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驚悚
雷迅應聲唰地翻身下馬，皺眉道：「看來我真的已經老了，也所以才會有這許多感觸。」
雷迅、韓生齊皆一怔，韓生連忙道：「失敬。」
司馬東城道：「這個院子的草長得外院更長，約她到來的那個人若是藏身草叢中，要出手偷襲，實在很容易。」
雖則是夜深，看不見兩旁的楓紅，但他們仍然感覺到那股秋深的蕭索。
董武與一眾鏢師緊追在後面，每一個人的神色都變得很凝重。
韓生一旁看在眼內，這時候脫口道：「鳳兒的右臂上不是也有一顆這樣的紅痣？」
甚至可以說，他一直都沒有將司馬東城當做一個女人。
韓生只恐有失，忙下馬跟上去，左右四個鏢師手掌燈籠，亦有上前。
好像這樣的說話，蕭七已不是第一次聽她說，卻只有這一次心頭怦然震動。
她的眼瞳中彷彿充滿了疑惑。
韓生方待再問什麼，衣袂聲又響，雷迅奔至，喝問道：「你不是已死了？」
董武脫口道：「誰在叫？」
破曉時分，朝霧淒迷。
司馬東城即時道：「我們到處再看看，也許在這兒有什麼線索留下來。」
他走前幾步，伸手抱向那具無頭的女屍，尚未觸及他的一雙手已然了顫抖。
蕭七道：「剎內野草叢生，一個不小心，就會給刺傷。」
司馬東城道：「我說的可是事實。」
鎮遠鏢局開設以來，不是還是第一次這樣子傷亡慘重。
散落在地上！
風吹草動，「瑟索」作響，寒人心魄。
雷迅道：「二弟你憑什麼說得這樣肯定？」
司馬東城道：「你也無須嘆氣，這不是一件壞事。」
雷迅怒喝道：「為什麼你要殺我的鏢師，擄我的女兒？」
雷洪奇怪道：「姑娘到底是……」
司馬東城轉顧雷迅道：「令千金只怕也不例外。」
蕭七轉回話題，道：「大姊，以你看，我們是否真的可以從那方面著手調查？」
蝙蝠道：「死在江南八高手之下是不是？」
再射前三丈，他就看見了水光，身形再一急，就射出來。
一道閃電也似的劍光同時從旁飛至，也是向蝙蝠飛射。
韓生快步走到他身旁，道：「大哥，鳳兒吉人天相，我看是有驚無險，生命沒有問題的。」
鏢局的大門大開，間或有兩三個鏢師出入，老管家雷洪卻一直守候在那裡。
雷迅皺眉道：「我可是從未聽說過小女與蕭兄是好朋友。」
司馬東城道：「當然是假的了，目的不外將令千金引到天龍古剎去。」
他既覺得奇怪，也覺得有些恐懼，一定心神道：「真的有蛇藏在草叢中。」
韓生無意抬頭，脫口又是一聲：「蝙蝠！」
那種恐懼彷彿已長了根，她的眼珠也彷彿因此而凝結在眼眶之內，卻一絲生氣也都沒有。
雷迅厲聲道：「管你死不死，活不活，我問你，這條手臂真的是我的女兒的？」
司馬東城道：「你那柄斷腸劍，豈非也是一柄寶劍？」
董武左手吳鉤才將燈籠挑下，周龍已舉手將燈籠取過來。
雷洪在驚恐之下怪叫，聲音當然與平日不大相同。
蕭七道：「這也是。」
蕭七無言。
周龍越看越心寒，好容易才定下神來，道：「我們不若先將這具屍體搬回去。」
蕭七插口道：「令千金與我只是一面之緣。」
「動機？」蕭七沉吟起來。
雷迅並沒有叫出第二聲，那一聲呼喚完全是下意識的呼喚。
鳥爪一樣的右手。
蕭七還未回答，司馬東城說話已經接上，道：「有你在一旁，大姊又怎會害怕？」
蝙蝠笑應：「如假包換！」
蝙蝠道：「大丈夫一冒既出，駟馬難追，拿去！」
雷洪不覺伸手接下，人頭在手，他才知道恐懼！
兩人的心情沉重，馬行亦緩慢。
雷迅一怔，失聲道：「蝙蝠！」
但事實，一個女孩子穿著那樣的衣衫，拿著那樣的燈籠，在這個時候這樣走在街道之上，亦難免令人疑神疑鬼。
跟著追出來的其中一個鏢師手中正掌著一個燈籠，聽得呼喚，立即將燈籠遞上。
韓生這時候忽然插口道：「這附近也有一個用刀好手。」
他認識司馬東城多年，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雷迅更就是急不及待，上馬開鞭，往前疾奔了出去。
周龍老遠就已經發覺那個人好像缺少了什麼，也不用走近，已清楚看見那個女人缺少了的是一個頭顱。
雷迅接說道：「是死於江南八大高手圍攻之下，那一戰，八大高手七人喪命，只剩下一個司馬中原。」
蕭七嘆了一口氣。
雷迅面龐漲得通紅，喝問道：「你到底將我的女兒怎樣？」
一條長長的花蛇旋即被他一腳挑上半天，他腰掛金刀同時出鞘。
他立即高呼：「拿燈來！」
司馬東城道：「換句話，這毫無疑問，是一柄寶刀！」
雷迅格格大笑道：「荒野古寺，有蝙蝠出現，又何足為奇？」
董武沉聲道：「屍體當然不會自己走回來。」
她接道：「在你身旁最低限度還有一些安全感，若是留在寺外，只有更恐懼。」
蝙蝠道：「也許就只是傳言，但人死，亦未必不能復生。」
董武周龍不由自主迎上去，急問道：「洪伯，你到底看見什麼？」
