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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子接著又道：「可惜客官並不是獨孤無敵，否則我們怎會不放心？」

這三杯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痛飲，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臉上雖然露出一絲冷笑，眼瞳裏卻一線笑意也沒有。

在燕沖天身外周圍的地面同時裂開了五個大洞，泥土飛揚中，五個黑衣人急拔而起，五柄狹長的利劍還急取燕沖天五處要害！

一個個工匠忙著工作，年紀較大的兩個看見燕沖天走來，停下手，各打了一個招呼。

那些工匠竟然全都是「天殺」組織的人，暗器一射出，亦撲了下去，十一個人，十一種兵器，每一種都是專破內家氣功，而且藍汪汪的全都淬上劇毒。

燕沖天目光一轉，那邊牆上裂出了一個人形的洞，無敵卻已不知所蹤。

那個人的眼睛中彷彿有烈火在燃燒。

「無敵門雖然毀了，獨孤無敵若是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痛盡三杯。」語聲一落，戴草笠的那個人轉身走了出去。

無敵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他雲飛揚又如何能？

那種恐懼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公孫弘卻實在太熟悉無敵的性格，無敵的一喜一怒，往往只一眼就能夠看得出。

他說著轉身奔了出去。

「天殺」是一個殺人組織，存在江湖上已經多年，很龐大，卻也很神秘。

一張奇大的金屬網旋即從滴水飛簷上灑下，將燕沖天網起來。

公孫弘終於抬起頭，立即就看到無敵眼睛中的恐懼。

燕沖天已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公孫弘身上，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獨孤無敵竟然有一個這樣的弟子。」

他好像沒有發覺傅香君的存在。

他的一雙手掌仍護住胸膛。

戴草笠的人走了進去，反手將門掩上！道：「有人在嗎？」

燕沖天不覺跟在傅香君身後，來到了內堂，看著傅香君將粥倒回鍋裏，一聲長嘆道：「他到底打什麼主意？」

可是他又能夠怎樣？

戴草笠的人隨即問道：「我要拜祭一個好朋友，這些蠟燭該怎樣用才好？」

「可惜他投錯了獨孤無敵做師父。」燕沖天目光再落在公孫弘身上，嘆了一口氣。

「走了？」雲飛揚欲言又止。

傅香君道：「你說好了——」

——獨孤無敵！

「香君，你心地這樣善良，人又漂亮，我真是不明白小飛——」說到一半，燕沖天才想起這時候不適宜說這些話，一頓，改口道：「不成，這樣下去，害己害人，我一定要當頭棒喝，將他痛罵一頓，教他振奮做人。」

雲飛揚的遭遇，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若看在眼內，相信亦不免為之傷感。

傅香君還是說了真話，道：「走了。」

再看雲飛揚，端坐在那裏、眼簾垂低，表面上看來，出奇的平靜。

「叭！」一聲，雲飛揚身形不動，暗襲他的那個人卻被震得倒翻了出來。

燕沖天看著傅香君嘆息道：「香君，委屈你了。」

「你們放心——」

「無敵門，無敵門——」喃喃著，無敵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駝子目送那人走出門外，陰森森地一笑，將油燈吹滅！

燕沖天沉吟接道：「小飛既然出了關外，我們也不必留在這裏。」

「十萬兩銀子的生意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虧本的生意，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務求不致於辜負客人對我們的祈望。」

獨孤鳳的難過絕不在雲飛揚之下，她一身被雨水濕透，蹌踉著不住往前走。

「還是呆坐在那裏。」

「什麼時候出生的？」

公孫弘在觀日峰一戰之前雖然從未見過無敵露出那種眼神，公孫弘仍然有一種感覺。

天地蒼茫，何去何從，她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走著走著，竟又轉回到無敵門的總壇附近。

「雲大哥實在命苦。」

而這個組織的聯絡方法，他也很清楚，可是他怎也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一天，會求到這個組織去替他殺人。

