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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15:醉月卷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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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闇女首 八

櫻闇女首

櫻花花瓣在陽光中接三連三被捲上天空。
青空中,花瓣、陽光、琴音均渾然一體,已無法分辨彼此。只見花瓣在青色虛空中閃閃發光。琴音燦爛飛舞。
「沒錯。」附在透子身上的那「物」說。
「可是,我更擔憂的是花麻呂大人。我想,既然得不到大人的眷顧,不如化為一朵櫻花,將一己性命獻給花麻呂大人。若能達成願望,讓大人完成曲子,我便能活在那首曲子中。若願望無法達成,花麻呂大人想必也無法再活下去,我們便能在黃泉彼岸再續前緣……」
靜靜在半空飛舞的無數花瓣,隨著那陣風,飛升向天空。
晴明點頭。
「不……」貴通的母親說。
晴明點頭,博雅拉回視和_圖_書線,望向琴,再輕輕吸了一口氣,接著徐徐將指尖擱上琴絃。
家裡人抬下透子,讓她躺在毛氈上後,透子突然睜開雙眼。
博雅撫琴。
「透子!」貴通呼喚。
戀。
晴明說畢,高舉雙手。
「請……」
博雅開始彈起曲子了。
「是你讓花瓣飄落的嗎……」透子問。
「母、母親大人……」
繼而用指甲彈動絃,進行調音。
明亮的陽光映在櫻花上,也映在那把琴上。
高高的天空上,花瓣在陽光中交相紛飛,琴音燦爛地閃閃舞動。
不久,博雅停止彈琴時,那棵櫻樹——亦即名為桃實的櫻樹,上頭的花瓣幾乎散落殆盡。
「您是貴通大人的母親吧?hetubook.com.com
「原來你看得出……」
「是。」
「博雅大人,請您開始彈琴……」晴明說。
過一會兒,大概一切都就緒,博雅仰頭望向晴明,無言地點點頭。
分不清被捲上天的到底是櫻花花瓣,或是博雅指尖彈出的琴音。
琴音依次觸碰每一枚櫻花花瓣,花瓣接觸到琴音,立即飄落。
樹下已鋪好緋紅毛氈,並擱上一把琴。
櫻花飄散。
「所以您才在那棵櫻樹上……」
指尖發出絃音。
「是的。只是,我生前唯一念念不忘的是,我無法親耳聽到完成的曲子〈櫻散光〉。我始終盼望能聽到這首曲子,後來不知透子是不是領會到我的心願,她竟然說想在櫻樹下彈和_圖_書琴,今年春天,正是兩天前,我終於如願以償……」
戀。
博雅的指尖再度撥弄琴絃。
指尖又發出絃音。
「既然不是,那到底為什麼……」
「櫻花在陽光中飄散……這曲子描述的正是此番光景……」
正是透子。
「原來……」
是七絃琴。
貴通情不自禁叫喚。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寬袖也隨之翩然翻飛而起,繼而吹起一陣風,宛如袖子掀起風那般。
他坐在琴前,用指尖觸摸琴絃,確認絃的鬆緊。
戀。
「我確實https://www.hetubook.com.com憎恨過只顧沉迷雅樂,對我完全視而不見的花麻呂大人。身為女人,絲毫得不到丈夫探訪關愛,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是〈櫻散光〉。
枝頭那朵僅存的櫻花,隨著吹來的風,分散為五片花瓣,飄離樹梢。
貴通的母親借用透子的聲音說。
「嗯……」
戀。
呵。
琴音和花瓣在陽光中閃耀。
戀。
戀。
曲子一開始,櫻花即改變之前的凋落速度。
之後接二連三地發出琤、琤聲。
「這麼多……」貴通發出叫聲。
「此刻,我已了無牽掛。生在這世間,只要達成一、兩件心願,應該算是死亦無憾了吧……」
數量多得無可計數。
透子的嘴脣浮現櫻花瓣似的笑容,隨即閉上眼www.hetubook.com.com睛。
透子閉著眼睛,在博雅懷中呼呼睡得看似很香。
翌日中午,晴明、博雅、貴通三人聚集在那棵老櫻樹下。
櫻花在陽光中靜靜飄落。
最後一句話,貴通的母親似乎是說給自己聽那般。
「噢,在那邊?」貴通開口。
花瓣在陽光中簌簌飄落。
博雅點頭,脫去鞋子,步上毛氈。
花瓣已掉光的櫻樹中央——樹枝與樹枝間,橫躺著一名女子。
風,將花瓣送上青空。
透子霍地抬起上半身,望向晴明。
「您為何要做出這種事呢?難道您真如此憎恨父親大人嗎……」
晴明問透子。
戀。
「您不是透子小姐吧?」
接二連三、接二連三……
博雅抱住透子搖搖晃晃倒下的身體。
飄落在博雅身上,也飄落在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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