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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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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驚心見怪屍 幸得嬌無恙

第一回 驚心見怪屍 幸得嬌無恙

閃電也似的落下,一雙手亦閃電也似的抓出,扣向那兩隻獒犬的咽喉。
安富道:「這裏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毫不知情,你就是一刀將我的頭砍下,也是這句話。」
在伏下的同時,他也已留意到沒有人在附近。
「血手安慶?」
在某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在其他人,那些在這個日子出生,死亡,娶妻……的人,這當然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鳳棲梧那柄刀仍然沒有沾上血,他用刀無疑很快,那柄刀也絕無疑問,是一柄好刀。
但無論他們的遭遇怎樣離奇刺|激,都難以與鳳棲梧的相提並論。
那柄匕首只有八寸長短,非常薄,也非常鋒利,寒氣迫人,一看便知道絕不是凡品。
他看到了鳳棲梧眼中的殺機。
鳳棲梧冷冷的盯著安富:「你不像是一個這麼愚蠢的人。」
話未說完,鮮血已湧到了他腳下,他看在眼內,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竟然接不上話。
她的臉很美,神態在多人的時候像一個貞婦,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卻像一個小妖精,傳說中那種迷死人沒命賠的小妖精。
安富目光及處,發覺自己已完全孤立,心頭又寒幾分,一股熱血卻這時候從心底冒起來。
這一刀的威勢實在驚人,其餘三個大漢都皆嚇了一跳。
鳳棲梧目光一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棲梧道:「到現在為止,就只有石階那塊錦墊像是你們的東西。」
安富仍然跪伏在那兒,一個頭卻已垂下,鳳棲梧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驚懼的眼神。
安富哀呼,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那對刀盾飛上半空,亦旋轉著掉下來,砸碎了石階的兩角,兀自滴溜溜旋轉。
安順的一雙眼睛更就是狼一樣,說話也是有如狼嗥:「你已經查清楚?」
安富厲聲道:「安家還有人!」
他的身子也被刀上的力道撞飛了出去,又摔在血泊中。
「我已經去信給三位長輩,若是在他們還未能趕到之前鳳棲梧已經到來這兒要人,我們只好將人送還。」
七月的夜風並不寒冷,「簌簌」吹開了他頭上的枝葉,漏下了一蓬月光。
鳳棲梧托著木盤,向內堂走去。
鳳棲梧看在眼內更覺得奇怪,正想問清楚安富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婷婷已然在催促道:「鳳大哥,快與我離開這兒嘛。」
鳳棲梧這時候才鬆過口氣,接問道:「之後他沒有回來?」
鳳棲梧道:「江湖人以血還血,以眼還眼。」刀一振,發出一下尖銳破空聲。
鳳棲梧大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現在若是仍然在生,那才是奇怪。」
她眼睛仍然閉著,長長的睫毛下凝著淚珠,衣襟半敞,雪白的胸膛在微微起伏,這看起來非常動人。
鳳棲梧愕然:「江湖上卻是完全沒有消息。」
驚呼才到了咽喉,鳳棲梧的左手已掩住了老蒼頭的嘴巴,他的右手同時接住了那個從老蒼頭雙手掉下來的木盤子。
安富道:「老二他一定知道。」
「寵妾?」鳳棲梧懷疑的瞪著安富。
安富緩緩回過頭來,恨恨的盯著鳳棲梧。
鳳棲梧本待將這兩道珠簾也斬下來,可是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血。
而他再留心,更就會發現,安富這雙活人的眼睛與憐憐那雙死人的眼睛並沒有多大分別。
兩丈外垂著一重薄紗,之後不遠,隱約看見有一張很精緻,很華麗的床,錦帳低垂。
安富那片刻已經冷靜,猛一聲暴喝:「來人!」
安富安順兄弟對坐在燈光下,神色看來都有些惶惑。
鳳棲梧的眼瞳彷彿有火焰在燃燒,他聽到的並不多,但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月光與高牆的反光輝映下,他的面色就像冰封過也似,蒼白得可怕,那抿成一字的嘴唇亦彷彿毫無血色。
「兩位莊主都在那裏……」
婷婷瑟縮著,藏在鳳棲梧懷中。
安順厲聲道:「讓我將這小子活生生撕裂!」話是這樣說,腳步仍停下。
鳳棲梧嘟喃道:「她既然是安順的寵妾,殺她的當然不會是安順,莫非已經有人先我一步闖了進來?」
鳳棲梧若是留上心,不難發現那雙眼睛就像冰石一樣,而現在他只要回過頭來,亦不難發現安富的眼神亦變得白痴般沒有生氣,白痴般空洞。
知道了搶來的女孩子與鳳棲梧有關係之後,他便將那兩匕首藏在袖中,以備不時之需。
安富也就在這時候發動攻勢,擋在他前面那張八仙桌首先被他一腳踢起來,飛撞向鳳棲梧,他的一雙手同時從桌底下取出了一對圓圓的刀盾,身形接著展開,與一對刀盾化成了一團光滾斬向鳳棲梧!
安順也動了,瘦長的身子凌空拔起,猛一個翻滾,那雙鐵爪當頭抓下,活像一頭大鵰!