「哦。」那個人好像有些詫異。

長街轉角處，有一個算命先生，小桌子垂下來的白布上寫著算天機三字。

獨孤鳳悲從中來，伏倒在傅香君的懷中。

她看看燕沖天，終於移動腳步，燕沖天看著她走了幾步，畢竟還是放心不下，跟了過去，傅香君走到大堂的時候，大堂上只有沈曼君、公孫弘兩具屍體放在地上，雲飛揚已經不在。

武當六絕的霹靂掌威猛無儔，再加上天蠶功力，就更驚人。

「一個好朋友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戴著草笠的那個人一聲不發，轉身就走。算命先生也沒有要他將錢留下，繼續撥弄籤筒，那一雙反白的眼睛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散發著一種邪惡至極的光芒。

傅香君考慮了一會，終於頷首應允。

傅香君追了上去。

——在無敵，那就是恐懼的表示。

這個組織的成員沒有私仇，眼中只有錢，也只是認錢，從來不認人。

連飲三杯，他就將壺杯擲下了山崗。

「我儘量一試——」傅香君一點信心也沒有，雖然她曾與雲飛揚出生入死，但雲飛揚這一次所受的打擊，卻實在太大。

「獨孤鳳是我的妹妹——」他喃喃自語的總是這樣的一句話。

雲飛揚如夢初醒，看了傅香君一眼，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恐懼的經驗他雖然不多，亦已足夠。

雲飛揚看了傅香君一眼，笑笑，這笑容看在傅香君眼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他只顧著回答燕沖天，冷不防一步踏錯，從竹架上跌了下來。

「香君——」獨孤鳳呆應了一聲。

百家集東面三裏之外有一座小松崗，戴草笠的那個人離開了百家集，一直走到這座松崗之上才停下腳步。

也是正午，燕沖天傳了一套拳術，著各人去苦練，又向三清殿這邊走來。

一接實，他就發覺不妥，那個工匠的身子分明遠比一般人輕靈！

雲飛揚茫然回過身來，看看燕沖天，啞聲道：「師伯——」語聲一落，他「噗」地跪倒，抱著燕沖天的雙腳，痛哭起來。

「無論如何，他到底都是我的師——父——」公孫弘語聲斷斷續續，水珠披面而下，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燕沖天沒有叫住雲飛揚，無言跟在雲飛揚的身後，他知道，雲飛揚的心情是怎樣沉重，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對雲飛揚是怎樣的打擊。

閃電亮處，在她的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她淚眼模糊，仍然認得出那個人是傅香君。

「還是去街頭那間香燭店買七支蠟燭去拜祭一下你那位好朋友。」

戴著草笠的那個人也就在算命先生的小攤子之前停下來。

傅香君呆望著雲飛揚的背影，怔在那裏，一直到燕沖天走到他身旁，伸手按在她肩頭，才醒過來。

駝子呆了一呆，道：「武當燕沖天？」

豆大的雨點灑在樹葉上，發出一陣陣簌簌的聲響，聽來令人更覺心寒。

三天過去，雲飛揚還是那樣子，滴水也不沾唇。

山野中風更大，雨亦好像大了一些，閃電劃過，萬物齊皆突然一亮，那看來簡直就像是第二個世界。

雲飛揚搖頭。

「今年多大了？」

「鳳姊姊——」

火光閃處，一個駝子手掌油燈在一副棺材之後的暗影中走出來，道：「找誰？」

戴草笠的那個人冷笑道：「這不是擔心是什麼？」

算命先生不停地弄著籤筒，突然好像發覺有人走近來，停下手，半側著腦袋，道：「閣下來算命？」

雲飛揚掌勢凌厲，變化迅速，幾個照面下來，雙掌又擊在公孫弘身上。

公孫弘鮮血狂噴，五臟肺腑都已被震得離位，實在已支持不住，爛泥般倒下去，可是他的一雙手仍然抱住了雲飛揚的雙腳。

駝子又一呆，道：「這個價錢我們同意，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才轉過走廊，傅香君的眼淚已流下，她實在不忍看見雲飛揚那種白癡一樣的神態。

