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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洛風雲錄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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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白骨一掌 小恙纏綿原國色 黃河六怪 大艱頃刻現魔僧

第三回 白骨一掌 小恙纏綿原國色 黃河六怪 大艱頃刻現魔僧

船家一迭聲應道:「有,有,再過幾里路便是延秋,地方不小,再有幾十里路便是洛陽。」
閔世華這一小心從事,果然上算,因為他正好對著黃河六怪中最扎手的人物。只見花豹陸熹猛吼一聲,手中鑌鐵雙懷杖嘩啦啦一抖,挾著兩股風聲,向閔世華砸去。閔世華長笑一聲,砍山刀驀地一操,從杖影中砍截敵腕,花豹陸熹見他招數精奇,又吼一聲,猛挫腕子,雙懷杖嘩啦暴響,改砸為敲。閔世華斜步一閃,已自避過。只見陸熹果然不愧為黃河六怪之冠,那對雙懷杖使開來,但聽風聲呼呼杖影如山,端的威力驚人。閔世華毫無懼色,砍山刀展開西涼派獨創黃沙刀法,但覺刀光如雪,寒氣驚魂。
移山手鐵夏辰仍然一揖到地,答道:「在下愚陋無知,妄立宗派,尚幸老道長不棄,賜予援手,大德自不容忘。敢問老道長法號,並祈賜告何以得知在下功力深淺?」
石軒中喜道:「那麼我便去一會兒回來。」
「我看那小子準是一鳳喬裝的。」
朱靈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有個主意,你可記得我進門時叫你數石子的事?我說過待你回來時告訴你一件事便是指此。」他點點頭,「那些石子是我命手下教徒報告的消息,意思是說有二十多人在洛陽要追拿我,兩塊黑的表示有兩個功力非常的高手,我想大概會是移山手鐵夏辰本人,還有則不知是誰。四塊紅的表示功力不錯的好手,大概如銀梭徐元盛等。至於白色石子,則餘子不足道。我們今晚可如此如此,你以為怎樣?」
他心亂如麻,抱著朱靈軟綿綿的軀體,淨挨時間,巴不得快點到洛陽,好請個大夫調治。他命船家拿些水來,放在艙裏。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朱靈微微一動,慢慢張開眼睛。他柔聲問道:「你身上還冷麼?」朱靈微微搖頭,他又問道:「你可要喝水?這裏有。」朱靈輕輕點頭。他忙挪出一隻手,倒了一杯水,先試一口,覺得溫度適合,便把杯湊著她的嘴唇,讓她緩緩地喝下去。水喝完了,朱靈喘息一下,微弱地問道:「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武當門人周亮劍法精奇,只見他使開達摩劍法,純用內家真力,四兩撥千斤,把鐵塔王義兩張板斧,粘得迴旋飛蕩,屢現破綻,陰秀才胡狼叫聲不好,喪門劍一揮,搶將上來,敵住周亮。一面叫道:「老六,你去幫老五的忙。」鐵塔王義連忙退出圈子。一剎那間,殺氣衝天,寒風鼓蕩。
石軒中順從地鑽入艙中,曲肱臥下。忽聽上面船篷微微一響,正想坐起來察看,只聽朱靈的聲音在上面說道:「是我,這裏風大得多!」
移山手鐵夏辰見他說話的口吻和神情,不由得在心底泛起憎恨,敵意陡增。這時雖然聽到他話中有因,卻不耐追究,也是冷冷地哼一聲,答道:「車師傅既然惠然降臨,鐵某決不敢自珍末技,教江湖朋友笑話,你請!」說完,亮開門戶,待敵遞招。
