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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譚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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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真假莫辨

十三 真假莫辨

常護花道:「是否有姓郭的老頭兒這個人,一查便知。」他迫視著史雙河,道:「你說郭璞的到來是看屋子?」史雙河點頭。常護花道:「看成怎樣?」史雙河道:「非常滿意。」常護花道:「租下了?」史雙河點頭道:「他甚至肯出三千兩銀子。」常護花道:「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史雙河道:「我這個雲來客棧生意最好的那一年,整年的收入,也不到一千兩銀子。」常護花道:「你當然答應。」史雙河道:「當然。」他接又說道:「我之所以將這間客棧的生意結束,完全是因為生意太清淡,難得有人看上它,租下它,又豈會錯過這個機會?何況對方還肯出三千兩銀子?」常護花道:「三千兩銀子相信已足以買下這間客棧。」史雙河笑道:「我買下這間客棧之時,不過用了五百兩銀子。」常護花道:「他難道看不出這間客棧的價值?」史雙河道:「也許看不出。」他瞟了一眼郭璞,接又道:「也許三千兩銀子在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小數目,他根本沒有放在眼內。」
常護花道:「如此何不索性將這間客棧買下來?」史雙河道:「依我看,不外乎兩個原因。」常護花道:「其中的一個原因想必是恐怕你不肯賣給他。」史雙河點頭,道:「還有一個原因,卻是因為他只是暫時需要這間客棧。」常護花道:「他準備租用這間客棧多久?」史雙河道:「半年。」常護花道:「三千兩銀子租用半年,這種賺錢的生意不怕做。」史雙河道:「所以,我立即答應下來。」他轉顧郭璞,接又道:「不過那三千兩銀子並非完全都是租金。」常護花道:「租金其實多少?」史雙河道:「一千兩。」常護花道:「其餘二千兩又是什麼作用?」史雙河道:「那是我的工錢。」
常護花隨即道:「先到樓上去瞧瞧那些吸血蛾再說。」史雙河第一個贊成,頷首道:「你們隨我來!」他轉身舉步,常護花緊跟在他身後。郭璞第二個跟上,卻不是出於自願,是楊迅、杜笑天將他推前。楊迅、杜笑天兩人一推鬆手,同時興起了希望。他們都希望能夠儘快弄清史雙河所說的是否事實。郭璞也許是例外,只可惜前有史雙河、常護花,後有杜笑天、楊迅,一切行動已不能自已,說到離開就更成問題。現在還可以離開,除非他就真的是一個妖怪。
杜笑天問道:「曹姥姥的糖炒栗子當時怎樣賣?」史雙河道:「老價錢,五分銀子一包,我要了她一包,卻給了她一錢銀子。」杜笑天瞟了郭璞一眼。郭璞目定口呆,怔怔地瞪著史雙河。史雙河當時若是真的已醉酒,對於那些事情又怎會記憶得這麼清楚?杜笑天再向史雙河問道:「當時你到底對他說過了什麼?」史雙河回憶著道:「也沒有什麼,我記憶所及,只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杜笑天緊接問道:「真的一點特別的事也沒有?」史雙河道:「若說特別,那件事或者比較特別。」杜笑天道:「哪件事?」史雙河道:「飲食間他曾經問我居住的地方附近有沒有空房子出租。」杜笑天道:「你如何回答?」史雙河道:「我據實回答,這裡附近並沒有空房子出租,就只是我這間雲來客棧已休業,有空房子可以租出去。」
