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婆
三
「我是蘆屋道滿……」老人答：「是法師陰陽師。」
老婦人面向勢至菩薩。
老人緩緩站起身。
順著道滿的眼光看過去，掉落的手正在蠕動著指尖，像蜘蛛那樣，打算爬到草叢中。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能出聲……」
「正因為事前不知這隻手是我母親的，所以才射得出箭。可是，一旦知道追趕在後的是我母親，我就無法舉弓向她射箭。」貭人說。
「在哪裡？你們在哪裡……」
「在哪裡？在哪裡？多人啊，真人啊……」
道滿看似滿足地點頭。
「我沒說錯吧？」
「怎麼了？有人追趕你們嗎？」那男人說。
道滿抿嘴嗤笑。
而且和剛才他為多人做的一樣，用手指在勢至菩薩背部寫下同樣文字。
道滿用右手從懷中取出小刀，走到多人面前。接著，道滿抓住多人的髮髻，喀擦一聲剪掉頭髮。
屋頂壞了，月光從上空恣意灑落。
首先，一隻滿是皺紋的右手出現在石階邊緣。
之後，嗑嗑、喀喀地咬斷脖子的木頭，然後嚥下。
老婦人的眼神發出碧熒青光，停在佛像身上。
道滿率先走進寺廟境內。
「是的。」
老婦人不停咬斷木像，再用牙齒嚼碎，然後嚥下。
道滿邊說邊將兩尊佛像豎立在山門下。豎立後一看，佛像的和_圖_書高度正好及道滿的腰部。
「我名叫真人。」
「噢，美味，美味……」
有時因過於歡欣，左右搖著頭。
喀！
正殿內也荒廢無比。
「這不是很可愛嗎？」
道滿用手指在佛像背部寫上這三個字。
「我名叫多人。」
「你們跟我來。」
道滿低語，兩人向道滿簡短講述逃到此地的來龍去脈。
只有月光照射著那張臉，那臉浮現看起來很滿足的笑容。
「母親大人……」
「說到你們那個母親，既然到現在還不來，應該是追趕你們到這座破廟時，追過頭了，不過，她應該會馬上察覺，仍舊追到這裡來。看，你們母親的手就在那裡……」
「頭髮？」
老婦人終於發狂了。
老婦人躺在兩尊佛像前。
「我是說你們的母親。」
「為什麼？」
嗑嗑！
「可以了。」
老婦人挨近兩尊佛像。
長角的老婦人露出歡喜的笑容。
怎麼會睡在這種遠離村里人煙的破廟山門下呢？
多人和真人彼此互望，向道滿點了頭。
真人望過去，「哇」地一聲大叫出來。
喀喀！
「好了……」道滿說。
「酒？」
「你們呢？」老人——道滿問。
老婦人首先咬住觀音菩薩木像的脖子。
「是誰的手？」道滿問。
道滿似乎在夜晚視力hetubook.com.com也很好，用可怕的眼光凝望兩人——
「不過，對你們來說，即使對方是親生母親，也不願意被吃掉吧？」
那身體閃閃發出青光，彷彿被月光淋濕那般，月光好像自全身滴落著。仔細觀看，可以看到白髮中長出兩根角。
咚！
道滿一面說，一面把那兩尊佛像挾抱在腋下，回到山門下。
道滿用右手撫摸長著白鬍鬚的下巴。
道滿用可怕的目光望著多人、真人。
多人和真人差點嚇掉了魂。
鮮紅舌頭一邊舔著嘴脣，一邊如此喃喃自語。
於是，她不停吃著兩尊佛像，接著突然啪嗒倒下。
「請您救救我們。既然您是陰陽師，應該通曉這方面的事吧……」
那張臉，已經不是妖鬼的臉，沒有長角也沒有獠牙。
「噢，是陰陽師……」
老婦人張開大口，雙手抱住木像，一口咬住頭部。
「嗯。」
聲音逐漸挨近。
道滿望著兩人。
「找到了，是這邊吧。是從這個石階上去的地方吧……」
不久後——
多人和真人抱著母親的身體，放聲大哭了起來。
「那麼，可以給我你們的頭髮嗎？」道滿問。
道滿接下來做的是撿捨掉落的樹枝，並讓兩人站在山門外。之後，道滿站在兩人身旁與其並肩，再用手中樹枝he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ｍ在三人周圍的地面畫下圓圈，口中再度喃喃念誦某種不知所以的咒語。
