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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殺手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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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紅杏出牆來 殺手亦憐憫

第二回 紅杏出牆來 殺手亦憐憫

「他叫你……」
孫羽目光閃爍,突然他笑了起來,道:「直說只怕更不好。」
顫抖著的劍脫出了舒媚的咽喉。
「事情不錯是很明白,但……」
「為什麼不能?」
他左手並沒有發力,舒媚也並沒有被扼死。
「那……」
「我……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胡來,知機的快離開,否則,嘿!」
但,她是錯了,潘玉不錯看似怪憐惜地輕擁著她挨近來的身子,卻隨即就發力將她朝孫羽疾推了過去,自己則往相反的方向箭也似竄出!
「好像是表哥。」
「那,聽好了。」
箭箭入柱盈寸,交錯排成兩列,就憑他孫羽,只怕也不容易從容應付,而他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所以他寧可避開。
孫羽偏偏聽得很清楚,他又笑,道:「窗口!」
大丈夫難保妻子不賢不孝,是很久就已經有的說話,家庭裡發生了什麼,都不關那種人事,更只有同情,不會被非議。
「我不喜歡也不習慣用手殺人。」
「什麼人!」猛喝聲,來人右掌腰間陡抹,已多了四尺六,十三節,寶塔也似的一條雷神鞭,身形落下又飛起。
「那他是死了……」
即使是巧合,也值得欣賞!
燈火搖曳,那文王鼎口冒出來的輕煙也搖曳。
潘玉竭力想提高嗓子,沒奈何那舌頭竟似翹起了道:「只要我叫一聲來人,就有你瞧的!」
不等舒媚說下去,潘玉已連連搖頭,連連否認道:「不是,不是……」
眾家人應聲散開,分頭打點。
崔群不由得握鞭更緊,于謙下意識雙手亦按到了左右短劍柄上,道:「孫朋友幹的是什麼買賣,于某人也很明白,只不知今夜到來,對象是什麼人?」
笑中卻透著苦澀的意味,她真還有心情來笑?
于謙疑惑的目光轉向房間,終於舉起腳步,跨進房門。
「或者大哥他不忍心親自下手。」
「你倒很清楚孫羽,認識他?」
「的確省卻了許多工夫!」潘玉似已完全明白了孫羽話裡的含意,他拊掌,點頭道:「但,前些時我到柳公子那兒聽取答覆,湊巧見到了孫兄,似乎孫兄只說過今夜三更前了結,並沒有提及完事後會親自找當事人交代清楚,是以在下不免有點兒感到意外……」
「夤夜蒙著面到來,諒你也不是好東西,也罷,先吃我一鞭再說!」笑語霹靂也似暴出,人到鞭到,烏光暴閃,斜刺裡迎頭向孫羽刺劈!
所以他如今就只有乾瞪著眼的份兒。
只可惜,鸚鵡或許還會畏懼她的目光,煙?萬萬不會。
他又說了什麼?舒媚的臉頰更紅了!
「錦衣侯」香祖樓也就是那種人,她也就是「錦衣侯」香祖樓的妻子——舒媚!
「要不是怎的說得那麼老實?」
「你若是講理,就殺我好了!」舒媚忽的插口,道:「錢是我的錢,主意也是我出的主意!」
舒媚的臉頰不由紅了起來!
「不錯,是,但……唉!算你有道理好了,既然人已死,你那又何苦……」
不是喜歡她的人,也不是她喜歡的人,那她嫁的到底是怎樣的人?
那豈非比死還難受?
他一笑,道:「神手于謙?」
舒媚神色頗安詳,倒有幾分視死如歸的豪氣!
三更……二更也過了,三更還會遠麼?
他本來就差不多是靠著一根柱子,這一轉便轉到了柱子的另一邊,手再伸,他又再扳住畫樑,但人已是在柱子後面。
「你也無須明白。」
才兩個字出口,已有「人」替她接下去道:「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那地方向這邊有一條橋。」
又豈知對得住朋友的人,未必對得住妻子……
「你握劍不是用手?」
「但是無論如何,總比較不說好得多了。」
「那失陪了……」孫羽的身形就要飛起,崔群突又喝止住。
或許有日那種人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妻子,會感到後悔,卻恐怕已是若干年後的事。
「你且看我留得住還是留不住!」崔群怒到了極點,揚鞭,挫腰,就要撲上去,旁邊于謙突然喝止住,道:「慢著!」隨又轉向孫羽,道:「孫朋友敢作敢為,于某人佩服,但一件事情,還是得先問清楚!」
舒媚望著他,忽然笑起來,道:「你,很奇怪。」
他將那替舒媚退下的衣衫往旁邊的椅背搭好,帶笑轉過身,還未舉步,滿面笑容突然僵在哪裡!他身後,舒媚幾乎同時也呆住了!