雷洪此念方動，那個女孩子已來到鏢局門前，她緩緩轉身，竟就走上了門前石階。
雷鳳嘆息道：「我知道爹爹擔心我，所以雖然不能夠全部回來，一部分也趕著回來了。」
雷迅道：「哦？」語聲甫落，已看見那個人。
蕭七雖然到過洛陽多次，對於城外的環境並不熟悉，所以一路上都是緊跟於雷迅、韓生兩人的後面。
燈光照亮了大殿，蛛網塵封，一個人也都沒有。
司馬東城頷首，道：「這地方並不是藏人的地方，也顯然，一直沒有人居住。」
現在他簡直就有一種司馬東城原來是一個女人的感覺。
他左手竹杖迅速的一動，在地上畫出了一隻蝙蝠，那隻蝙蝠而且就向著雷迅。
夜深風冷，他滿頭白髮飛揚，那一臉的皺紋，在燈光之下特別的明顯。
雷迅思索著道：「五六年也有了，日子過得真快。」
雷迅道：「為什麼？」
司馬東城接問道：「那柄刀怎樣？」
在無翼蝙蝠離開之時，已經將這座殿堂完全震塌，一切打鬥的痕跡，以至一切的線索，都已被倒塌下來的磚瓦樑木掩蓋。
然後他就怔住在那裡。
雷迅道：「你已經將她送回去？」
殿樑上倒掛著十數隻蝙蝠，有幾隻應聲飛起，飛出了殿外和*圖*書。
韓生道：「大哥你沒有留意蕭兄留下的腳印，與地上這些男人的腳印並不一樣。」
雷迅苦笑。
那個人顯然並不想雷鳳受到任何的傷害，所以才借用他的名字，先將雷鳳誘離鏢隊。
那一劍正好從一隻蝙蝠當中刺過，那隻蝙蝠卻仍然在撲翼。
但那分明是人的手腳，女人的手腳！
雷迅喝問道：「你那兒得來我女兒的手臂？」
董武點頭，一收雙鉤，道：「我來！」
她的那一頭秀髮已經打散，瀑布般瀉下，一半披在她的肩膀上，一半卻遮著她的臉龐。
蕭七不由嘆了一口氣。
蕭七道：「也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不惜千方百計，要弄一柄好的刀，好的劍在手。」
蕭七道：「所以才會有那麼厚的灰塵。」
突然幾聲狗吠，驚破靜寂長空，很快，又靜下來。
雷洪忍不住又問：「你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而殺人的目的，應該就是在滅口的了。
雷迅一怔，道：「應該？姑娘憑什麼說得這樣肯定？」
她整張臉，整個人都毫無生氣。
董武順著周龍的目光望去，只見東面高牆之下，隱約果然有一人站立在那裡。
連他自己卻也不知道恐懼什麼。
蝙蝠道：「是真的。」
雷洪道：「她走到我身旁，跟我說了好些話，然後她就將自己的頭拿下，遞給我！」
雖然是這樣，難得竟然一些也不見混亂，雷迅、韓生平日訓練的嚴格，現在已表露無遺。
雷迅毫不猶疑的翻鞍下馬，走過去。
司馬東城道：「這也是事實。」
韓生苦笑道：「大哥大概忘記了我們最後一次經過這裡是多年之前的事情。」
夜風蕭索，眾人的心頭更加蕭索。
剎那間，他仍然瞥見蝙蝠的背影，腳尖落處往一條橫枝之上一點，身形飛鳥般掠出，緊追在蝙蝠身後。
到底在奇怪什麼？
他實在不明白雷鳳的說話，但他立即就明白。
雷迅點頭道：「也只有這一座天龍古剎。」轉對韓生道：「二弟，上次我們經過的時候，一這座古剎豈非仍然是很好的。」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笑著手拍韓生的肩膀，道：「大哥我刀頭舐血，數十年江湖，生死已看透，兄弟你也不必太擔心。」
一頓接道：「我們跟著腳印追下去看看。」
衣袂聲突然停下！
那一眾鏢師都聽在耳內，不約而同，轉過了身子，張目四顧。
他們雖然離開鏢局的大門較遠，聽不到雷洪與雷鳳的說話，卻聽到雷洪那一聲怪叫。
語聲未落，雙臂一振，呼的飛了起來。
周龍青著臉，道：「洪伯，你這是真話？」
院子再過是一座倒塌的殿堂。
雷迅聽說不由老臉一紅，韓生咳一聲，接道：「最重要的是，憑我們兩人，絕非蕭兄的對手，他沒有理由找我們來對付蕭兄。」
雷迅以手加額，道：「幸好他已經死在江南八大高手的圍攻之下，否則，現在可教我擔心了。」
衣袖中並沒有手臂，屍體的那條右臂顯然已齊肘斷去。
一個人緊跟著轉出來。
蕭七道：「因為任何人都得提防，日久雖免就變得多疑易怒。」
司馬東城即時身體一晃，亦掠進了車廂。
雷迅道：「城西的古道。」
韓生道：「正就是兩位所說的那種人，只可惜……」
憂慮就是很容易將人催老。
那個老瞎子正就是蝙蝠！
董武遂取出一個火摺子剔亮，火光及處，他面色一變，失聲道：「是小姐的人頭！」
也消失在煙霧之中。
在馬車後面，走著十多匹健馬，鞍上都馱著屍體，由幾個鏢師照料著。
他俯下身子，伸手捏向屍體的右邊衣袖。
董武彷彿連退後都沒有氣力，一個身子卻急激的顫抖起來。
司馬東城一直都沒有作聲，彷彿在想著什麼，這時候聽得蕭七嘆氣，才開口道：「小蕭，看來那位雷姑娘對你倒是很著迷呢。」
