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路
五
晴明輕輕揮動右袖，瘴毒即散落於四面八方。
「每年一次，滿月升空時，從竹生島至此地，會形成一條月之路。辯才女神大人正是順著這條路光臨此地，迄今為止，我們每年都相會一次，但是，那隻青猿出現以後，開始從中阻礙。」
是那隻青猿的聲音。
有兩個黑影。
前方不遠處，是百瀨川流進琵琶湖那附近。
「請稍候。」蟬丸在泣澤女神背後呼喚。
琤琤……
「嗷嗚……」
其中之一的手臂，握著弓，另一條手臂正在彈弓弦。
「應該是那個。」晴明低語。
「晴明，你這小子真是多管閒事！這事根本和你無關……」
「吱吱！」
套著青色唐袍的女子，正從神殿方向朝湖邊走來。
晴明、博雅、蟬丸三人，與老人一起站在神殿前的岸邊。
三人也跟著止步。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晴明微笑著返回原處，向眾人如此說。
每當樹枝擊中蟾蜍的背部，蟾蜍就會張開大口。
泣澤女神自湖邊朝水面邁出腳步。
晴明說著，留下三人，逕自朝青猿的方向走去。
「是住在京城附近日吉的猴子，因為牠活了一百年，具有神通力，逐漸做起壞事，後來遭日吉神祇趕出，來到我們這個地方。之後，牠又暗戀上我，於是從中阻礙我們相會。正如幾位大人此刻所見那般，每年一次的這個時期
和-圖-書，倘若月之路被掩蔽，我們便無法相會……」聲音響起。
啪——
晴明微笑迎著瘴毒。
青猿喀地張開大口，露出兩顆白色獠牙，吐出青綠色瘴毒。
青猿似乎很不甘心，咬著獠牙，吱地大叫了一聲，再砰地跳到松樹樹枝上後，就此消失蹤影。
就在月亮快要升起的時刻，本來很晴朗的天空，出現了雲。
蟬丸依舊背負著琵琶，似乎在傾耳細聽四周的動靜。
「往昔，都良香大人曾作了一首詩，上一句詩獻納給竹生島，下一句詩獻納給我的神殿，以此為契機，辯才女神大人才開始往返此地。」
從竹生島至眾人站立的湖邊，形成一條月光之路。
「我也覺得，這團霧，好像有腥味……」博雅說。
「我是自古以來在此地被供奉的泣澤女神。」女子在四人面前止步，如此說。
那聲響頗有深度，好像會滲入人心。
「噢，是那個住在京城土御門大路的晴明吧。你打算阻礙我的事嗎……」
如此，聲音響著響著，竹生島的方向緩緩出現某物。
而且，傳出聲響。
太陽即將完全西沉。
三人跟在晴明身後。
如此，蟾蜍口中溢出更多瘴毒般的霧氣，流漫在四周。
那某物確實是牛車。
聽到晴明的聲音，青猿才察覺有人。
「嗷嗚……」
水面閃閃發光，那亮光從竹生島延續至湖邊。
「https://www.hetubook.com.com吱！」
「那位是從天竺過來的神祇，佛陀的守護神……」晴明說。
「阻礙你什麼事？」
目不轉睛看的話，可以看出黑影之一是大小如狗的蟾蜍。
「是。自從我雙眼看不見之後，我對這類事變得非常敏感。」
「晴明啊，那個到底是什麼？」
晴明走進那附近的松樹林中。
背後響起聲音。
直至方纔仍在響的弓聲，也不再響起，水面搖晃起來。
琤琤……
立在神殿前的湖邊觀看，只見霧氣逐漸淡化，天空也逐漸放晴。
另一個黑影則為大小如人的青色巨猿。
喀！
「那個對我不管用。」
「我真的很喜歡她！我是真心愛著她的……」
「非常感謝。」
「是琵琶嗎……」博雅自言自語，說畢，又望向蟬丸道：「不，不是琵琶的聲音。」
琤琤……
一條影子飛至半空。
青猿像被彈出般地掉落水中。
晴明一忽兒聞著霧的氣味，一會兒又望向天空。
「快吐！」
在那條月光路上，有某物徐徐地挨近。
琤琤……
這時——
「是辯才女神……」老人道。
「我要把路藏起來，讓那傢伙不能來。你不要阻礙我。」
同時，天空還有殘留的陽光，四周應該仍很明亮，此刻竟暗得如同黑夜。
琤琤……
晴明低聲指點。
