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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勾魂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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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大限難免 已成白痴

第二回 大限難免 已成白痴

由雲飄飄昏迷到醒轉,由醒轉到現在,好幾個時辰的了,那五位名醫似乎還是並無發現!
蘇仙道:「我卻不希望。」
他連忙問道:「傷得重不重?」
周鶴道:「也許,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的了。」
沈勝衣看著奇怪,道:「姑娘莫非認識我?」
曾經來過一趟的那兩位名醫之一連忙接上口,道:「昨日我看她,氣血都不甚調和,可是今夜再看她,與常人卻已並無多大分別。」
沈勝衣反問道:「這個女人你不認識麼?」
金郎君截住道:「不是朋友!」
左右轉角不到一丈的街道之上,赫然都站著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主人也實在好客,無論你什麼時候到來,都有下人替你安排食物及房間。
沈勝衣應道:「雲!」
無論怎樣笑,對她來說現在也只是笑而已。
那位老大夫沉吟著道:「以這位姑娘現在的情形,要恢復她的記憶應該不會完全絕望。」
雲飄飄道:「你是說是你救了我?」
周圍立時亮起來。
「想不起就算了。」沈勝衣轉顧周鶴。「這位是這兒的主人,『萬家生佛』周鶴,姑娘相信不會陌生的了。」
這卻是兩年前的情形。
「勞煩你將它拉到馬廄。」沈勝衣人已在三丈外。
雲飄飄卻反問道:「雲又是什麼?」
土郎君連連點頭,道:「那麼我們現在就進行第一步的計畫——先將雲飄飄的屍體放在周鶴的莊院門前,讓蘇仙吃驚一下。」
雲飄飄不住點頭。
沈勝衣道:「不用。」
七殺手血洗李家莊,「中原李孟嘗」滿門老幼都無一倖免,沈勝衣八百里追獵,怒殲七殺手,還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
他連忙退後兩步,看似要仔細欣賞一下,倏地側首,目注門口。
火光照射下,薛無極臉色慘白。
雲飄飄轉顧周鶴道:「你呢?」
他心念忽然一動,道:「來這邊。」移步向窗前。
薛無極一聲慘呼突然從下面傳上來,淒厲而尖銳!
雲飄飄倏地一笑,道:「雲真的那麼可愛?」
蘇仙不禁嘆了一口氣。
那五位名醫幾乎一齊搖頭,最老的那個接道:「沈大俠言重。」
薛無極手一扳樹幹,人又升高了六七尺,彈丸都打在樹幹之上。
「蘇仙?」她居然還沒有忘掉。
周鶴目光一落,道:「高山。」
一半的書齋正是建築在那一個荷塘之上。
沈勝衣點頭道:「既然知道癥結所在,應該就在辦法解決的了。」
「你們原來在尋找快樂。」
書齋在西院,是一個獨立的地方,周圍遍植花草樹木,左側有一個荷塘。
那五位名醫相顧一眼,退到一旁,低聲的相互交談了片刻,各有一聲嘆息,最老的一個連忙走到周鶴面前說道:「周莊主……」
她就彷彿壽伯所說的,已經被地府無常勾去魂魄,只剩下一個軀殼。
壽伯舉起燈籠瞇起眼睛,細看了一會,道:「從未見過她。」
他們之中,沈勝衣是雲飄飄要刺殺的人,蘇仙與雲飄飄的關係更加密切。
他方待繼續升高,從樹梢之上開溜,頭頂一丈火光一閃,霹靂一聲,突然出現了一團老大的火球,樹梢瞬息燃燒起來。
他們四人都可能喪命在那一腳之下,現在就等於在鬼門關之前轉了一趟。
沈勝衣正想問,周鶴目光已落在懷中的雲飄飄,面上詫異的道:「你這位朋友怎樣了?」
金郎君又問道:「掉下去以你看……」
那個僕人爛泥般倒下。
她面上忽然又露出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那個身子卻隨即一裁,沈勝衣在旁邊看得真切,下意識伸手扶去!
這正是五行追命的火、木,土、金。
日間雲飄飄又昏迷了過去,完全就像死人一樣,但這次未到黃昏便已醒轉。
沈勝衣抱著雲飄飄一步跨入,壽伯目光一落,驚問道:「這位姑娘……」
事實他已經沒有這種能力,因為他偌大的一份家財已早已剩餘無幾。
兩年前他曾經作客周家莊,那時候的周家莊日夜大開門戶,不少江湖豪傑路經這附近,都寧可不入客棧,直趨周家莊,喝幾口美酒,交幾個朋友。
雲飄飄悠然道:「好美。」
壽伯道:「在,快請進來。」
沈勝衣道:「沒有。」
雲飄飄呆滯的眼瞳突然一動,喃喃道:「我要殺沈勝衣?為什麼要這樣做?」
沈勝衣信口接吟下去道:「五石難補,九野環舒,星辰麗之而照耀,日月憑之而居諸……」
周鶴絕不是沽名的釣譽之徒,武功雖然不大好,卻見義勇為,是個真正的俠客。
火郎君一怔,隨即亦嘆息一聲。
火郎君笑接道:「我們倒喜歡合作的人。」

沈勝衣笑道:「他還是那個脾氣。」
——這個女人脈搏幾乎完全停頓,外面卻不見傷口,顯然就傷在內裡,傷得那麼重,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
「這位姑娘雖然喪失記憶,卻並未變白痴。」
火郎君倏地揚手,三支金屬小管子「奪奪奪」的插在薛無極身前一丈之處!
周鶴都看在眼內,不由得暗暗點頭。
周鶴道:「我忽然發現到這裡吃喝的十有九都不是真正英雄豪傑。」
她雖然說是由於好奇,沈勝衣卻已經瞧出並不是這樣簡單。
目送蘇仙離開,雲飄飄近乎空白的腦袋竟然亂起來!