鳳棲梧步上石階,無意回頭看一眼,不由嚇一跳,安富這時候的樣子完全就不像是一個人,只像是一條野獸。
「你喝的酒實在太多了。」安富搖搖頭。
安富在安順身旁停下,看了一眼,偏過頭去,繼續往前行,在對門照壁停下。
那顯然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在她昏迷之前,顯然受過很大的驚嚇。
「那是另一種聲音。」婷婷搖頭:「我本來也以為是那些血泡,可是後來聽仔細,卻好像是由她的嘴唇發出來,所以我多看了她的頭顱一眼……」
安富叫起來。「鳳棲梧,我就是活不下去,化為厲鬼,也要與你算清這個賬。」
安富越叫越是凄厲,膝肘並用,爬著一路追前去,他爬過的地面上,留下了四條血痕,很觸目驚心。
非獨拔刀快,他們用起刀來也很快,安慶雖然還不很滿意,亦認為刀用到他們那個地步已經很不錯。
安富又一聲狼嗥,爬上石階,滿面汗水混著血淌下,還有淚。
安富躡嚅道:「鳳公子……」
鳳棲梧三刀緊接斬下,安富不由又怪叫一聲,雙盾左擋右遮,總算將這三刀接下。
「鳳棲梧再強也只是一個人。」安順的嘴巴仍然很硬:「而且我們將那個女娃子抓進連雲莊,好像也甚為秘密。」
鳳棲梧看得出安富不像在說謊,安富目光又落下,道:「這件事肯定絕不這麼簡單,那有這樣的屍體。」
連雲莊內有三十六炳快刀,他們都是由已故的血手安慶一手訓練出來,據說,單就是練習拔刀出鞘,都已過萬次。
沒有一刀是多餘,好像這樣又快,又狠又準的刀法,安富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本來已準備衝上跟鳳棲梧拚命,突然又停下。
安富那剎那一怔,所有的動作同時停頓,然後又發出一聲狼嗥,身子不由自主猛一挺,重心驟失,直往石階下滾落,球一樣的滾落。
鳳棲梧目光落在那個人頭上,一雙劍眉深鎖,突然問:「這是誰?」
鳳棲梧也覺得安富有些特別,只是婷婷那樣子驚慌,他又實在不忍心再要她多留。
在地上再打兩個滾,他墮落的勢子才收得住,淚水又流下。
這一聲,不像是貓叫,竟像是和*圖*書狼嗥。
然後他將剩餘的乾糧填飽肚子,再浸身溪中,讓頭腦在極短的時間完全冷靜下來。
「不用怕——」鳳棲梧腳步加快,一面向安富罵一聲:「瘋子!」
安富盯著他們。面部的肌肉突然抽搐,突然大叫一聲。
刀快而鋒利,刀鋒斬過之後,血才狂噴出來,安順也才覺痛,一聲慘叫。
「好,我們走!」
鳳棲梧冷笑道:「你還有一雙腳!」猛可探手抓住安富的腰帶,將安富舉起來,再抓著他右腳往那頭猛虎的左眼踩去。
婷婷這時候亦已經看清楚,錦被在手中掉下,呆望著鳳棲梧,突然叫起來:「鳳大哥——」
「跟著又怎樣?」鳳棲梧不由又緊張起來。
「憐憐的屍體不知怎的,竟好像有聲音發出來——」
婷婷倏的打了一個寒噤,鳳棲梧不由追問:「你看到什麼?」
他叫著又從地上掙扎爬起,流著淚接道:「你一定後悔!」
憐憐是安順的,安富很清楚,在安順不在家時,他還是不由自主找到去,雖然每一次動念之際總是深感不安,但這種不安,很快就被憐憐那種強烈的誘惑驅散。
安順冷笑道:「一個人,起得了多大作用?」
安富冷笑道:「你甚麼時候變得這樣好?」
安富接說道:「簡直就是一個小妖精,既可愛,又可怕——」
安順的鐵爪也到了。
「又有什麼事?」
安富的武功絕無疑問在安順之上,雖然肥胖,身手卻仍靈活得很,鳳棲梧接連三十七刀都竟然給他雙盾擋住,一身衣衫已汗水濕透。
「不是朋友!」鳳棲梧語聲冷酷。
婷婷應聲混身一震,籠著眼睛那層淡霧剎那盡散,她的面上旋即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用力掙扎。
鳳棲梧一張臉立即沉下來:「你很懂說話,但無論你怎樣說,我也不會將你的頭斬下來。」
「鳳棲梧,你不能將她帶出去,否則你一定後悔……」
「砉砉」的兩下異聲,兩隻獒犬的頭顱當場爆裂,在血還未濺出之前鳳棲梧已將手鬆開。
安富不由自主瞟了鳳棲梧一眼,看見鳳棲梧的面色變成這樣,由心寒出來。
「是——」安富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那一身肥肉更有如水母般蕩漾。
鳳棲梧以刀將錦帳挑開,目光落在那個女人的面上,立時凝結。
那兩道珠簾被斬下,他們終於看見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人?」安富一怔。
「我只是看見憐憐倒在地上,身首異處,安順拿著一柄刀,呆在旁邊,很後悔的樣子。」
「當然是貴莊的人。」鳳棲梧冷笑:「否則今夜我就是由大門殺進來。」
「開始的時候兇得很,據說安順曾答應過她不再找別的女人……」婷婷蜷縮在鳳棲梧懷中,不敢看憐憐的屍體。
鳳棲梧是打聽清楚之後才決定在今夜採取行動,那兩隻獒犬的出現他一些也不奇怪。
鮮血在燈光下閃光,憐憐那雙眼睛也一樣,那種光看來都那麼詭異。
鳳棲梧冷冷的道:「血手安慶四年前已經病逝,連雲莊還有什麼人?」
安富雖然已想到,仍不禁一聲嘆息,放軟了身子,倒靠椅背上,安順沒有說出來,但那已等如坦白在帶醉之下,他對那個女娃子曾經很不客氣的了。
他今年才得二十六歲,行走江湖已將近十年,處事早已學會了冷靜,可是一想到連雲莊及安富安順兄弟,仍然不由得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即衝進去,一刀砍下這兄弟二人的頭顱。
鳳棲梧反應的敏銳卻是在他意料之外,裂帛聲中,跟著那雙匕首已劃破鳳棲梧胸腹的衣服,那剎那,鳳棲梧的身子猛一轉,電光石火之間,移開了半尺。
血是從一具屍體的脖子流出來。
安富目光一落,嚇了一跳,鳳棲梧的面色更有如白紙也似,看來非常恐怖。
安富大笑,揚起那兩條斷臂:「我看你不是記性這麼壞的人。」
「現在不是見到了,還說這些話。」
安富脫口道:「鳳棲梧——」
肌膚絕無疑問已皺摺起來,那種皺摺卻又絕無疑問,並不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倒像是肌膚下的水份血液完全被抽乾而萎縮。
婷婷抬起頭,含淚望著鳳棲梧:「鳳大哥,我只道以後再見不著……」
鳳棲梧應聲回頭,只見安富騰身半空,雙腳疾踢了過來。
「那是他三個月前搶來的女孩子,叫憐憐……」
安富立時又一聲怪叫:「先按右——」
安富哀呼著身子一縮,脖子脫出了刀尖威脅,雙手猛可齊插向鳳棲梧的胸腹,那剎那,他的一雙手之內,已各自多了一柄匕首。
那一片血海卻像是有生命的繼續在移動,就像是一頭來自魔界的怪物,在將那片地面一寸寸的吞噬。
「我是來找人!」鳳棲梧沉聲喝問:「三天之前安富安順抓來了一個叫做婷婷的女孩子,囚在什麼地方?」
安富道:「虎眼是開機括所在,先按左,再按右!」
「哦——」鳳棲梧沉聲道:「連雲莊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
刀與人飛滾斬下,安順雙爪落人,身形還未穩,刀已經斬到,他半身一偏,左手鐵爪急擋,「嗆」的鐵爪便斬斷,裂帛一聲,他的腰亦有三分之一被斬開!