他的雙拳緊握，頭髮、衣衫，由上至下，盡皆濕透，他的背脊彷彿亦已被雨水打得直不起來。他的確已無當年的威勢。

只是蠟燭這時候必定已經燃盡，就是他改變初衷，也沒有用的了。

無敵一身衣衫剎那間鼓起，滅絕魔功全運了起來，疾迎向擊來的雙掌。

——無敵門已真的不可能再出現。

雲飛揚不由怔在那裏。

紅燭燒殘，蠟淚已乾。

那個夥計果然只數給他七支蠟燭！

「那我該怎樣？」

他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連發數掌，又有幾個黑衣人被他擊殺在掌下，可是他的雙手亦被四個黑衣人鎖住，閃電一劍即時縱滴水飛簷上射下來。

喝下了那三杯酒，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只買七支。」

傅香君急忙追前，但輕功到底還不如燕沖天，片刻便已被燕沖天遠遠地拋下。

傅香君扶著沈曼君的屍體，呆蹲在那邊，看見雲飛揚走和-圖-書過，呆望著雲飛揚，也沒有話說。

燕沖天沒有阻止，看著卻不禁老淚縱橫。

說話未已，獨孤鳳已忍不住放聲哭起來。

燕沖天亦自搖頭道：「我看他，是很難忘記的了。」

傅香君搖頭道：「不知他去了哪兒。」

狂風暴雨黑夜中根本不容易辨別道路，她也根本沒有去分辨。

傅香君一把拉不住，忙追在他身後。

雲飛揚笑得簡直就像是一個白癡，隨即抱著沈曼君的屍體向大堂那邊走去。

他的手中多了一壺酒，三隻杯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獨孤鳳才收住了哭聲，從傅香君懷中掙出來，反捉著傅香君的雙臂道：「香君，你答應我一件事。」

一個夥計上前招呼道：「客官要買些什麼？」

簷前間中仍然有幾滴水珠滴下，映著陽光，晶瑩發亮，猶如一顆顆的明珠，卻更像淚珠。

「十萬兩銀子！」戴草笠的那個人的出手亦不可謂不闊綽了。

燕沖天當然沒有忘記獨孤無敵，卻沒有派人去打聽獨孤無敵的下落，在他的心目中，獨孤無敵已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實在不想再把精力浪費在這個人的身上，又何況武當山上百廢待舉。

——獨孤無敵！

他著地一個翻滾，又撲了過去，一面狂呼道：「師父快走！」

無敵都看在眼內，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一咬牙，當機立斷，疾退了出去。

雲飛揚將公孫弘的屍體在大堂放下，又走了回來。抱起了沈曼君的屍體。

無敵亦同時張開了眼睛，站起身子。

「替我好好照顧小——照顧我大哥——」語聲一落，獨孤鳳一鬆手，轉身狂奔出去。

「一般人買蠟燭都是成雙成對，客官你——」

「七支——」

公孫弘再看一眼，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

才出大堂，迎面一人走來，正是武當弟子姚峰，一見燕沖天，加快腳步，一面道：「師伯，飛揚往那邊走了，叫也叫不住，你老人家——」

這絕不是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但現在的無敵，亦已不是往日的無敵。

雲飛揚完全沒有反應。

百家集這一天的正午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青石板的長街上人來人往，還是像平日那麼的熱鬧。

