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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殺手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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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伊人已逝去 情恨卻難消

第五回 伊人已逝去 情恨卻難消

驚天動地的這一聲巨震之中,沈勝衣連人帶八仙桌一齊飛起,撞向于謙!
他想笑,只可惜他實在笑不出來。
沈勝衣已燃起了好幾處火頭。
同樣的《長干行》沈勝衣也不知聽過了多少遍,只是沒有一次像今夜的給他這麼大的感觸。
忽地他面上的肌肉一下抽搐,腳下一個踉蹌,不可能拍空的右掌不其然亦自|拍空!
他的面上沾著好幾點水珠,只不知是露珠還是淚珠?
剎那幾聲暴響,七條人影分別穿窗奪門竄入!
只可惜這並不是沈勝衣的第三劍,沈勝衣的第三劍,銀劍這下子才與人凌空翻滾飛到!
「最低限度我現在就找到你,這一戰若非慘烈非常,你又怎會現在才走到這裡來?」
沈勝衣劍也似的目光閃動在夜空中。
沈勝衣渾身的血液也在凝結。
柳展禽面色愈發難看。
看來還是沈勝衣的銀劍快一些!
調轉后|庭花,吹簫人終於現身霧中。
漫天塵砂中,沈勝衣一頭散髮狂舞東風,大踏步而入!
也只是擔心,他並沒有付諸任何的行動,他不敢!
霍秋娥眼中終於露出了絕望之色。
第四根,第五根……第七根!
柳展禽一向倚為左右手的「攝魂刀」曾隼,「鎖心輪」蒙奎又豈是尋常可比!
愛,不一定要佔有,他懂得!
桌面卻飛快撞上了于謙的身子!
但,還未跨過門檻,突然又收住了腳步,倒退了回去。
淚珠是這樣的脆弱,心,心也是一樣的。
「當夜我抱怨……」
一口劍齊柄釘在他心胸之上!
再一次他沖上石階,結果他還是退了回來,這一次他退得更遠,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一直退到街心。
蠶絲已吐盡,蠟炬亦成灰。
血,箭也似激射!
于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過這樣凌厲的出手!
他一直徘徊左右,也不知多少遍繞著圍牆打轉。
沈勝衣並未倒下,手一鬆,凌空飛向第二根竹子!
沈勝衣竟認識柳展禽,那的確是柳展禽。
「說得好說得好,到今時今日,在你在我都已是一樣!」柳展禽仰天一聲長嘆,道:「蒼天,蒼天呀!你又何苦如此捉弄他,捉弄我?」
「我認識他們,你當然會先讓他們出手!」
驚呼,悶哼,齊起,桌面,人影,雙飛!
霍秋娥也正痴痴地望著他,眼中有淚,淚中包含著悲哀,痛苦,還有羞愧。
沈勝衣半步橫移,目光左望。
橫樑轟然倒下,火屑飛揚!
沈勝衣瘦長的身形在輪影刀光中沖天飛起,左手一伸,抓住了一根竹子,斜掛在半空!
兩柄地蹚刀也貼地滾削而來!
沈勝衣不知,他的視線在窗外。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還認識地上的銀劍?」
沈勝衣正在冷笑,正在鬆開左手!
崔群浴血倒下!這其實只是剎那間事,來得太快了,「神手」于謙空有一身暗器,竟也找不到時機,來不及發出!
沈勝衣並沒有飛向第八根竹子!瘦長的身子猛一翻折,沈勝衣頭下腳上,連人帶劍突然凌空飛瀉!
火焰已燒穿了屋背,火光更映紅了半天。
鮮血濕透紅纓,更紅!
他冷笑,雙手齊展,背負雙劍同時出鞘,一支上飛,釘在頭頂的橫樑上,一支下沉,插入他身後三尺的地面。
「柳展禽!」沈勝衣狂吼,人與劍電閃穿空!
他左掌一翻,硬硬的抓住了沈勝衣的銀劍,右掌同時拍向沈勝衣的胸膛!
沈勝衣的心豈非早就碎了一半?
他雙劍出手,人依然背門而立。
一條人影也就在這剎那斜裡掩上!
神槍十三郎心頭狂喜,但笑意還未綻放在他的眼瞳,驚呼已衝出了他的口腔!