二更打過了不久,倏然一條人影從客棧冒出來,只見這人影身形迅疾,兩下起落,便躍到客棧隔壁那棟高大房屋背上,迅即隱沒在黑暗中。
他拉了一張椅,就坐在床邊,獨自陷入沉思。良久,朱靈還沒有動靜,他不放心地輕輕揭開被看。朱靈面上香汗點點,他情不自禁掏出汗巾,替她輕輕抹著。又見她帽子扣得嚴嚴的,便替她脫下,一頭烏亮秀髮垂將下來,立刻變成一個絕色少女。他一手拿著帽,一手替她拭汗,朱靈唔一聲醒來,張開眼睛,見他在替她拭汗,不禁嫣然一笑,石軒中竟看得呆了。
他命店夥叫東西在房間吃,吃完了後,便盤膝用功,等待事情發生。
這邊幾條人影倏然大怒,知道那是黑道中人幹的好事,俱都含嗔不語,不約而同地腳下用力,騰身便起,直向相隔四丈左右的人影撲去。趕到他們腳站屋背時,那人影已經不見,倏然下面冒起五條人影,全都是兵器在手,其中一人手中還挾著一人。可不是用被包住的女人,卻是巡風的同黨,看來手腳軟垂,已是死去的。
那邊九指神魔褚莫邪也是心中驚訝,暗想道:「這廝和車老二戰了半天,掌力依然沉雄無比,要是開始時對掌,也許要輸給他,現在可不能說甚麼身份名望,乾脆叫車老二一同上來,收拾掉這傢伙。」他回頭一顧,只見車丕雙袖俱裂,神態狼狽,便叫道:「車老二,咱們一齊上,劈掉這廝。」
「老道長仙駕芻臨,挽我西涼薄譽,在下豈敢不謝?」
就在他眼光移動之時,忽然發覺朱靈的耳朵有個孔,再看這邊時,也同樣穿著耳孔,使他吃了一驚,暗道:「他會是個女的?不會是因為父母太疼愛,怕他養不大,故此替他穿耳孔?」於是他慢慢想起他的一舉一動,說話的神態,與及所說的話,漸漸肯定朱靈是女扮男裝。他想道:「出來江湖走動,扮男自然方便,哦,怪不得她昨夜不肯換衣服了,明明是怕我看出破綻。」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大跳起來,全身血液奔騰,面上一陣陣地發燒,想道:「我不能再抱著他,將來教人家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有什麼曖昧!」
「我也是拚命上去,僥倖破去那萬斤巨力,這還是憑我那套劍法專破這種拔山扛鼎的神力。現在心裏猶有餘悸哪!我說,你得脫下這身濕衣才好。」
石軒中手足無措,胡亂拿出兩粒護心丹,伸手抱起朱靈上半身,捏開他的嘴,把護心丹塞進去。這種專治內傷的崆峒靈丹,入口便自然溶化,朱靈呻|吟一聲,怠倦地睜開眼睛。石軒中忙道:「你把藥丸嚥下,我們到了前面鎮上,再給你找個大夫。」
石軒中問道:「這樣那魔頭不曾受傷?」他點點頭,石軒中又問道:「他既然沒有受傷,你又失足落水,為何他反倒走了?」
眾人都發出驚詫之聲,一個人道:「連九指神魔也動不了人家,我們可是狗蛋,跟人家比什麼呢?」
他沒有起來,仍然躺在艙中,忽然發覺朱靈的鼻息沉重,心中一動,翻過身軀,湊近去細看他的面。但見在那膩滑如玉的面龐上,泛起朵朵桃花,兩道細長的眉毛微微皺著,鼻息沉重有聲,忙伸手摸摸額頭,熱可炙手。知道他是病了,不禁忐忑不安起來。暗想道:「昨夜裏如果不讓他依舊穿著濕衣服,又在船篷頂吹風,相信不會病倒。」
石軒中趕快撲伏船舷邊,伸手一撈,正好扯著他的小腿,把他拉了上船。朱靈伸手去抹臉上的水,但手掌卻不住顫抖,簡直不聽指揮。石軒中跪在船上抖開自己的衣袖,替他抹水。朱靈一閉眼睛,偎在他的懷裏,雙手摟著他,哆嗦地道:「那魔頭……好生……厲害……」