傅香君伸手扶住獨孤鳳，道：「鳳姊姊，這件事我全都知道了。」

傅香君放目四顧，脫口呼道：「雲大哥——」燕沖天應聲加快腳步，急掠了進來，忙問傅香君道：「小飛呢？」

「轟」的一串巨震，雲飛揚倒退三步，無敵整個身子卻倒嵌進那面牆壁內。

暴喝聲中，雲飛揚身形陡急，首先衝了過去，無敵一聲不發，亦自迎前。

百家集是一個老名字，本來也的確只有百家，現在卻已逾千戶。

他緩緩地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烈火燒了兩天一夜，才在一場暴雨之下熄滅，無敵門的總壇已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戴草笠的那個人只是冷笑。

「我？」傅香君苦笑。

雲飛揚掌勢更急，再來一百七十掌，將無敵迫到高牆之前，陡然一退，雙掌一翻、一抬、一合，運起十成功力疾擊向前去！

「不錯。」戴草笠的人語聲很陰沉。

雲飛揚待要叫傅香君將那碗粥也拿出去的時候，傅香君已急步走出了房間。

燕沖天緩步走出屋外，目光一掃，道：「無敵門名存實亡，這地方一直是無敵門荼毒武林的根據地，留下來無用，還是一把火燒光算了。」

那不是別人，就是公孫弘，雙掌與雲飛揚雙掌接實，頓時被震得五臟翻騰，鮮血狂噴。

這個人也是靠著牆壁走，儘量避免與路上的行人接觸，每一步的距離竟然都一樣，彷彿量度過才走。

「劈啪」一聲，那株樹終於被擊斷，倒下去，雲飛揚仍然虛擊一拳，才又怔住在那裏。

「現在只有你還能勸得服他了。」燕沖天亦自苦笑道：「像我這樣一個直心腸的人，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勸他放開胸懷。」

無敵接雲飛揚二百一十四掌，身形已被迫退了十六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ｏｍ步。

「六十出頭。」

長生店的門關閉，卻一推即開。

傅香君一呆，將信接過，匆匆看了一遍，頹然坐下來。

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無論來了什麼人也一樣不會太惹人注目，何況那個人只是將頭上的草笠蓋得比一般人低一些。

燕沖天一行於是在飛揚的烈焰照耀下離開了無敵門，風助火勢，越發不可收拾，無敵門的總壇迅速化為一片火海！

「多少錢？」

戴草笠的那個人一聲冷笑道：「希望你們也不會令我失望。」

雲飛揚不能不接下公孫弘的雙掌，兩下接實，公孫弘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他仍然纏住了雲飛揚，雙掌拚命地攻上。

燕沖天連發兩掌都被振開，眨眼間，已被那張巨網裹起來。

石階亦已被熏黑，往門內望去，已看不見一丁點的火光。

「好，一支一兩，這就要你七兩銀子。」

他當機立斷，雙掌一插一分，「錚錚錚」一陣亂響，那張巨網竟被他硬生生撕破，那些人這時候亦已撲到了，其中幾個竟然猿猴一樣爬在燕沖天的身上。

無敵現在確實亦接近瘋狂！

山崗上風急，松濤一陣又一陣，風吹亂了無敵的鬚髮，也吹亂了他的心。

「香君——」燕沖天嘆息道：「你去勸勸小飛——」

傅香君追前幾步，就停下來，望著獨孤鳳的去向，眼淚不禁又流下。

「燕沖天——」戴草笠的那個人一字一頓地說。

燕沖天雙掌疾翻，喝叱聲中，骨碎聲連響，一個黑衣人被他震得五臟離位，命喪當場，可是他的身上亦中了五支奇怪的兵器。

駝子這才問道：「客官要殺什麼人？」

「還能活多久？」

語聲甫落，一陣格吱吱的聲響突然從棺材中發出來，戴草笠的那個人若無其事，立在原地。

燕沖天暴喝揮掌，斷兩劍，震飛兩劍，連環三掌，將三個黑衣人擊得斷線紙鳶一樣飛開，他身形再轉，抓住了那個黑衣人的右腳足踝，竟就將那個黑衣人當作錘子一樣，痛擊在另一個黑衣人的頭上。