金郎君的十五顆彈丸相繼射至。
一步差錯也會粉身碎骨,何況水郎君是猝不提防,給薛無極一腳勾跌下去。
是以附近雖然有不少莊院,縱使初來的朋友,亦不難知道那一座是周家莊。
夜更深。
「這是說,要恢復這位姑娘的記憶,必須將傷害這位姑娘的那個人找來。」
雲飄飄只有點頭。
沈勝衣道:「方到。」大步跨入。
周鶴一想道:「這最好不過。」
雲飄飄倏地問道:「我是否曾經殺過很多人?」
沈勝衣頷首,道:「為什麼?」
蘇仙盯著雲飄飄,倏地一笑,道:「現在仍然未是時候。」
沈勝衣頷首,道:「是誰將姑娘打至重傷?」
沈勝衣動容道:「難以想像!」
沈勝衣沒有在意,因為他已經發現需要的幾種藥材,正在舉步走過去。
沈勝衣連忙道:「在醫藥方面我懂的實在有限,倒是這附近有幾位名醫,或者可以提供一些更好的處方,盡快使姑娘恢復記憶。」
說話的是壽伯。
「壞人!」
沈勝衣道:「那麼大概是知道有你這位大俠客,負傷走來這兒向你求救,不支倒在門外。」
薛無極又嘆息一聲,拔起的身子,貼著樹幹迅速的落下。
雲飄飄回答道:「我的姓名,我的來歷。」
沈勝衣救她卻也不容易,藥材之外,還要用內力度進她體內,打通她閉塞的經脈。
那把鐵鏟子一共三截,合起來只長二尺許,乃是土郎君開鑿地道不可缺少的工具,他方才一直都是插在腰背後,現在才撤在手中,「喀噔」的展開,便成了六尺長的兵刃!
五行追命相顧一眼,分別從五個方向撲前去。
三個人各自探手挽扶著雲飄飄,一齊移步向竹榻走去。
雲飄飄忽問道:「天上除了雲之外還有些什麼?」
四壁都滿掛書畫,無不是出自周鶴手筆。
周鶴道:「幸好我們到達的時候,奪命三煞已率眾離開。」
沈勝衣道:「這裡是周家莊的書齋,姑娘方才重傷昏迷在門外,是我將姑娘抱進來。」
慘叫聲由高而低,水郎君矮胖的身軀迅速被一和_圖_書片黝黑吞噬!
就外表來看,他也是只像一個書生,不知底細的人,很難想像他竟然會用得一手好劍。
她的眼睜大,眼瞳也像是籠上了一層霧也似,絲毫生氣也沒有。
金郎君隨手一抖,便已將那個僕人的頸骨捏碎,他旋即鬆手。
沈勝衣十分高興能夠有一位這樣的朋友,對於這位朋友的遭遇,當然也是關心得很。
金郎君並不懷疑土郎君的說話。
周鶴微喟道:「這樣說未嘗不可。」
他一驚回頭,便看見金郎君站在他身後,一手搭住在自己的肩膀。
雲飄飄聽著,好像想起了什麼,道:「那些雲好像能夠幻成各種景象。」
他們方走出書齋,雲飄飄便自甦醒過來。
薛無極那一腳無疑是有心,卻並非特別針對水郎君,只不過水郎君剛好在那個位置。
他那柄尖長的怪劍正在他手中,劍低垂,血點點滴滴。
星淡,月明。
壽伯道:「可不是,一動筆便是四五個時辰。」
沈勝衣這時候突然留意到雲飄飄的眼睛。
沈勝衣道:「難道你還沒有發覺自己怎樣憔悴?」
金郎君笑笑,道:「二萬五千兩黃金其實已經不少的了。」
他們束手無策。
這兩頂轎子之內的乃是那五位名醫,其中二人亦是昨夜那兩個。
「我是誰?」雲飄飄想了半晌,忽然雙手捧臉嘶聲道:「我到底是誰?」
閃左,水郎君一腳咽喉處踢來,閃右,金郎君雙拳胸腹間擊倒。
周鶴插口道:「看來詩人歌詠中的雲,與人與忤,並不象徵功名富貴,也不代表人情世故,來無影,去無蹤,有時舒,有時捲。」
沈勝衣道:「日月星辰……」
沈勝衣插口問道:「對於恢復這位姑娘的記憶方面,幾位難道連一些辦法也沒有?」
他當先走了進去。
蘇仙站起身子,沒有回答。
火郎君負手站在原地,並沒有出擊。
沈勝衣已經這樣懷疑,但蘇仙既然矢口否認,就唯有靜觀其變。
右邊那兩個一穿紅衣,一穿褐衣,左邊那兩個卻是一穿黃一穿金。
然後他以一種近乎木偶的動作緩緩從竹榻坐起了身子。
這個女人也就是江湖上一個可怕的殺手,「七殺莊」的主人雲飄飄。
這五行追命究竟是什麼人?
周鶴道:「有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座無虛席,門不停賓,「中原李孟嘗」之名,早就已傳遍天下。
沈勝衣道:「也許她與周兄相識,或者知道附近有周兄這個人,負傷走來求救,不支倒在門外。」
現在沈勝衣已經來到莊院之外,幾乎就以為走錯地方。
雲飄飄詫異問道:「為什麼?」
「我不認識她。」

沈勝衣道:「可以。」
周鶴道:「你看可有救?」
雲飄飄坐起身子,奇怪地望著蘇仙,道:「妳叫我什麼?」
周鶴也留意到了,低語道:「這位姑娘只怕是受傷太重,影響了腦袋,暫時喪失了記憶。」
周鶴道:「喜歡就是喜歡了。」
雲飄飄方要追問,蘇仙的話已接上,道:「本來妳死也好活也好,與我都沒有關係,問題在現在,妳是在這裡,不難將我們一家人也牽連在內!」
夕陽已西墮,晚霞雖然仍絢爛,樹林中因為枝葉濃密,比林外陰暗得多。
——我到底是什麼人?