他們跟著腳印走上了那條走廊。
長街靜寂，四顧無人。
卻又不能不相信，這刻他心中有如刀割，難過到極點。
笑語聲蒼涼之極。
但去了那裡？
蕭七的斷腸劍！
言猶未已，那個女孩子已抬起頭來，雖然有幾綹頭髮披著，但燈光照耀之下，仍可以看得清楚她的相貌。
正向雷迅迎面走來。
蝙蝠道：「你難道還未知道你的女兒落在我的手上？」
蕭七一怔道：「大姊這句話……」
這個時候她走來鏢局幹什麼？
他呆在那裡，由心寒出來。
雷洪看著雷鳳長大，卻從來沒有看見過雷鳳的表情，面色這麼可怕。
他整個身子突然顫抖起來。
他當然發覺有人迎面走來，腳步停處，忽地道：「那一位好心的大爺，幫幫老瞎子。」
雷迅搖頭道：「不相信。」反問道：「除了無翼蝙蝠你還想到什麼人？」
也不用她的吩咐，馬車已向前駛出去。
雷迅忽然發覺，道：「那是什麼聲音？」
周龍脫口一聲：「人頭！」縱目四觀。
司馬東城淡然一笑，道：「那一戰家父也受了很重的傷，半年不到，便自病歿。」
這種感覺而且是那麼強烈。
韓生無言。
司馬東城道：「見過你一臉的女孩子只怕很難將你忘記，若是已經見過你一面，接到你的信，不赴約的女孩子，只怕百中無一。」
「老朽雷洪，是這裡的管家，姑娘有什麼事，或者要找什麼人，無妨跟我說一聲，也好得我進去替姑娘通傳。」
董武急忙伸手扶住，面色蒼白如紙，周龍的面色，並不比他好看。
這一笑，他的神情相貌就變得怪異之極，連他的語聲也怪異起來。
他當然看得出雷洪不像在說謊，可是他仍然忍不住這樣問。
韓生大吃一驚。
司馬東城道：「就是與無翼蝙蝠無關了，令千金目前應該仍然是安全的。」
蕭七冷笑道：「有一葉小舟，我一樣會飛！」
司馬東城道：「他們現在的情形，多少我都知道一些，有幾個已經死亡，仍然在世的，不是住得太遠，就是以俠義之名重出江湖。」
他左手策著竹杖，以杖點地，「篤篤篤」聲中，一步步走前。
她輕嘆了一口氣，接道：「江湖上有名的寶刀以我所知一共有十九柄，其中過半都是彎而薄，我們若是從這方面著手調查，也許會有些收穫。」
雷迅道：「嗯。」將座騎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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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風更急，刀一樣刮面生寒。
雷迅亦沒有作聲。
司馬東城入耳驚心，顫抖著問道：「那又是什麼東西？」
那是天龍古剎的後殿，也是雷鳳墮入陷阱地方。
蕭七並沒有停下，身形向原來的方向繼續射前去。
秋菊傷而未死，無疑是奇蹟，也所以他們才能夠找到天龍古剎。
雷洪只聽得怔在那裡。
董武卻接道：「還有一條右臂呢？」
蕭七道：「是不是殺人的那柄刀？」
司馬東城目光一閃道：「我們現在該走一趟天龍古剎了。」
他看見了那盞燈籠，看見了那個女孩子，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就從他的腦海浮上來。
董武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車馬奔馳在洛陽城外半里。
多年來，他對司馬東城就只有一分敬重，一分姊弟，兄弟一樣的感情。
韓生道：「不錯，那廝若是要傷害鳳兒，乾脆在這裡下手就是，那用得著將鳳兒騙去天龍古剎？」
司馬東城道：「這不是怕不怕麻煩的問題。」
說話間，已來到走廊盡頭，前面是一個院子，一樣野草叢生。
語聲一落，他就將手縮回，縮回的卻竟是他的衣袖，那隻手竟從他的衣袖內脫出來。
蝙蝠笑道：「可惜這裡就只有我腳下一葉小舟！」
蕭七已感覺到司馬東城的身子在顫抖，輕聲問道：「大姊，你不若留在寺外。」
雷迅道：「江湖上傳言，你已死了很多年。」
蝙蝠道：「除了你手上那條右臂，其餘的都送回去了。」
雷迅道：「蕭兄給小女的那封信……」
他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簡直就不像是他的聲音。
——無翼蝙蝠！
她挨得蕭七更緊。
蕭七道：「可不是。」
那個女孩子幽幽的嘆了口氣。
蕭七接說道：「只怕不容易。」
雷迅微喟道：「老人家，到底什麼事？」
男人的手臂也不像。
雷迅怔住在那裡。
雷迅劈手取過一個鏢師的燈籠，第一個追了出去。
雷迅面色驟變，道：「你說什麼？」
司馬東城接道：「男女都有。」
蝙蝠笑問道：「美不美？」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聲呼喚：「小姐……」是雷洪的聲音，他已經清醒，抱著雷鳳的頭顱，跌跌撞撞的走下門前石階。