是那隻青猿。
蟬丸遞出琵琶。
啪！
「噢和-圖-書……」博雅發出叫聲。
這時——
然後，從口中呼呼漫溢出含有瘴毒、雲朵般的霧氣。那霧氣剛好飄向琵琶湖的水面。
「快把路藏起來！」
「快吐！」
青猿停止擊打蟾蜍，望著晴明。
琤琤……
這時——
砰——
泣澤女神行了個禮。
「是牛車。」說此話的是老人。
泣澤女神望向晴明。
喀！
這聲響是那青猿用樹枝擊打蟾蜍背部的聲音。
青猿每擊打一次，就會說一次：
說是雲，不如說是瀰漫於水面上的霧，霧逐漸加深，方纔還看得見位於東方的竹生島，已經看不見了。
辯才女神——竹生島供奉的神祇。
青猿再度吐出瘴毒，卻噴不到晴明身上。
博雅和其他人望向該方向，松樹林的陰暗處似乎有什麼東西。
晴明止步。
靠近湖邊的松樹樹枝傳出叫聲。
「確實有……」老人點頭。
然後再擊打一次，接著說：
「看那個……」
「你是誰？」
慟哭聲不停在湖面作響。
不久——
「命你在琵琶湖的竹生島上供奉辯才女神。」
結果，一直從口中吐出霧氣的蟾蜍，閉上嘴巴，慢吞吞地開始前行，從岸邊進入湖中，在水中溶化般地消失蹤影。
那某物從竹生島逐漸往這邊挨近。
坐在轎子上的來者，有八條手臂。
「你在做什麼？」晴明問。
之後，泣澤女神和辯才女神的身姿，以及辯才女神乘坐的m.hetubook.com.com轎子與黑牛，全都消失蹤影。
她在湖邊登上辯才女神來訪的轎子。
「我叫安倍晴明。」
啪！
之後再啪一聲地擊打。
「嗷嗚……」
直至方纔仍很平坦的月之路，開始起微波。
啪！
琤琤……
「快把路藏起來！」
「嗷嗚……」
四周響起一陣慟哭聲。
「我去問問看。」
到底是什麼聲音？
每彈一次弓弦，便會響起聲響。
那頭牛和轎子，沒有沉入水中，順著水面上的月之路，徐徐往這邊挨近。
牽拉轎子的牛車已經踏上湖底。
泣澤女神停住腳步，回首。
眼前只剩一條在水面閃閃發光，從竹生島延伸至湖邊的耀眼月之路。
啪——
泣澤女神伸手接過蟬丸手中的琵琶。
擊中青猿。
剛剛升起的月亮通常呈現那樣的顏色，不過，今晚的月亮，金光格外耀眼。
每逢那聲音響起，其音色便會傳至湖面，音波與水面的波浪接觸，彼此重疊，讓本來已很平坦的湖面更加平坦。
黑牛牽拉的轎子挨近。
天照大神對聖武天皇（日本第四十五代天皇）如此說，之後，辯才女神即成為竹生島祭祀的神祇。
「太感謝了……」
啪！
「當我得知幾位大人於昨晚在琵琶湖上泛舟後，即利用風呼喚了您，不過，假如您不願意來，打算返回的話，我也無法實現此事。對此，我衷心感謝您……」
「晴明大人……」低聲叫喚的是蟬和*圖*書丸法師，「我感覺好像有妖氣出現……」
「猴子……」博雅道。
此時，竹生島上空正好掛著滿月。
是一顆帶點紅色的金色月亮。
說出這句話後，晴明帶頭跨出腳步。
黑牛和轎子開始沉沒。
晴明順著琵琶湖面左邊，一直往前走。
突然——
「您果然察覺到了。」晴明說。
遠處似乎傳來某種聲響。
青色巨猿——青猿右手似乎握著小樹枝，正在用小樹枝擊打蟾蜍的背部。
「請帶著這個……」
到了傍晚。
從竹生島至這邊的湖邊，再度形成月之路，黑牛順著那條路又往前行走。
仔細觀看逐漸挨近的牛車，原來是一頭黑牛牽拉著一頂轎子。
琤琤……
往昔，聖武天皇做了一個神明來囑託的夢，夢中出現天照大神。
「感激不盡……」
接著——
「沒錯，這不是琵琶的聲音。」蟬丸點頭。
「請您將這把琵琶交給辯才女神大人。再轉告女神大人，待您回來時，可以用這個…」
原來是青猿遭弓擊中時，用獠牙咬斷了弓弦。
泣澤女神施禮後，轉過身去。
「跟我來…」
蟬丸不知於何時已經抱著琵琶，彈起弦來，琵琶傳出和弓聲一樣的音色。
正當青猿看似撲向辯才女神時，辯才女神舉起手上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