常護花道:「對於這方面他沒有提及?」史雙河頷首。常護花道:「他怎樣說?」史雙河道:「一再強調目的是將來提煉某種藥物。」常護花道:「什麼藥物?」史雙河道:「醫病的藥物,殺人的藥物。」常護花道:「你相信不相信?」史雙河道:「不相信。」常護花道:「如果是提煉藥物,不必到這裡來,也無須這樣秘密。」史雙河道:「這個問題,他有他的解釋。」常護花道:「如何解釋?」史雙河道:「他說是那些吸血m.hetubook.com.com蛾的形狀太過恐怖,那麼多養在一個地方,不難惹人非議,惹官府的追究,縱然對於那些蛾並無多大的影響,畢竟太麻煩,所以就只有暗中飼養,而城中容易為人察覺,沒奈何搬來城外。」常護花道:「這個解釋很好。」他隨即又問:「那些吸血蛾本來養在什麼地方?」史雙河搖頭,道:「不清楚。」
楊迅瞪著史雙河,神色更顯得奇怪。史雙河接著道:「再講那一次的賭相當公平,自己的運氣不好,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楊迅道:「易竹君那方面又如何?」史雙河面容一黯,道:「即使聚寶齋還在我的手中,在易竹君那方面,我一樣不是他的對手。」楊迅道:「你並不像那種自甘失敗的人。」史雙河道:「事實放在眼前,不由人不低頭。」他一聲嘆息道:「在當時,我餘下的田產加起來,最多不過是一間聚寶齋的價值,是否能夠與崔北海較量,大概已不必多說,也根本就無法滿足易大媽的需索。」楊迅道:「是以你只有罷手?」史雙河道:「非罷手不可。」楊迅說道:「你看來,似乎並沒有喝醉。」史雙河格格笑道:「我現在雖然感覺到有些頭重腳輕,神智還清醒。」
常護花道:「他要你幹什麼?」史雙河說道:「看著這屋子,不許任何人進入,每日給他那一群寶貝,準備食物。」常護花奇怪道:「這種工作你也願意做?」史雙河道:「三千兩銀子還不在我眼內,我之所以答應,主要其實是由於好奇心驅使,對於這件事,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常護花道:「他租下這個客棧,到底有什麼用途?」史雙河道:「就是給他那一群寶貝居住。」常護花追問道:「那一群寶貝到底是什麼東西。」史雙河的神色立時變得非常奇怪,就連語聲亦變得奇怪起來,道:「是一群青蛾!」青蛾!常護花心頭一凜,杜笑天、楊迅各自面色一變。
史雙河解釋道:「這十多天來,一入夜牠們就成群飛了出去,初時我還怕牠們飛掉,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牠們又成群飛了回來。」常護花道:「今天,牠們什麼時候回來?」史雙河道:「比平日晚了很多,回來不久。」常護花心裡一動,望了一眼杜笑天,又望了一眼楊迅。杜笑天、楊迅亦同時望住他。三人對望了一眼,視線不約而同都轉向郭璞。郭璞又是在目定口呆。對於史雙河所說的事情,他顯然是非常意外。常護花目光一閃,又回到史雙河的面上,想想又問道:「他租下你這間客棧竟不是用來住人,是用來養蛾,你心中有沒有起反感?」史雙河道:「怎會沒有?」常護花道:「你卻沒有異議,忍受下來。」史雙河道:「屋子租了出去,只要對方不是用來開黑店,殺人犯法,就算用來養豬,我也沒有理由反對,再講,我也實在想弄清楚他飼養那一群青蛾的真正目的。」
常護花問道:「這與吸血有什麼關係?」史雙河青著臉道:「第二天我再去的時候,十隻兔子就只剩下十副骨骼,皮消肉蝕,血亦完全消失。」常護花急問道:「你有沒有看過那些蛾進食的情形?」史雙河道:「第一次給牠們食物我就在門縫偷看。」常護花道:「看到了什麼?」史雙河顫聲道:「我看見牠們成群附在兔身上,入耳盡是『沙沙』的撲聲及『吱吱』的好像噬肉吸水的聲音。」常護花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道:「牠們現在在哪裡?」史雙河道:「樓上的廂房內。」常護花道:「帶我們去看個究竟。」史雙河點頭,忽然道:「你們也來的正是時候。」常護花道:「哦?」