漸漸的,簷前那滴水聲也聽不到了。
孫羽沒有作聲,更沒有退回去。
「孫兄這番話,我也有同感。」
也就因為朋友多了,那種人無日不是前呼後擁,永不知道所謂寂寞,更不曉得寂寞的痛苦。
聲音發自她頭頂半空,哪裡沒有人,有的不過是一隻棲息在架上的綠鸚鵡。
也用不著旁人說話,那種人自己始終會故態復萌的,要是給挑撥兩句,才入家門又出家門還好,為了證明自己的丈夫氣概,難保就他鄉作客幾月,由著那做妻子的五更千里夢,一日九回腸。
舒媚臉龐的肌肉緊接著痙攣,但還是帶笑,笑得是那麼的滿足,那麼淒涼。
燈,銀燈,富貴燈。
來人隨收住了鞭勢,抬望眼,只見孫羽手扳著畫樑,身懸在半空。
「那如願以償,你還想什麼?」
「五萬兩!」潘玉的額頭已冒出了汗珠!
「又找孫羽?那可要很多錢!」
「于二哥那麼說未免太見外了,只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房裡頭看看和圖書去。」
第一次殺人,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那之後,第二次,第三次……他的手越來越堅定,他的心越來越麻木,對於殺人他已經再無感覺,就連他也奇怪今時今日自己竟還會因為殺人噁心,又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沒有星光,更沒有月色,只有燈籠昏黃的一團團,隨著馬匹波浪似地起伏著移向前去……
她嫁的若是她喜歡的人,必然她會遷就,日久成自然,不慣的也慣,哪怕鸚鵡學舌耳邊,檀香繚繞眼前。
小樓裡不由就更靜。
孫羽不由得點頭,道:「你很聰明!」
尖銳的破空聲剎那撕裂了深夜寂靜!孫羽幾乎同時就鬆開了扳著畫樑的手,凌空疾轉了出去。
「銀劍殺手孫羽!」他終於禁不住驚呼失聲!
他表現得很開心,差點兒沒有變成了蝴蝶,飄舞著的他滴溜溜地轉了兩個圈,人已在舒媚面前!
「香祖樓的妻子,你的嫂子。」
「我不明白。」
來人絲毫也不放鬆,緊迫向欄杆,第二鞭!
「于二哥那是什麼話,香大哥待我們如同手足,莫說是麻煩,哪怕拼命兒,挨刀子,也休要漏了我們。」
「嗅,是妳的,但妳的我的又有什麼不同,難道你我還要分彼此?」
「等,等你的意志崩潰,等我殺機復燃!」
「銀劍殺手!」于謙崔群齊齊聳然動容,當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哪怕是龍潭虎穴,孫某人好歹畢竟來了。」
「是不是你怕自己的手沾染血腥?」
燈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他張著嘴巴,想呼叫,但咽喉裡已塞滿了血!
孫羽只是笑。
崔群也笑,怒笑道:「姓孫的,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輕煙這下子又飄到了她身旁。
他已經夠快的了,但孫羽更快!
潘玉哭喪著臉,道:「你不能……」
舒媚忽的皺起了眉頭。
崔群似乎又要有所動作,但于謙又再喝止住,然後,問孫羽道:「孫朋友可知潘玉是什麼人?」
問題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被人喜歡同樣也是幸福的人似乎少得很……
潘玉相應著哧哧的笑了兩聲,卻是從牙縫漏出來的,而實在他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只不過因為孫羽笑,他也就笑了!舒媚卻沒笑,雙手交搭擁著肩膀,縮著身子,目光卻已移到了門兒那邊。
孫羽沉默了下去!
人還不過二十來歲,很年輕、很漂亮,那膚色也的確是如霜如雪,她右手斜拈著玉匙,撥弄著文王鼎裡燒著的香,左手輕托著香腮,半邊身斜倚著桌子,幽幽地坐著!