「噢，真是可愛的一張臉，哎呀，真是可愛的一張臉……」道滿說。
真人抓住那隻手，打算扯下，但那隻手似乎用相當大的力量，緊握住衣領不放鬆。
「身為人母者，無論你們成長到幾歲，對她來說，都是可愛得要命的孩子。即使自己老了，死期將至，也絕對不想死。世間常說，每個母親都想比孩子先死，其實那是謊言，是世間笨蛋說的戲言，所有人都上當了。凡身為父母者，都想一直活到自己的孩子死去，都想一直疼愛著孩子，想比孩子活得更久，直至孩子死去那一刻，也想為孩子做些什麼事，這是為人父母者苦苦期盼的的共通願望……」
「哪個？」
「那是什麼……」老人問多人。
右手從石階爬上，再緩緩爬向兩尊佛像。
「是觀音菩薩和勢至菩薩。」
地板上躺著兩尊用木頭雕刻的佛像。佛像身上纏著藤蔓，有一部分已腐爛，長著蘚苔。大概是雨雪從坍塌的屋頂空隙灌進來，沾濕了佛像。
兩人報上名字。
地板也腐爛了，長出野草。
那笑容相當駭人。
「啊，原來在那裡，原來去到那裡了……」
道滿望著兩人。
道滿說完，轉到多人背後，口中喃和圖書喃念誦某種咒語，再將右手食指貼在脣上，最後用那根食指觸碰抓住多人衣領的手。
被這麼一問，兄弟倆總算察覺還沒有報上姓名。
三人撥開草叢來到一座不大的正殿前，從坍塌的土牆進入正殿。
那隻手掉落了。
「多人啊，多人啊，我想吃你，我想吃你的肉……」
而且，不再動彈。
「你們有酒嗎？」道滿問。
一切都結束後，道滿說：
石階下方傳來如此的聲音。
「唔……」
笑容再度黏上道滿的嘴角。
「若果如此？」
多人一面在月光中凝視著落在地面的那隻手，一面答：
靈！
「你們的母親已經不是這人世之物。可能幾天前就過世，現在只剩下妄念執念在控制軀體吧。若果如此……」
是個白髮披散的老婦人——多人和真人的老母親。
「什麼……」
「酒的話，倒是有，我們每年摘取山葡萄製作的……」
「既然如此，我就要那個。」
「噢，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噢，真可愛……」
「就是那個。」道滿挑挑下巴，用眼神示意多人的脖子後。
「啊，好吃。這血是甘露。」
喀、
「等等……」
咕咕！
「實在可愛……」
其次是真人。
「老到即將死去時，有些作母親的人，因為這個願望太過強烈，因而化為妖鬼。化為妖鬼的目的hetubｏｏk.cｏm.ｃｏm，就是想在死去前吃掉自己的孩子。」
道滿抿嘴低聲笑著，接著說：
「原來如此，原來是你們的母親在後面追趕……」
動！
其次是勢至菩薩——真人。
原來，一隻滿是皺紋的右手，垂掛在多人的後頸上。
再將剪下的頭髮纏在觀音菩薩的頭上。
之後伸出手指貼在觀音菩薩背部，再轉動食指。
「不知味道怎樣？不知真人的肉，味道怎樣……」
到底他是怎麼活、活多少年，才能浮出這樣的笑容呢？
「我好不容易才舒暢地睡著，又被你們吵醒了。」
「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您。」真人說：「可是，我們該怎樣做才好呢？」
藉著細細灑下的月光觀看，對方似乎是個老人。
喀、
宿！
「你、你是誰？」多人問。
道滿也自真人頭上剪下頭髮，纏在勢至菩薩的頭上。
「噢，這裡有佛像。」道滿開口。
對方是個奇怪的老人。
頭髮蓬亂無章地束起，身上穿著一件無異於襤褸破布的黑色圓領公卿便服。
「是我母親的手。」
「雖然可以設法幫你們解決，不過……」
「可愛？」
接著是一道人影，追在那隻手後面般現出身姿。
多人和真人兄弟倆戰戰兢兢地走到躺在地面的老母親身邊，兩人合力輕輕抱起老母親的身體，讓她仰躺著。
喀、
「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