大眼睛仰望著晴明。眼眸表面映著綠樹林梢。
「您是……」心覺問。
「這種事？」
這其間，他不停對嬰兒說話。
「唔……」心覺點頭：「既然如此，那個名叫平伊之的男人，到底是誰……」
「看到你時，我便下定決心了。你來這裡，不正表示當事人託梶原大人去拜託保憲，保憲再拜託你來解決這事嗎？保憲為了我，顧全得如此周到，光這點就令我心滿意足了……」
「我很疼愛這孩子，非常非常疼愛。」
嬰兒望著晴明笑起來。
「晴明啊，坦白說，其實我也不清楚事實到底如何。我不但看不見和_圖_書白狗在前世是否真是孩子的母親，也不知道答案。只是，去相信這世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由這樣的關係一以貫之……並仰賴這點，是我佛門弟子之道。可是，孩子明明有今生的父母，我不能以前世的父母為由，硬讓親子生離……」
剛好是屋簷下的背陰處。
心覺還未說畢，晴明立即插口：
「我想讓心覺大人見某人。我花了兩天才尋到對方，所以拖延到今日才來拜訪。」
陽光從樹枝隙間射下，蟬聲如上千萬的小石子在光線中不停降落，兩人穿過小徑，前方可見心覺的僧房。
「關於這點……」
院子樹蔭下有一隻白狗，樹蔭對面的外廊上坐著一位半老僧人，僧人懷中抱著個看似出生尚未足月的嬰兒。
「不過，有一件事令我不滿。」
被蜜蟲拉著手的女子來到心覺面前，止步後，輕輕俯首致意。
嬰兒在心覺懷中呼呼睡得很香。
「我啊，真的很羨慕很羨慕保憲那小子和_圖_書，非常羨慕。為了擺脫這種心境，我這輩子都過得很慌忙……」
「你說吧。」
「哦，太可愛了，太可愛了……」
「我一心一意想見孩子，並認為應該親自向心覺大人致謝，才來到此地。」
把嬰兒擱在白狗身邊，嬰兒即主動吸吮白狗的奶水。
女子雙手頂著一件薄衣，蓋住臉龐，但從其舉止動作，可以看出她並非尋常女子。身上的衣服也是不適合在泥土地上行走的夏季十二單衣，風中更飄蕩著衣服的薰香。
這時，本來在樹蔭下的白狗已經來到眾人身旁，抬頭望著心覺懷中的嬰兒。
「什麼？是左大臣藤原……」
「好久不見了。」晴明俯首致意，再介紹博雅，「這位是源博雅大人……」
「是我宅子飼養的狗，名叫金剛。自孩子失蹤那天起，它也一起失蹤了，沒想到它竟從伊之手中奪回孩子，並給孩子餵奶，代我哺育，我真的對它感激不盡。」
「蜜蟲，帶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