那兩條人影來得急速,停得迅疾,倏地在冷面魔僧車丕身前現身,原來是兩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一個身材較矮的洪聲笑道:「m.hetubook.com.com老魔頭別來無恙?老夫只道是誰敢出頭包攬,原來是你。昔年西涼別後,至今苦無對手,今晚正好再續前緣,決個高下,你可不要推辭。」原來說話的人正是鐵家堡堡主移山手鐵夏辰,他之所以來洛陽,自然是追蹤朱玲,不過他是一派宗主,不便用偷摸的手段,故此命閔世華等四人,將朱玲等約出城外,他才動手。但等了許久還沒見閔世華等蹤跡,知道事情有異,於是便徑撲來長春客棧,果然看到這邊影綽綽七八個人在屋背上,似在動手,於是一聲清嘯,兩人都來到當地。鐵夏辰這時會錯意,以為閔世華等被冷面魔僧車丕截住,不能完成任務,也即冷面魔僧車丕包攬這樁事,為鬼母效力。
「你跟那客棧相熟麼?」他問。
一個人接口猜道:「只不知同行的俊俏小子是誰。」
陸熹抬手一杖上挑,正好點在那人身上,立刻怪敵人敗得太易,猛一看時,原來是水蛇毛利,已被他一杖穿胸破腹。情知有人暗算,各各大怒。陸熹挾住屍身,飛躍上屋背,正好看到那四人在屋頂上,一腔怒氣,都發洩在那四人身上。
冷面魔僧車丕聞言注視,原來是那個身材偉岸的老頭說話,不覺哼道:「原來是老火狐,你們可搭上伴兒了。」心中卻暗驚道:「一個移山手鐵夏辰已怕吃不消,還加上這渾身是火的狐狸,今晚怕難脫身,可恨褚老大不知溜到哪裏去了?」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老大你別嚕囌了,要論計謀我花豹陸熹不及你,但酒量可比你強得多啦!」這個聲音粗濁,卻是內力充沛,只聽有些人在叫好。
過了好久,天色已經大亮,他低頭注視著朱靈,見他已經緊閉雙目,沉沉睡去,面容似乎沒有痛苦,他稍覺安心。
只見一條人影,長袍寬袖,拂起極大風聲,猛然向屋背撲下來,唐森見來人身手高明,連忙後縱,那人並沒有追擊,凝立屋背,打量四下形勢。唐森一看來人,目陷顴凸,臉色陰森可怖,身上穿著一領肥大僧衣,頭上光禿禿得直發亮,正待喝問,只見這僧人雙袖一揚,驀然發出十五粒鐵菩提,分向崔閔週三人打去,破空之聲,極為尖銳,顯見手勁驚人。一面陰森森地喝道:「你們還不退下?」
冷面魔僧車丕陰慘的面容一似如今,冷森森地道:「鐵師傅,武場較技,非生即死,你不必手下留情,且讓我車某見識西涼派的絕技,大概會更為高明!」
好個冷面魔僧車丕身形如風,腳下斜踩,讓過正面,右手袖已電光石火般急襲敵脅,左手袖虛劃一圈,翻起一團雲影,擾敵心神。這式為寒雲爪中絕招「神龍一現」,招中有招,虛虛實實,兩隻鬼爪更在袖影中隨時傷敵。
朱靈鼻翅翕動一下,滿意地閉上眼睛。他不願再驚醒他,便屏息坐著不動。
閔世華這邊,雖然少他們一個人,但毫不畏怯,敢情這四個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他之外,一個是河洛名家八卦掌崔海通,適才便是他認出黃河六怪,一個是四川唐家的名手唐森,四川唐家以毒藥暗器馳名天下,他是個中翹楚。還有一個是武當門下周亮,早歲闖蕩江湖,頗有名望。
黃河四怪此時精神倍長,趁著對方努力閃避暗器之際,各自跳出圈子,飛躍回那僧人身後,陰秀才胡狼道:「瓢把子,他們來架樑!」那僧人微微點首,冷冷向對面四人一瞥,陰聲笑道:「原來是八卦掌崔當家的,這三位必定也是高人,他們可輸得不冤。」說著話,足尖微點,身形已移到四人面前。
誰知移山手鐵夏辰功力不凡,但見他行雲流水般斜往前探兩步,同時身形也轉過來,雙掌封處,右手倏然猛揮,使出采自金剛散手的招數,一式「排山運掌」,掌力純屬陽剛,反擊敵人。他上來便決定以陽剛之力對付車丕,這打算可沒有錯。冷面魔僧車丕掌力稍遜,哪能正面相擋,只好滴溜溜一轉,避過這下移山般的掌力。雙袖一舞,化出朵朵寒雲,鬼爪如鉤,在袖影中倏忽隱現,他是施展寒雲爪,以上乘輕功,隨著鐵夏辰身形,上下飛舞。