「然則嫁香祖樓非你的本意,是你父母的意思了……」
「那……」崔群的面色開始變了。
于謙點頭間,眾家人已經陸續牽提來了馬匹燈籠,他和崔群兩人也等不及拾級而下,就小樓上一躍身,橫越欄杆,掠下院子,躍上馬鞍。
隨即,潘玉將頭移開,但手並沒有鬆開。舒媚半張著口,似乎還要說什麼,可是語聲尚在咽喉裡打轉,她的人已給潘玉抱了起來!
「我倒沒有留心到,你以為?」
「二叔跟三叔他們……」
那綠鸚鵡張著嘴,「幃」字的裊裊餘音尚徘徊在舌縫間!
「死了你倆也可以去見他的!」
好驚人的尖叫聲!孫羽銀劍不由自主地刺了出去!尖叫聲剎那中斷,劍,封住了咽候!
「哦……」孫羽微喟。
潘玉還不敢肯定,結結巴巴地追問下去道:「你是說要殺我倆?」
「但什麼?」
「英雄又豈是容易做的,很多時必須先照顧了別人,然後才理會到自己,但英雄的時間並不比任何人長,照顧得別人,哪還有空閒理會到自己?」
潘玉嘴唇貼得更近,語聲更低。
寂寞了多少夜,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香祖樓留在家裡的日子有多少,她卻可以數得出來。
于謙並沒有回答,回頭向院子裡的家人吩咐道:「趕快預備燈籠馬匹,然後好生看守著小樓周圍,我們兄弟未回來之前,什麼人也休教踏上梯級半步。」
也不過是片刻,崔群就從房間裡頭出來,面色異常難看,口中兀自喃喃著道:「表哥表妹,表的好!」
「雷鞭崔群?」
那會子,小樓前面的院子裡已經亮起了幾盞燈籠,昏黃的燈光中,香家的護院武師兵刃出鞘,蓄勢待發,再就是十來個各式各樣的武林中人,有的逡巡院子裡,有的躍上瓦面,想必都是香祖樓平日結交的所謂英雄豪傑。
「你可知他是我什麼人?」
那檀香已沒有多少,越燒也就越淡!
「幸好你說的並不是廢話。」
「香祖樓!」
聽孫羽那麼說,潘玉舒媚面色變得更難看,兩人畢竟都不是呆子。
「那是說你並沒有打算殺人終生,到時候,你只要將劍丟掉,人還是清白。」
兩個人,四隻眼,就勾勾地望著那盞銀燈!銀燈仍然是那盞銀燈,但燈旁舒媚方才坐過的那張椅子,不知何時已坐了一個人!
「差點沒有給你嚇破膽……」舒媚抬手拍著胸口,忽的又低聲叫了起來,道:「是什麼時候,你怎能到這裡來,還不趕快出去,讓他回來看見,可不得了……」
做那種人的妻子,的確不容易!
並非是無情,不過那種人更怕被人取笑!
「大哥又怎知道潘玉定會在家,並會跟舒媚在一起?」崔群忽然亦變得聰明起來。
那悠長的日子,又豈是容易過的。
倉猝間能夠兼顧到這許多的人,試問又有幾多個?
m•hetubook•com.com大哥的為人你不是不知道的,如果說他會心軟,他會不忍,那才是笑話。」
「目下我們兄弟亦是無可奉告。」
好激昂的說話,于謙聽著真有點兒感動,沖著眾人一抱拳,道:「大夥兒這番說話,于某兄弟永志心頭。」
「但望橋頭見得著大哥……」于謙一馬當先,只想快些找到香祖樓問清楚。
「這當然再用不著你,如今你最好就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讓我看見。」
「舒媚的表哥。」
「我知道!」
「風聞孫朋友殺人並不單是為了興趣,還關係錢銀方面的問題,是以于某人敢問,這一次又是什麼人僱用你?」
燈光從旁射來,替她在臉上添下了淡淡的燈影,人於是顯得更美了。
「人說感情足以使任何人盲目,聰明人想來也不會例外。」
「你但求心安就是。」
孫羽話口未完,崔群已經衝入了房間,好魯莽的人。
輕煙飄忽地繚繞於燈光中,還未飄到她面前,她厭惡得已先皺起鼻子,隨即撮唇吐了一口氣。
鞭落下,欄杆嘩啦地裂成了碎片!要是鞭落在人身上,那還得了!
「我聽說過你脾氣很厲害。」
看到那柄劍,潘玉就真的眼也直了!
她笑著又再用玉匙撥弄文王鼎裡燒的檀香。
「要問什麼你只管問。」
門還是好好關著,孫羽怎能進來?