燕沖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信遞給傅香君道：「出關去了。」

算命先生「哦」了一聲，籤筒一陣搖動，搖出了一根竹簽來。

燕沖天一樣擔心，到第四天頭上，看見傅香君捧著一碗冷了的粥走出來，灰白的雙眉立時結在一起。

燕沖天信口問道：「差不多了？」

他的武功雖然遠比不上雲飛揚，但要擺脫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連遭浩劫，武當派人材凋零，雲飛揚若是此去不返，後繼之人，燕沖天不由得大傷腦筋，有誰看得出他心中的憂慮？

香燭店並不大，戴著草笠的那個人走進去的時候，並沒有其他的客人。

戴草笠的那個人毫無反應。

兩個女孩子就這樣緊擁在一起，在風雨下哭成一團。

傅香君將那碗粥放在桌上，再歎一聲，道：「雲大哥——」

正午。

姚峰抬手一指，不待他開口，燕沖天已經奔馬一樣奔出。

「來買棺材。」

雨勢這時候已經逐漸減弱，間歇有幾下雷聲，閃電劃空，亦似乎沒有那麼炫目了。

——怒火！

駝子移前一步，伸出一隻手指，道：「一個月只有三十天，很快會過去。」

四隻手掌迅速撞在一起，霹靂聲響，無敵左右腳變換，雙掌翻、挑、劈、截，眨眼間，一連攻出了一百二十七掌，每一掌都是攻向雲飛揚要害。

他說著抱起公孫弘的屍體，站起身，往大堂那邊走去。

「蠟燭——」

喃喃著，他終於忍不住嘶聲大叫，揮拳痛擊在那株大樹上，左一拳右一拳，密如雨點。

鮮血「哧哧」地從兵器的血槽射出，眨眼間，燕沖天已變成一個血人似的！

門開處，傅香君捧著一碗粥走進來。

其他人全都沒有作聲，心裏也沒有一個認為燕沖天說得不對。

「這時候他到處亂闖，很容易出事，一定要把他找回來——」燕沖天一頓足，急步奔出。

「要算他什麼？」

「那——我放在這裏，什麼時候吃也好，卻一定要吃的。」傅香君也不待雲飛揚答話，接著又道：「我出去了。」

長夜已消逝，風雨亦歇，陽光從和_圖_書窗外射進來，正照在雲飛揚的臉上。

就這樣看來無敵已經輸了三分。

無敵早就想併吞這個組織，可是一直都沒有成功，他雖然摸不透這個組織的老巢，對於這個組織的嚴密與行事的迅速、功效一直都很欣賞。

「算自己還是算別人？」

「雲大哥——」傅香君忍不住叫了一聲。

她的腳步不覺停下，傅香君腳步動作快，急奔到獨孤鳳身前。

——身為一門之主，一代梟雄，應否採取這種報復手段？

傅香君低聲應道：「不委屈——」眼淚又流下。

燕沖天更快，他雙手才舉起，已被燕沖天擲出去，撞在牆壁上，爛泥般倒下。

雲飛揚終於張開眼睛，表面上看來雖然平靜，眼瞳中卻仍然儘是悲憤之色。

駝子道：「蠟燭既然已經在那裏燃燒，也就是說這宗生意我們已經決定接下來，你若是身上根本就沒有十萬兩銀子，由現在開始，趕快去籌備了。」

傅香君呆呆頷首。燕沖天轉顧傅香君，強笑道：「小飛年紀已不小，武功又好，你不必擔心他有什麼意外。」

他的臉色不大好，蒼白得一如那塊白布，兩眼亦翻白，竟還是一個瞎子。

「正月初三。」

「叭」的一聲，兩個黑衣人鮮血橫飛，當場斃命，在下的那一個雙腳陷入地面幾近半尺。

無敵門已毀，這一個無敵門主，早已經沒有門主的威風、門主的風度。

那個工匠的袖中即時射出了兩筒袖箭，左右齊射在燕沖天的胸腹之上！

傅香君束手無策，她雖然明白雲飛揚的心情，卻擔心這樣下去，雲飛揚的健康會大受影響。