沈勝衣看在眼內,忙問道:「雲與妳有何關係?」
土郎君一笑,又道:「話雖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險,卻是不怕冒險!」
吟到這裡,她忽然雙手捧住了腦袋,好像一時想不起接著的一截。
那個女人道:「蘇仙。」盯著雲飄飄目不轉睛。
雲飄飄喃喃地,道:「蘇仙……蘇仙……」
松下問童子。
——她躺在這裡,莫非本來是周鶴的朋友,負傷逃來,不支倒下。
到雲飄飄醒來的時候,沈勝衣一身衣衫已經盡被汗水濕透。
人未到,水郎君一口酒箭先已射至!
周鶴、蘇仙又是什麼人?
兩頂轎子的簾子這時候已經先後掀起,轎中兩個大夫都抬頭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聽到這裡,其中一人脫口問道:「是什麼事?」
在他的後腦並沒有長眼睛。
雲飄飄渾身倏地一震,啞聲道:「沈勝衣!」
雲飄飄截道:「這又是什麼?」
這一次她的笑容詭異之極。
「沈勝衣?」
他收疆勒馬,滾鞍跳下,自然就走上石階,俯身探手,按住雲飄飄的腕脈,久久不放。
雲飄飄呆呆望著兩人,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僕人、轎夫都是周鶴的,昨日已經迎送過一次,自然不用再指點,從容一路向前走,到街口,兩頂轎子便左右分開。
周鶴道:「不要緊,我這兒藥材反正多著,正怕它們放久了失去功效。」
蘇仙冷冷地道:「妳要我告訴你什麼呢?」
「是不是前天夜裡倒在周鶴家門外的那位?」
雲飄飄急問道:「還要等多久?」
蘇仙接道:「明天那兩位名醫將會再來,鶴哥還請來了另外的三位,相信明天亦會到達,憑他們的經驗,應該總會有一個結果。」
聽她這句話,顯然到現在地才完全相信。
她走到門口,忽然回過頭來,道:「原來你真的是完全失去了記憶。」
沈勝衣沉默了下去。
究竟是什麼回事?
雲飄飄也沒有再問,倏地道:「天是否又叫做碧落?」
沈勝衣也不認識。
兩個青衣人打著燈籠在前面引路,後面是四個轎夫分別抬著兩頂轎子。
那兩個大夫慌忙不迭的點頭。
雲飄飄回答不出來。
沈勝衣道:「無論如何,先將這位姑娘救醒再說,周兄在哪裡?」
在他的思想中沒有比這種解釋更合理的解釋了。
沈勝衣、周鶴的判斷也許有疑問,但五位名醫診斷之下,都是這樣說,難道還是假。
畫很好,字寫得更好。
雲飄飄應聲怔住,道:「什麼是分花拂柳?」這剎那之間,她的神態舉止又變得遲鈍。
雲飄飄一招之中竟然暗藏七種變化,一式七變,流水行雲般展開。
現在的雲飄飄當然瞧不出來。
她並非周鶴的朋友,可是沈勝衣仍然這樣做。
蘇仙今夜亦是最後離開的一個。
憑窗外望,可以看見那個荷塘,也可以看見荷塘上的天空。
沈勝衣道:「我生平見過的所謂名醫不少,但好像幾位這樣坦白,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的卻是不多。」
沈勝衣道:「這位姑娘乃是負傷倒在這裡門前的石階上!」
舉個例,一萬兩黃金一個人花,無疑不容易花光,但一萬個人來花,卻容易得很。
如果你喜歡熱鬧,盡可以到莊院的大堂,那兒終夜華燈高懸,光如白晝,不分晝夜都聚著好些江湖豪傑,煮酒論劍或銅琶鐵板狂歌大江東去。
雲飄飄卻「碧落碧落」的喃喃自語不已。
金郎君含笑問道:「你知否一個人太聰明通常會有什麼結果?」
沈勝衣盯著周鶴,神色忽然變得很奇怪。
壽伯手指道:「書齋在那邊,公子記性那麼好,一定還沒有忘掉。」
沈勝衣接著道:「你看看,是否認識她?」
沈勝衣、周鶴相顧一眼,不由都怔住。
沈勝衣苦笑道:「問題在我根本就不知道姑娘是誰。」
雲飄飄回頭道:「書案上那幅畫,寫有這兩句麼?」
這卻都www.hetubook•com.com已經成為過去。
幸好他並沒有忘記這附近也住有一位朋友——

她又是痛苦搖頭。
周鶴笑笑道:「大概我們喜歡幫助人吧。」
右邊那個僕人插口道:「未知四位攔住我們的去路有何貴幹?」
雲飄飄道:「那是什麼?」
「真的!」周鶴的話聲卻不大肯定。
雲飄飄接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
最老的那一個答道:「一個人所以喪失記憶,通常都是肉體或者心神受到了強烈的打擊、刺|激,這位姑娘以我們看也沒有例外。」
蘇仙及時一把扶住,驚問道:「她怎樣了?」
雲飄飄道:「我好像見過她!」
雲飄飄一眼瞥見,臉色猛一變,欲裁的身子倏地一偏,正好讓開沈勝衣的手,右掌同時一翻,一招「分花拂柳」,截向沈勝衣腕脈。
水郎君雙腳苦練多年,凌空一踢,開碑裂石,下盤本來是極穩,可是這下子猝不及防,竟然被那一腳勾倒,跌出斷崖之外,驚恐下不覺脫口一聲慘叫。
金郎君道:「周鶴先後兩次請你們進莊去,到底是替什麼人看病?」
有一個好像沈勝衣這樣的朋友,周鶴在欣慰之餘,又不由感慨萬千。
五位名醫立即轉流替他診察。
「解鈴還須繫鈴人。」
「助人為快樂之本。」
雲飄飄喃喃自語地道:「萬家生佛周鶴又是什麼人?我聽過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
沈勝衣一一化解,面上不由自主露出驚訝之色。
無論什麼人,在雲飄飄現在的心目中,都成陌生人的了。
金郎君望也不再望一眼,一面道:「不聰明的人有時也一樣會早死的。」一面緩緩轉回身子去。
周鶴連連搖頭道:「姑娘別聽他胡說,那有這種事?」
周鶴道:「可是我們連這位姑娘的姓名也都不知道。」
沈勝衣道:「這是你唯一比不上李東陽的地方。」
周鶴道:「一樣有,但當然不是那種快樂。」
那四個轎夫正是死在他劍下。
金郎君替他回答,一字字道:「早死!」搭在那個僕人肩膀上的手一鬆一探,變了捏住那個僕人的後頸。
雲飄飄點頭回答道:「可是在哪裡聽過?」
——蘇仙與我又是什麼關係?