「是不是為了下帖那小子的事?」又有人問。
「那麼那兩個小子該是……一鳳三鬼了吧?」這人說到一鳳三鬼幾個字時,聲音也顯得不大自然。
車丕道:「君子一言!」他答:「快馬一鞭!」
唐森閃目一覷,見八卦掌崔海通以一敵二,手中一柄八卦刀,兀自攻多守少,不禁雄心陡起,輕嘯一聲,手中佛手拐驀地橫掄如風,只見敵人分水刺一立,他左手駢指疾指敵腕。河馬蘇文右手分水刺迎著一劃,誰知正中他的圈套,只見佛手拐金光一閃,化為「斜陽封」式,急劃手臂。河馬蘇文急急撤臂,卻已來不及,裂帛一聲,衣袖已被拐尖鉤破,臂上也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迸湧。河馬蘇文不知厲害,怒喝連聲,雙刺如毒蛇出洞,閃閃向唐森刺來,唐森嘿嘿冷笑,一路後退,十招不到,河馬蘇文眼睛一翻,猛然摔下分水刺,身軀也自仆倒屋背,連叫也沒叫出來,便已毒氣攻心而死。
「瓢把子幹嘛煩惱,昨天不是來了個好朋友麼?」另外一人問。
「你……你……假裝老實……」她像沒有力氣說下去,無可奈何地嘆口氣。
好容易挨到洛陽,他喚醒朱靈,扶他到岸上,摸出一塊銀子給那船家。船家接過銀子,不勝之喜,連忙拜謝。他雇了一輛車穿過南關,一徑到了北大街的長春客棧。
這幾句話意存蔑視,暗中指出必定挫敗冷面魔僧車丕,否則便是笑話。這個對方如何不懂,不禁梟鳴似的一叫,暗想道:「久聞姓鐵這廝掌力造詣驚人,獨創四十九式黃沙掌法,可是我獨門寒雲爪,陰毒異常,諒他也難應付!」當下心中有了主意,便道:「且慢,西涼名手不凡,車某略曾見識,但鐵師傅你是一派宗主,若然不幸走了下風,又怎樣說法?」
掌櫃連聲答應,命店夥帶他們到西跨院上首那間房。石軒中進房一看,原來裏面還有套間,地方寬敞,他本人晚上盡可以睡在外間榻上,心裏十分滿意,便摸出一塊碎銀賞給店夥問道:「你可認識有名的大夫?替我請一位來,要快!」
「鐵施主毋庸太謙,貧道早棄法號,莫提它吧。至於所以知道施主功力,乃貧道素性好武,得聞施主身懷絕技,便常暗中注意,偶爾得知,此點又得請施主莫怪,」
那根巨木在二十餘丈外落下水面,砰然大震,水花衝天。猛聽九指神魔一聲厲嘯,人隨聲起,向船撲來。朱靈一咬牙,雙足一頓,也自凌空而起。兩條人影宛如流星急瀉,霎地在空中一撞,倏然各自分開,兩下倒退。只見九指神魔褚莫邪努力一掙,落在岸上,只差一點便掉在水裏。他口中厲嘯一聲,便m.hetubook.com.com又騰空而起,不過卻不是往這邊撲來,而是越林而去。朱靈輕飄飄地落在船舷,只見他身形搖晃了兩下,終於撲通一聲,掉下江去。
當年移山手鐵夏辰創立西涼派,聲威猛盛,於是招來不少作對的人。那時隴外雙魔也是聲懾邊陲,江湖上聞名色變。一天,冷面魔僧車丕獨自去會移山手鐵夏辰,這原是開宗立派所免不了的事,當時鐵夏辰便陪他到院子中的武場上。
他忽然一歇,見眾人全無聲息,便得意地提高嗓子道:「褚老前輩去了回來便頓腳走了,聽說他本來要拾下那小子,然後帶到碧雞山去找鬼母晦氣,誰知卻退回來,沒勁兒啦!」
旁邊有人接口道:「老魔,你可認得我麼?」
移山手鐵夏辰不禁悚然惕厲,想道:「真個樹大招風,料不到竟有些異人暗中察查技藝,這倒不可不防。」當下便邀老道人入廳奉茶,並且另換一件道袍。那老道人搖首微笑,飄然而去。