「佳節中秋餓了大半天,還要空肚子對著一輪明月下去,無論是誰都難免會抱怨一兩句的。」
一條金毛獵狗狂奔在竹林之中!
「你的錢只要還在身上他們就會!」
「知音已去,知心更已再無人在,我這簫又還能吹給誰聽,又還有何用!」
是點絳唇的調子。
柳展禽目光忽又落下,更淒厲,道:「于謙、崔群收到的字條是我送去的!」
西飛的燕子刀光中兩斷!
如果沈勝衣還能夠選擇,他無論如何是不會硬擋這一鞭的,只不過實在由不得他!
肌膚是冰冷的。
火在燃燒,火在飛揚!
https://m•hetubook.com•com勝衣一聽就聽得出來,相同的調子,相同的簫聲,他這已是第三次聽到。
神槍十三郎的輕功看來也不弱,一退就兩丈,突然大叫一聲,仰天倒下,眉心一股血箭怒射!
他呆了也似的聽著,心頭又是甜,又是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拖槍在手,突然又反手擲出!身後一聲慘呼,兩柄利斧慘呼中飛出,還未飛到沈勝衣身前又嗆啷墜地!
靜靜的他在桌旁坐下,痴痴的他望著霍秋娥。
慘呼聲暴起,驚呼聲亦起,蒙奎翻身撲回,日月輪急奔沈勝衣!
何去何從?
狗吠聲越來越急。
沈勝衣馬上收刀!
「我是在這裡等你,兩個時辰之前我已來到這裡,在這裡我已睡了足足兩個時辰有多。」
沈勝衣相繼穿窗而出!
「那一年的中秋夜我並沒有忘記。」
真不知道他怎能夠一下子同時發出五種份量不一、形狀各異的暗器。
沈勝衣突然亦狂笑起來,狂笑聲中他擲出了手中斷劍,再也不回頭,大踏步而去!
沈勝衣認識是誰寫的字,也知道是誰發的鏢!
曾隼狂笑,刀光一閃,第二根竹子立分兩截!
沈勝衣無論再向哪一面移動都難免暗器的阻截!
火光映著他的臉龐,但火中看來,他的面色依然蒼白,他的面上更無表情。
日月輪亦同時齊飛,東飛的燕子在霜雪一樣的光輪中分成了三截!
「這你也用不著……」
沈勝衣應聲,竟然一下子竄了出來!在大廳後半截,這下子幾乎已成火海,一條焚燒著的橫樑正迎頭倒下,他不竄出來才是怪事!
「多謝!」他聽得到于謙的稱讚,也並沒有忘記多謝,只不過這一聲多謝,于謙無論如何是再也聽不到的了。
也只有在春天才看得見這種景象。
于謙連隨停住了雙手,厲聲吆喝道:「沈勝衣,出來!」
「左手劍,我竟然忘了你的左手劍!」柳展禽右膝一曲,跪倒地上!
說不定,明年的花比今年還香,比今年還好,人呢?
沈勝衣,唉!沈勝衣!
「如果還有一兩天給我考慮,或者我會想出一兩種別的辦法,當時,當時我並沒有想到其他事情發生……」

竹葉蒼翠欲滴,一片碧綠,望無邊際。
他不敢面對現實,他不敢面對沈勝衣——孫羽!
這一次,他不會,永遠不會再起來。
「一定會!」
柳展禽亦已無話可說。
「我的眼睛並沒有瞎!」
「我知道你這樣做都是為了我。」
他懷中的金毛獵狗忍不住悶吠一聲的時候,他的人已在好幾十丈之外,看也看不到了。
一出手就是三支銀梭,四支飛刀,五支白狼釘,六支透風鏢,七支甩手箭!
這用鎖鐮刀的高手也知不妙,來不及鬆手人已被掄得凌空一個翻滾,眼旁同時瞥見劍光,不禁心膽俱裂,驚呼失聲!驚呼未絕,劍光已劃開了他的胸膛!
好敏捷的左手,好可怕的左手!
鎖鐮刀血中倒捲!
斷金手果然厲害!
又是風,簫聲混江龍轉六么遍,更近了!