雷迅暴喝一聲，金刀劈出，「吱」一聲，一團東西被刀劈成兩片。
蝙蝠伸手抓著頭髮，道：「也許我突然瘋了，你應該知道，一個瘋子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是不是？」
雷洪循指望去，一望之下，雙眼翻白，又昏過去。
蕭七道：「聽說那無翼蝙蝠好色如命，當時不少女孩子為他誘拐擄劫，不知所終。」
蕭七一面勒住韁繩，一面問道：「這就是天龍古剎？」
飛躍上路旁一株大樹之上。
雷迅道：「對面是一個倒塌的殿堂，沒有理由到那裡去的。」
他們並不認識那個瞎子，但秋菊若是在，看見那個老瞎子，一定會驚呼失聲。
燈光及處，蝙蝠驚飛。
雷鳳接又道：「這是我的頭，接好了。」
狗吠聲未已，那邊街口就出現了一盞燈籠。
司馬東城不覺以手加頰，接道：「小蕭，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到？」
雷洪道：「我沒有說謊，卻只怕有些眼花……眼花了……」
天龍古剎當然亦不會凌空飛去。
夜色這時更加深濃。
雷迅長嘆一聲，道：「我倒希望這件事是無翼蝙蝠的所為，那麼鳳兒也還有一線生機。」
他不由嘆了一口氣。
前行數丈，一陣奇怪的聲響從前面轉角處傳來。
雷洪看著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有退入鏢局內，站在鏢局門前石階之上，看著那個女孩子走近。
韓生語聲一落，銀劍一抖，「嗡」一聲，那隻蝙蝠曳著血珠脫出劍鋒，疾飛了出去。
司馬東城目光又落在那些屍體之上，道：「以這個殺人兇手的武功，在擊殺眾人之後，才對付令千金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卻是寧願先將令千金誘離這個地方，可見得他實在不想令千金受到任何的傷害。」
司馬東城嬌笑道：「你就是不懂斷腸劍術，沒有斷腸劍在手，他們也會打你的主意，好像你這樣英俊的男人本來就不多。」
他鬚髮皆顫，不覺流下了兩行老淚。
雷迅大笑，道：「正該如此。」
司馬東城道：「你以為大姊害怕？」
她移動得並不快，卻也並不怎樣慢，不像在走路，簡直就像飄浮在空氣之中。
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聲音更顫抖得厲害：「怎麼……怎麼是小姐你？」
驚呼四起，周龍面色一變，倒退一步。
雷迅嘶聲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
說話間，司馬東城已經走下車來，一面走上前，一面道：「你們呆在這裡幹什麼？」
蕭七苦笑道：「大姊不要跟我說笑了。」
蕭七道：「已經死了？」
雷迅在走廊盡頭停下腳步，嘟喃道：「腳印到這裡為止，下去，應該就是走進院子野草叢中，那是看不到了。」
司馬東城道：「方才我也曾想起這個人，就因為知道絕對沒有可能是這個人的所為，才沒有提出來。」
雷迅漫不經意接住他那隻右手，剎那間，他不由自主的猛打了一個寒噤。
他的手已在顫抖，然後他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殺人者的動機毫無疑問只是在雷鳳，從雷迅、韓生的口中，雷鳳性子剛烈，要殺她實在比擄劫她容易得多。
說著她反手竟然將自己的頭拿下來，送到雷洪的面前。
兩人的眼瞳之內彷彿都有火燄在燃燒。
無論怎樣看來，那也只是一座倒塌的殿堂，有誰會懷疑到那下面有一個魔域一樣的地下室！
蝙蝠嘆息道：「她既然落在我的手上，我要將她的手臂切下來，豈非簡單得很？」
韓生嘆息道：「這座古剎也只有這些地方了。」
那是說，兩人是認識的了，再不然，那就是腳印雖然有兩行，卻分先後。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立時襲上眾人的心頭。
韓生立即拔劍，幾乎同時，蝙蝠左手竹杖脫手飛出，正射在韓生那柄劍的劍鍔上。
城中夜色這時候猶其深濃。
董武、周龍兩個鏢師將死傷的兄弟送回鏢局，打點妥當之後，一直就在練武場逡巡。
頭顱他仍然捧在雙手之中，他當然知道自己實在沒有眼花。
蕭七道：「又何以見得？」
董武只恐有失，雙鉤翻飛，ｈｅｔｕｂｏｏk.com.com緊隨追出！
他脫口問道：「小姐你……你到底怎樣了？」
司馬東城看在眼內，嚶嚀一聲，半身縮入蕭七懷中。
她的右手隱藏在衣袖之內。
韓生、雷迅追在蕭七的後面，已逐漸被遠遠的拋開。