雲飛揚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茫然扶立在一株大樹前，任由風吹雨打。

戴草笠的那個人沒有動。

傅香君一怔，立即脫口大呼道：「鳳姊姊——」獨孤鳳聽若罔聞，眨眼間消失在黑暗中。

雲飛揚不覺蹲下身子，拉住了公孫弘，嘴唇顫動，但咽喉發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傅香君悲歎著道：「我一路本來是為你們兩人祝福，誰知道——」

燕沖天雙掌急振，那張金屬網被震得往上飛起來，千百點閃亮的寒星接向燕沖天射至！

他沒有問，傅香君也沒有說，苦笑搖頭，從他身旁走過。

那兩個工匠點點頭，一個道：「最多還要十天就可以完工。」

這一劍才致命。

「你醒來了？」傅香君口裏這樣問，嘆息在心中，她又怎不知道雲飛揚一夜未睡？

傅香君追了進來，看在眼內，急忙問道：「雲大哥他怎樣了？」

除非特別彎下身去看，否則實在不容易看見這草笠下的臉龐，還用一方黑布裹起來。

無敵門總壇的存亡也就決定在燕沖天這句話。

「毒箭！」燕沖天心頭一凜，那個工匠的手中已各多了一支鋒筆，左右插向燕沖天的太陽穴。

「小心——」燕沖天急掠了過去，一伸手，及時將那個工匠接住。

那竹簽之上寫著第三十八簽，算命先生白眼向天，烏爪似的兩根手指往下一拈，不偏不倚拈起那根竹簽，隨又插回籤筒內，突然搖頭道：「他已經死了，還算來作甚？」

駝子反問道：「你能出多少錢？」

風雨未絕，何時方歇？

無敵門敗在逍遙谷之下的時候，他身邊最少還有公孫弘，還有獨孤鳳，現在他什麼都已沒有了，只是獨孤一個人。

雲飛揚沉默了一下，倏地問道：「鳳——我的妹妹呢？」

燕沖天這才伸手按住雲飛揚肩頭，道：「小飛，算了——」

雲飛揚雙掌亦有迅速變化，連接無敵一百二十七掌，雙掌車輪般滾轉，一掌急似一掌，回攻向獨孤無敵。

兩筒十四支袖箭，強勁非常，燕沖天雖然真氣立即運行，仍然讓那些袖箭射進了肌肉內一寸，燕沖天完全不感覺刺痛，只是一陣麻木。

「什麼價錢的？」

他開始考慮到這個問題。

有誰看得出？

燕沖天來到了他身旁，雲飛揚仍一無所覺。

毀壞不堪的三清殿在重新修築，負責這工作的都是附近叫來的匠人，武當派的ｍ•hetuｂｏｏｋ•cｏｍ•coｍ弟子雖然都很想出一份力氣，燕沖天卻更希望他們多練一刻武功。

放目望去，到處都是頹垣斷壁，燒焦的樑木橫七豎八，暴雨下更覺蒼涼。

傅香君苦笑道：「才進來。」

一盞盞燈籠先後亮起，整座院子被照耀得亮如白晝。

白堊粉屑般飛揚，周圍的牆壁蛛網一樣裂開，無敵面如金紙，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下來。

燕沖天搖頭，嘆息道：「這樣總好過鬱死這裏。」

他早就已經來了，看著烈火將無敵門的總壇吞噬，一點辦法也沒有。

地當要衝，過路客商自然也多得很，是促成這地方繁盛的其中一個原因。

他耳聽燕沖天一聲道：「無恥！」想也不想，雙掌往後拍出。

雲飛揚掌已舉起，實在狠不起心腸擊下，嘶聲道：「你——這是幹什麼，他棄你不顧，你還要為他拚命。」

「照——照顧我——我師妹——」語聲一落，公孫弘終於鬆手，氣亦絕。

雖然是白天，店內仍是一片陰森，窗戶都遮上黑巾，氣氛甚為恐怖。

七兩銀子買七支蠟燭，這若是別人聽到一定會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戴著草笠的那個人卻是一點也不嫌貴，拿出七兩銀子，放在櫃檯上。

