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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連環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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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寶傘乾坤天 纓槍日月長

第九章 寶傘乾坤天 纓槍日月長

北彪眼都紅了。仇夫人的一張粉臉居然也紅了起來,那不知是因為方纔太用力,還是因為看見死的人多。太過興奮。她一面數腳下一面移動,竟還要乘機開溜。北彪氣憤填胸,怒喝一聲:「站住!」衝了過去。仇夫人看著他沖過來,嘆了一口氣,道:「你就算找死,也不用這樣心急。」話未完,北彪已經沖到來,雙鉤齊展!左十一,右十三,一出手他就是二十四鉤連環怒擊。仇夫人或閃或讓,或封或架,輕描淡寫的就將北彪的連環二十四鉤消解。她正想還手,一支纓槍,已從旁邊刺來。那些捕快也上來圍攻她了。她冷然一笑,一閃身,槍從她脅下刺過。那個捕快正想將槍收回,她的劍已反手刺出,一劍刺入了他的咽喉!血濺人倒地!她收劍又轉身,左手傘一抬,接下從後面偷襲砍來的兩刀,旋即矮身,一劍削出!那兩個捕快還來不及收刀,人已被仇夫人一劍攔腰幾乎斬為兩截!
仇夫人劍傘步步追擊!柳三風一退再退,連退十七步。仇夫人劍勢一緩,他立即回槍反擊,一槍急一槍,片刻便反將仇夫人迫回十七步。他凌厲的槍勢當然也有一緩的時候。仇夫人又立即把握機會殺回去。兩人此退彼進,此進彼退,不過半盞茶時候,已進退了十多次。身形一次比一次迅速,攻勢一次比一次凌厲!劍光槍芒火花般亂閃。柳三風和仇夫人也許不覺得怎樣,旁邊的人眼睛已有些花了。石球不覺脫口道:「果然好本領。」卻連隨又道:「可是這樣子你進我退,何時才能夠分出勝負?」他這句話才出口,突然聽見那邊柳三風大喝一聲。喝聲霹靂一樣,石球一顆心幾乎沒有給震出來。他雙目當場鴿蛋一樣睜大。
水觀音的死,他顯然已經知道。揚州城中,不知道這件事的人,祇怕沒有幾個。柳三風接道:「那隻玉指環與他們的死亡大有關係,如果你不想沾上殺人嫌疑,就清楚回答所有問題。」伍步雲立即說道:「他的確是因為看見了那隻玉指環,才堅持要我給他一個清楚明白。」柳三風道:「此外他還說過什麼?」伍步雲道:「他答應買下所有的珠寶,但這件事我必須守秘,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要理會,否則他就要我變成那張几子一樣。」柳三風道:「哪張几子?」伍步雲道:「我與他說話的時候,放在他身旁的那張几子。」柳三風道:「那張几子怎樣?」伍步雲道:「四分五裂。」柳三風道:「哦?」伍步雲道:「那麼堅實的一張几子,他一拳就打碎了。」柳三風道:「你的膽子似乎不大。」伍步雲道:「本來就不大,何況我與他,生意上一直都有來往,開罪他,我那間店子最少沒有了一半的生意。」
柳三風不由亦嘆了一口氣,道:「我相信,仇子野本來就算只是小病,很快也會變成大病,他不死,才奇怪。」仇夫人咭咭的嬌笑道:「聽你這樣說,我簡直就變成殺人兇手了。」柳三風冷冷的道:「他的死,想是你全盤計劃之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仇夫人道:「應該是的。」柳三風道:「你這個人倒也坦白。」仇夫人道:「說到坦白卻是以前坦白得多,自從有了錢之後,不知怎的,人就變得虛偽起來了,非獨說話,就連做事有時也偷偷摸摸的進行。」柳三風道:「因為你那些錢來的並不正當?這也就是所謂作賊心虛。」仇夫人嬌笑道:「然則水觀音豈非也是一個賊。」柳三風一怔,道:「水觀音的事,你能否也坦白告訴我?」仇夫人嬌笑不絕,道:「我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可以坦白,別人所做的事情當然就更加可以了。」她笑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北彪急忙再攻上,雙鉤暴雨般擊下。這一次仇夫人卻不再理會他,身形飛燕般飛入捕快群中。