蝙蝠不住的前飛，從樹梢上飛過，闊大的雙袖鼓風展開來，完全就像是蝙蝠一樣飛翔。
司馬東城笑笑道：「這其實也不能夠完全怪他們，任何人得到了一柄寶刀，脾氣都難免變得怪一些。」
他們衝出了大門，看見了昏倒在地上的雷洪，也看見了雷洪手捧著的那個人頭。
他的劍亦已出鞘，剎那間已經刺出一劍。
他面色一變再變，目光落下又抬起，道：「那邊高牆下有一個人！」
腳印一直通往殿後。
韓生道：「像這種長年失修的古剎本就隨時都會倒塌的。」
飛起又落下，水花激濺中，如箭般射出。
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竟然會生出這樣念頭來。
韓生道：「不會是蕭兄。」
蕭七點頭，道：「小心腳下！」
兩人刀劍開路，繼續走向古剎大殿。
雷洪也聽到了狗吠聲，也就因為聽到了狗吠聲才又走出來。
蕭七道：「有可能。」
司馬東城嬌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兄弟，沒有拿蛇來嚇我。」
司馬東城道：「那你得小心的了。」
董武亦撤出腰間一雙吳鉤，疾奔了過去。
蝙蝠笑著接道：「我雖然無翼，一樣能夠飛！」
雷迅的目光就凝結在這顆紅痣之上。
司馬東城道：「現在我已經想清楚，那些用刀的好手與這件事情應該都沒有關係。」
蕭七道：「大姊以為動機可在？」
鎮遠鏢局當然是例外。
蕭七悶哼：「實在可惜。」
韓生點頭，蕭七卻問道：「那一個蝙蝠？」
蝙蝠咭咭的笑道：「既是覺得美，那就送給你，好不好？」
司馬東城道：「那是必大打出手，又怎會有這麼整齊的腳印留下。」
周龍苦笑搖頭。
他的目光不期而凝結在那條手臂上，這時候他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條女人的手臂，不由又打了一個寒噤，失聲道：「你這條手臂……」
語聲甫落，身後衣袂聲響，韓生疾掠了出來，身形一頓，目光一掃，厲聲道：「你真的就是無翼蝙蝠？」
那種熟悉的感覺這片刻也就更加強烈了。
她偎著蕭七繼續前行。
蝙蝠那隻手簡直就像冰雪也似。
一個老人。
他耳聽衣袂破空聲響，縱然看不見，自信也不會追失。
那個老人鬚髮俱白，一面皺紋，雙眼亦翻白，竟然還是一個瞎子。
雷洪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心情最沉重，最悲憤的當然就是雷迅，他策馬走在車馬的最前面，佝僂著身子，彷彿也老了幾年。
眾鏢師不約而同四面散開，周圍找尋，但找遍附近一帶，都沒有找到。
蕭七的身形在沙灘上停下，頓足，左一眼，右一眼，兩旁都不見有第二葉小舟泊著。
雷迅在古剎之前勒住座騎，皺眉道：「怎麼破爛成這樣子？」
韓生道：「姑娘意思是說，那個人就在這裡下手，接著將鳳兒帶離開這裡。」
林外是一個江灘，灘外江水滔滔，水面上曉霧未散。
她轉顧蕭七道：「以其從這方面著手，到不如從動機那方面找線索。」
蝙蝠道：「你回去鏢局，不就清楚了。」
他縱目四顧，不禁又一聲嘆息。
蕭七神色亦凝重，事情到現在，雖然已可以證實與他完全無關，但是，他也絕不會就此退出了。
韓生道：「江湖上也只有那一個蝙蝠。」
蝙蝠怪笑道：「若不是天色已快將大亮，我一定奉陪，現在我卻非要飛走不可了。」
雷迅道：「飛去那裡？」
蕭七道：「從傷口看來，刀身比較一般的薄很多，而且常彎。」
司馬東城道：「一面已經足夠了。」
驚呼聲歇，長街又陷入一片死寂。
馬車的門戶即時打開，司馬東城走了下來，她沒有追出，只是望著雷迅的背影遠遠消逝。
董武放目望去，那條右臂並沒有在地上。
董武變色道：「什麼！」目光亦落下。
射入煙霧深處。
雷迅清楚的看到蝙蝠在畫什麼，面色又一變，脫口一聲：「蝙蝠！」
雷迅、韓生亦再次舉步，淒涼的月光，慘白的燈光照耀之下，一行人就像幽靈般飄蕩在草叢之中。
雷洪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位姑娘你……」
「叮」一聲，那柄劍才出鞘三寸，又被竹杖撞回劍鞘內！
雷迅皺了皺眉頭。
韓生道：「她到底走到什麼地方去？」
眾人的目光立時都落向地面，佈滿灰塵的地面之上，果然有兩行腳印。
雷迅也就在這時候大吼一聲，拔出腰掛金刀，左手握著那條斷臂，右手仗刀，咆哮著亦追了出去。
韓生脫口道：「他說這是鳳兒的手臂！」
周龍飛快奔到，那個人的一身雪白衣裳，從衣著體態看來，那應該是一個女人。
他嘆息接道：「若不是那無翼蝙蝠已死亡，我簡直就肯定是他的所為了。」
雷迅、韓生雖已多年沒有走鏢，但洛陽一帶的情形卻還記得很清楚。