常護花轉問道:「他是怎樣將那些吸血蛾送到這裡?」史雙河道:「用一輛馬車。」常護花道:「哪一間舖子的www.hetubook.com.com馬車?」史雙河道:「不清楚。」常護花道:「車把式有多大年紀,身裁如何,相貌怎樣,你是否還有印象。」史雙河道:「車把式就是他本人。」常護花道:「所有的事情他都是親做親為,不假手別人?」史雙河道:「唯獨按日將那些兔子送進房中這件事例外,這是因為他沒有時間天天到來。」常護花道:「他又是如何將那些吸血蛾搬進客棧?」史雙河道:「用籠子,他將那些蛾子放在幾個鐵籠子之內。」常護花道:「幾個鐵籠子?那些鐵籠子大不大?」史雙河道:「五六尺見方。」常護花動容道:「他到底帶來多少吸血蛾?」史雙河沉吟道:「以我估計,不下千隻。」常護花、杜笑天、楊迅三人不覺又相互交投了一眼。郭璞的臉龐卻青了。
史雙河接道:「我記得當時我們一共叫來四壺酒,四碟小菜。」郭璞道:「兩壺酒你最少喝掉了一壺半。」史雙河道:「以我現在的酒量,莫說一壺半,再多四五倍,也一樣可以應付得來。」郭璞道:「我們離開的時候,你已經站都站不穩。」史雙河笑笑道:「我有沒有需要你攙扶。」郭璞道:「這個倒沒有。」史雙河道:「我是不是自己走過去結帳,自己下樓去?」郭璞道:「是。」史雙河道:「那一次我們一共用去了三兩銀子。」他接道:「下樓後,我們就碰見了曹姥姥……」杜笑天截口笑道:「炒糖炒栗子的那個曹姥姥?」史雙河道:「正是那個曹姥姥。」他思索著道:「她還認識我,嚷著一定要我買一包糖炒栗子。」杜笑天道:「你有沒有買?」史雙河道:「有,雖然今非昔比,一包糖炒栗子我還買得起。」
常護花道:「有沒有人問及你,從馬車搬下來的是什麼東西?陌生的來客又是什麼人?」史雙河道:「他們無疑很想知道,卻沒有人敢來問我。」常護花道:「何以不敢?」史雙河道:「因為,我以往曾經好幾次喝醉了,在這裡鬧得很兇,所以,對我始終心存恐懼,對於我的事情,從來都不敢過問。」他笑笑又道:「不過側面我卻已聽到不少說話,他們中有人認為我是準備重張旗鼓,馬車載來的都是替這間客棧添置的東西,卻也有人認為我窩藏了一個江洋大盜,那些都是贓物。」常護花道:「這夠他們吃驚的了。」史雙河道:「尤其是近這半個月,他們對我更是恐懼,躲避都猶恐不及。」常護花道:「這又是因何緣故?」史雙河道:「想必是那些蛾好幾次從這間客棧一窩蜂地飛了出去,給他們見到了。」
常護花接又問道:「十五月圓之夜,那群吸血蛾是否又飛走?」史雙河點頭道:「當夜那一輪明月猶未到中天,群蛾就開始騷動起來。」常護花道:「當時你還未入睡?」史雙河道:「方入睡。」常護花道:「群蛾將你驚動了?」史雙河點點頭說道:「牠們騷動得也實在太厲害,前所未有,我忍不住去瞧瞧,正好看見群蛾,迎著天上的月亮飛去。」常護花道:「次日才飛回?」史雙河搖搖頭,道:「今天早上才飛回。」常護花道:「這是說牠們曾經失蹤了兩天多三天?」史雙河道:「不錯。」常護花道:「這些日子你有沒有嘗試追蹤牠們。」史雙河道:「我是有過這個念頭,尤其十五那天晚上,那股追蹤的衝動更加強烈。」他忽然搖頭,道:「只可惜我並非背插雙翼,牠們的行蹤飄忽,又迅速,霎眼間就消失在迷濛的月色中。」常護花道:「是麼?」史雙河一攤雙手,道:「我事實不知道群蛾那三天飛去了什麼地方。」常護花微微頷首,杜笑天、楊迅四目交投。史雙河不知道,他們知道。