現在畢竟才只是開始,無論多麼可怕的事情,在開始的時候總是不會太惹人注意。
婷婷的語聲顫抖得更厲害,又說道:「那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不停在她的身上推拿,要將她混身的血肉從皮膚內擠出來。」
屍體是赤|裸的,一|絲|不|掛,因為萎縮而變得佝僂,那乳|房癟得如兩個空布袋,斜貼在身上。
牆高四丈,筆直如削,最好的輕功,也難以一躍而上,鳳棲梧卻沒有將這面高牆放在眼內。
安富苦笑,鳳棲梧狂笑不絕,那種笑聲卻比哭聲還要難聽。
老蒼頭吃驚的望著鳳棲梧,沒有作聲,方才的氣燄經已蕩然無存,他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並不是一般鼠竊狗偷,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鳳棲梧隨即一把將安富抓住,疾擲了出去,這一擲用的力真還不少,直將安富擲上了石階。
鳳棲梧道:「只是不知道他們能否保你一生。」
安富看了看安順,安順的面色又是一變,道:「她已經嚼舌自盡。」
他的刀斜擱在安富的脖子上,拾級緊隨而下,安富若是想要擺脫他那柄刀的威脅,是沒有可能的事。
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安富想不透,只是道:「也許他要說的了,給你闖進來……」
鳳棲梧冷笑道:「你不是要告訴我,地上這個女人就是婷婷——」
「那他為什麼不說?」
安富無力的點頭:「他們是兄弟,鳳棲梧若是給我們擺平了,鳳生肯定絕不會罷休。」
牠們嗅覺的敏銳更絕非一般武士比得上。
血不住從斷口湧出,他的眼神已變得矇矓,但仍然叫著,一條狗也似追向鳳棲梧。
鳳棲梧冷截道:「沒有誤會。」
這時候,他距離安富安順兄弟已經很接近。
現在他果然用到和_圖_書了。
「只怕他仍然不肯罷休。」
只有親身經驗的人才知道那張臉的神態變化竟然會那麼複雜,那麼狂野,那麼誘惑。
他的一雙手臂已被震得麻痹,鳳棲梧把握機會一刀從空隙搶入,「鳳凰雙展翅」,一招兩式,挑飛了那對刀盾。
鳳棲梧仍回答:「你雙手俱斷,那一個仇人相信你都不能夠應付得來。」
那隻虎眼一踩之下陷了下去,一陣奇怪的「軋軋」聲接響,照壁上緩緩移開了一道可容三個人並肩走過的暗門。
安富苦笑了一下,又倒退一步,鳳棲梧一把將他抓回來:「好了,玩笑開到這裏,快說,人在那兒?」
鳳棲梧不能不同意,接問道:「那事情如何解釋?」
鳳棲梧沉默了下去。
鳳棲梧一笑,仍然是抓著安富的右腳踩向虎眼,卻是改了往右眼。
鳳棲梧無意瞥見,竟然不由自主的打從心寒出來,安富亦一陣心悸,他雖然一向殺人連眼睛也都不眨一眨,卻從未見過鮮血通流如此。
鳳棲梧目光回到安富而上:「你不是跟她私下勾搭上吧?」
「蛆蟲——」安富的口腔發苦:「我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屍體。」
「……」老蒼頭惶恐的張著嘴巴,爛泥一樣倒下。
看到第十六個大漢倒下,他再也待不住,轉身往外疾竄了出去。
他們而且走得一些也不內疚,在安富逃命之前,他們還沒有逃命這念頭。
老蒼頭面露傷感之色:「老太爺四年前已經病逝了。」
這個女人在生的時候顯得是那麼不尋常,現在死了,給人的感受也不一樣。
安順應聲大叫,那雙鐵爪一錯,便要飛身撲上。
安富雙腳立時像給釘穩在地上。
鳳棲梧說道:「我只是奇怪,以你們兄弟倆的粗鄙,你們的父親相信也絕不會是一個喜愛風雅的人。」
「你是說鳥王鳳生?」
安富倒退一步:「她一直給囚在這裏,也只是她一個人……」
「這個人一柄刀縱橫大江南北,聲名之盛,一時無兩,怎也有幾下子。」安富目光一閃:「而且,他還有一個很強的靠山。」
鳳棲梧連斬十七刀,都斬在盾上,盾雖然沒有被他斬開,安富的魂魄已幾乎被斬散。
安順面色大變,安富雖然仍坐在那裏,一身肥肉都似已抖起來。
這兄弟二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燈,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得恰到好處。
「他呆了一會,突然笑起來,就像個瘋子,然後拿起酒壺,將酒往嘴裏狂倒,當時我實在很害怕,準備跟他拚命了,可是他卻東倒西歪的走了出去……」
那個女人貓一樣蜷伏在床一側,看來仍然在昏迷的狀態中。
「這個……」老蒼頭的眼珠子在轉動,小腹立時又挨了鳳棲梧一下重擊,痛得眼淚都冒出來。
「那該說,你們的仇人。」鳳棲梧的語聲更冷酷:「我相信你們的仇人絕不會比我少。」
安富冷笑道:「我們兄弟耳目一向很好,這一個密室在連雲莊雖然人所共知,卻不是隨便可以進來的地方。」
安富苦笑:「我也想知道……」語聲顫抖。
好一會,婷婷才收住哭聲,身子仍然在顫抖。
那柄刀闊三指,長三尺六,比一般的要長,看來卻好像薄得很,但一刀劈出後,破空聲奪人心魄,刀光閃電也似,一落,「嗆」的一柄刀被劈斷,握刀的那個大漢亦被劈開兩爿!