北彪的雙鉤根本追不上仇夫人的身形,那些捕快亦無法躲得開仇夫人的利劍刺殺!她一劍一個,就像是斬瓜切菜一樣,不過片刻。已給她連殺八人!北彪只氣的幾乎沒有吐血。林雄這下子已收拾了小菊,他那邊看見,如何敢怠慢,忙帶著那一群捕快來救援。他兩個箭步衝到仇夫人面前,天門棍展開,猛向仇夫人身上招呼。以他的本領,當然可以將仇夫人暫時阻下來。給他這一阻,北彪就趕上。一對雙鉤,立時此起彼落,痛擊仇夫人!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合作這下子拚盡全力搏殺,居然將仇夫人殺的手忙腳亂。只可惜他們並沒有本領立刻將仇夫人擊倒。他們的攻勢一緩,仇夫人便從他們的包圍中脫身出來。
一個捕快正握刀從那邊衝上來!刀還未劈落,老姜的鞭桿已插在他的小腹之上!那個捕快當場慘呼倒地!老姜冷笑!冷笑方現,匹練刀光就擊下!是石球的刀,劈的並不是老姜的頭,是老姜握著鞭桿的手。他一再都沒有出手,現在才突然再一刀。這一刀他看準了機會,他混身的氣力亦都已集中在這一刀之上。刀簡直就像閃電一樣!老姜發覺的時候,刀已經到了。他鞭桿插出,握著鞭桿的手就將那邊繩網的繩子牽得不直,如果是第二個人的刀,這些繩子並不難將刀撐在繩網之外。就算擋上片刻在他來說也是足夠。只可惜這是石球的刀!石球本來就是用刀的好手。一個用刀的好手當然也會替自己揀一柄特別鋒利的好刀!刀光一閃,繩子齊斷!老姜的一條右臂亦給這一刀砍斷!鮮血怒激!老姜痛極狂呼,一腳怒踢石球。這一腳並沒有踢在石球的身上。兩個和_圖_書捕快亦已乘機抓住繩網的一角向後力拖。老姜腳才開始踢,人已被繩網拖倒地上!三四支纓槍倒即時伸過來,抵住他的身體,鋒利的槍尖甚至已刺入他的身體之內。不動則已,一動他的身體不難就連開幾個血洞!他連殺捕快數人,那些捕快還對他客氣才奇怪。這一點他當然清楚,所以他沒有動。石球即時喝一聲:「捆起來!」幾個捕快應聲上前,就用那些繩網將老姜捆起來。老姜沒有掙扎,一聲嘆息。閉上了眼睛。
柳三風道:「所以你雖然知道水觀音被毒殺,我因為一隻玉指環被疑為兇手,也不肯將這件事向官府舉報了。」伍步雲狡猾的一笑,道:「我只是知道水觀音被毒殺,其他的事情並不清楚,現在才清楚。」柳三風冷笑道:「是麼?」伍步雲道:「否則我絕不會現在才說出來。」他笑顧石球,道:「生意事小,人命關天,知情不報是怎麼的一條罪,我是知道的,好像我這種一等良民,又豈會知法犯法?」石球瞪著他,冷聲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伍步雲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說。」他連隨又問道:「總捕頭還要問我什麼?」石球道:「你還知道什麼?」伍步雲道:「我知道的,都已說出來了。」石球轉顧柳三風。柳三風道:「我要問他的,就是那麼多。」石球道:「現在我們又如何?」柳三風道:「找仇夫人!」他轉身舉步。石球一揮手,道:「我們走。」林雄北彪忙奔到石球身旁,伍步雲亦追上來,道:「總捕頭,我怎樣?」石球沒好聲氣道:「回房去!」伍步雲囁嚅問道:「我有沒有罪?」石球道:「這一次沒有,下一次,要小心了,一個人絕不會每一次都是這樣幸運。」伍步雲這才放心,道:「這種事一次我都已嫌太多。」石球沒有再理會他,腳步不停。伍步雲也沒有再追前,他目送四人遠去,一臉的奇怪之色。揚州城的三個大捕頭,竟然都變了柳三風的跟班,他實在奇怪得很。
她回手一劍迫開北彪,再一劍,刺向林雄的眉心。林雄天門棍慌忙架住。劍是給他架住了,仇夫人卻還有一柄鐵傘。她半身一擰,攔腰就是一傘。這一傘其實與那一劍幾乎同時到達,林雄顧得上,顧不得下,一個閃避不及,就挨了這一傘!「叭」一聲,他的腰雖然沒有給打斷,已經打彎了。他哇的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當場仆倒地上!仇夫人右手劍跟著就落下。這一劍如果落下,林雄便死定了。幸好,北彪的雙鉤及時趕到,將劍架開。他再一輪搶攻,迫開仇夫人。左右捕快忙乘此機會,上前將林雄救下。石球那邊都看在眼內。以他的經驗,當然看得出北彪絕不是仇夫人的對手,打下去必然傷在劍下,其他的捕快上去,也只是送死,就算加上他,一樣無法制服仇夫人。他忽然省起了柳三風。柳三風到底哪裡去了?