「我也知道那條橋。」
孫羽聽說,奇怪地望著舒媚!
他也的確很英俊,年紀怕已有二十六七,但笑起來卻只像二十二三。
二十來騎隨即先後奔出了香家莊。狂亂的馬蹄聲,劃破了深宵的靜寂。
他顯然還練過幾天拳腳,身手頗敏捷,又出其不意,若換了別人,不難就為他所乘。
「要知道還不容易?」
「如果你們去當然就用不著我了。」
那邊的江湖朋友到底忍不住了,道:「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
他那雙手當然不會就這樣停下來,隨著他那雙手的移動,舒媚那衣衫亦從晶瑩如白玉也似的肩頭緩緩地滑下。
「不錯!我應該心滿意足,但事實上,由開始我就錯了,英雄到底不是理想的夫婿。」
「姓孫的那廝不是說大哥在橋頭等候他回覆?」
「是你錯,是潘玉錯,還是香祖樓錯呢?」孫羽長嘆,再又坐回去。
「為什麼?」舒媚叫了起來!
舒媚對此卻彷彿無動於衷,忽然她問道:「你計算得那麼清楚,不是為了他的財產……」
「聰明人又豈會做糊塗事?」
「那你試想想,大哥是什麼角色,是什麼身份,家裡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以為他會隨便交給一個不知底細的職業殺手來處置?」
「你的?」舒媚的嘴唇翹得好高。
風忽地穿窗,吹過了燈旁。
但,即使是一個最聰明,最喜歡動腦筋的人,要是接連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清楚,也是聰明不來,腦筋動不來的。
「前些時,我私下給他計算過,天哪,險些沒有給那些數目字脹破我的腦子,如果拿那銀兩來折合,十六檔的算盤用起來倒還馬馬虎虎!」潘玉的眼瞳剎那間像光亮了好幾倍似的。
小樓裡不錯是沒有別的人,但她的心頭卻束縛著無形的枷鎖,有人抑或沒有人,對她來說都已無差異,亦無所謂逼與不逼。
綠鸚鵡,檀香,不就是「錦衣侯」香祖樓所愛的東西麼?
「你以為我是因此到來?」
她很想知道,囁嚅著就問,但嘴唇只見顫動,發出來的聲音卻低得連潘玉也幾乎不知她在想說什麼。
「還有什麼好奇怪,事情已經夠明白的了。」崔群滿面不以為然的神色。
沒有人會願意做自己厭惡的事情,要自己厭惡的東西,除非是迫於無奈!
「想不到你竟會由得我說。」
于謙意外地一怔,還未來得及怎樣,旁邊崔群已一聲「放屁!」沖口而出。
孫羽沉默下去!
檀香的香氣醉人,能言的鸚鵡也應討人歡喜,但她分明厭惡到了極點。
「那你可曾留意到花廳那邊光同白晝,等候著他的兩個拜把兄弟,還有寄住的江湖朋友,即使他在外面不醉,回到家來也還是要醉的。」
說隨機應變,他的確過人,破空聲來自窗口的方向,所以他雖然窗口入來,不從窗口出去,燈火雖然明亮,但要是吹燈,無疑告訴別人自己還留在房裡,所以他由得燈火,既然由得燈火,要是再起身形,影子就不難印到窗紙之上,所以他偏身。
他畢竟是聰明人!
于謙實在忍不住了,他瞪著崔群道:「三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更奇怪了,香家莊臥虎藏龍,大哥他也曾誇過口,那姓孫的本領,誰敢擔保他來去自如,能夠不驚動任何人,能夠當夜完事,能夠當夜回覆,好了,即使孫羽能夠,大哥也相信他能夠,是什麼時候,是什麼天氣,更深人靜,雨冷風寒,什麼地方不好去,犯得著橋頭相候,更何況,就算大哥算準了時間,指定了地點……」
「何止聽說過,簡直聽膩了。」
再看潘玉,若無其事的,竟似要袖手旁觀了!
床就在那邊,潘玉將舒媚抱過去,放好,反手卸下自己的衣衫,隨手搭在旁邊的椅背上。
舒媚不作聲,好半晌,忽地又嘆了口氣,道:「那你的劍為什麼還不出手?」
舒媚彷彿從夢中驚醒,她搖頭,道:「不,我也不會怨恨任何人,即使是你,即使是他,要怨,要恨,只怨我自己,只恨我自己!」和圖書
孫羽沒有去理會。
孫羽的手無疑可以將她扼死,但潘玉的手卻能夠將她的心撕碎!