隴外雙魔見他夷然自若,淵渟嶽峙地站在對面,不禁又羞又恨,怪叫一聲,正待動手,忽然右方屋背上有人朗聲道:「隴外雙魔威震邊陲,竟會以二敵一,你們怕不怕江湖恥笑呀?」聲音相當蒼老,但含氣斂勁,分明內力充沛。隨著語聲,一個人影飛墜下來。三人都愕然驚顧,原來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人。
那人答道:「我怎不知,現在不是又跟著他們了麼?就是那個像娘兒的小子呀!」
朱靈下車時,軟弱地指指店外牆根的一堆石子道:「你數數有多少石子,記準顏色和數目。」他如言一數,一共有二十多顆,兩塊黑的和四塊紅的,其餘都是白色的石子,便告訴朱靈,見她眉頭微皺,沒有作聲。
朱靈輕咳一聲,吃力地說道:「一鳳就是我,我姓朱倒是不假,名字則是王旁的玲,因為我的外號是白鳳,故稱為一鳳。三鬼都是我師兄,大師兄是厲魄西門漸,用五十斤重的白磷鏨。二師兄白無常姜斤,三師兄黑無常姜黃,這兩個是兄弟,將一雙八十斤重的陰陽戟分開使用,二師兄使陰戟,三師兄使陽戟。雙戟合璧時,威力極大。他們都是天賦神力,故此用的是重兵器,萬夫不當。我以前對你說過,一鳳三鬼之中,以一鳳最強,這話不假。至於三鬼之中,則以大師兄厲魄西門漸的白磷鏨較為厲害。」她說完這些話,面色漸漸紅將起來,微微喘息。
只見車丕將下半身寬闊僧袍扯起來,緊緊掖在腰間,口中冷叫道:「鐵師傅留神,看招!」他左手一揮,長長的袍袖倏地直抖出去,捲向移山手鐵夏辰面門,右手袖也帶起風聲,伺隙襲敵。
這時幾個人笑道:「看陸二哥那個勁兒,他是連人影也未曾見過,就垂涎三尺了哪!」那些人都哈哈哄笑起來。石軒中不禁怒氣勃勃地站起來,轉念卻又頹然坐下,細味方才他們所說的話。
「哎呀!那同行的小子豔福真不淺哪!」花豹陸熹的粗濁聲音叫道,「嘓」的一聲,似在吞唾沫。
朱靈把臉龐偎在他胸膛上,動也不動,石軒中不住柔聲安慰他。過了好一會,朱靈抬頭張目道:「我沒事,那魔頭走了?」
那人一聽,倏地將前欺身形硬拔回來,冷笑道:「我估量是哪一門小賊,原來是黃河六怪,我閔世華今天要為江湖除害!」說著,右手已撤下明晃奪目的砍山刀。原來這閔世華是移山手鐵夏辰的大弟子,為西涼派傑出人物。早聽過黃河六怪的名字,知道其中頗有能手,故此不敢空手欺敵。
這麼一想,便歸咎於自己疏忽,自悔不已。哪知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和九指神魔硬對了一掌,九指神魔數十年苦練的白骨掌力,陰毒無比。他雖然接住了,但真氣震動,內腑微微走位。加上穿著濕衣,吹了許久夜風,便病倒了。
「那小子是玄陰教的人呀,他帶來玄陰教主鬼母的帖子,裏面說什麼我可不曉得,瓢把子立刻寢食不安,日夕派人跟著那下帖的人。昨天九指神魔褚老前輩來後,立刻去找那人,你知後來怎樣?」
這時火光已經熄滅,隨風送來一陣陣硫磺煙味。四下街坊早已驚動,紛紛起來開門詢問,都看到屋頂上交戰人影。黃河六怪各自找尋對手,小霸王陳勇的鉤鐮槍敵住八卦掌崔海通的八卦刀。鐵塔王義一雙板斧邀住周亮長劍。河馬蘇文一對分水刺戰住唐森的佛手拐。剩下陰秀才胡狼手持喪門劍,滴溜溜轉動著那對嵌在死人般臉上的眼珠,白多黑少,伺隙傷敵和援救不敵的兄弟。
石軒中閉上眼睛,躺了一會,朦朧中好像聽到朱靈命船家休息。他沒有去理會,這時因為用力過度,一忽兒便睡著了。只睡了兩個更次,天就亮了,這時他已經睡足。睜開眼睛,船篷上的小窗透入曙光,身軀微微轉側,忽覺有人睡在身旁,把自己衣襟壓住,閃目看時,原來是朱靈,大概是天曉輕寒,故此蜷曲做一團。他微笑一下,慢慢解開自己的外衣,輕輕褪將出來,給他蓋在身上。
冷面魔僧車丕一見九指神魔褚莫邪,發出生平第一次的敗逃訊號,也看到方才他一掌無功的情形,哪敢怠慢,也自如影隨形,跟著飛起。但見兩條黑影,倏然已逝。