鳳棲梧四顧一眼,道:「像你們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將地方弄成這樣的。」
安順亦笑笑,卻笑得有些勉強,安富的目光也就在這剎那凝結,穩盯著安順:「二弟,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婷婷接又道:「鳳大哥,我不要再留在這地方。」
鳳棲梧隨即明白過來,吁了一口氣,手指那邊燈火最亮的地方,問:「那就是內堂?」
這不是來自安富,也根本就是從床那邊傳來,鳳棲梧一聽,霍地轉首,目光一亮,脫口呼道:「婷婷——」
刀仍在鞘內,距離出鞘的時期卻很接近的了,鳳棲梧一些也不緊張,一雙手遠離刀柄。
鳳棲梧冷笑:「畜牲——」
鳳棲梧追問:「是她阻止安順侵犯你麼?」
安富忍痛轉身,咬牙切齒的道:「你儘管神氣,安家的人絕不會放過你。」
中午之前他已經來到了這座山莊對面的山坡,觀察了半個時辰之後,他倒頭便睡,一直到太陽下山。
鳳棲梧的刀剎那出鞘。
安順道:「帶了多少人?」
他怪叫著發狂的反撲鳳棲梧,希望拚死殺出一條生路。
「拳頭不打笑面人,而且對我們的老頭子,他不無顧忌。」安富笑了笑:「何況我們對婷婷那個女娃子,到現在仍然很客氣。」
到手再鬆開,老蒼頭腰身已蝦米一樣弓起來,不敢再呼痛,惶恐的望著鳳棲梧,以顫抖的聲音答道:「在……內堂下面的密室……」
兩兄弟的相貌不怎樣相似,體形亦迥異,安順高而瘦,安富卻是一個大胖子,由頭至腳每一部份幾乎都是圓圓的,好像就只有一雙眼睛例外。
安富這才變了面色:「是誰給你的消息?」
鳳棲梧笑笑道:「你們要將一個地方據為己有,應該有很多辦法。」
安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個女娃子現在還在我們的手上。」
安富從地上彈起,刀盾搶上救援,這雙刀盾還未接近,鳳棲梧已乘隙又斬了兩刀,第一刀斬斷了安順的右臂,第二刀再斬斷他另一邊三分之一的腰。
安富沉聲叱道:「連雲莊可不是沒有人。」
鳳棲梧不讓他有繞過樹幹的時間,一刀一刀緊接斬下,看似亂斬亂劈,實在每一刀角度變化都不同。
鳳棲梧的動作沒有停下,迅速欺人那三個大漢當中,接連三刀!
鳳棲梧接問:「派了多少人看守?」
鳳棲梧冷酷的道:「我已經砍掉你一雙手,其他的事為甚麼不留給別人呢?」
鳳棲梧也看在眼內,心頭一陣難以言喻的不舒服,轉問道:「婷婷呢?她在那裏?」
一滴淚珠從眼角淌下,婷婷終於張開了眼睛,露出極之迷惘的表情,在她的雙眼睛之上彷彿多了一層淡霧,矇矇矓矓。
安富沒好聲氣應道:「你問我,我問那個?」
「特別?」鳳棲梧順口應一聲,目光一掃。
他原以為剩下那些大漢怎也可以替他擋上半盞茶時候,那他就可以逃出連雲莊,怎知道那些大漢已經給鳳棲梧殺得心驚膽戰,一見他逃命,鬥志立時崩潰,一齊往堂外開溜。
安順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慘叫不止,瞬息變成了一個血人。
「婷婷——」鳳棲梧喜極大呼。
風吹過,枝葉尚未合攏,鳳棲梧頎長的身子便已射出去。
鳳棲梧沉聲道:「你若是以為我貪生怕死,可就錯了。」
「在……在地上……」婷婷臉頰有如火燙:「安順好像只是在敷衍,要將她趕快送出去,憐憐卻怎也不依,兩個人不知怎的又吵鬧起來,我用被子把自己蓋著,又掩著耳朵,所以也不大清楚他們吵嚷什麼,一直到憐憐尖聲慘叫,我……才忍不住拉www•hetubook.com.com開被子一角看一眼……」
「沒……沒有。」安順一聳肩。
這一個倒翻只有一丈多高,但已經足夠讓他立足在牆頭上,他整個身子立即伏倒。
那片血海繼續往前湧,鳳棲梧的情緒本已安定,這時候又激動起來。霍地一把抓住了安富的胸膛,喝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棲梧現在仍然是一個很正常的人。
安富吸了一口氣:「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除非安順在我外出之際將她送到了第二個地方。」
安富悶哼一聲,轉過身子,雙肩欲聳未聳,鳳棲梧冷冷的盯著他:「你一動,我連你雙腳也砍下來!」