火舌哧哧地在吞吐,飛舞!
「沈勝衣!」一個低沉的語聲隨即傳來,道:「孫羽!」
要不然他只怕早已醒來。
「他們當然不會令我失望!」
「告訴你,我沒有……」
「你若是早一日敢這樣子面對現實,血一定沒有這下子流得這樣多,三個人之中雖然一定會有一個痛苦,其他兩個一定能夠快快活活地生存下去!」
左邊那個長身方待執回撞飛的地蹚刀,腰一緊,攔腰已被倒捲的鎖鐮刀纏上!
「你都知道了?」
這正是他斷金手斷下的那口銀劍的三寸劍尖!
電閃一樣耀目的劍光雷霆中擊下!
「我都知道了。」她難得還說得出話來。
他的人尚在門外,好在手中的銀劍已脫鞘飛出,射向懸在樑上的紅綾。
「要不知道也不成。」
他的臉是一抹死白,雙拳握得緊一緊,手背的青筋全都根根暴起,他眼中閃爍著火焰,緊咬牙齦,突然沖上了門前的石階。
沈勝衣朝霧中緩緩站起了身子!
天色漸漸的發白,竹林中朝霧淒迷。
「我熟悉你的筆跡!」
「好漢子!」
夜風吹透窗紗,風中帶著花香。
「舊恨已夠多,又何必再添新仇,血已遍地,又何必再灑……」柳展禽大笑而起,狂奔而出。他只奔和圖書出了幾步,突然一栽,抱著一根竹子倒了下去!
刀還未擊下,沈勝衣人已迎上,左手暴長,一抓就抓住了刀柄連著的鎖鍊!
猛一拳,他揮拳痛擊在牆!磚碎裂,簌簌地散落!
崔群第二鞭剛好揮出!
「果然不出我所料,多謝!」
又是沙沙的一陣竹濤。
「我還吃得下!」沈勝衣竟是養精蓄銳等在這裡。
叭叭叭叭的暗器先後擊在桌面之上!
曾隼斷竹的一刀還未收回,銀劍已自他後背穿入,前心穿出!
柳展禽!他一直在旁等候,這下他已把握住時機,算準了時間!
他的眼角已在跳動,他的鼻子已在發酸,但他的眼中並沒有淚。
他並沒有遠走,沈勝衣的笑聲才消失在牆裡,他便已悄悄地溜回到牆外。
柳展禽一身冷汗濕透!
這一次風中吹來了簫聲!
——唱歌的人莫非唱倦了,醉倒了?
一個人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比起來,反倒是簡單得多。
劍光,人影,血雨齊飛!
沈勝衣不在乎,他的心早已死了一半,無論什麼他都不太在乎。
「我知道你的用意!」
雷鞭崔群的眼瞳看起來卻似乎還紅得多,人咆哮撲前,鞭瘋狂擊下!
置身在這一片春色之中,想來誰也忍不住要在草地上打兩個滾。
他的人才跌出廳外,劍就已釘上他的心房,直沒入柄!
「你不能?你不信?」
「是我害了你……」
這兩個人一出現,竹林中就平添了一重殺氣!
帶淚的聲音聽起來總是特別傷感的,沈勝衣不禁又是一陣心酸,道:「天下本來就沒有永遠的秘密。」
沈勝衣呆滯的目光突然一閃,身形亦自一變!
「你不相信我不怪你,但我一定給你一個明白。」
沈勝衣亦嘆息在心中。
沈勝衣飛向第三根竹子!第三根竹子亦在刀光中兩斷!
沈勝衣又怎還能不相信。
一時間寒芒暴閃,暗器亂飛!
窗外的歌聲突然中斷!
沈勝衣一身衣衫一而再,再而三,也不知裂開了幾多道口子!
朝霧更淒迷。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神手」的確名不虛傳!
沈勝衣眼中透出了憐惜之色。
「好劍!」于謙大叫倒地!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是!」
鎖鐮刀近可肉搏,遠可取敵首級丈外,長短俱宜,剛柔並兼,是最難應付,也是最難使用的幾種奇門兵器之一。
暴喝聲緊接著東西並湧,就恍如兩隻魔手一下子撕裂了竹林的靜寂!