石球也看在眼內,他全無反應。這片刻所發生的事情,無一不驚心動魄,他一驚再驚,感覺已變的麻木。左右埋伏的北彪林雄這下子都已經知道出事,忙率領捕快奔來。石球這方面的捕快亦自紛紛現身。旁邊一個捕快兩步上前,道:「頭兒,怎樣?」石球如夢初覺,一聲暴喝:「繩網侍候!」三四十個繩子交織成的大網應聲在那些捕快手中出現。那些捕快兩兩成雙,每兩個左右牽著一個繩網,迅速將仇夫人三人包圍起來!三人之中最少有兩個立時變了面色。石球那一喝,與及群捕的氣勢,也實在嚇人。仇夫人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柳三風早已防備仇夫人隨時動手,卻想不到仇夫人的手力這麼厲害。他本來想空手接下那柄鐵傘,現在趕忙退後!仇夫人一步也不放鬆,鐵傘飛舞,一連七傘追擊!這七傘並沒有第一傘那麼凌厲。柳三風看準來勢,連閃六傘,大喝一聲,左手一翻,五指箕張,斜裡抓向緊接著擊下來的第七傘!仇夫人也不知沒有看見還是存心與柳三風一鬥內力,一挫一送反而將那柄傘送向柳三風的左手!柳三風頓起疑心,急將手收回!也就在這個時候,錚一聲異響,仇夫人那柄傘傘骨所在的傘面之上,彈出了一排排薄而利的刀片!幸好柳三風及時縮手,否則五隻手指最少也斷掉一半。他的手收的無疑迅速,仇夫人的反應也不慢,手一伸,那柄傘仍送入了他的手中。也算他眼快手急,手一縮再縮!那柄傘傘面上的刀片卻仍然撞上他的手掌!鮮血崩現!柳三風脫口一聲怪叫,腳一蹬,整個身子如飛倒退!一退丈八!
仇夫人竟然絲毫也不慌張。她人雖然在繩網之中,因為鐵傘將繩網撐住,並沒有被繩網影響到她身手的活動。她鐵傘突交左手,右手轉握著傘柄!「錚」一聲,她右手一扭一拔,就從傘柄中拔出了一把長劍。鋒利的長劍!劍鋒如一泓秋水!老姜也已被繩網罩住。他手中馬鞭雖然狠勁,也雖然夠長,到底是軟兵器,繩網,更就是不著力的東西。他手中並沒有鐵傘,紙傘也沒有。一被繩網罩住,他的身手亦被繩網牽制!他正想將繩網拉開,十多二十個捕快已然沖到來。帶頭的正是石球!老姜悶哼一聲,五尺長的一支鞭桿從繩網穿出,毒蛇般插向石球的咽喉!石球手急眼快,一刀架開!老姜第二桿正想出手,一個捕快已然從旁邊掩上,手中鐵練攔腰掃到!他同樣手急眼快,左手猛抓著繩網一扯一帶,竟就以繩網架開了那條鐵鏈。三支和*圖*書纓槍,旋即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刺來!老姜人罩在繩網之內,不單只身手,連眼睛也都大受影響,要閃開這三槍實在不容易。他竟然閃開了!非獨閃開,他手中鞭桿還把握機會出擊!鞭桿一穿一插,一個手執纓槍的捕快閃避不及,咽喉給鞭桿一插,就多了一個血洞,慘叫也沒有一聲,立時倒地身亡!老姜手中鞭桿一抽,又從另一個網洞插出!