一隻獒犬咽喉發出嗚咽聲,已準備狂吠,鳳棲梧的身子也就在這時候落下來。
第一聲犬吠尚未響起,鳳棲梧已扣住了那兩隻獒犬的喉嚨,隨即將兩隻獒犬的頭撞在後面的牆壁上。
那是一具女人的屍體,肌膚白皙,卻並不光滑,簡直就像是剛取出來的骨髓。
「動了?」鳳棲梧霍地又回頭,吃驚的望著憐憐那具屍體。
那些大漢片刻之間已走得一個不剩,他們本來都曾經誓死效忠連雲莊,可是他們現在突然都發覺,性命更寶貴。
鳳棲梧的刀勢卻越來越猛烈,安富後無退路,一對刀盾只有封擋的份兒,再擋百刀,怪叫已變成哀鳴,後背不由貼著樹幹往下滑。
鳳棲梧看在眼內,方待問,一聲呻|吟又入耳。
血海中就只有這具屍體,若是所有的血都是從這個屍體之內流出來,則這個屍體只怕就是血做的了。
斷口很整齊,用來砍下這個女人的頭的那柄刀或劍什麼的,必然是件好東西。
「說!」鳳棲梧接一聲輕叱,一拳痛擊在老蒼頭的小腹上,在老蒼頭呼痛之前又已掩上了他的嘴巴。
安順接道:「鳳生怎樣厲害,只是傳說而已,沒有人看見……」
七月十三。
安富沉吟道:「今天我外出打聽消息,你一個留在莊裏……」
老蒼頭頹然點頭,鳳棲梧食、中二指一併,連點了老蒼頭三處穴道。
「在什麼地方?」鳳棲梧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人。
鳳棲梧目光一轉:「那個叫做憐憐的女人……」
鳳棲梧緊抿著嘴唇,一聲不發。
安富冷冷的道:「不是我們是誰?」
照壁上塑的是一頭斑斕猛虎,咆哮在疾風勁草之間,神態威武,栩栩如生。
他說著又將頭抬起來,到現在她才看見那遍地的鮮血,連隨又驚呼一聲。
這句話出口,安富雙腳已慌忙往前奔去。
鳳棲梧這才問:「內堂現在有些什麼人?」
「鳳棲梧——」他再次叫起來,雖然嘶啞,仍然聽得出是人聲。
這也是他最後的一句話,才說完,生命已然隨血流盡,倒斃石階下。
人已經來了,四個值夜的大漢聞聲趕到,聽安富一喝,手中利刀立即向鳳棲梧當頭斬下。
安富眼瞳中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鳳棲梧接道:「若是我推測不錯,這個連雲莊只怕也不是你們這家人弄出來。」
婷婷道:「安富吩咐了不得傷害我,可是那個安順喝醉了,走下來要對我……」她的臉一紅,一頓才接上:「我被他推倒在床上的時候,那個女人就來了……」
安富接又道:「你看,這具屍體像什麼?」
婷婷頷首:「她纏著安順,給安順重摑了一巴掌,便兇不起來,卻又哭又嚷,安順只好轉頭去安慰她。」
婷婷搖頭,顫抖著道:「都是我不好,不留在家裏,才讓他們抓起來。」
安富的視線才與這雙眼睛接觸,心頭便一陣迷惘,憐憐與他之間的好些事都不由湧上來,每一件都是那麼刺|激,那麼誘惑,就像憐憐生前赤|裸的身軀。
安富脫口道:「你將那個女娃子……」
說話間,連雲莊的人已蜂擁而來,鳳棲梧彷彿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繼續迫近。
憑欄下望,是一個頗為寬闊的大堂,當中一張彫螭桌子,配與同樣的椅子,再過,卻是一道珠簾,燈光中晶光閃爍,有如一道道發亮的瀑布。
也只有這樣,才會有這麼多的血,也只有這樣,這屍體才會萎縮皺摺。
鮮血從斷口狂噴,安富慘叫,鳳棲梧左手一挽,將婷婷的臉埋在懷中,不讓她看見。
安富的嘴唇哆嗦著彷彿要說什麼,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鳳棲梧不禁一怔,道:「是我,鳳棲梧——」
「後來怎樣了。」
那種貓叫也似的聲音,又從他的咽喉中發出來,有誰聽得懂那是什麼意思?
鳳棲梧搖頭,道:「怎樣子,都與我無關,我現在也是只向你要人,並不是向你要屋子。」
鳳棲梧聽著亦不由寒心,卻並不懷疑婷婷的說話,憐憐的屍體事實已經非常怪異。
安富冷笑道:「我們有的是錢,甚麼地方弄不出來。」
安富呆了呆,道:「是……」竟有些結結巴巴。
珠子在燈光中閃爍,隔著珠簾,他們看不到那後面的情形,看久了眼睛竟有些發花。
安順終於道:「我喝了一些酒,有些事都忘掉了。」
「那裏走!」鳳棲梧嘶聲咆哮,人刀一道閃電也似追斬向安富!