「我大哥哪兒去了?」
破空聲同時中裂,分別撲向門窗,來的是兩個人!
她的眼隨即垂下去,更不悅!
「孫朋友還是直說的好,否則,嘿!」于謙以一聲乾笑略去了接著的話,雙手握住左右短劍的劍柄。
眼看著,孫羽那比燕子還要矯捷,還要輕盈的身子很快就翻過了屋脊,黑暗中消失。
「你知道?」于謙滿面疑惑。
這樣子,這環境,這時候,如果他還能向來人解釋清楚,他是會叫的。只可惜,他實在不能。他滿頭冷汗淋漓,挺起的胸膛不覺縮了回去。退後他又再退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人倒楣,到處碰釘子,走運了,就是千萬兩金銀,賺起來也好像很容易的。」
「不知道你娶了妻子沒有,如果娶了,這時候我以為你應該在家裡,不錯,我不是好女子,但寂寞的滋味也的確不是容易忍受的。」
「你也識我崔群……」
「就迫你太甚又如何!」
潘玉給笑得莫明其妙,卻放下了心,他聽得出孫羽的笑聲似並無惡意,但他還是想問清楚!
「是關於香大哥的?」
她默數著更鼓聲,不知不覺地放下了玉匙,站起了身子。也就在這時,小樓那虛掩著的門突然依呀的被人推開!
「老實說,這樣的事情我已不是初次遇到了,奇怪的總是表兄妹的關係,是以表哥兩個字在我聽來,的確有點兒那個……」
孫羽的身子似乎比柳絮還要輕盈,鞭未到,人已隨鞭風飄出,飄上了旁邊不遠的欄杆。
「然則舒媚呢?」
孫羽不由得嘆了口氣,道:「你用心良苦,我明白,但如果我放過潘玉,就更不會殺你了!」
當然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崔群在場搶著主張,由于謙來處置,事情就斷不會這麼簡單。只因為于謙是一個很聰明,很喜歡動腦筋的人。
他離椅,偏身,竄到了門邊。
手虛空抓了幾抓,他終於倒了下來!
好一會子,于謙才從內裡走出來,眉頭皺得更深,面色也變得很難看,但目光依然很冷靜。
香,很香,什麼香?檀香!
她的鼻子於是皺得更深,搖搖頭,沒有再吹氣,只是嘆息道:「春風……」
「手卻是丟不得的……話說來雖然可笑……」
好一隻鸚鵡,居然還會唸唐詩,像這樣的鸚鵡,又有多少隻?就花上百來兩黃金,對富貴人家來說也是值得的。
「二哥想知道,倒不如往房裡頭去看看,相信那總比我說還容易明白,也省得我生氣。」
「哈,我險些兒忘掉了。」潘玉口裡儘管說,心裡其實是不願意的,但舒媚既然吩咐到,他也就只好聽了。
「你不要迫人太甚!」
「你若是不信又何必問?」
「你用好像的字眼,可是不相信?」
雨早已停了,無盡的黑暗依然籠罩著整個大地,也籠罩著于謙的心頭。
「姓孫的!」潘玉突然挺起了胸膛。
孫羽身手雖然快,來人眼睛也不慢。
「那他總算還有回家的時候……」
「我沒有說過!」
燈是孤燈,她人也是形單隻影。
「你又怎樣了?」潘玉好不奇怪的。
孫羽劍刺出,就連望也懶得再望潘玉,他振腕抖去了劍上的血,隨即鬆開了叉著舒媚咽喉的那隻左手!
今夜,她又在寂寞地等待,她已不在乎!
那之後,她可能不用再等,也可能永遠地等下去,更可能就算她想等也沒有命等了。
「姓孫的,你可以走了。」
「我相信不外乎錢銀的問題,我倆可以再給你,只要你高抬貴手!」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她眼裡的春意卻方濃。
「如今事情不是已經辦妥麼?」
當酒酣耳熱,抱銅琵琶,執鐵綽板,與朋友帶醉狂歌大江東去的時候,那種人絕不會想到自己的妻子孤零零寂寞閨中,方試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破空聲更近,呼喝聲緊接響起。
「我當然知道。」
「我的確怕。」
「還有什麼?」
「這可以放心,我向來最不感興趣的就是說話,而我也向來健忘得很。」孫羽目光一閃再閃,道:「那現在我總可以走了?」
「不管你怎樣揣測,他事實是我表哥,自小我就跟他很要好,如果沒有香祖樓的出現,遲早我必定成為他的妻子。」
「很抱歉?」孫羽眼中閃起了殺機!