伍步雲道:「她只說急需一筆錢應付一件事情。」柳三風道:「你後來有沒有告訴她將那批珠寶賣給了什麼人?」伍步雲道:「沒有!」柳三風道:「何以隱瞞?」伍步雲三聲嘆息,道:「我這樣其實是為了討好她。」柳三風點頭道:「我明白你心意。」旋即又問道:「金滿樓方面又是否知道那批珠寶的來歷?」伍步雲道:「知道。」柳三風道:「是你告訴他。」伍步雲道:「如果不給他一個清楚明白,他一件祇怕也不會買下來。」柳三風道:「他這樣說?」伍步雲頷首。柳三風道:「他所以這樣說,是不是因為發現那批珠寶之中有一隻奇大的玉指環?」伍步雲沉吟不語。柳三風忽然道:「金滿樓已經在昨天傍晚突然暴斃!」伍步雲大吃一驚。柳三風道:「這件事如果你還有懷疑,可以問石總捕頭他們。」伍步雲轉顧石球。石球的表情已經是一個答案。他驚問柳三風,道:「死因是什麼原因?」柳三風道:「與水觀音一樣。」伍步雲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手中纓槍應聲一沉,槍尖斜指著地面。這是槍法中的「滴水勢」。仇夫人目光一閃。「你練的是槍?」柳三風道:「我九歲便開始練槍。」仇夫人道:「這可非要見識一下不可了。」她連隨舉劍平胸,喝一聲:「請!」柳三風回一聲:「看槍!」颼的一槍刺了過去。仇夫人的劍幾乎同時平胸刺出。錚一聲,劍尖正擊在槍尖之上。柳三風一聲冷笑,槍一吞一吐,又一槍刺去。這一槍比第一槍何止凌厲一倍?仇夫人沒有硬接,劍一引,人倒退兩步。柳三風幾乎同時迫前半步,手中槍霍的彈出了槍花朵朵,一槍竟變成十八槍,狂風驟雨一樣刺下!仇夫人左手鐵傘一轉,橫擋在身前。錚錚的連聲暴響,十八槍盡刺在鐵傘上。仇夫人的鐵傘乘勢將槍封在外門,身同時一側,劍同時一落,貼著槍柄急削柳三風握槍的手。柳三風眼中分明,忙抽槍後退!
柳三風道:「方纔你說曾經到水觀音房中拿毒藥,這究竟是她叫你,還是你有此需要?」仇夫人道:「我殺人從來都不喜歡用毒藥,因為一個人中毒之後,樣子大都變得很可怕,他未死,祇怕我已經給他嚇死了。」她拍拍胸口,道:「我們女人的膽子本來就比較小。」柳三風道:「水觀音除了給你毒藥,還有什麼東西給你?」仇夫人道:「沒有了。」柳三風又問道:「她給你毒藥幹什麼?殺人?」仇夫人道:「難道你以為她給我拿來毒老鼠?」柳三風追問道:「她要你毒殺哪一個人?」仇夫人道:「你猜猜是哪一個?」柳三風道:「胡香?」仇夫人道:「一猜就中,聰明!」柳三風道:「你就將那些火蜈蚣的毒血下於那瓶美人酒內!」仇夫人道:「這件事你還要問我?」柳三風沉默了下去。
並不是仇夫人突然抽身暴退,是柳三風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猛向後一拉,拉離了他原來立足的地方。柳三風一拉鬆手。北彪的身形,並沒有因此就停下,他向後倒衝出兩丈多三丈才一屁股摔倒地上。這一摔顯然不輕,不過他的一條命,卻是因此得以保住了。所以他雖則屁股摔的幾乎開花,並沒有怪柳三風。仇夫人恰好相反,她瞪著柳三風,頓足道:「你遲來一步可以不可以?」柳三風道:「可以是可以,但我現在已來了。」仇夫人道:「是誰叫你來的。」柳三風道:「石球。」仇夫人道:「你倒是一個挺聽話的好孩子。」柳三風道:「我這個孩子,其實並不好。」仇夫人道:「哦?」柳三風道:「好孩子就不會挨罵,我剛挨完石球一頓痛罵。」仇夫人道:「他罵你什麼?」柳三風道:「就是為什麼我還要袖手旁觀,不過來這邊?」仇夫人道:「到底為什麼?」柳三風道:「因為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殺人固然是有罪,傷人也一樣有罪,我既不能殺你,又不能傷你,過來就只有挨打的份兒。」
仇夫人可就沒這麼容易對付了。劍一出鞘就削出!仇夫人竟然是一個用劍的高手!她運劍如飛:「刷刷刷刷」的幾劍,就將鐵傘周圍的繩網全削斷。斷了的繩網,散落在她週圍,她左手一轉鐵傘,傘面的幾截繩網亦紛紛飛落地上。這片刻之間,北彪已經率領二三十個捕快衝前來。他雙鉤一分,立即就一聲大喝:「兀那婆娘,還不與我乖乖束手就擒!」仇夫人好像沒有聽入耳,將身一轉,緩緩的轉了一個圈。她的姿勢美妙之極。北彪並不欣賞,只等她停下,厲聲喝問道:「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說話。」仇夫人這才應道:「如果我不束手就擒,你們又怎樣?」北彪冷笑道:「我們就只好對你不客氣了。」仇夫人道:「我倒想看看你們對我怎樣不客氣。」北彪冷笑著一幌雙鉤,大喝道:「上!」他第一個衝上去。群捕一聲吶喊,亦自四面八方的衝向仇夫人。仇夫人即時一笑。她一笑轉身。這一次,她轉的很快。一轉又停下,她的左手卻動了起來。鐵傘握在她的左手和圖書之中,她的左手一動,鐵傘亦動。