雲飄飄望著沈勝衣,哀聲道:「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雲的事情!」
沈勝衣沉吟道:「這個辦法我們的確應該嘗試一下。」
沈勝衣一笑,道:「壽伯,還認得我麼?」
雲飄飄卻問道:「是麼?」
沈勝衣道:「老先生莫非有什麼妙法麼。」
這是第三夜的開始。
雖然是眼見雲飄飄剛從昏迷之中甦醒過來,一聽到雲飄飄叫出自己的名字,蘇仙仍不免大吃一驚,脫口竟然一聲:「小姐?」
雲飄飄並不是故意將頭來亂搖,完全是因為她的腦袋實在疼痛。
老蒼頭放聲大笑,道:「沈公子也記得老奴的名字,老奴又怎麼會不記得沈公子?」
拳、腳、劍、鏟全都落空,薛無極半空中無處著力,急墮斷崖之下。
雲飄飄又是一怔,反問道:「我怎會來到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
雲飄飄彷彿仍然未知道他們的存在,周圍張望了一會,好像突然發覺兩人也似,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沈勝衣盯著她,又道:「所以白居易長恨歌有句『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薛無極急閃。
「什麼人這樣大膽,竟然傷害公子的朋友。」
在設置陷阱之前,土郎君他們必須先清楚附近的地形,尤其土郎君,在這方面簡直是一個專家,他的說話已完全可以代表火郎君與木郎君的意見。
沈勝衣道:「『奪命三煞』絕非尋常可比。」
周鶴道:「何以見得?」
那個女人不假思索,道:「也都忘記了。」
那個僕人立時聽到「格」一下非常怪異的聲響,這也是他一生之中最後聽到的聲響。
一個僕人失聲道:「你們莫非就是將那位姑娘打傷的人。」
周鶴迎前道:「怎麼不教人通知一聲,好讓我接你?」
沈勝衣點頭道:「而且高強。」
那已是意料之中,周鶴轉問道:「以幾位看來,這位姑娘有沒有生命危險?」
雲飄飄又問道:「幫助人有什麼好處呢?」
雲飄飄渾身如遭電殛,猛一震,失聲道:「雲?」
「萬家生佛」,周鶴武當出身,文武雙全,書、畫、劍稱三絕,聲名之盛,並不在李東陽之下。
管子的上端旋即冒出一股火焰。
雲飄飄道:「什麼人都應該幫助?」
當然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女人乃是一個殺手,而且曾經收下薛無極二萬五千兩黃金,準備來取自己的人頭。
既聽不到昔日的狂歌笑語,也看不到昔日輝煌的燈光。
雲飄飄淒然一笑,道:「我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沈勝衣不由嘆了一口氣。
山外還有山,煙雲中隱現。
沈勝衣道:「是碧落賦。」
淡紫的衣衫,蒼白的臉龐,一頭秀髮披散在地上,那照耀在她身上的燈光,迷迷濛濛竟彷彿就像是從她的身上透出來,充滿了一種妖異的誘惑。
好一會,大門才打開,一個老蒼頭打著燈籠探首出來,一見他就脫口道:「沈公子!」
沈勝衣、周鶴奇怪之極,怔怔望著雲飄飄。
沈勝衣道:「傷痛發作,禁受不住昏迷過去。」
周鶴苦笑,欲言又止。
沈勝衣沉吟著抱起雲飄飄,上前去拍門。
日間鳥語花香,推窗外望,一片碧綠,清風徐來,那種幽靜美麗,不難想像。
火郎君道:「好像雲飄飄這種女子,以我看未必會那麼容易相信別人。」
——蘇仙與雲飄飄只怕真的是相識!
他武當出身,亦頗負劍名,但書畫方面的成就卻遠在劍術之上。
薛無極赫然雙手入土,斜吊在崖下半尺之處,他們方探頭出來,「霍」一腳便自崖下勾上,正勾著水郎君腳踝!
每個人都難免有判斷錯誤的時候,沈勝衣也沒有例外。
那是一個小房間,一排排紫檀架子之上,大缸小瓶也不知幾多,都貼上一方白紙,清清楚楚的寫下裡面裝載的是什麼藥材。
雲飄飄說道:「不助人就沒有快樂的了?」
沈勝衣道:「只在天上。」
李東陽之外,相信就得數周鶴。
今夜也有月。
他們早在午前就先後到來,被周鶴一一請入書齋。
周鶴忙喝止,道:「胡說什麼?這兒沒有你的事情了,快回去睡覺。」
二更鼓響。
沈勝衣、周鶴也發覺了,正奇怪,雲飄飄已走前兩步道:「你是誰?」
無論怎樣看,她都只是像一個死人,但魂魄,彷彿又並未完全消散。
周鶴更詫異,走進去仔細端詳了雲飄飄一會,道:「陌生得很。」
周鶴卻似乎並無感覺。
「很抱歉,這個病我們五人實在無能為力。」
那個僕人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回顧同伴道:「你小心保護兩位大夫,我立即回去通知老爺。」
壽伯一愕,連忙點頭道:「那麼是公子路見不平救回來的了。」
那兩個大夫幾曾見過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卻又不敢呼嚷,生怕觸怒了這些人,下一個被殺的就是自己。
火郎君微喟道:「可惜滿足不了我們。」
金郎www•hetubook.com•com君笑道:「我們是有件事要請教轎子裡那兩位大夫。」
一個人這樣,通常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又或者憂慮過度。
——為什麼我要殺沈勝衣?