輕煙給吹散,遠遠地飄了開去,但很快又凝聚,隨風飄了回來!
「下手的要是別人,我不敢,但是『銀劍殺手孫羽』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我不是跟你說過麼,孫羽乃是職業殺手中的殺手,殺人對他來說簡直就比吃白菜還要容易,他既然應承今夜三更前了事,姓香的就斷不會活過三更;何況那姓于姓崔的今夜都沒有追隨左右,孫羽要解決他還不簡單嗎?」
「他若回來,二更左右就應該回來,到三更仍不見人,你以為他還會回來麼?」潘玉笑了,他不笑時已像是在笑,笑起來更見風流倜儻。
舒媚噗哧的笑了,道:「人家跟你說笑,你怎的就當真了。」燈光下,她笑起來顯得更漂亮,潘玉幾乎看呆了,他涎著臉隨著亦笑道:「誰當真?」
「是手,但殺人的到底還是劍。」
孫羽還來不及接腔,潘玉已迫不及待地說下去道:「他出價二千兩,我二萬,怎麼樣……不成那三萬兩!四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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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羽哈哈一笑,整個身子曲起再彈出,箭也似的射向對面的屋頂。
「那麼你還等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潘玉由搖頭變成了點頭。他那頭斜斜的越點也就越近,很快的他嘴唇已貼近舒媚耳邊,語聲於是變得更輕柔道:「三更也過了,還再說下去,不怕春宵苦短麼?」
「看暗器!」他雙手疾揚,似乎空著的雙手指掌間突然飛出了寒星點點!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唉,不是李白的「春思」詩末兩句?
「誰給你?」
「潘玉,舒媚!」
于謙沉默了下去,旁邊崔群忍不住喝問道:「姓孫的,你給我說,到底是為了什麼?」
所以男人要娶妻子最好還是選擇那真心喜歡自己的女人,女人要嫁丈夫最好還是選擇那真心喜歡自己的男人。
舒媚怔怔地望著他,忍不住又問道:「那你真的敢肯定?」
「他就在橋頭等候消息。」
她,也是那麼想,眼裡的不悅不覺已褪盡,然後,她笑了,她是笑自己竟傻到在生那檀香,那鸚鵡的氣,不是麼,那許多年來都已忍了啊。
「我還沒有考慮到這方面……」
「舒媚住在這兒我是知道的,但你潘玉住在哪裡我還未清楚,本來打算先找著舒媚再找你,不想竟然同時遇上,豈非省卻了許多工夫?」
「只怕你留不住。」
「是我,潘玉!」推門那人應聲著,蝴蝶也似地手舞足蹈地闖了入來,隨即又將門掩上,還閂了門。
「誰?」舒媚失驚的轉過身去,面色已變,聲音甚至也岔了。
「為了姓香的那廝,不惜耗盡了你多年的私蓄,但姓香的既然死了,你還用得著擔心錢銀的問題?姓香的如今沒有兄弟,遺下來的財產不消說也就是你的,你可知他的財產共有多少?」
「香祖樓!」孫羽真的直說。
「什麼人?」
他的確是由心裡笑出來,這一晚對他來說,也的確是實在順利,實在值得高興。
「哦,你還要去回覆。」
「二千兩黃金!」
「不認識,但我的黃金、白銀認識。」
「不,父母並沒有迫我,即使我嫁給表哥,他們也會由著我,不會反對的,但我窮夠了,又何況香祖樓當時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孫羽也不理會,只是笑。
孫羽倒退兩步,原來那樣子坐回去,他望著舒媚,忽然問道:「你後悔?」
「其實你也用不著為難……」舒媚淒然一笑,突然尖聲叫了起來!
「每次他回家的時候他總是前呼後擁,回房的時候他總是東倒西歪,沒有八分,最少也有七分的酒意!」
也幾乎同時,孫羽半身已閃出了房門,正好迎著轉撲向房門來的人。
小樓的門掩著,她本來可以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但她還是坐在鸚鵡下,檀香旁!
「看情形,孫朋友是得手了。」
她的確做夢也想不到潘玉竟會那樣對待她!
