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
四
此刻，笛音正在流響。
「這次，聽從天一神大人的交代，我在尋找橫渡巨瓊池時，可以拉曳轎子的人。正好，去年發生洪水，各處的河水都有人被沖走，他們的屍體都沉在巨瓊池底。我向天一神大人提議，乾脆把他們聚集起來，讓他們拉曳轎子，天一神大人答應了，因此，我才拜託魚丸大人幫我這個忙……」
晴明望著博雅的臉。
大氣益發清澈，晴朗明亮，博雅有時會吹起笛子。
啪、
火丸轉頭望向魚丸。
長毛者。
「什麼事？博雅。」
為了禦寒，每個人身旁都擱著火盆。
不倫不類者。
「是天一神久違三十六年進行大橫渡的年度。」
那些燈火開始移動。
馬臉者。
博雅說到此，晴明的視線移向東方。
「和我猜的一樣。」
有鱗者。
「是。」忠輔點頭。
無臉男。
往這邊——也就是往西岸移動。
二十四人拉一條粗繩，共計四十八人，他們一面拉著粗繩，一面赤腳嘩啦曄啦地踩著水面，往這邊挨近。
牛臉者。
「我又想聽你吹的笛音了。現在吹的話，應該還可以傳到正在大橫渡西行途中的天一神大人耳裡。」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博雅點頭。
「哎呀……」
「我是阿哇哇十字路口附近，小小不動尊底下，那隻每天總是在睡覺的老黑狗。而且，我遇見過幾次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火丸恭敬地說。
「魚https://m.hetubook.com.com丸大人不是說過，那個名叫火丸的老人，呼叫的確實是人名吧。」
晴明和博雅在交談時，隊伍依舊陸續在眼前通過。
前頭的人先上岸，一個接一個穿過梅樹及柳樹之間。
晴明也早就站起身。
深邃的黑暗底層，
博雅應了一聲，自懷中取出葉二，貼在脣上。
「喂，晴明啊……」博雅開口。
柔和燈火的亮光，映在水面上。
長出手腳的門板。
用手代替羽毛飛舞的鳥。
他們穿過梅樹林。
發出聲音者。
「是嗎？」
博雅、忠輔，以及魚丸的視線，均移向東方。
跟在轎子後面的是一群妖怪。
晴明恭敬地行了個禮。
「嗯。」
「我告辭了……」火丸說畢，轉身追趕隊伍。
而且，這兩條五色粗繩拉曳著一座附有輪子光輝奪目的轎子。
「所以我才在問你，到底為什麼？」
笛音輕柔地溶化於梅花香中。
一盞……
倒立的蟾蜍。
過一會兒，四十八盞燈火和天一神，以及百鬼夜行的妖怪群，猶如混沒於梅花香中，消失了蹤影。
兩盞……
四周的梅樹都開花了，濃郁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
「哎呀，您不正是土御門的安倍晴明大人嗎……」火丸說畢，行了一個禮，「如果這位是源博雅大人，方纔我們聽到的笛音，應該正是博雅大人吹的笛子吧。」
笛音停止，博雅擱下笛和圖書子。
有一張狐狸臉，身穿唐袍的男人和女人。
啪、
長出雙腳的鍋子。
有腳的蛇。
博雅站起身。
梅花樹下，鋪著毛氈。
默默無言者。
「謝謝兩位大人。晴明大人，博雅大人，這次承蒙您兩位大人的關照。」魚丸行了個禮。
「接著，是今晚的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晴明……」
「火丸大人好像呼叫了丹波的光遠這個名字，這位大人，擅長作和歌，一年前左右，受兼家大人邀請，特地從丹波來到京城……」
晴明與博雅，以及千手忠輔和魚丸，坐在毛氈上，正在喝酒。
獨眼大禿和尚。
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細長的東西。
粗胖的東西。
魚丸和忠輔也站起身，凝視著那些燈火。
燈火在巨瓊池的水面，無聲無息地，徐徐地挨近。
眼前是巨瓊池。
點燃的燈火數逐漸增加。
「嗯。」晴明微微收回下巴地點頭。
那來者頭戴著一頂垂著黃金裝飾的帽子。
轎子上，坐著一名怎麼看都是孩童外貌的人——的來者。
「那就是天一神大人……」晴明低聲說。
「你總是愛擺架子，什麼都不說出來，這是你的壞習慣，你知道嗎？晴明……」
來者乘著轎子，慢條斯理地順著巨瓊池水面逐漸挨近。
「嗯。」博雅點頭。
啪地燃起一盞燈火。