雲飄飄痴痴地道:「我懂得武功?」
沈勝衣肯定的道:「有是有,卻要用你幾種名貴的藥材。」
雲飄飄當然聽不出來,她緩緩下了竹榻,站起了身子。
周鶴看在眼內,臉色亦自一變,脫口道:「好一招『分花拂柳』!」
壽伯道:「還在書齋裡繪畫。」
雲飄飄不假思索地道:「什麼話?」
沈勝衣點頭接道:「又好像孟浩然秋天登蘭山訪友而吟『北山白雲裡,隱者自相悅。』都令人有一種澹泊寧靜的遐想,一定要把出岫的雲當做霖雨蒼生的前奏,從龍的雲當做聖人出而萬物觀的預兆,似乎就有點牽強了,雲本無心,何曾有意做官,雲有何德,怎敢高攀聖人。」
沈勝衣道:「對於那件事,我看你似乎仍然耿耿於懷。」
周鶴一旁應聲道:「那位是拙荊,姑娘莫非認識她?」
他們暫時還不想驚動周家莊的人。
雲飄飄呆呆地道:「這非要嘗試一下不可。」
周鶴微喟道:「李東陽生財有道,這邊花錢,那邊賺錢,所以錢始終花不盡,我卻是只懂得花錢。」
沈勝衣道:「以我看就是了。」
中原武林,若說到豪爽,當然得首推李東陽。
這兩個字出口,人已消失不見。
沈勝衣道:「她是昏倒在你莊院門前石階之上。」
火郎君也一直沒開口,到這下子才笑顧那兩個大夫,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不會再有人插口騷擾我們的了。」
她一頓,沉聲道:「我絕不想鶴哥受到任何的損害,妳是應該知道的。」
雲飄飄盯著他們問道:「為什麼你們對我這樣好?」
沈勝衣道:「事不宜遲,救人要緊,我這就抱這位姑娘到畫齋去找他。」
沈勝衣道:「以六對百,我倒替你們捏一把冷汗。」
雲飄飄那邊忽地問道:「這些是什麼?」
沈勝衣大感驚訝,周鶴更瞧得眼都定了。
「誰?」
周鶴看見,先是一怔,接而大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人深夜找來,原來是沈兄,什麼時候到?」
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之內,附近的名醫,已經被周鶴請來兩位。
周鶴道:「在哪裡?」
沈勝衣道:「就是那一招『分花拂柳』已經不容易化解。」
她那種神情既驚又喜,雀躍著轉過身子,連忙就一怔。
雲飄飄失聲道:「不錯是碧落賦。」
「轟轟轟」連聲霹靂,斷崖下火光亂閃!
雲深不知處。
那個女人即時走進來,雲飄飄呆望著她,眼睛眨也不眨。
那個女人身穿青衣,約莫二十七八年紀,高而瘦,卻瘦得絕不難看,相貌非常美麗,「天仙化人」這個形容詞就像是因她而設!
沈勝衣道:「正是!」
沈勝衣安慰道:「不用心急,始終妳都會想起的!」
壽伯道:「老奴腳步慢,公子請先走一步。」
沈勝衣再問道:「那麼姑娘是誰?」
雲飄飄接問道:「你們為什麼喜歡幫助人?」
因為他一出擊,必然驚天動地,這兒離周家莊並沒有多遠!
不用沈勝衣指點,雲飄飄已然脫口道:「那些就是雲?」
十年的經驗積聚下來,他已經懂得應該去幫助那些真正有困難的人,亦分辨得出,什麼人真正需要幫助。
夜正深。
周鶴道:「兩年前的一天,臥虎溝『奪命三煞』率領手下百人洗劫鄰鎮,當時在我莊院之內也有食客百人,無不是所謂英雄豪傑,所以我接到消息,立即請他們與我一起前去搶救。」
書齋的門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人。
木郎君的劍,土郎君的一把鐵鏟子立即殺上!
就是周鶴,雲飄飄也應該熟悉才是。
那種疼痛有如尖針般刺入她的腦子,一陣又一陣,持續了有一盞茶之久,才逐漸平復下來。
第二天晚上,雲飄飄才再次甦醒,昏迷了將近一天之久。
他雖然不是第一次經過這附近,這一次仍然錯過了宿頭。
院子裡夜霧迷離,在外面望來,燈光自然也覺得迷濛,書齋之內的燈光其實非常明亮。
雲飄飄反覆著那兩句話,語聲一時高一時低,好一會才將捧著臉的雙手鬆開,惶恐地望著沈勝衣,道:「你告訴我知道我是誰可以不可以?」
土郎君苦笑道:「縱使武功怎樣高強,除非極盡小心,否則也是凶多吉少!」
「傷得很重。」
蘇仙拉回衣袖轉過話題道:「今天他們請來了兩個所謂名醫,都沒有辦法使你恢復知覺,卻留下兩份寧神的方子,沈勝衣已依方配好,我這就吩咐丫鬟去預備,片刻妳服下看看是否會有點幫助?」
沈勝衣目光遊移,倏地問道:「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
金、木、火三人亦皆心頭一凜。
雲飄飄不覺點頭,道:「他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木郎君接道:「而且雲飄飄哪裡,現在就已經有二萬五千兩黃金等著我們。」
以五行追命的經驗尚且未發覺她仍然生存,生機的微弱可想知。
蘇仙顯然對雲飄飄生出了很大的興趣,由昨夜開始,一直都守候在雲飄飄榻前,甚至用膳也是在齋內。
他說得雖然很輕,雲飄飄竟然聽得真切,脫口道:「那怎麼是好?」
星漫天,仍是那麼淡。
——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
金郎君目光一掃,道:「這一次我殺的這個人,也同樣保證必死無救。」
四更將盡,雲飄飄終於甦醒過來。
這是她喪失去記憶的第一夜。
木郎君一刺也就是十七劍!