杜笑天道:「他又怎樣說話?」史雙河道:「過幾天他會去看看,如果合適和圖書,就租下來。」杜笑天問道:「結果,他有沒有到來這裡?」史雙河道:「有。」杜笑天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史雙河道:「約莫十日後。」杜笑天道:「是來看屋子?」史雙河道:「是。」常護花接口問道:「不是你請他到來看病?」史雙河一怔,道:「誰說的?」郭璞大聲道:「我!」史雙河道:「你這樣說目的何在?」郭璞道:「我正要問你方才那麼說目的何在。」史雙河道:「你是說我方才說謊?」郭璞道:「你就是說謊!」史雙河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郭璞道:「掩飾你自己的罪行。」史雙河反問道:「我犯了什麼罪需要這樣掩飾?」郭璞道:「你自己應該明白。」「就是不明白。」史雙河轉顧常護花。「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常護花淡應道:「是麼?」
史雙河再問道:「你們這一次聯袂到來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常護花不答,卻向郭璞道:「你說他著人請你到這裡來看病?」郭璞道:「事實是如此。」常護花道:「他派去請你到這兒來的是什麼人?」郭璞道:「那是一個老頭兒,自稱姓郭,是他的鄰居,帶來了一輛破舊的馬車。」常護花道:「姓郭的老頭兒就用那輛馬車將你送到這裡來?」郭璞道:「送到村口,他說還有其他的地方要去,待我下了車後,就回車走了。」常護花正想再問什麼,史雙河已然接口,道:「這個村子中並沒有一戶姓郭的人家,也沒有一個姓郭的老頭兒。」郭璞冷哼道:「真的麼?」史雙河道:「這個村子中並不是只我一個活人,亦不是只有我懂得說話。」
常護花隨即問道:「那一賭之後,史兄是哪裡去了?」史雙河伸手向裡邊一指,道:「就是躲在這個客棧。」他嘆息一聲,接道:「當時我心灰意冷,既無顏,也實在不想再在城中惹人笑話。」常護花道:「有人說,你當時遠走他方。」史雙河搖搖頭,道:「沒有這種事,雖然輸掉聚寶齋,我還有不少田產,只要我安安份份,不再沉迷賭博,生活絕不成問題。」他苦笑,接道:「自從那一次之後,我事實亦已絕足賭場。」常護花道:「果真如此。」史雙河道:「這附近的人,相信都可以替我作證。」常護花問道:「你那些田產,如何處置?」史雙河道:「都租與別人。」常護花道:「你只是收取租金?」史雙河點頭,道:「我雖然很想留幾畝田地給自己,只可惜耕種那門學問我完全不懂。」
史雙河瞇起一雙醉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常護花幾遍,搖頭道:「面生得很,未知……」杜笑天道:「常護花常大俠。」史雙河一怔,旋即破聲大笑道:「原來是常兄!」楊迅道:「怎麼現在又認識他了?」史雙河笑道:「我只是認識常兄的名字,江湖上。不認識這個名字的人只怕萬中無一。」他向著常護花一步跨前,笑接道:「聞名久矣,就是一直沒有機會相見,今日一面,足慰平生,非盡一杯不可。」他隨即舉杯,仰首往口中傾盡杯中之酒。多了這一杯,他的腳步更顯得輕浮,居然還沒有醉倒地上。常護花看著他,笑笑問道:「你就只得這一杯酒?」史雙河大笑,道:「裡頭酒多著,就怕常兄不賞面。」常護花卻道:「可惜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我們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做。」史雙河這才仿佛想起了什麼,道:「幾位可是到來找我?」常護花道:「正是。」史雙河道:「未知有何指教?」常護花道:「豈敢。」他緩緩接道:「我們是有好幾個問題無法解釋,不得不前來請教一下。」史雙河道:「言重言重,有話只管問,我知無不言。」