仇夫人道:「昨天傍晚死的,是哪一個?」柳三風道:「金滿樓。」仇夫人道:「哦?」柳三風道:「他毒發之時,說出他才是毒殺水觀音的真正兇手。」仇夫人道:「這一來豈非替你洗脫了殺人的嫌疑?」柳三風道:「不錯。」仇夫人道:「這倒是我意料之外。」柳三風道:「人算不如天算。」仇夫人問道:「毒殺他的兇手,又是誰?」柳三風道:「這件事,與你並沒有關係。」仇夫人道:「不說就算了,反正我這個人的好奇心並不大。」柳三風轉口道:「你的武功很好。」仇夫人道:「彼此。」柳三風說道:「以你的武功,再加上你的兩個助手,要殺害胡香,無須用到毒藥。」仇夫人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柳三風道:「哦?」仇夫人道:「如果我像你那樣了解胡香的武功,一定有一個比下毒還要好的辦法。」
他側著望去,一望就竟望見柳三風。不知何時柳三風已站在他左側。他一怔,頓足說道:「怎麼你站在這裡?」柳三風竟然道:「我站在這裡並沒有什麼不妥。」柳三風惱道:「你若是有意替胡香報仇,現在就應該過去揍那個仇夫人。」柳三風道:「我赤手空拳過去,簡直就送死。」石球道:「你難道不懂得用武器。」柳三風道:「我就是手拿武器過去,也只有挨打的份兒。」石球道:「方纔你截下馬車的那幾手,連我都自問難以做到,以你那麼高的武功,又豈在只挨打。」柳三風道:「武功高又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官府中人。」石球道:「這什麼意思?」柳三風道:「以我的身份,殺人固然是有罪,傷人一樣是有罪,我既不能殺她,又不能傷她,過去豈非就只有挨打。」石球立時破口大罵道:「柳三風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這是存心報復還是怎樣?難道你要等我們死光了才出手?」柳三風趕緊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心也沒有那麼狠。」
仇夫人道:「胡香毒發的時候,是必告訴你很多事情,所以,你才會找到這裡來。」柳三風道:「不錯。」仇夫人輕嘆道:「為什麼你不遲來片刻?」柳三風冷笑道:「為什麼你不早走片刻?」仇夫人道:「我本來打算昨天就離開這裡,是老姜前天進城打聽消息回來,除了證實水觀音胡香的死亡之外,還告訴我你因為涉嫌殺人被拘捕,關入了監牢。」柳三風道:「事實如此。」仇夫人道:「也就因此,我才以為胡香飲下了那瓶美人酒之後,立即毒發身亡,什麼說話也都沒有留下。」柳三風道:「所以你才沒有急著離開,放心留到現在?」仇夫人道:「是的。」柳三風道:「這大概也就是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仇夫人道:「是了,你怎會給放出來的?」柳三風道:「因為昨天傍晚城內又發生了一件美人酒殺人案。」仇夫人一怔,問道:「這是第三件的了。」柳三風道:「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巧。」
他連忙抬手望去。手掌上兩道血口,鮮血狂湧。鮮血鮮紅!那刀片之上並沒淬毒。柳三風這才鬆一口氣。仇夫人看在眼內,格格嬌笑道:「你放心,我這柄不是毒傘。」柳三風冷笑道:「很好。」仇夫人卻不再理會他,更沒有再追下去。她倏的回頭一聲:「闖!」轉向石球那邊沖過去!老姜小菊同時發動!石球看在眼內,聽在耳裡,連隨喝一聲:「上!」群捕聲勢浩大,動魄驚心!應聲吶喊著衝前去!小菊居然面不改容,一聲嬌喝,雙手已多了一對鋒利的短劍!老姜亦自暴喝一聲,手一揚,馬鞭颼的毒蛇般捲出,捲住了站在那邊樹下的一個捕快的脖子!那個捕快驚呼未絕,人已被馬鞭捲入了半空,一條舌頭亦被勒出來!不必等掉到地上,他已被老姜的馬鞭勒死在半空。老姜鞭一鬆,又揮出!「哇」一聲驚呼,又一個捕快被馬鞭捲上了半空!