除非那個人本就是一個不尋常的人,慧眼天生,看得到很遠很遠。
鳳棲梧目注安富,冷笑:「不是說她是一個小妖精?」
「走!」鳳棲梧暴喝,刀一翻一掠,在安富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鳳棲梧緊摟著婷婷,沒有說話,只是憐惜地撫著她那把長長的秀髮。
那非獨離奇刺|激,而且驚心動魄,其間變化的恐怖,已不是任何的言語能夠完全描述。
安富只是冷笑,鳳棲梧接道:「血手安慶以我所知本來是一個劇盜,這個連雲莊大概是他從甚麼人手上搶來。」
安富的面色更難看,鳳棲梧接道:「不過你放心,看見你已沒有了雙臂,他們相信也不會要你的命。」
鳳棲梧腳步不停,在安富身前丈外走過,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婷婷抱了起來,不讓她的腳沾上憐憐那些血。
婷婷又埋首鳳棲梧懷中,鳳棲梧一面撫著她的秀髮,一面道:「我現在才來,讓你受苦了。」
鳳棲梧沒有與她爭論,接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麼昏迷過去?」
安富傷口被牽動,痛得一滋牙:「是……是老二的寵妾……」
鳳棲梧的刀快得與他的目光幾乎是一樣,目光一閃,刀光亦落下。
安富又一呆,那剎那他突然像省起了什麼,呻|吟道:「不會的……」
撕心裂肺也似的叫聲,整座密室都為之震動。
血仍然從斷口湧出來。
他的左手往柱上一按,身形便倒飛而回,回時比去時更加迅速!
安富半邊身子的衣衫已被鮮血濕透,他心神恍惚,冷不防給鳳棲梧一推,立時被倒摔在血海中,在憐憐那個人頭之前。
「你們兄弟二人也可謂色膽包天。」鳳棲梧冷笑。
一路走來,都沒有遇上任何人,這個連雲莊這麼大,住的人未免少了些。
穿過了一道月洞門,在接近迴廊之前,鳳棲梧終於聽到了腳步聲,他的身形立即閃進了一叢花本中。
和*圖*書「你聽到的其實就是那些血泡『噗噗』爆開的聲音?」
鳳棲梧厲聲喝道:「誰?」抓住安富搖了搖。
鳳棲梧拚了命闖進來,就是為了她,本以為只會找到一具死屍,卻竟然還是一個活人,那能不意外?
「看見安順殺死了憐憐?」
「他們,他們……」婷婷訥訥地接不上話,臉頰羞紅得有如晚霞。
內堂燈火輝煌,光如白晝。
婷婷給嚇得驚叫起來:「鳳大哥,我怕——」
那些從外面衝進來的大漢觸目驚心,但仍然向鳳棲梧衝上。
安富嘆了一口氣:「我只知道若不是老頭子的餘威,我們現在已經很麻煩。」
鳳棲梧這才道:「不要害怕,那些人不會再傷害你的了。」
安富一怔,好像現在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閉上嘴巴。
光雨一蓬蓬濺開,落下,鳳棲梧刀停下的時候,十多道珠簾已只剩下了兩道。
鳳棲梧冷不提防,給婷婷掙開,婷婷身子一縮,坐進了床上一角,雙手拉起那張錦被,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那個女人絕無疑問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但最主要還是她就是婷婷。
他雙手已斷,只有這雙腳可用,他的氣力居然還剩有很多,凌空雙飛,勁而急,也很準確。
安富悶哼了一聲。
血仍然在奔流,安順也還有氣,卻已氣若游絲,一個身子不停在血泊中顫抖,那張臉龐的肌肉已因為痛苦完全扭曲,看來簡直就像已變了另一個人。
安富即時站起來,道:「慢——」
鳳棲梧伸手將婷婷抱起來,摟進懷中,再伸手輕拍她的臉,一面連聲呼喚。
鳳棲梧沒有理會,轉身往外走。
與之同時,他突然撲出去。
鳳棲梧轉問:「她怎會倒在這裏?」
鳳棲梧的刀更快更準確,出鞘,出擊,寒光一閃,又回到刀鞘內。
安富一怔,他沒有忘記鳳棲梧方才那一份驃悍,那一陣漠視生死的瘋狂砍殺。
鳳棲梧人刀一轉,目光閃電般落在安順面上,一聲:「來——」
雲石的地面濺開了幾朵血花,鳳棲梧身形一落,一刀削出,削開了那重薄紗,再一挑,那被削下的一片薄紗一片飛霧也似飄落在血海中,眨眼被染紅。
安富道:「大家都是江湖人,有話好說!」
鳳棲梧一隻手已舉起來,突然停頓在半空:「你來——」
鳳棲梧的刀又出現在安富眼前:「我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聽你胡謅。」
安富頷首,嘆了一口氣:「那個女娃子真的是鳳棲梧的?據說他已經趕往這兒來。」
那扇暗門看來不怎樣厚,卻是鐵打的,進門是一個平台,相當寬闊,兩旁還設有欄干,全都是用大理石磨成,光潔而瑰麗。
安富完全不能夠從這雙眼睛看出憐憐臨終那剎那是什麼感受,但這雙眼睛卻彷彿仍蘊藏著某種魅惑,誘使安富繼續看下去。
兩隻獒犬在花木叢中徘徊,那剎那似有所覺,抬起頭來,慘綠的眼睛散發著令人心寒的光芒。
他的話被門板碎裂的聲響驚斷,回頭望去,只見那扇門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一個黑衣青年標槍也似當門而立。
鮮血立時停止了奔流,安富的一張臉卻已轉變得有如白堊,混身的鮮血彷彿都已在那片刻之間流盡。