長干里就在江甯,在江寧聽到長干行實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突然,他左手一揮,一道寒光飛出,從沈勝衣頸旁掠過,釘在一根竹子之上!
這五種暗器居然好像還不分先後!
坦白、瞭解,又有幾對夫婦能夠真真正正地做到不互相猜忌,相互信任、坦白、瞭解?
這兩人眼看沈勝衣還遠,冷不防鎖鐮刀猛掃到了眼前,大驚失色!噹的一聲,左邊一個手中地蹚刀已被撞飛,右邊一個咽喉正好迎上刀鋒!
沈勝衣相信,怔住在當場。
她說過一定給沈勝衣一個明白,她做到了,她用的方法是這樣的簡單而有效。
柳展禽愣愣地怔在街心,一聲不發,彷彿沒有聽到,可是于謙七騎才走過,他的眼中便發出了光。
這的確是沈勝衣心中的真實說話!
蒙奎一個箭步竄到第八根竹子之下,只等沈勝衣飛到之前就將竹子斬斷!
血激濺!
人就不一樣了。
于謙悲嘶未絕,暗器又再出手!
雙斧開山馬老六實在不是如此差勁,只可惜他雙斧還未飛出之前,沈勝衣反擲的纓槍已先洞穿了他的肺腑!
沈勝衣剎那間竟已扳過曾隼的身軀擋住了奔來的日月雙輪,右掌的銀劍亦在剎那撤回,刺出!
血光暴閃,日月輪齊入人身!
銀劍已出鞘,劍尖在滴血!
「你沒有……」
這一支,是他以之殺人五年,沾滿了血,也飲滿了恨的銀劍!
「我怎能忘記!」
于謙倒是意料之外,手一慢,沈勝衣已竄向廳中的一張八仙桌!
一陣風吹過,沙沙響起了一片竹濤。
一聲多謝,再無說話。
但這一次他卻不敢面對現實,他實在怕!
沈勝衣即時桌後一長身,一揮左手,一道寒光閃電般追擊而出!
柳展禽的一顆心也同時萬千片碎裂!
他的身子也同樣和圖書矯活,連隨倒翻了出去,右手就勢反抄,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銀劍,斜刺裡一劍向上劃出!
柳展禽並沒有誇口,這斷劍出其不意之下,的確可以釘在沈勝衣咽喉之上。
這是沈勝衣的第三口劍,短劍!
「問你兩件事!」
哧的一支飛鏢幾乎同時擦過他的肩頭,釘在一條木柱上,鏢上穿著一條白色的手帕,斜映著火光,清楚地可以看見上面有字,七個字!
他的右手卻握劍更緊,劍與人齊飛,這一次才是他,只可惜神槍十三郎的纓槍已再沒有機會拔出,刺出!
「還等什麼?」
這人就是「雷鞭」崔群?他大笑收鞭,策馬再向前奔了出去。
槍並不是刺在沈勝衣身上!
霍秋娥總算瞭解沈勝衣心中的辛酸,痛苦,她垂下了頭,淚水濕透衣襟。
喀嚓!第七根亦斷折在刀光中!
曾隼、蒙奎兩人喝聲中身形齊展,一西一東飛撲向沈勝衣!
嗖的一聲,他撤出了掛在鞍旁的十三節雷神鋼鞭!
沈勝衣冷笑,一句話也不再說。
沈勝衣咆吼雷霆!
「你恨我?」
「我只恨自己!」
霍秋娥淒然抬頭,眼中充滿了懇求,充滿了希望。
「還記得我的聲音?」
紅纓飛舞,槍勢如虹!
一鞭、兩鞭、三鞭,奮力已盡,新力未生,崔群的第四鞭無論如何一時間是難以出手的了!
花香淡薄,春色已無多,花香又還能持續得幾多時?
這短劍殺的都是名人!于謙死在這短劍下並不委屈!
「難道你還睡得著!」柳展禽的面色這才變了。
「這叫做以逸待勞!」沈勝衣伸了一下懶腰,道:「我知道你一夜奔波,滴水未沾唇,片刻也沒有睡過!」
沈勝衣的第三口劍,短劍!
唉,恨難消!