「這個五黃寅年，每隔三十六年循環一次。而且，天一神現在位於東方。先說明一和-圖-書下，今年最初的四方位橫渡，是從東方往西方移動。按照慣例，應該從東方通過阿哇哇十字路口往西方移動，但是，大橫渡時，會稍微偏向南方。因此，今年的大橫渡，恰好會在這個巨瓊池上空通過……」
「阿彌陀佛曾經許下四十八個大願，由於實踐了大願，他才成為阿彌陀佛。天一神大人應該是決定將那四十八名靈魂，比作四十八大願，一起帶到淨土吧……」晴明說。
「恐怕，已經不是這個人世的人……」晴明如此說。
「今年是五黃寅年。」
博雅說畢，望向忠輔和魚丸。
「因為天一神大人在進行大橫渡時，前去拜訪的對象是阿彌陀佛。」
每當笛音觸及水面，月光會倍增清澄，看似正在凜凜作響。
此外，又收集了附近的漂流木材，燃燒木材可以取暖，燃燒的火焰也可以當燈火。
「今晚？」
巨瓊池東岸附近——
「如果真是那位光遠大人，他不是在去年過世了嗎……」
「那是什麼……」博雅叫出聲。
隨著燈火挨近，可以看出舉著燈火的，是貌似人的身姿。四十八個人排成兩列，一列二十四人，在月光中走來。每個人的左手都舉著燈火，右手則握著粗繩，正在拉曳某物。
用兩條貓足走路的大笑者。
「沒錯。去年秋天，發生過一場暴風雨，繼而引起洪水。那時，光遠大人說，有些和歌必須在這種狀況下作，於是，夜晚出門前往鴨和*圖*書川，結果流水鏟走他腳下的泥土，他掉進河中，就那樣被沖走了……」
一切都消失於黑暗中，四周只剩映著水面的月光和梅花香時——
「聽你這樣說，我想起來了，我也聽過這個名字。不過……」
拉曳的粗繩有兩條。
「那些拉曳轎子的人，為什麼是四十八人？」
「不，我不管。今晚我一定要問到底。畢竟這裡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其他兩位的想法應該也和我一樣……」
「噢，博雅啊，好像開始了……」晴明說。
「四十八盞……」博雅低聲答。
晴明端起酒杯，喝乾裡面的酒，再擱下酒杯。
黑色的東西。
「那麼，我就多少說明一下吧。」
「您是？」博雅問。
「這是……」
「挨近了……」
彎曲者。
倒著走路的有臉書桌。
「這幾個人名中，我對其中之一有印象。」
淺藍色水面映著月亮。
聽晴明如此說，火丸點頭，再鞠個躬——
博雅數著。
「這又怎麼了？」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可以，哪怕僅是一斑，我也想恭聽晴明大人的見解……」魚丸補充說。
「而且，每夜六人，連續八天，總計四十八人——博雅啊，你怎麼看這個數字？」
「按照慣例，天一神大人每次進行西行大橫渡時，都會前往西方極樂淨土拜訪阿彌陀佛大人，寒暄一番。天一神大人指示，既然如此，正好有四十八名還未超渡的靈魂，乾脆帶著他們一起和圖書前往……」
抬起臉的晴明，深深聞著飄蕩在夜氣中的梅花香味。
「博雅，吹笛吧……」晴明如此說。
只有一條腳的魚。
「這裡，稍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博雅將雙手罩在火盆上地問。
「是的。這麼說來，換句話說，光遠大人已經……」
「果然是這樣……」
接著，最後走過來的人，正是火丸。
葉二滑出無以名之的音色。
「什、什麼？！」
「哎，不是我在擺架子。拿今晚的事來說，那個，無論我如何描述，都比不過親眼目睹來得好……」
「什麼？！」
就在眾人觀望著時。
「為什麼人數是四十八人呢？」博雅問。
火丸走至晴明一行人面前。
「博雅啊，燈火有幾盞？」晴明問。
「喂，晴明。」
「什麼事？博雅。」
「嗯。」
「不過什麼？」
「就是，那個看上去像小孩的……」
「你問我怎麼看，我也……」
「這回承蒙您多方關照。托您的福，天一神大人的大橫渡似乎可以平安無事完成了。」
梅花的香味芬芬撲鼻。
不久，轎子也通過了——
爬行者。
「不，我什麼都沒做。反倒是多虧了您，我們今晚才能獲得這種觀賞珍奇光景的機會，我們應該向您致謝。」
「什、什麼……」
各式各樣的妖怪，跟在轎子後面，在月光中陸續通過。
燈火排成連綿兩列。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粗繩是用黃、紅、青、黑、白，五種顏色的線搓揉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