也算她走運,遇上沈勝衣這種武功那麼高強,又那麼小心,而且還涉足醫術的人,否則只怕都難免將她當做死人看待。
雲飄飄不由自主地點頭。
火郎君沉吟著道:「就只怕蘇仙毫不知情。」
另一位亦道:「這位姑娘的體質顯然有異常人,我從未見過一個病人恢復得好像她這樣快。」
所以,近年來,已很少人稱呼他「萬家生佛」了。
周鶴這下子才看清楚,道:「原來你問的是那些,那些不是高山。」
沈勝衣、周鶴的目光都集中在雲飄飄面上。
武當周鶴春夜寫於書齋並錄賈島句
兩年前沈勝衣到訪的那天,周鶴剛足三十歲,現在他看來,竟已像四十出頭。
莊院緊閉,簷下仍然高懸著兩個大燈籠。
周鶴不覺一聲嘆息道:「便是這一招,已經夠我應付。」
「這是醫德,不知道也說是知道,豈非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
金郎君忍不住插口問道:「這個斷崖到底有多少丈?」
薛無極貼著崖邊一株樹的樹幹長身拔起。
沈勝衣面露欽佩之色,道:「不管幾位的醫術怎樣,就憑這句話,沈某人經已要寫一個『服』字。」
沈勝衣道:「周兄可在?」
沈勝衣道:「一些也想不起。」
離開明月沒有多遠的夜空之中,飄浮著幾片夜雲,蒼白而淒涼。
周鶴呆一呆之後好像才明白沈勝衣在問什麼,道:「你是問這間莊院為什麼這樣子冷清?」
周鶴一呆,搖頭道:「沈兄怎麼這樣問?」
和-圖-書
周鶴亦自苦笑道:「沈兄將姑娘抱進來我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金郎君道:「只要成功,憑我們的經驗,難道還有人追得到我們的命?」
可是在現在,他們在雲飄飄心目中,卻全都是陌生人。
「妳恢復記憶之後,總會明白的!」蘇仙搖頭道:「我卻不希望妳再去殺人,尤其是殺沈勝衣,無論如何,他總是一個真正的好人,而且還救過妳的命。」
沈勝衣若是在這時候出手,隨時都可以將雲飄飄擊倒,他卻沒有這樣做,一收手,道:「就是姑娘方才施展的那一招武功。」
沈勝衣想想,道:「雲是變幻多端的,自古以來不少人常常把雲看做翻覆的世故人情,所謂『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轉變成蒼狗』,如果不寄於這些感慨,可以說是天上一件最美麗東西。」
雲飄飄反問道:「是在哪裡?」
壽伯雖然有些不服氣,還是服從地退了出去。
雲飄飄連忙問道:「地府的無常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勾去我的魂魄?」
沈勝衣笑笑問道:「你怎樣發覺?」
門牆依舊,整個莊院卻籠罩在一片黑暗寂靜之中。
那個僕人驚呼失聲,一個肘錘疾向後打去,誰知道他的手方動,整個身子便已完全麻木。
雲飄飄道:「真的沒有?」
黃昏消逝,夜幕低垂。
這個人看了一會,又拿起筆來,在畫右上角空白之處,寫下了一首詩。
看見雲飄飄嘴角翕動,一個頭亂搖,沈勝衣才鬆過一口氣。
「應該沒有。」
他最本領是寫字,其次是繪畫。
到他的身子完全轉過去的時候,那四個轎夫已變成四個死人,另外那個僕人亦已倒在土郎君腳下。
那個僕人一怔道:「那麼兩位……」
雲飄飄忽然伸手拉住了蘇仙的衣袖,道:「怎麼妳不告訴我?」
因為周鶴的笑聲雖則還是那麼爽朗,眉宇間顯然隱藏重憂,人比兩年前最少老了十年。
雲飄飄痴痴的望著沈勝衣道:「你說啊!」
字寫罷,周鶴放下筆,吁了一口氣,彷彿放下的乃是千斤重擔。
薛無極連忙鬆手,彈丸連串追射薛無極,火郎君虎吼一聲,火藥暗器亦出手!
白衣散髮,二十五六年紀。七尺長短身材,眉如劍、目似星、鼻高、唇薄,不就是左手一劍橫掃十三殺手,名震江湖的俠客沈勝衣。
沈勝衣道:「總算還有五個人與你一齊。」
雲飄飄忽然又變手捧住了腦袋,痛苦的聲吟道:「雲到底與我有何關係?」
壽伯又問道:「門外那匹馬是不是公子的坐騎?」
畫中有一株松樹,其下對站著一個書生一個童子,旁邊一道溪流,來自高山上的一條瀑布。
現在夜深,燈光迷濛,更覺幽靜。
那個女人並沒有回答,只是怔怔望著雲飄飄。
「因為妳恢復記憶之後,說不定就會殺一個人?」
鏟口鋒利之極,擋在前面的一株小樹一觸立斷,那把鐵鏟去勢未絕,繼續插向薛無極。
這一夜如此,第二夜如何?