沈勝衣沒有作聲。
他哪裡還有時間開口,嚇破了膽子的貓兒一樣,一下子竄上牆頭,又一頭栽了下去。
狗吠聲立斷,血雨暴灑,活生生的一隻金毛獵狗齊腰分成了兩截,東一截,西一截!
包袱已被打開,裡面一套黑色密扣緊身的夜行衣,一柄銀劍!
狗吠聲更急,突然合成尖銳已極的一聲,淒厲地響徹林梢!
劍在鞘,殺氣卻已在飛揚!
這一片竹林連綿十裡,沒有柳枝搖曳,沒有花影掩映,也沒有燕語呢喃,只有一株株參天的竹子。
一隻金毛獵狗狂吠著從書房那邊竄來,露著白森森的利齒撲向沈勝衣!
大廳中又幾條橫樑在倒下,瓦礫在紛飛,轟轟發發之聲不絕於耳,動魄驚心!
好夢由來最易醒。
調猛煞,簫聲裊裊消失在天外!柳展禽雙手一緊,玉簫噼啪地突然齊中兩斷!
用火也是一種簡單而有效的辦法,火也的確可以燒去一切,只不知,火能否也燒去沈勝衣心頭的怨恨?
「你以為?」
有時候甚至你要生存,環境亦未必容許你生存下去。
江寧也不少青梅竹馬的夫婦,就譬如沈勝衣、霍秋娥。
血雨飛灑中,人凌空倒下!
後面的「神手」于謙隨即沖著柳展禽一抱拳,道:「兄弟于謙,有開罪你朋友的地方,還請原諒一二!」
一個人要生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有生存的條件,還要有生存的勇氣。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他的目力一向很準確,腕力一向很驚人,銀劍也並未生銹,鋒利得很。
劍插在地上,劍已折,那恨呢?
「不是沒有,只是你看不出,聽不到,我怨在心中,恨在心頭!」
「不在呢?」
但春去,明年還會再來,花謝了明年也還會重開。
「能夠忘記了最好。」
「你這一番說話若是遲說了片刻,這斷劍一定釘入你的咽喉!」柳展禽緩緩地抬起頭,漸已混濁的眼瞳中閃爍著異光。
一支紅纓槍正從沈勝衣身後刺來!
刀光突起,匹練也似破空!
風中還有歌聲,是誰在漫聲輕唱李白的《長干行》?
這人好精的騎術,也好大的脾氣,一收韁,破口大罵道:「你這小子瞎了眼還是存心要找死,要找死的話大爺乾脆一鞭活劈了你!」
「在你又何妨?在我又何妨?」
蒙奎猛喝一聲好,日月輪一分,竹子斷折,倒下!
www.hetubook.com.com柳展禽拍手大笑,道:「你聽到沒有?」
夜,更深了……
「他們果然纏住了你!」
「我希望自己能夠相信……」
「我若是早一些對你細說分明,你若是早一些對我揭露身份,這件事說不定都不會發生,錯在你?錯在我?」
簫聲飄忽,彷彿在東,又彷彿在西,依稀在前,又依稀在後。
雷鞭不愧是雷鞭,威猛,凌厲!
他根本不能在乎。
她緊咬嘴唇,強忍辛酸,帶淚退出了書房。
噗哧,紅纓浴血更紅,雪亮的槍尖齊鋒沒入人身!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破空之聲大作,漫空寒星飛閃!
門,沈家的大門很厚,足足有三寸。
眼看要相撞,當先那一騎前蹄猛可奮起,硬硬從旁搶出了丈外!
淚珠終於流下,滴碎。
多了沈勝衣,兩人已不知做少了多少生意,這一隻眼中釘,兩人早就想拔掉。
這本來是一個秘密,但如今已經不再是秘密,最低限度,柳展禽已知道了!
沈勝衣的人卻已北飛,飛撲向書房!
「秋娥——」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一顆心碎成了千萬片,千萬片!
園子裡有幾株杏花,杏花在飄落,是被目光摧落?還是被殺氣摧落?
第三劍!
冰冷的劍尖筆直沒入蒙奎的咽喉!
狂呼聲突起,一條人影凌空一竄丈八高,手一揮,一柄鎖鐮刀急削而下!