林雄那邊亦差不多同時喝一聲:「拿下來!」他率領的一群捕快是對付小菊。小菊容易對付得多了。她手中一雙短劍,對那些繩網更加難起作用。走避不及。十幾面繩網罩下來,她幾乎就只有束手就擒。她當然不甘就此被捕,只可惜她那雙短劍才削斷幾條繩子,林雄就手握天門棍竄到,一棍掃在她腳彎之上。她的輕功雖然也很好,在繩網之內,卻完全施展不了。林雄頭腦不怎麼樣靈活,氣力可大得很。幸好繩網阻隔。消去了不少力道,否則她的兩條腿不難就給那一棍掃斷。她仍然給那一棍掃跌地上。幾個捕快把握機會上前,用纓槍抵住了她的手腳。她不放開那雙短劍也不成。林雄一聲:「拿下來。」另外的捕快便上前,七手八腳的拿開繩網,將她從地上抓起,用鏈鎖上!
馬血怒激,那匹健馬負痛狂嘶,人立而起!另一匹健馬亦受驚橫竄!馬車失去了平衡,轟隆的當場倒翻!老蒼頭一聲驚呼,急從車座上拔起身子!車廂幾乎同時碎裂,碎裂出了一個大洞。木板紛飛中,兩條人影先後從洞中竄出。當先的一人,面色蒼白如紙,一身白衣,手執紅傘,正是仇夫人!跟著她從車廂竄出來的,是她那個丫環小菊。仇夫人居然還是笑得出來。那笑容卻比寒冰還要冷酷。她笑著手中紅傘突然敲落在那匹負痛不住在掙扎的健馬之上。砉的骨碎聲響,馬嘶聲立斷,那匹健馬當場爛泥一樣倒翻在地上。柳三風都看在眼內,心頭一凜!
「嗚」一聲怪響,那柄鐵傘飛輪般疾轉https://m.hetubook.com.com。仇夫人的頭上立時就像是多出了一團紅雲!雲中有雨!暴雨!光雨!「嗤嗤嗤嗤」的,雨點四方八面飛射開去。北彪一眼瞥見,口中急喝一聲:「小心!」他手中雙鉤連隨飛舞。飛射到他身上的雨點全都被他雙鉤砸飛!雨點打在雙鉤之上,竟然錚錚有聲!慘叫聲同時此起彼落!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陣暴雨過後,紅雲又化為紅傘!傘面上嵌著的刀片已然消失。並不是縮回傘骨之內,是化為暴雨,向四面八方飛射。方纔的一陣暴雨,原來是刀雨。北彪雙鉤一收,忙就張目望去。這一望之下,他不禁變了臉色。圍攻仇夫人的一群捕快竟然有十一個倒下,咽喉之上赫然都插著一片刀片!活著的亦大半鮮血淋漓!北彪不禁脫口一聲:「好厲害的一柄鐵傘。」語聲未落,他聽到了仇夫人的聲音。「……三個,四個,五個……」「……十一個!」仇夫人竟是在數那些捕快的屍體。
柳三風也在繩網之中。他環視群捕一眼,目光就落在仇夫人的面上。仇夫人也是在盯著他。他冷然一笑,放步走過去。老蒼頭和小菊看見,不由自主退到仇夫人身旁。仇夫人一動也不動。柳三風一直來到仇夫人的身前一丈,才停下腳步。他上下又打量了仇夫人一眼,道:「仇夫人?」仇夫人淡應道:「柳三風?」柳三風一怔,道:「你認識我?」仇夫人道:「見過一面。」柳三風道:「在什麼地方?」仇夫人道:「美人樓的內院,你當時正在樹下乘涼。」柳三風道:「你當時,又是在什麼地方?」仇夫人道:「水觀音的房中。」柳三風道:「在幹什麼?」仇夫人道:「拿毒藥。」柳三風道:「火蜈蚣的毒血!」仇夫人冷聲道:「水觀音只有這一種毒藥。」她冷然一笑,又道:「就是這一種毒藥已經足夠。」柳三風再問道:「你到底是拿,還是偷?」仇夫人道:「拿。」柳三風道:「你認識水觀音。」仇夫人道:「我們在七八年前,已經是朋友。」柳三風說道:「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及。」仇夫人道:「因為她知道我從來都不喜歡太多人知道有我這個人在附近。」柳三風道:「為什麼你的行蹤要這樣神秘?」仇夫人道:「只因為我是一個賊。」
石球只看的咬牙切齒,嘶聲喝道:「撒網!」群捕大聲吶喊,雙手齊揚,繩網紛紛脫手飛出!沙沙沙的怪聲暴響,漫空繩網飛舞,分別向仇夫人:老姜、小菊三人,迎頭罩下!繩網原來是這樣使用!仇夫人眼中分明,急喝:「小心!」她手中鐵傘連隨「霎」一聲張開,高舉起來!沙沙沙的又是一陣暴響,先後最少有七八面繩網落在她那柄鐵傘上!每一個繩網都相當寬闊!她連人帶傘,剎那被罩在繩網之中!那些捕快一拋出繩網,就拔出兵器。鎖練、鐵尺、纓槍、長刀,兵器一在手,他們又衝前!犯人被繩網罩住,一身本領如何施展得出來?只要他們能夠及時趕到,被罩在繩網之內的犯人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他們久經訓練,一切的行動都配合得非常緊密。繩網一將人罩住,他們就已趕到了。