書齋內已經燃著燈火,正照在雲飄飄的面上。
雲飄飄呆呆點頭。
「怎樣才是壞人?」
在別人眼中,沈勝衣也許是一個傻瓜,做這種傻事在沈勝衣來說,卻已不是第一次。
沈勝衣、周鶴循聲望去,只見雲飄飄正站在書案前,手指著周鶴方才完成的那幅畫。
沈勝衣頷首,說道:「這正是其所以令人欣賞的原因,夏雲多奇峰,秋雲似薄羅……」
聽到這裡,非獨雲飄飄入神,周鶴也大感興趣了。
再其次才是用劍。
「我仍然希望幾位能夠再花多一些腦筋。」
「萬家生佛」周鶴。
周鶴神色突然一變,道:「以她的武功尚且被傷成這個樣子,那個擊傷她的人,武功又如何?」
他們就住在附近,所以仍然是昨夜那樣,事了便回家,其他三人因為住得比較遠,都在莊內留下來。
「交著你這種朋友實在不錯極了!」周鶴放聲大笑了起來。
即時風聲一響,沈勝衣抱著雲飄飄出現門外。
雲飄飄奇怪地道:「這些一團一團的就是高山。」
然後是一行字。
「別的人這位姑娘也許全無印象,那個人一定不會,也許一見面之下,這位姑娘的記憶便會因為那種刺|激突然恢復。」
周鶴道:「有種人在幫忙之前卻是要認真考慮清楚。」
周鶴道:「有沒有印象?」
淒冷的燈光照耀之下,門前石階之上赫然仰面倒著一個女人。
雲飄飄也就是望著她發呆。
沈勝衣、周鶴將他們送走,順便到內堂用膳,只留下蘇仙在書齋內照顧雲飄飄。
周鶴道:「所以我的話還未說完,那些英雄豪傑便已經散去一半,到出發,那一半又不見了一半,一路上再散掉十七八,到抵達鄰鎮,連我在內也不過六人。」
蘇仙道:「以妳現在的情形,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雲飄飄道:「是那種人?」
火郎君的火藥暗器也出手了。
壽伯遙呼道:「公子放心,我自會教人安置妥當,跟著送茶點進去書齋。」
這句話說完,他轉身就跑,才跑出幾步,耳邊就聽到同伴一聲驚呼,右邊肩膀接著一重。
四人在斷崖邊緣呆了片刻,才先後轉過身子。
沈勝衣又道:「杜甫望泰山所詠『蕩胸生層雲』與他少年時代的抱負『致君堯舜上』實在無關,不過形容泰山的高峻,李白夢遊天姥所詠『雲霞明滅或可睹』也只是描寫天姥幽渺,根本沒有功名思想,杜審言的『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只淡淡道出早春遊望的詩意,王維的『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是寫終南山,李商隱訪僧不在,吟道『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便覺得餘音悠然,崔塗詠孤雁,吟道『渚雲低暗渡,關月冷相隨。』遂成絕唱,至於崔顥所詠,『白雲千載空悠悠』是藉雲來寫黃鶴樓的荒涼,李頎所詠『雲山說是客中過』是寄羈愁,崔曙的『三晉雲山皆北向』是寓友誼,盧綸晚泊鄂州寫景雲『雲間遠見漢陽城』,便覺漢陽在晚晴中有如詩畫,李商隱詠春雨想像到『萬里雲羅一雁飛』,便覺得珠箔飄燈獨歸的寂寞,只有王維的『雲裡帝城雙鳳闕』有點政治意味。」
壽伯道:「主人的朋友曾經在這個莊院出入的,我大都認識。」一頓接道:「不過這是他在外面認識的亦未可知。」
雲飄飄喃喃自語:「分花拂柳……」
周鶴道:「其實是他們無顏再來,我看見門庭冷清如此,才硬起心腸,索性把門關起來。」一頓笑道:「不過朋友找上門來,我還是倒履相迎,絕不會待慢。」
周鶴插口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沈勝衣目注雲飄飄說道:「姑娘的武功如此高強,在江湖上上定不會是無名之輩。」
雲飄飄的眼睛長得很好看,可是那眼瞳卻與她昏迷之時並沒有什麼分別,有如白痴般呆滯,驟看來更就像一絲生機也沒有。
她重複著這句說話,既淒涼又徬徨。
一個聲音即時道:「這位姑娘分明就是被地府的無常勾去了魂魄。」
周鶴道:「因為我在書齋的時候最多,救人有時候一刻也耽擱不得,立即就要給藥用。」
言師採藥去,
雲飄飄回望窗外夜空,又問道:「雲只在天上?」
這個人正是周鶴。
周鶴忙問道:「怎樣和-圖-書了?」
薛無極尖嘯一聲,身形倒翻,竟然翻出了斷崖邊緣!