孫羽怔住了,漸漸地,他握劍的手起了顫抖,身子也起了顫抖。雖然蒙了面,看不到他面部表情的變化,但外露的雙瞳已足以表露出他內心情緒的複雜,也不知是惋惜,是佩服,還是驚訝。
裡頭是鮮紅色抹胸,但她的臉頰似乎更紅,她埋首潘玉胸膛,媚眼如絲,好不容易說出那麼兩個字道:「吹燈……」
但無論如何,做那種人的妻子還是要規行矩步的好,否則,後果是必不堪設想!
孫羽收住了笑聲,目光更閃亮。
「我已答應他!」
「于二哥!」
「好身手!」不由得他脫口贊一聲。
多麼簡單的答案,舒媚聽說又呆住,她奇怪自己竟會提出那樣愚蠢的問題,為什麼不在事前先想一想。
那種人輕財好客,是人們眼中的大丈夫,大英雄。對朋友,那種人總對得住,為公義,那種人甚至會不惜灑熱血,拋頭顱。
小樓外適時傳來衣袂破空聲!
她寧願孫羽將她扼死,只因為死人無論如何是不會知道痛苦的,她如今雖然沒有死,但心已碎了,肝腸更已寸斷!
更鼓聲終於又傳來,三更!
但她似乎並不欣賞,她沒有再作聲,只是抬眼望著那綠鸚鵡,眼中連半絲笑意也沒有,有的只是不悅之色。
無疑那是片面的感情,但男女間的感情開始時試問又有多少不是片面的。
「慢著,今夜的事,最好你就趕快忘了,你是聰明人,當然曉得自己的嘴巴應該怎樣。」
但孫羽,簡直就像是個魔鬼化身,潘玉身形方動,他的人已彈了起來,兩手交飛,左手迎向舒媚,右手拔劍出鞘,遂刺向潘玉!
「答得好!那你就給我留下!」
死人當然不會復活,碎了的心更難彌補!
「殺買兇殺他的人!」
「是我倆先出錢僱用你的……」
「慢著!」崔群又再喝止住。
但她似乎嚇呆了,眼珠子就怔怔地望著倒在那邊的潘玉,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腰帶上左右斜插著兩口短劍,他雙手卻是空著,也不等腳步著實。
「對你應該是廢話。」舒媚搖搖頭,忽然問道:「為什麼你先前鬆開手,不趁機會扼死我?」
舒媚倒了下去,還是帶著笑。孫羽顫抖得更厲害,猛的背轉身,雙手按著桌面,垂下頭,咽喉喀喀的直響,似乎要吐,但,畢竟沒有吐出來,他,只是感覺到要吐。
「那你打算怎樣?」
「在我面前向來只有人求生,沒有人求死,你是例外,對於談笑自若,束手等斃的你,我滿腔殺機竟然都似已熄滅。」
「口裡老實有和-圖-書什麼緊,手不老實就成了。」說著潘玉的手已很不老實地摟住了舒媚的纖腰。
「我怕……」
孫羽理解地點點頭,也許少年的時候他也曾為英雄美人的傳說憧憬過。舒媚回憶著那逝去的日子,目光已朦朧,道:「每當他策馬走過巷口,我就不由得呆望著他,直至他遠去,消失,有時他放慢了馬,回頭來有意無意地望著我笑,更就不由我胡思亂想,萬沒想到他竟真地喜歡了我,那教我怎能不答應?怕的倒還是怕父母避忌高攀不起,謝絕了他…」
孫羽也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望著潘玉!
潘玉舒媚兩人聽了頓時變了面色,竟不約而同地齊聲脫口問孫羽道:「他還沒有死?」
顴骨高聳,兩頰如削,就連身材他也是比崔群瘦長,但舉止顯然敏捷得多。
「孫羽!」
孫羽報以不屑的目光,道:「怎麼樣?」
也就因為朋友多了,那種人顧得朋友,已再無暇理會自己的妻子。
她並不是賭徒,但比起任何賭徒她毫不遜色,只因為她不獨傾盡多年的私蓄來做賭注,還準備著必要時賠上自己的生命!
怎麼她偏又要坐在鸚鵡下,檀香旁?
孫羽欲坐未坐的身形連忙離開椅子。他知道,這次是自己錯了,舒媚倒地的同時,自己就應該離開,如此的靜夜,如此的尖叫聲,又豈會不驚動別人!