司馬東城道：「這看來雖然是瘋子的所為，但瘋子又怎會有這麼縝密，這麼困難的計畫，那既然不是瘋子，當然就該有動機。」
她扶著蕭七，也走進草叢之內。
司馬東城道：「也就是家父。」
「嗯！」
司馬東城道：「其實並不是每一個找到去的朋友都是覬覦那一柄寶刀，就是他本人，亦不是一刀在手，就能夠無敵天下。」
雷迅驚訝道：「送給我？」
雷迅忽然縱身躍下院子，高呼道：「鳳兒……」聲音在靜夜中聽來，特別響亮，傳出老遠，卻是沒有回答。
燈光終於照亮她的臉龐，那個女孩子就在他面前三尺停下了腳步，頭仍然低垂。
雷洪道：「總之你回來就好了，你不知，你爹爹多麼憂心。」
就連他也奇怪自己居然沒有嘔吐出來，沒有昏倒過去。
碧綠色的燈籠，就像是一團鬼火也似，飄浮在長街上。
「未知道有何貴幹？」
夜風彷彿更寒冷，直吹入眾人的心深處。
韓生道：「這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車馬聲又刷破靜寂的長空。
從腳印看來，雷鳳極有可能與那個人相遇，跟隨那個人向殿後走去。
他手指那具無頭屍體。
董武追問道：「小姐到底怎樣了？」
雷迅接道：「生死由命，鳳兒若是該死，也是無可奈何。」
雷洪一眼瞥見，幾乎跳起三丈高來，剎那間，他自己不知道到hetubook.com.com底高興還是驚訝。
雷洪道：「小姐，我看見小姐！」
蕭七道：「這豈非……」
語聲甫落，蝙蝠又飛起來。
雷迅這一次，一連打了幾個寒噤，目光又落在那條手臂之上。
蕭七道：「事情已經過去，前輩亦無須耿耿於懷。」
雷迅脫口追問道：「誰？」
大堂那邊幾個鏢師看見，知道發生了事情，不敢怠慢，各自紛紛撤出兵刃，向這邊奔了過來。
雷鳳沒有回答，臉上也毫無變化。
韓生道：「蝙蝠刀削鐵如泥，薄而彎！」
一這句話說完，又一隻手從他右手衣袖之內伸出來。
司馬東城道：「沒有這個必要。」
月光照耀下，天龍古剎更顯得陰森。
這時候，大多數的人都已在睡夢中，洛陽雖然是繁盛，燈火這時候亦已寥落。
燈光照亮了她的臉，她的腳卻一半被她的秀髮遮掩去。
一頓接問道：「你是說蝙蝠？」
雷迅道：「因為這個人已經死亡，他生為惡人，死亦難免成惡鬼，但既已為鬼，縱然再兇，也絕不可能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事情來。」
長街上杳無人跡，幾片枯葉在青石板上打滾。
更令他驚訝的卻是那隻手的柔滑，那完全就不像是一條老人的手臂。
蕭七道：「嗯！」
司馬東城道：「你是擔心他們動你的主意？」
蝙蝠「咭咭」怪笑，道：「我就是蝙蝠了。」
董武皺眉道：「洪伯不是一直在大門守候？」
到這個地步，那位雷姑娘應該看出事情不對路了。
雷迅道：「女的必是鳳兒，那男的不知什麼人？」
司馬東城道：「不錯說下去。」
雷洪雖然沒有說是否，從他的反應看來，他看見雷鳳的時候，雷鳳顯然就是那種裝束。
周龍四顧一眼，目光再回到那具無頭女屍之上。
蕭七道：「果真如此，我更非小心不可。」
蝙蝠！
蝙蝠怪笑道：「我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
他已然到來，聽在耳內，也看入眼中，韓生那一聲「截住他！」出口，他劍亦出鞘，人、劍閃電也似飛射。
蕭七在後面緊追不捨，他的輕功與蝙蝠，無疑有一段距離，但距離實在不怎樣大。
那個女孩子又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
他的一雙手終於還是攔腰抱住了那具屍體，也就在剎那間，那具屍體竟然動起來。
語聲甫發，前面「噗噗噗」的連聲異響，幾團黝黝的東西從草叢中飛了起來。
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那條手臂齊肘而斷，一絲血色也沒有，近肘的地方有一顆心形的紅痣。
雷迅插口道：「姑娘方才不是說，從那方面著手，也許會有收穫。」
她不是別人，赫然就是雷鳳！
接著發生的事情更加恐怖！
雷迅道：「這是說，那廝殺人的動機完全是在小女的了。」
雷迅道：「蝙蝠！」語聲竟然也起了顫抖。
雷迅面色一變再變，厲聲道：「你說什麼？」
血順著劍鋒滴下。
蕭七道：「而且脾氣都非常怪異，一個不討好，人頭便落地。」
雷鳳手中的燈籠即時熄滅。
這句話出口，他就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詫聲道：「是不是那一個無翼蝙蝠？」
雷鳳是他看著長大的，也一直就將他做爺爺一樣，所以對於雷鳳的安危，他與雷迅同樣的關心。
韓生道：「已死了多年。」
後發先至，可是無翼蝙蝠身形更加迅速，劍未至，身形已轉至樹後，雙袖如翼，再次振翼，飛入路旁林木深處。