石球道:「你這就趕快過去。」柳三風道:「可以不可以動武器。」石球道:「你就是十八般武器用上也沒有人阻止。」柳三風道:「武器無眼,萬一我一時錯手……」石球道:「你若是有本領,將她斬開十八件也一樣可以!」柳三風道:「這是你說的,可不要事後反悔!」石球怒聲道:「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快去!」柳三風這才大喝一聲:「好!」從一個捕快手中搶過一支纓槍,縱身躍前去。他一躍兩丈,兩個起落便落在北彪身旁。這片刻之間,仇夫人又已砍倒三個捕快,連北彪的右脅也挨了她一劍,右手的飛蜂鉤也丟了。柳三風落下的時候,他正以左手鉤硬接仇夫人的長劍追擊。鉤劍相交的剎那,仇夫人的鐵傘亦擊下。劍正好將鉤托住,鐵傘這一擊,就將那柄鉤擊斷。仇夫人旋即嬌喝一聲:「倒!」右手劍從下挑起,飛刺北彪的咽喉。北彪已無力閃避,他只有閉目等死,誰知道眼睛還未閉上,那眼看就要刺入咽喉的劍尖倏的遠離開去。仇夫人的人亦同時遠離。
仇夫人道:「現在莫非他已准許你傷我?殺我?」柳三風點頭道:「他還說如果我有本領,就算將你斬開十八件亦無不可。」仇夫人道:「你自問,有沒有這種本領?」柳三風道:「應該有的。」仇夫人道:「應該?」柳三風道:「方纔我一直在留意你的出手。」仇夫人道:「以你看,我那幾下子怎樣?」柳三風道:「很好。」仇夫人道:「與你相較如何?」柳三風道:「好像我還勝一籌。」仇夫人道:「這就難怪你用『應該』這兩個字了。」柳三風笑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仇夫人冷冷道:「這仍然有待事實證明。」柳三風道:「當然。」他忽然一笑,道:「不過有一件事情,現在就可以確定。」仇夫人奇怪問道:「什麼事情?」柳三風道:「方纔的一陣廝殺,你一定已消耗了不少氣力。」仇夫人冷笑道:「你等到現在才出手,這想必也是一個原因。」柳三風道:「我這個人從來就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仇夫人道:「這是說,你現在甚有把握的了?」柳三風道:「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一試。」仇夫人道:「我難道可以不試?」柳三風道:「不可以!」仇夫人道:「這你還等什麼?」柳三風道:「等你出手。」仇夫人https://m•hetubook•com.com道:「想不到你對於女人倒是客氣得很。」柳三風道:「這是一種禮貌。」仇夫人道:「我若是遲遲不出手,你準備禮貌到什麼時候?」柳三風道:「絕不會禮貌到讓你有充份的時間休息,等你的氣力完全恢復。」他語聲一沉,道:「現在你如果再不出手,我就恕不客氣了。」仇夫人道:「正要看你不客氣又能夠將我怎樣。」柳三風道:「恭敬不如從命!」
柳三風道:「就算是這樣,你就在這裡毒殺她,豈非省事得多?」仇夫人道:「省事不錯是省事,問題在……」柳三風道:「你不喜歡看見別人中毒之後的恐怖模樣。」仇夫人道:「況且對於那種毒藥的性能我同樣不大了解,萬一胡香毒發之時,變成瘋子一樣,見人就拚命,我豈不是第一個遭殃。」柳三風道:「原來是為自己設想。」仇夫人嬌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柳三風再問道:「你替水觀音做這種事,到底有什麼好處?」仇夫人道:「我個人一生最喜愛的,就是錢,這一點,我所有的朋友都清楚得很。」柳三風搖搖頭,道:「我實在不明白,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仇夫人道:「我也是不明白。」柳三風道:「就像是大多數喜愛錢的人。」仇夫人道:「也許我比他們最少明白一點。」柳三風道:「哪一點?」仇夫人道:「一個人沒有錢,就什麼都幹不出來。」柳三風道:「未必。」仇夫人道:「也許。」