「奇怪。」他口裡只吐出這樣的兩個字,然後又沉默了下去。
「三弟,家醜不可外傳這句話相信你總聽說過。」
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是光著半身,亦沒有忘記自己在誰人房間,更沒有忘記目下時辰已經是三更過後。
她嫁的是喜歡她的人,是必然會遷就她,更不會讓她冷落閨中。
潘玉幾乎沒有跪了下去,道:「孫兄,孫大哥,孫老爺……」
「大夥兒如果不怕麻煩,不妨隨我們兄弟走走。」
「你要叫,隨便!」孫羽那麼說,潘玉反而啞口無言。
要是在亂世,那種人是必能叱吒風雲,即使在承平,那種人亦不難江湖快意。誰要找朋友,都會先考慮那種人,是以那種人朋友絕不會少到哪裡去。
「潘玉!」孫羽冷然截喝住,道:「你若是男人,少給我廢話!」
潘玉氣力未絕,原勢衝前,咽喉隨即又脫出了劍尖,鮮血也隨即標出了咽喉!
能夠跟香祖樓交朋友的人,當然不會差勁到哪裡去,再加上于謙崔群,孫羽要是想硬殺出去,只怕夠他瞧的。
舒媚感觸地嘆了口氣,道:「他在外的日子我不清楚,但在家的日子我卻可以數得出來。」
「帶你倆去見香祖樓!」
各人亦自紛紛牽過了坐騎。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達人所恥,壯士不為,也就是那種人的信條。
「你知道他的伯父住在什麼地方?」崔群點頭。
剎那他的左手叉住了舒媚的咽喉,右手銀劍同時從潘玉頸後刺入,貫透咽喉頷下刺出!
舒媚絕望的垂下了頭。
說起來畢竟是喜歡她的人,只不過也是與眾不同的那種人!
話未完,原是撲向窗口的那人亦因為聽到了叱喝聲已經折向這邊來。
于謙那一聲「否則,嘿!」果真有份量。
他這邊才懸起身子,那邊暗器亦已擊至,齊釘在柱上,是十二支甩手箭!
「你,更奇怪,竟還能說這許多。」
「如何容易?」
孫羽當然不會回答,喝聲中他推起了門閂。
昏黃的燈光中,舒媚的面色已經死白,抹胸紅,冒出她咽喉的鮮血更紅。血還熱,她的情想必也還未冷。
「就五十萬兩也不管用!」孫羽沉聲,道:「我從來沒有失信過任何人,即使是死人!」
「要不是的話,莫非錢銀方面的問題?我可已經完全付清,沒有短欠分毫……」
舒媚重新展開了眉頭,道:「不管你怎樣,我這次卻完全是為了你……」
那個人一身黑色的密鈕夜行衣,就連面也用黑布蒙著,只露出閃亮的雙睛。他是在望著潘玉舒媚兩人,目光很銳利,像劍,利劍,似是要穿透兩人的心!
「你還怕什麼?」
孫羽不作聲。
他右手按著膝頭,左手卻是擱在桌上,掌心之下壓住一柄帶鞘長劍,銀劍!
崔群忙著問道:「恐怕什麼?」
「方才我見他雖然是赴宴歸來,人還清醒得很,幾乎就不像是喝過酒的……」
「然則孫兄,竟是為了什麼……」
「嫂嫂,發生了什麼!」
「他是那麼說過。」
「什麼二叔呀三叔的,又不是姓香的嫡親,結拜的罷了,他們最好就少管閒事,否則,有他們瞧的,我總不相信孫羽會有生意也不做!」
于謙沒有動,只是盯緊了孫羽。
當然她是可以自己去休息的,但今夜不同,怎樣她也要等下去,直到三更。
她拂袖,煙飛散,但香氣早已氳氤小樓,那卻是拂也拂不開的。
舒媚下意識地挨近去,在她心目中,沒有地方比潘玉身旁更安全的了。
潘玉給喝住,漲紅了臉頰。
來的果然是孫羽,他笑了。他是從咽喉裡笑出來,笑聲出奇的低沉!
他忍不住再望向舒媚。
于謙聽說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正想問什麼,崔群已對孫羽一揮手。
來的果然是于謙,他收住了勢子,一仰首,道:「你說,朋友又是誰?」
「要是你不能如願以償?」
「啊,窗口,原來孫兄是由窗口進來的……」潘玉連忙接上口,說的卻都是廢話。
簾外,雨已歇,只是簷前依稀還水珠點滴。
「看情形……」于謙面色更難看,道:「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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