鐵爪與刀盾之間的空隙並不大,鳳棲梧的身形卻在這條空隙中橫裏射出來,射向兩丈外的一條柱子。
「沒有——」婷婷的身子又顫抖起來:「我等了一會,本是打算下床去看看,可是……」
安富接向鳳棲梧一拱手:「朋友。」
刀落臂斷,鮮血狂噴,安富慘叫聲中整個身子猛打了一個鏇子,倒仆在那株樹幹之上。
安富只是貓叫也似地回答。
他爬得很慢,但終於爬到了石階的盡頭,也就在這時候,鳳棲梧已走出了密室,密室那扇暗門也隨即在「軋軋」聲響中關閉。
一個老蒼頭隨即從一側轉出,雙手捧著一個木盤子,上面放著一壺酒,三碟小菜。
鳳棲梧一聲怒吼,刀再揮,「嘩啦啦」最後兩道珠簾化作光雨迸射,燈光下七色繽紛,難以言喻的瑰麗,也難以言喻的詭異。
他們當然都覺得很了不起,一直到今夜,看見鳳棲梧用刀,才知道實在還很差勁,才知道什麼叫做快刀。
安富搖頭:「你一些也不知道?這個人一向都獨來獨往?」
這樣的聲音當然透不過那道門,他也知道鳳棲梧聽不到,但仍然再叫一聲。
淚珠一顆顆從他的眼角滾落,他流著淚,淌著汗,掙扎著一級級往上爬。
鳳棲梧點頭:「我們這就走。」一把緊摟住婷婷,站起來,也就在這時候,安富那邊亦站起了身子。
鳳棲梧從咽喉裏道:「應像什麼?」
安富連衝幾次都衝不出,再看見鳳棲梧那種兇悍的表情,意志終於崩潰。
婷婷的身子又顫抖起來。
「沒有。」安富又嘆了一口氣。
「密室的暗門就在這面照壁上?」鳳棲梧喝問。
鳳棲梧將安富放下,仍然是要安富前行引路,就像已看出這個密室遍置殺人的機關。
安富終於發出了聲音,卻是貓叫也似,就像在哭泣。
不是一點一滴,也不是一片一灘,那簡直就像是一片血海,染紅了整塊大理石舖成的地面,也正從珠簾下緩緩湧出來。
一條不知名的野獸。
——安富安順兄弟秘不發喪,就是要讓江湖上的朋友以為安慶仍然在生,不敢輕視他們。
語聲很激動,也顫抖得很厲害,突然撲入鳳棲梧懷中,放聲痛哭,雙淚奔流。
「婷婷——」他再大聲叫,刀一翻,一邊錦帳被削飛,「叮」的刀隨即入鞘,他同時探身入羅帳內。
「老太爺?」老蒼頭一呆。
鳳棲梧的狂笑聲幾乎同時急斷,右手刀急落,那張八仙桌被他劈開兩爿,他立即看見貼地滾刺過來的安富。
刀一抖,那個大漢的屍體飛開,鳳棲梧的身形未停,箭矢般射前。
鳳棲梧目光一落,已明白幾分,低聲問:「他們做了那回事——」
「鳳某人現在只是一個人!」鳳棲梧刀展開,移動腳步。
安順摸了摸唇上鬍子:「我們還是準備兵器迎接鳳棲梧到來的好。」
沒有回答,鳳棲梧一把推開安富,縱身躍前,靴下曳著兩縷鮮血。
鳳棲梧詫異的道:「是什麼聲音?」
安順颯地站起來,身形橫移三丈,雙手迅速地將牆上掛著的一對鐵爪取下來,在身前「霍霍」一揮。
鳳棲梧沒有被嚇倒,他的怒火仍未散,同時咆哮著揮刀狂斬向安富!
那些珠子不少洒落在血上,一顆顆仍然閃光,就像是一顆眼珠子也似,全都瞪著鳳棲梧。
鳳棲梧大笑,道:「好像你這種人,死入地獄,永不超生,化為厲鬼,那是廢話。」
他沒有回頭,整副心神現在都放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高牆外的樹本都不怎樣高大,而且離牆有一段距離,莊院的主人顯然已考慮到敵人會利用樹木偷進去。
兩隻獒犬倒在花木暗影中,鳳棲梧同時從暗影中竄出,藉著花木的掩護迅速向前欺進。
鳳棲梧再次舉步。
安富一怔,hetubook.com•com鳳棲梧又道:「我也從未見這一個流這麼多血的人,這簡直就像是一具用血漲大的軀殼,所以血才蓄得這麼多,也所以現在血都流出來,肌膚立即萎縮皺摺。」
他的年紀已不青,對女人的興趣也已沒有那麼大,性格亦較為冷靜,卻竟然禁受不住憐憐那種誘惑。
纖巧的腰肢,豐|滿的胸膛,渾圓的小腿,但憐憐最令人迷戀的卻是她的臉,以及浮現在那臉上的神態。
這也許因為那柄刀已追隨他多年,已成了他身體的一部份,他自信能夠在需要的那一剎那迅速將刀拔|出|來,斬出去。
婷婷沒有回答,長長的睫毛在鳳棲梧呼喚同時微微的顫動起來。
「你以為那真的是因為我害怕血手安慶。」鳳棲梧嘶聲道:「那完全是為了顧全婷婷的生命安全。」
鳳棲梧沒有理會,腳步加快。
但即使如此,他也絕不會想到那許多,絕不會想到事情以後會變得那麼恐怖。
欄干當中一道適中的石階往下伸展至大堂,鋪上錦墊,著足無聲。
安富在血泊中打了一個滾,勉強抬起頭來,臉上已染滿鮮血,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痛苦的表情還是恐懼。
安富呆望著憐憐的屍體,呆應道:「這個女孩子很特別。」
老蒼頭沒有叫,只是惡狠狠的道:「朋友要發財,找錯地方了!」
夜漸深,東天那一輪明月也越來越光亮,浴在月光下的連雲莊就像是披上了一層白雪,那本已刷得粉白的高牆看來也更刺目。
鳳棲梧的刀往安富臉頰一拍,道:「走!」
燈盞都是嵌在兩旁的石壁上,明亮而不覺刺目,在建造的時候顯然下過一番心思。
「叮」的刀入鞘,鳳棲梧冷冷的道:「下一刀我斬的就是你的頭,走!」
他的一雙手先落在三丈高的牆壁上,在一按同時,身形已然倒翻了起來。
安順沉默了一會:「那你意思是怎麼樣?」