常護花道:「你憑什麼這樣推測?」史雙河道:「前幾天我從村外的草場走過的時候,在那裡嬉戲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小孩子就像見鬼一樣,其中的一個更嚷了起來……」常護花道:「嚷什麼?」史雙河苦笑一聲,道:「養蛾的妖道來了!」常護花詫聲道:「妖道?」史雙河撫著自己的腦袋,道:「這大概是由於我平日多數將頭髮束在頭頂之上,用一根簪子穿起,就像是一個道士。」常護花這才留意到史雙河頭頂上束著的髮髻,果然就像是一個道士髻。他笑了笑,道:「你聽到了是否很生氣?」史雙河道:「生氣倒並不生氣,只覺得啼笑皆非。」常護花接問道:「他最後的一次到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史雙河道:「五日之前。」常護花道:「送兔子來?」史雙河道:「三十隻兔子。」常護花道:「當時還有兔子剩下?」史雙河道:「一隻都已沒有。」
常護花道:「三十隻兔子只是那些吸血蛾三日的糧食。」史雙河道:「嗯。」常護花道:「通常一次他送來多少隻兔子?」史雙河道:「每十天一次,每次一百隻。」常護花道:「這次他只是送來三十隻,你當然會問他是什麼原因。」史雙河點頭。常護花道:「他怎樣回答?」史雙河道:「他說三日之後,另有安排。」常護花道:「此外他還有什麼特別的說話?」史雙河稍作思索,道:「有兩句。」常護花、杜笑天、楊迅不約而同地傾耳靜聽,郭璞亦是聚精會神的樣子。史雙河接著道:「我無意聽到他喃喃自語什麼——十五月圓,諸事皆宜。」常護花道:「你是否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史雙河搖頭道:「不明白。」常護花、杜笑天、楊迅又相互交投了一眼。史雙河不明白,他們明白。
常護花道:「他看來比崔北海要大得多。」杜笑天道:「這點我倒不大清楚。」楊迅道:「就現在看來,他最少已經有五十歲。」杜笑天道:「這點我倒不大清楚。」史雙河那邊即時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看來真的這麼老了?」三人的說話史雙河似乎都聽在耳內。楊迅轉問道:「你今年實際多大?」史雙河道:「再過一個月,才足三十九。」楊迅道:「你四十歲都沒有?」史雙河道:「我又不是女人,沒有隱瞞年齡的需要。」楊迅道:「但表面看來,你的確只像五十,不像三十九。」史雙河搔首道:「三年前卻有人說我表面看來最多只有三十。」他又嘆了一口氣,道:「才不過三年,我怎麼看來竟老了二十歲?」楊迅道:「你自己沒有察覺。」史雙河道:「我只是察覺一件事。」楊迅道:「什麼事?」史雙河嘆息道:「我的心,已快將老死。」楊迅道:「你還惦記著三年前的那件事?」史雙河點頭。楊迅不由亦嘆息一聲。
郭璞也自變了面色,他張口方待說話,史雙河的話已然接上:「那一群青蛾是我有生以來所見的最美麗,最妖異的一種飛蛾!牠們通體瑩如碧玉,眼睛卻殷紅如鮮血,翅膀上布滿了血絲一樣的紋理,第二對翅膀之上還有一雙眼狀的血紋,既像是雀目,又像是蛇眼,蛾肚亦如鼻子也似,從背後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張鬼面!」話未說完,各人已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史雙河的語聲方落,楊迅脫口就叫了起來:「吸血蛾!那是吸血蛾!」史雙河一怔,道:「吸血蛾?」楊迅道:「你說的那些蛾,就是吸血蛾。」史雙河剎那仿佛想起了什麼,一張臉突然發了青,說道:「牠們似乎真的會吸血……」常護花截口問道:「你怎麼知道?」史雙河道:「他要我每天送去給那些蛾的食物就是十隻活生生的兔子。」