酒箭從他的腳下射過,射在樹幹上,堅實的樹幹之上「篤篤篤篤」的多了無數凹洞。
木郎君道:「現在應該進行我們的計畫了。」
沈勝衣道:「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你將莊院關閉。」
至於周鶴已絕足江湖有兩年,但朋友只要找到上門,又如果真正需要幫助,也還是毫不吝惜。
金郎君笑道:「你是聰明人。」
蘇仙嘆息道:「只不知妳是否會忘恩負義?」
「象徵人生也無所謂,如將白雲象徵隱者,像賈島尋隱者不遇而吟『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不是妙法。」
沈勝衣點頭放步那邊走去。
周鶴道:「所以我應該滿足的了。」
雲飄飄接連將那招「分花拂柳」施展了三遍才停下,又在哪裡發呆。
沈勝衣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道:「這樣說,只怕難說得你明白。」
雲飄飄道:「希望如此。」
雲飄飄想想,痛苦地將頭亂搖幾下,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在哪裡?」
這句話尚未說完,她的左右手一翻,竟然各自施展了一招「分花拂柳」,俱都是一招七式。
沈勝衣答道:「重得很,而且還是內傷。」
雲飄飄聽到蘇仙那樣說,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旋即問道:「妳現在是否願意告訴我那一切?」
「一位姑娘。」
「所以我們不敢說這位姑娘無藥可救,只是我們不知道應該提供哪種藥物。」
那個僕人的舌頭彷彿亦已麻木,一個字都說不出。
金郎君道:「所以,計畫還是要進行的。」
土郎君旁邊一聲嘆息,道:「這個稱呼以後還是得改改!」
馬已倦,鞍上人卻仍然精神抖擻,一個身子槍也似挺直。
三更已將盡,長街上仍然有人。
雲飄飄這種「病」他們有生以來,甚至還是第一次遇上。
他搖頭一頓,道:「這片斷崖非獨筆直如削,而且滿佈尖石,一步差錯,便會紛身碎骨。」
沈勝衣道:「老實話,我是錯過了宿頭才想到來你這兒。」
雲飄飄渾身又一震,沈勝衣看著奇怪,下面的說話雖然已到了喉嚨了亦嚥了回去了。
蘇仙道:「妳現在還是這樣的好。」
金郎君一臉笑容,這種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
蘇仙不作聲。
燈光下一人獨立,目光落在書案上。
她怔在當場。
他過去拉開書齋後面的一扇門戶,道:「所有藥材都在這裡頭,你看那些才合用?」
雲飄飄正想再問,蘇仙已經轉身舉步走向門那邊。
只在此山中,
認識雲飄飄的人不多。
周鶴一呆,他現在才發覺雲飄飄非獨喪失了記憶力,理解力也一時強一時弱。
雲飄飄呆然慢應道:「是誰?」
周家莊外,一騎東來。
五行追命齊都一怔,急步奔至崖邊,探頭下望。
周鶴道:「姑娘不妨委屈在這裡暫住下來,以沈兄的醫術配合我這裡珍藏的藥物,相信很快就會痊癒過來。」
沈勝衣心頭一凜,不覺催快了坐騎,望莊門那邊急奔。
壽伯怔住。
沈勝衣道:「第二個是什麼原因?」
金郎君的彈丸雖然不少打在她的要害上,可是由於她內力深厚,竟能夠保住性命,氣息當時卻是比游絲還要弱,體內一切的機能亦幾乎完全陷於停頓地步。

「類似這種情形我們已見過不少,問題在一個人喪失了記憶之後就多數變成白痴,否則亦與白痴並無多大分別,『白痴』這種病,自古以來一直是無可救藥。」
「不錯。」沈勝衣想想接著道:「度以經注『東方第一天有碧霞遍滿,是雲碧落』。」
沈勝衣接道:「可是對於雲,卻有不少人站在人物和世事的推想來評價,就拿詠雲詩來說,譬如王安石的『誰似浮雲知進退,才成霖雨便歸山。』乃是美之,宋人某的『無限旱苗枯俗盡,悠悠閒處作奇峰。』卻是責之,用意不同,雖然各有其妙,亦各有其不妙,不妙處就在硬把天上自由自在的雲,規範到象徵人生的圈子裡去!」
倏地他劍眉一皺。
木郎君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依照原定計劃去進行,即使是失敗,對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土郎君道:「深不可測。」
土郎君突然插口道:「不過我們的行動得小心,萬一走漏了風聲,可就大大不妙了。」
她亦望著雲飄飄,一面的詫異之色。
沈勝衣正待追問,雲飄飄忽然痛苦地搖頭道:「怎麼我完全想不起來?」
錯過宿頭的更就不在話下。
沈勝衣自我介紹,說道:「在下沈勝衣……」
沈勝衣反應敏銳,沉腕以化解來勢。
木郎君道:「她是雲飄飄的心腹。」
沈勝衣忍不住又問道:「那麼姑娘怎會倒在門前的石階之上?」
周鶴道:「兩個原因,一是我的家財已花得七七八八。」
雲飄飄緊盯著蘇仙,接著道:「儘管我想不起來,可是我知道妳一定是認識我,否則我不會對妳的姓和相貌這樣子熟悉!」
所以在傷痛之餘,他們仍然為自己慶幸。
雲飄飄忽然自己漫聲地吟道:「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浮碧海兮氣渾,映青山兮色亂,為萬物之群首,作眾材之壯觀……」
金郎君頷首道:「這個倒是。」
雲飄飄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團昏黃的光芒,到她看清楚那是一盞燈的時候,亦看見坐在榻旁的蘇仙。
火郎君聽得真切,垂手悶哼道:「若教你逃得性命,我們叫什麼五行追命!」
周鶴道:「無論如何,那絕對不是一件壞事,不是壞事就是好事,好事不妨多做。」
木郎君那邊接道:「是四位……」
周鶴也許會知道江湖上有所謂五行追命,那兩個僕人卻是聽都沒有聽過,但他們侍候了周鶴已經不少年,武功雖然學不了幾多,人卻實在見過不少,一見之下,已知道那四個人絕不好惹,立即收住腳步,左面那個僕人旋即抱拳,道:「兩位朋友……」
蘇仙卻反問道:「妳真的失去了全部記憶。」
李東陽生財有道,花得去,賺得回,周鶴卻沒有這種本領。
周鶴道:「快扶她到那邊的竹榻。」
蘇仙沒有回答,又是一笑,轉身離開了。
「在哪裡?」雲飄飄始終想不起來。
她一直走到雲飄飄的面前,低聲道:「我也好像見過你。」
雲飄飄走了過去!
那個女人道:「忘記了。」
木郎君冷然接道:「殺人以我看還是用劍可靠?」
明月已將落在西面的短牆之上。
金、木、火各自點頭,一齊舉起了腳步。
沈勝衣橫移兩步,將雲飄飄放在旁邊的一張竹榻之上,然後走過去,一面道:「怎麼你把藥材放在書齋內?」
雲飄飄凝笑,在書齋之內逡巡起來。
一分開就停下!
對於合作的人,五行追命又將會怎樣呢?
「也請指教。」
金郎君吁了一口氣,道:「雖然折了一人,我們總算已經擊殺雲飄飄,完成使命了。」
土郎君輕揉雙手,道:「這個人我敢保證,即使有靈丹妙藥,也不能再起死回生。」
——無論如何,先將她抱進去,周鶴莊院內多的是名貴藥材,也許能夠保住她的性命。
那上面放著筆、墨諸般繪畫工具,還有一幅畫,墨尚未完全乾透,顯然方完成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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