婷婷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腦袋突然感覺到一陣空白,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可就完全都不知道了。」
憐憐的眼睛仍然睜大,眼瞳中一片空洞,一樣有如白痴的空洞。
婷婷顫抖著接道:「她身上的肌肉不住的起伏,鮮血一股一股的從傷口冒出來,還有些血泡『噗噗』的爆開,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死人。」
安富一面惶恐之色,雙手反抱著樹幹,緩緩站起,鳳棲梧接喝道:「帶我到密室——」
安富本來噁心得要吐,可是現在卻變得有如一個傻瓜,看他臉上那種神情,若是那雙手沒有斷去,只怕還會把憐憐的人頭捧起來。
安富再次提起腳步,往前走去,鳳棲梧亦步亦趨,刀倏的一翻,一道珠簾被削下,無數珠子化作一蓬光雨四面激射了開去。
也就在寒光一閃的那剎那,安富雙腳已給斬下來,左右都是在足踝斷下。
屍體的頭亦沒有例外,離開了脖子也不太遠,只不過丈許。
安富冷笑道:「你也不是向我要人,是要屍!」
那面部的肌膚雖然委縮皺摺,但依稀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個美人胚子,一把長長的秀髮,就像是幾條黑蛇般蜿蜒血海中。
「那是因為看見他怎樣厲害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安富又一聲嘆息。
安順握著拳,接道:「連雲莊除了我們兄弟之外,還有三十六柄快刀,鳳棲梧不來倒還罷了,一來——」
安富即時又打了幾個滾,緊追在鳳棲梧身後,那種貓叫也似的聲音響過不絕。
憐憐是怎樣動人,怎樣可愛的一個女人,也可想得知。
鳳棲梧道:「也許是你當時驚慌過度,生出這種幻覺。」
快且狠,迎著那刀光的大漢,沒有一個能夠保得住性命。
鳳棲梧恨恨的道:「她的屍體怎能夠留在這種地方——」
鳳棲梧卻沒有動那些樹木的念頭,他有他更好的辦法。
婷婷低聲說道:「她瞪著眼,好像在瞪著我,嘴巴張開,似笑非笑的,太可怕了。」
下了石階,更覺大堂的寬闊,鳳棲梧目光一轉,脫口道:「這不像是你們的地方。」
那雙眼睛已經給面部的肌肉擠成兩條縫,從這兩條縫中漏出來的神采卻是異常地靈活,狡黠而狠毒。
安富冷笑道:「我只知道你今夜是偷進來。」
老蒼頭並沒有發現鳳棲梧,一直到鳳棲梧突然從花木叢中竄出來。
酒壺一晃又平穩,只是撞在碟子上那剎那發出輕微的「卡」一聲,鳳棲梧右手托著盤子,左手將老蒼頭推到一條柱子上,道:「你一叫,我立即要你的命!」語聲一落,將手鬆開。
「你這是甚麼意思?」安富雖則問,面色都已經變得非常難看,顯然是心中有數。
「胡說!」安富嘴巴雖硬,目光卻閃縮。
珠簾後還有珠簾,鳳棲梧揮刀不停,那柄刀在他的手中,簡直就像玩魔術也似,飛靈巧幻,又像已變成他身軀的部份,隨意變化。
擋在安富那邊的大漢倉皇左右讓開,閃得較慢的一個立即倒在鳳棲梧刀下。
安富面色一變,眼角肌肉顫抖了幾下,但仍然緊閉著嘴巴。
沒有一刀落空,三刀砍下,地上又多了三具屍體,那三個大漢竟連鳳棲梧的一刀也接不住。
他並不認識鳳棲梧,但眼前這個青年除了鳳棲梧,還會是誰?
兵器交擊聲密如雨下,鳳棲梧三百六十七刀斬下來,將安富的氣勢完全斬散。
他張著嘴巴,一滴滴血不住從嘴角淌下來,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憐憐的。
他倒退三丈,才接下這十七刀,後背猛撞在一株樹幹上。
安富看見鳳棲梧回頭,又叫了一聲。
「我們可也不是省油燈。」
高牆內是後院,異常寂靜,遠處的燈光到這裏已很淡薄。
「聽……聽不清楚……」婷婷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跟著……她……她就……就動了……」
傷口撞在石階上,安富只痛得死去活來,打了兩個滾,掙扎爬起,眼淚奔流。
安富衝下了門前石階,腦後已寒風襲來,怪叫一聲,回身急舞雙盾擋開!
安富乾笑一聲,道:「這件事是有些誤會……」
鳳棲梧的刀緊接又削至,卻是以刀尖連封了安富雙臂四處穴道。
安富道:「閣下莫非以為有鳥王撐腰,便可以在連雲莊之內為所欲為。」
那兩隻獒犬都有人般大小,指爪銳利,留在這裏無疑等於留下了兩個兇悍的武士。
鳳棲梧那柄刀的鋒尖隨即抵在安富頷下,厲聲道:「站起來!」
婷婷雙手掛住鳳棲梧的脖子上,半瞇著眼睛,再也不敢看那些血和那具屍體。
匕首立時刺了空,鳳棲梧的刀亦在那電光石火之間斬下,斬的不是那雙匕首,而是安富的一雙手臂。
他半身衣衫已經被鮮血濕透,身子搖搖晃晃,神態卻變得痴痴呆呆,眼睛發直,眼瞳中充滿了恐懼,瞪著鳳棲梧、婷婷。
「不是的。」婷婷搖頭。
安富冷笑道:「偏是你明白。」
鳳棲梧緊接追上,道:「不用你,我也能自己找到,你這雙腳若是走不動了,我便乾脆給你斬下來!」
那兩隻獒犬同時人立而起,一切的反應都在鳳棲梧意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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