沈勝衣的心中幾乎同時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猛一聲怪叫,箭也似躍起!
「只是有錢更好!」蒙奎亦在冷笑。
瓦礫、灰塵還在灑落飄落,沾滿了霍秋娥的衣衫,也沾滿了書桌上的一個狹長黑布包袱。
沈勝衣怎敢封擋,幾乎是貼著地面猛滾了開去!他這一滾開,剛才存身的地面就已釘滿了閃亮的暗器!
左邊一個五短身材,面如噴血,衣衫亦是一樣,一口沒鞘的長刀斜插腰前,刀背上七個金環,叮噹作響,懾人魂魄!
柳展禽!
幾乎同時,兩條人影亦分別在沈勝衣身後左右三丈外出現!
鎖鐮刀緊纏在人身上,人已變成了死屍,人已無用,刀已無用,他當然鬆手!
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右邊一個卻高瘦得出奇,頭上一頂范陽遮塵笠子,灰布長衫,就連面色也是灰灰暗暗的,胸前交搭斜掛著一對奇門兵刃,日月鎖心輪!
竹林中又恢復一片寂靜,殺機卻更濃了。
于謙七騎一轉過街角,他就閃到了牆邊,一聳肩,沖天拔上了牆頭,朝七騎的去向追了下去!
他張開口,悲嘶,悲嘶聲只響在心中,只有咽喉聽得到喀喀的作響。
哧的一聲,他的左肩突然濺血,一支銀梭裂開血口飛掠而過,他的人這一剎那卻已竄到了大廳的一條柱子之後!暗器未竭,相繼釘到了柱上!
笑聲充滿了譏諷的意味,傳出老遠老遠,柳展禽還聽得到,也聽得出,他的心在收縮。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狼狽過,他並不是一個懦夫。
沒有了燭火,應該是漆黑一片,可是沈家的大廳卻光如白晝。
于謙待人接物果然有分寸,交代了幾句場面話才與隨來五人策馬離開。
崔群居然並不慢,第三鞭亦已擊出,一鞭將沈勝衣擲來的斷劍擊得無影無蹤!
沈勝衣不答,眼望向窗外。
他只有硬擋一劍!
他嘆息在歌聲之中,道:「秋娥啊秋娥,我又何嘗忍心讓你孤單地住在這裡,等待著青春的衰老……」
這個包袱沈勝衣記得自己親手藏在屋頂橫樑暗處,並不是放在書桌上的,他也記得包袱是捲得好好的,但如今都已兩樣,他知道為什麼。
幾乎同時他的人已在房中,伸手接住了霍秋娥的身子。
孫羽的銀劍!
霧更重,這到底是霧氣還是殺氣?
沈勝衣卻是例外,他只是在草地上睡覺,他睡得很甜,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淒涼的笑意,他做的一定不是一個甜蜜的好夢。
隨後六騎也紛紛勒住了馬,一人忙揚聲喝住道:「三弟休魯莽。」
漫漫長夜,蠟燭費盡了心,亦未能替人垂淚到天明。
唰唰唰唰,阻擋在兩人前面的竹樹紛紛斷下,沙沙亂倒!
「主謀人,誰!」
「第二件——」
人落,劍落!沈勝衣左手使劍當然更非同小可!
孫羽,沈勝衣,孫羽也就是沈勝衣!
連這個暗器祖宗也脫口稱讚和-圖-書,的確是好劍!
只一劍,紅綾就斷下。
「哪裡走!」于謙狂吼,雙手瘋舞!
悲憤的力量卻足以開山裂石!轟的一聲霹靂,那兩扇厚足三寸的門板木片一樣凌空飛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掀起一天沙塵!
他的身形已快到不能再快,但即使能夠再快,這下子也還是太遲,太遲了!
雖無花香鳥語,竹林中的春色豈非已濃如酒。
人與刀齊飛,凌空飛向沈勝衣身後!
他來不及細想,鬆手,棄槍,急退!
「二哥少擔心,我只是氣他不過,嚇唬他一下,要拼的話小弟的氣力也得拼在孫羽身上!」
沈勝衣冷笑,道:「他們並沒有給我多少麻煩,費我多少時候!」
他一直擔心。
人雖然在牆外,看不到,聽總聽得到的,沈勝衣撕心裂肺的一聲狂叫,他聽得更是清楚。他也是聰明人,他當然想像得到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對你坦白,也難怪你對我不能瞭解……」
香祖樓就是死在這短劍之下!