駝子將油燈挑亮了一些，道：「殺一個燕沖天若是賺不到錢，再要殺一個獨孤無敵那樣的高手，勢必會令我們元氣大傷。」

「價錢不要緊，只要好！」戴草笠的那個人拿出那七支蠟燭迎前去一燃亮。

戴草笠的那個人沉聲道：「一定。」

燕沖天眼見劍光，暴喝一聲，雙臂一振，那四個黑衣人的經脈齊皆被他震碎，可是那一劍亦刺進他的心胸。

雲飛揚方待追過去，公孫弘雙掌已到，顯然拚盡全身真力，若是擊中，亦會重傷。

「她很好，你不用擔心。」傅香君強裝笑臉，道：「你還是趁熱吃了這碗粥。」

觀日峰獨戰天帝、傅玉書、風、雷、雨、電，此前在堂上目睹天帝倒在雲飛揚、燕沖天天蠶功之下，無敵的眼睛中都露出那種神色。

悲激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的笑聲。

「多少支？」

雨水不停落在他身上，他似乎一些感覺也沒有，就呆在那裏。

她只是摟著獨孤鳳，最後自己亦忍不住，痛哭出來。

駝子嘿嘿冷笑道：「你既然找得到這裏來，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燕沖天死後一個月之內，你將錢送到這裏來，一兩也絕不能少。」

本來是甜蜜的回憶，現在卻變成穿腸毒酒一樣，它的肝腸彷彿已為之寸斷。

長生店內並沒有暗下來，那七支蠟燭繼續在燃燒。

暴雨中，一個人幽靈似地出現在無敵門大門石階之前。

「周家長生店？」

雲飛揚終於開口，道：「他是一條好漢子！」

駝子乾笑道：「我們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擔心過，相信客官比我們更明白。」

雲飛揚雙掌再翻，這兩掌還未擊出，身後風聲急響，一股威猛的掌風凌空壓下來。

傅香君方待說什麼，燕沖天已又道：「你反正沒有地方可去，不若亦隨我回武當，反正小飛心情平靜下來，一定會重返武當山的。」

在一方大石之上坐下，他隨即斟滿了三杯酒，然後將草笠取下，再將蒙面的那塊黑布也拉下來。

雲飛揚亦無淚再流，仍然呆坐在案前，看著那一對已燒盡的龍鳳燭發呆。

雲飛揚完全沒有反應，彷彿根本就沒有發覺傅香君的進入，也沒有聽到傅香君的語聲。

傅香君搖頭道：「只是傷心過度，現在我們唯一有希望他儘快將那天晚上的事情忘記，離開這地方。」

房門虛掩，燕沖天推門而入，看不見雲飛揚，只見燭臺之下壓著一封信！燕沖天目光一掃，急步奔到桌前，拿起那封信一看，眼睛鴿蛋般睜大。

傅香君只有頷首。

他認識獨孤鳳，由鬥氣以至互相關心，種種情景此際都一一湧上心頭。

傅香君緊摟著獨孤鳳，沒有勸止，她知道，能夠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對於獨孤鳳，反而是一件好事。

燕沖天截喝道：「往哪邊？」

燕沖天雙袖急掃，將暗器捲落，那張巨網又落下，在地上的四個工匠同時分從四個方向竄出，各抓住一角，團團疾轉。

在他這已成了習慣。

燕沖天從轉角處走出，關心地問道：「他怎樣了？」

「人死入土為安，客官還是先去周家長生店買一副比較好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