韓生點頭道：「若是鳳兒真的遇到了不幸，我們哥兒倆還得留命去找那個兇手算賬。」
他們當然聽得出那一聲怪叫不尋常。
董武快步走到他身旁，啞聲道：「這……莫非就是小姐……小姐的屍身？」
司馬東城道：「我原以為動機在嫁禍於你，但細心一想，這個可能，並不大。」
雷迅慘然一笑，道：「這個時候，兄弟你又何須說這些話安慰我？」
是不是太恐怖？
雷迅道：「完全就一樣。」
雷迅大吼道：「蝙蝠！你過來，我與你決一死戰！」
司馬東城嘆息道：「那你得小心保護我了。」
在輕功方面的兩人顯然連蕭七也不如，但是都緊追不捨。
她的眼睜著，睜得大大的，眼瞳中充滿了恐懼。
周龍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異樣，道：「也許……也許就是了。」
蕭七抬頭望一眼，目光又落下，道：「地上有腳印。」
蕭七道：「卻是到現在仍然沒有人動我這柄劍的主意。」
一個被斬開數截的屍體竟然會走回來，竟然會說話，這種事是不是太不可思議？
司馬東城失笑道：「你當我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婆了。」
雷迅走到瞎子的面前，道：「來這邊！」伸出左手去。
雷迅一旁插口道：「兩位有麻煩，雷某人可不怕。」
那幾個鏢師倦態畢呈，但神情都是悲憤之極。
蕭七心神這時候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左手扶著司馬東城的肩膀，右手按劍，傾耳細聽，緩步前行。
他左手掌燈，右手振刀，急掠下石階，奔向東面高牆。
董武、周龍幾個箭步奔到鏢局的大門，周龍叫一聲：「洪伯！」聽不到回答，手中刀立即換了一個刀花，連人帶刀疾衝了出去。
韓生接道：「好大隻的蝙蝠，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一次她的語聲中彷彿已多了什麼。
韓生苦笑道：「沒有了。」
韓生這一次雖然沒有作聲，眼瞳中疑惑之色更濃重，雷迅的神色卻更顯得焦急。
枝葉在劍光中摧落，蕭七迅速飛至，劍尖一點那樹幹，身形亦轉到樹後。
韓生目光及處，道：「是一個瞎子。」
蕭七詫異的道：「小心什麼？」
他的好奇心原就很重，而事情的神秘，亦足以引起他的興趣。
韓生厲聲道：「無翼蝙蝠！截住他！」劍再次出鞘，人、劍迅急如離弦箭矢，飛射向蝙蝠！
司馬東城道：「不是麼，若換是第二個約她來這種地方，她縱然到來，未必一個人，縱然一個人，到這個地步，亦應該看出事情有蹊蹺，應該退出了。」
韓生道：「天龍古剎就在楓林的出口，片刻可到！」「唰」地翻身躍上了馬鞍。
雷迅眼睛銅鈴般睜大，盯著蝙蝠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女兒的手臂怎會落在你手中？」
鏢局內外燈火輝煌，鏢局的鏢師，趟子手與僕人往來走動，忙個不了。
蕭七道：「大姊又取笑我了。」
他只要叫一聲，便可以招來鏢局裡的鏢師，可是剎那間他竟然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自己應和_圖_書該怎樣做，就只是盯著那個女孩子一步步接近。
長夜已將盡，黎明前的片刻原就是最黑暗的時候。
斷頸已無血滲出，呈現出一種死魚肉也似的死白色。
語聲無限的幽怨。
雷鳳的面色有如白堊，也不知道是燈光影響還是怎樣，一絲血色也沒有。
蕭七雖無倦容，身子也仍然挺得筆直，劍眉始終深鎖不開。
司馬東城道：「好像你這樣的人，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一樣惹人注目，這件事看非你的所為，你要證明自己當時並非在兇殺現場，實在很容易，而且對方也應該知道……」語聲一頓，目注雷迅、韓生道：「雷韓兩位英雄並非不明事理的人。」
那葉小舟竟隨著他飛起來。
他只是難以相信這是事實。
韓生道：「這也是。」
蝙蝠怪笑聲即時劃空傳來，道：「我會飛，你會不會？」
剎那間，他不由自主心神一蕩。
蕭七道：「那無翼蝙蝠果真如此厲害？」
雷迅道：「這難道只是傳言？」
蕭七道：「也許已經來不及。」
蝙蝠應聲道：「抱歉得很！」
雷迅不覺應一聲：「美！」
兩條斷腳，一隻斷臂從衣衫中散出來，全都是死白色，沒有血，連血色也都沒有。
司馬東城手扶著蕭七的肩膀，道：「小蕭，我們也進去。」
雷迅這才留意到，嘆息道：「幸好有王無邪那老匹夫鬧一鬧，否則我們拚一個兩敗俱傷，才教人笑話。」
韓生道：「大哥應該記得的。」