他也不知道,也不在乎。
這一次的簫聲更蒼涼。
沈勝衣的右手更快,更有力,神槍十三郎來不及,沒拔|出|來的纓槍他左手一下子就拔|出|來了!
「我還熬得住!」柳展禽面上忽然又有了得意之色,道:「我更替你找來了『攝魂刀』曾隼,『鎖心輪』蒙奎兩人!」
房門被虛掩上,沈勝衣一頭撞在門上,砰的一聲,連人帶門飛了出去,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又躍起!
風吹來了狗吠聲。
「第一件——」
寒星劍光烈焰中連連閃動!
簫聲正是從左方傳來。
刀到,日月輪亦到!
柳展禽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半跪在地上,沒有作聲,也沒有動。
「哦!」柳展禽怎會相信。
沈勝衣想叫住,卻只是想,並沒有叫出來,視線還是在窗外。
「你的記憶力很好,但我也不壞!」
沈勝衣的臉龐也在烈焰中閃光,淚光!
斷金手實在非同小可!再一拳,又一拳,磚礫紛飛,他的牙齦已咬出了鮮血!
他完全沒有留意到七騎快馬正急奔而來,他也根本就沒有聽到馬蹄聲。
金毛獵狗沖天飛起,又落下!狗吠聲立斷!
這邊他身形才動,那邊書房的屋頂就轟的裂開了一個大洞,瓦礫紛飛中,一個錦衣人手抱著一條金毛獵狗箭也似射出!
「我也一樣殺你!」曾隼突然插口。
「沈勝衣就是孫羽!」
可惜沈勝衣並沒有再移動,只是矮身竄入了桌子下面!
柳展禽的右掌亦幾乎拍上沈勝衣的胸膛!
沈勝衣連隨地面彈起,劍光緊接飛起,緊緊地裹住了他瘦長的身軀!
霍秋娥只用一條紅綾就能夠做到。
沈勝衣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厲害的輕功,他沒有追下去,就站在牆頭上放聲大笑起來。
于謙撞飛七尺,又再撞上一扇窗櫺,砰的連人帶窗櫺一起飛出廳外!
鞭、劍再交擊,聲勢更驚人!劍應聲中斷,沈勝衣人又凌空,猛一聲長嘯,斷劍脫手飛擊崔群,右手抓處,竟恰巧抓住了正當空跌下的銀劍,腰膝一使勁,瘦長的身子倒翻,人與劍飛向崔群!
兩隻燕子倏的穿林,一西一東!
穿著一條手帕也能夠將鏢發得這樣準確有力的人他知道只有一個!
「這番話應該由我來說,你原是用不著隨我吃苦的。」沈勝衣慘笑道:「青梅竹馬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你我未免太認真!」
能夠用鎖鐮刀的都是高手,這人也的確是高手。這一刀凌空急削更是鎖鐮刀的精粹!
雷霆萬鈞!一聲巨震,銀劍脫手激飛半空!沈勝衣瘦長的身形同時拔起,左手暴長,握住了釘在橫樑上的一劍!
這兩個人實在不尋常!
「潘玉、舒媚!」
于謙的眼角都已迸裂,悲嘶中雙手齊揚,暗器終於出手!
好快的一劍!
沈勝衣左手並未鬆開,猛一抖,奪來的鎖鐮刀貼地橫掃而出!
他慘笑,反手棄去斷簫,迫視著沈勝衣。
銀劍閃電一樣擊下!
三個人同時止步!
「神手于謙!」沈勝衣頭也不回。
窗外漆黑一片,並沒有什麼好望。
「只不知道他們會否替你賣命?」
悲哀並不一定要用眼淚來表白。
銀劍喀地斷折!
他痛苦在心中,悲嘶在心中。
「你殺了我香大哥,是不是?」
沈勝衣並不知道,並不在乎。他背負著包袱,雙劍,背門木立在大廳當中,怔怔地望著開始蔓延的火頭,只等火勢一大,他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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