史雙河接道:「我已經盡量想辦法忘記那件事了。」楊迅道:「你喝酒莫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史雙河點頭,道:「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只可惜近來已不大有效。」楊迅道:「哦?」史雙河道:「因為我酒和_圖_書量一日比一日好,近來已不易醉倒。」楊迅問道:「怎麼不見你對崔北海採取報復。」史雙河忽然笑了起來,道:「因為那之後不久,我就已經完全想通了。」楊迅奇怪道:「想通了什麼?」史雙河道:「那件事雖然是出於崔北海的刻意安排,倘若我不好賭,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那間聚寶齋根本就不會落到他手上,一切其實都是自作孽,怪不得別人。」他稍歇又道:「也不怕直說,以當時我的嗜賭如命,聚寶齋就不在那一次輸掉,始終都不免輸掉,不過是遲早問題。」
常護花道:「那些租金,你又如何收取?」史雙河道:「每一季季末,他們將租金送來這裡。」常護花道:「雲來客棧這裡?」史雙河道:「正是。」常護花道:「三年來你有沒有遠走他方,他們豈非亦可以替你作證?」史雙河道:「嗯。」郭璞一旁實在忍不住了,插口道:「你不是對我說三年來浪跡江湖,三個月之前,才回來這裡?」史雙河一怔,道:「我什麼時候對你這樣說過了?」郭璞說道:「第一次你找我看病的時候。」史雙河道:「我是找過你看病。」郭璞道:「那帖藥你是不是就在我那間醫館之內煎服。」史雙河道:「是。」郭璞道:「事後,你是不是請我去喝酒。」史雙河道:「是。」郭璞道:「你大概還沒有忘記我們在什麼地方喝酒?」史雙河不假思索,道:「狀元樓。」郭璞道:「當時你是不是喝醉了?」史雙河這一次卻搖頭,道:「誰說我那時喝醉了?」郭璞瞪著他。
常護花目光即轉向郭璞,道:「你聽到了?」郭璞不由自主地點頭。常護花道:「他說的是否事實?」郭璞渾身猛一震,厲聲疾呼道:「怎會是事實,他說謊。」他突然撲前,抓住了史雙河的胸襟,道:「你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要嫁禍我,陷害我!」史雙河沒有閃避,由得郭璞抓住自己的胸襟,也沒有分辯,只是望著常護花。常護花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杜笑天、楊迅已然上前左右抓住了郭璞的雙手,硬將郭璞的手拉開,將郭璞的人拉開。郭璞掙扎道:「你們不要相信他的說話。」楊迅暴喝道:「住口!」這一聲霹靂一樣,喝住了郭璞。
楊迅接著又問道:「你說的都是真話了?」史雙河笑道:「我落到現在這般田地,已然是公開的秘密,根本就不必諱忌什麼?」楊迅道:「對於任何陌生人,也是一樣?」史雙河點頭道:「你在我來說並不陌生。」楊迅問道:「莫非你已知道了我是誰?」史雙河笑道:「鼎鼎大名的楊總捕頭,這地方不認識的人還不多。」楊迅失笑道:「怪不得你有問必答,完全不像是對待陌生人的樣子。」史雙河目光轉向杜笑天,道:「如果我記憶沒有錯誤,這位想必就是杜副捕頭了。」杜笑天道:「正是杜某。」他轉顧常護花道:「這位史兄可知是誰?」
常護花接著道:「所以每天要給牠們十隻兔子。」常護花連隨問道:「那些兔子是他預先準備還是你去買?」史雙河道:「每隔十天他親自驅車送來。」常護花道:「這條村子的居民豈非大都認識他?」史雙河道:「應該大都認識的了。」常護花再問道:「他們是否也知他將幾籠吸血蛾搬來這裡?」史雙河道:「這個相信他們就不清楚了,一來我並沒有跟任何人說及,二來那幾籠吸血蛾搬進來的時候,籠子外都蓋上了黑布。」常護花問道:「其後,他將那麼多兔子送來,難道也沒有人起疑?沒有人問過了?」史雙河道:「那些兔子送來的時候亦是用蓋上了黑布的籠子載著,否則我既不開兔店,賣兔子,一個人亦沒有可能吃得下那麼多兔子,不惹人懷疑才怪。」常護花道:「他們對於馬車搬下來的東西想必已有所懷疑。」史雙河道:「換轉我,我也會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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