那盞燈籠也就是握在她的左手之中。
雷洪的語聲不覺被截斷，心頭更寒，一會才再問道：「姑娘是來找我們鏢局的？」
韓生詫異道：「大哥也相信鬼神之說。」
這幾個時辰之內，他彷彿已老了好幾年。
蝙蝠同時伸出了他的右手。
司馬東城替他接下去，道：「這個無翼蝙蝠已經不存在。」
他說著大踏步往古剎內走進去。
蕭七道：「說到鋒利這方面，毫無疑問也是在一般之上。」
刀光一閃，那一條蛇斬成兩截，左右激飛開去。
一頓又接道：「在生的這些用刀好手，住得最近的一個，離開這裡也有數百里。」
韓生沒有制止，他事實瞧不出那個瞎子有何不妥，也覺得雷迅應該這樣做。
司馬東城笑笑道：「這要問那個人了。」
他的劍已護住渾身的要害，以應付突然而來的暗襲。
是一個女孩子，頭低垂，一身白衣在燈光下已變成淡碧色，有如一團煙霧。
簡直就一些人氣也都沒有。
灘外三丈的水臉上停著一葉小舟，一個人冷然獨立在小舟之上。
「幽冥！」
有些在清理屍體，有些在來回逡巡戒備，有些夤夜出動，趕去通知死傷在王無邪手下與及追隨陶九城、張半湖，推測可能已死亡，那些鏢師趟子手的親人。
那個女孩子雖然是走在長街青石板之上，雷洪卻不知何故，總覺得那個女孩子是向鏢局走過來。
司馬東城頷首道：「當時江湖中人聞名色變，合江南八大高手之力，尚落得如此收場，也就可想得知了。」
「鬼！」他怪叫一聲，魄散魂飛，雙手捧著雷鳳的頭顱，一屁股坐倒地上，雙眼翻白，當場昏倒。
蝙蝠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好像是洪伯的聲音。」周龍也不敢太肯定。
蝙蝠反問道：「你看我像不像已死了？」
「只怕門外有事發生了！」周龍這句話出口，長刀亦出鞘，身形急起，掠向大門那邊。
話口未完，前面雷迅忽一聲暴喝：「草叢中有蛇，小心！」
那陣寒意彷彿由他的心深處生出來，又彷彿是來自那個女孩子。
眾人都看見那具屍體在動，每一個都不由得變了面色。
董武插口問道：「洪伯，你看小姐走來的時候，是不是這種裝束？」
韓生亦轉了過來，緊隨著蕭七追了下去。
雷迅道：「你就是沒種！」
周龍道：「當然！」握刀的手更緊。
司馬東城道：「奇怪的就是，想得通這個道理的人竟是那麼少。」
蕭七還是第一次與司馬東城這麼接近，他感覺到司馬東城肉體的豐|滿柔軟，亦嗅到一陣如蘭似麝的體香。
蝙蝠舉起右手衣袖，道：「到現在難道你仍然以為這條手臂是我的手臂？」
蝙蝠道：「那是因為你的女兒太美了。」
韓生嘆息道：「小弟也就是因為發覺這件事情甚似蝙蝠當年的作為，才會想起這個人。」
司馬東城道：「應該就是。」
蕭七道：「聽說他是一個用刀的好手，所用蝙蝠刀是件鋒利無匹的寶刀。」
燈籠在他手中不住晃動，蒼白的燈光照耀下，他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走廊的地板上也有兩行腳印，簾樑下倒懸著好些蝙蝠。
「很遠的地方。」雷鳳的語聲聽來更遠。
無頭的雷鳳也就在黑暗中消失。
韓生緊隨著雷迅，一聲也不發，也實在無話可說。
司馬東城笑道：「那大概是他們都明白，雖然有斷腸劍在手，不懂斷腸劍法，也是沒有用。」
今夜若是仍然沒有雷鳳下落的消息，只怕他是難以入睡了。
然後才看清楚雷鳳的面色、表情。
蝙蝠反白的雙睛倏的出現了眼瞳，慘綠色、鬼火般的眼瞳，盯著雷迅，笑問道：「怎麼連你女兒的手臂也認不出來？」
董武脫口一聲驚呼。
雷洪那顆心不期怦怦地跳起來。
鏢局的前那兩盞大燈籠同時熄滅，周圍剎那間暗下來。
車馬沒有多久就已出了古道。
司馬東城道：「以我看，她極有可能是因為看到了這一行腳印，以為是你留下來，以為你就在殿後相候，跟著腳印向殿後走去。」
他門裡門外出出入入，坐立不安，不時往街上張望，只盼能夠看見雷迅他們與雷鳳平安回來。
司馬東城道：「當然了，這些刀的主人無一不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那個女孩子幽幽的道：「老管家，你不認得我了？」
韓生應道：「好像有人策杖走路。」
那具屍體並沒有走動，也沒有撲向任何人，那一動之後，就散了開來。
也不知多久，周龍才從齒縫中迸出一句話：「是誰這麼殘忍？」
司馬東城道：「所以這件事，與小蕭應該沒有關係。」
怒火！
他策馬緊隨在車廂旁邊，間中與坐在車內的司馬東城談上幾句。
蝙蝠道：「天那，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好心的大爺，求求你做做好心，扶老瞎子到路旁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