「賊?」柳三風一怔,道:「你不是仇子野的老婆?」仇夫人道:「賊也一樣可以嫁人。」柳三風說道:「仇子野莫非也是一個賊?」仇夫人道:「他連做小偷也沒有資格,但是,在珠寶生意方面實在是一個天才。」柳三風問道:「你嫁給他,莫非就因為他那些珠寶?」仇夫人道:「不錯。」她回答的這樣爽快,實在大出柳三風的意料。一怔,他再問道:「你嫁給他多少年了。」仇夫人道:「好像還不夠九個月。」柳三風道:「我認識他。」仇夫人道:「很多人都認識他。」柳三風道:「我看他,並不像那麼短命的人。」仇夫人道:「我也是這樣說。」柳三風道:「聽說他是病死的。」仇夫人道:「這是事實。」柳三風道:「到底什麼病使他非死不可?」仇夫人道:「我也不大清楚。」柳三風道:「你難道沒有給他請大夫診治?」仇夫人道:「誰說沒有?」柳三風道:「莫非連大夫也看不出他是什麼病?」仇夫人道:「我給他請的那個姜大夫醫術本來就不大高明。」旁邊那個老蒼頭忽然嘆了一口氣,接口道:「我老姜本來就不是一個大夫。」仇夫人請來替仇子野看病的原來是她這個手下。
柳三風道:「你現在夠有錢的了?」仇夫人道:「雖然與我的理想仍有一段距離!在別人的眼中,應該是夠有錢的了。」柳三風道:「有一件事未知你能否就因此幹得出來?」仇夫人道:「什麼事?」柳三風道:「你現在正在官府捕快的重重圍困之內……」仇夫人道:「這又如何?」柳三風道:「你能否利用你那些錢令他們放過你?」仇夫人道:「我看就不能了。」柳三風道:「這你就應該知道,你那句話其實錯得很厲害的了。」仇夫人道:「不過我根本無須用到錢,也能夠令他們放過我。」柳三風道:「是麼?」仇夫人道:「因為我還有一樣更有用的寶貝。」柳三風道:「什麼寶貝?」仇夫人道:「就是這柄鐵傘!」語聲甫落,她一個箭步標前,手中那柄紅傘「橫掃千軍」,攔腰掃去!傘動風生,風聲激厲!這一傘果然有「橫掃千軍」的氣勢。
寒飆剪剪。城外的秋意遠重於城內。門是黑,牆是白。左三右四,在門前一共有七株柳樹。柳三風並不難找到胡香所說的那幢莊院。他們折回衙門的時候,所有的捕快已經準備妥當,是以他們來得這樣快。石球北彪林雄立即各帶著十多二十個捕快三面埋伏在莊院之外。莊院的後面就是瘦西湖,湖畔並沒有船隻,這一面他們根本不必擔心。他們都埋伏妥當,柳三風才上前。一個人上前拍門。門一拍就開。從裡面打開。「嘩啦」的一聲暴響,一輛馬車立時從莊院內衝出!是一輛雙馬馬車。雙馬八蹄怒放,馬車飛快!柳三風首當其衝!他一聲尖嘯,人就怪鳥般沖天飛起!馬車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他為什麼那麼急閃避?
其實也不算急的了,那輛馬車眨眼便已衝到。柳三風半空中即時身形猛一挫,看樣子竟是要向馬車頂撲下。他的身形變化都看在車把式眼內。那個車把式正是當日開門接待胡香的那個老蒼頭。他手中一條馬鞭。「唿哨」的那條馬鞭突然飛入半空,沒頭沒腦的疾抽向柳三風。只聽風聲已知道這一鞭不簡單。那個老蒼頭赫然也是一個武林高手。柳三風總算耳目敏銳,反應也迅速。又一聲怪叫,他下落的身形竟變了向後倒翻。老蒼頭長鞭飛舞,一鞭又一鞭,一連三鞭也都追不上柳三風的身形。柳三風身形輕捷如燕子,竟落在門右邊那四株樹之中。兩個手執纓槍的捕快正埋伏在樹後,他們吃驚的都還來不及,纓槍就已被柳三風劈手奪去。柳三風奪槍在手,立即就擲出!颼颼的雙槍箭矢一樣,飛射向拖著馬車奔前的那兩匹健馬。老蒼頭冷眼瞥見,大吃一驚,長鞭急落!「叭」一聲,一支纓槍硬給他凌空抽下,還有的一支纓槍卻「奪」的插入了狂奔中的一匹健馬的馬頸!柳三風的手力也實在驚人!那支纓槍竟穿透馬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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