只聽一聲陰惻笑聲,冷面魔僧車丕道:「釜底遊魂,今晚教你見識見識幫主手段。」說完,袍袖一抖,呼的一股風聲,雙掌如鉤,倏然從袖影中露出來,快如電光石火般向崔海通抓去。崔海通知他陰毒如魔,早加戒備,這時急忙一式「平沙落雁」,踏離宮,走坎位,身軀斜轉之間,右手刀倒切敵腕。誰知冷面魔僧車丕快得出奇,掌風已打在他臂上。但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禁蹌踉連退數步。
不過他身軀滾下屋去時,可弄出一陣大響。花豹陸熹此時已漸處下風,無暇兼顧。陰秀才胡狼早就看見了,卻因為對方武當內家劍法,精奇狠辣,也是無法後退。另外兩怪性情粗暴,這時正用盡全力,雙戰八卦掌崔海通,連念頭也沒有轉過。
尖嗓子答道:「好吧,咱們都是自家哥們,說也無妨,但切莫對外亂說。我說毛三你可知下帖的人是誰麼?」
移山手鐵夏辰怔怔地看著隴外雙魔逃走,心中浮起一陣感激之情,回眼看時,那老道人道袍胸前,有一個掌印,布料早已粉碎了。連忙雙膝一軟,便待跪下叩謝。老道人一把扯住,笑道:「貧道世外之人,鐵施主莫行大禮,況且其中又與貧道有些牽連,因此替施主挨這一掌,倒是應該的。」
其餘的人聽完他的話,都默然無語。石軒中趕快站起來,搶著下樓付賬,匆匆回到客店。他在西跨院裏停住步,心中湧起陣陣思潮。暗想道:「而今可知道朱靈的底細了,她原來是鬼母座下,江湖聞名膽喪的一鳳三鬼中的鳳。這樣說來,她是我們崆峒的宿仇了。現在我hetubook.com•com是頓腳一走,袖手不管呢,抑是暫時保護她,待她痊癒再說?」
「哼,你來了總共幾天!瓢把子和褚老昔年合稱隴外雙魔,你那時候還穿開襠褲拖鼻涕呢!」那尖嗓子傲然回答。石軒中一聽之下可想起來了,原來他們的瓢把子便是昔年無惡不作的冷面魔僧車丕,只因他是禿子,外出時又常扮作僧人,故有和尚的外號。想不到他入了綠林,當起大賊頭來。
唐森又是一陣冷笑,把佛手拐往背上一插,雙手戴上鹿皮手套,抓出兩把毒蒺藜,悠然走過來,眼看剩下的黃河四怪,都要血染當場,忽然一聲哨聲,遠處傳來,唐森等四人入耳動心,覺察這下哨聲不同凡響,因為這聲音顯出內力充沛,震盪耳鼓,於是都矍然警覺,各用全力急攻敵人,唐森則兩目如炬,向聲音來路注視。
石軒中被她拉住手貼在臉頰時,本想立即縮回,這時心中大大不忍,溫聲道:「這個自然,我一定拚命幫你,你不要再想了,對了,我想問你,你奉命到處生事惹敵,為的是什麼呢?」
這一下突如其來,鐵夏辰心中有數,知道自己是全力追擊,掌力已經用足,來人凌空而下,竟能接住,各退兩步,表面上是不分軒輊,其實自己已輸了。
朱靈忸怩道:「我沒有衣服換!」
待店夥回來後,便命他煎藥,他偵個空兒,自去洗澡換衣。回來時,但覺一身輕鬆,像換了一個人。買來的衣服倒也合身。這時覺得腹中飢餓,想到外面去吃,又放心不下朱靈。暗想道:「朱靈的仇家太多了,不要讓人暗算他了,我還在夢中。」於是轉念預備命店夥買東西來在房裏吃。
移山手鐵夏辰看罷,並不認識這老道人,心中卻著實感激他來解圍。而且聽他剛才語聲的功力,可知是個武林高人,立地大為放心。
這個問題可把他難住了,遲疑了許久,終於輕輕跺腳想道:「我就暫且保護她吧,但無論如何我是不能和她要好了!」想罷推門進房,踅入套間,只見朱靈蒙頭而睡,一條雪白凝脂般的玉腕伸出被外,腕間帶著一隻金鐲,金光燦然,煞是可愛。他心中軟軟的,走將近床,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放回被內。
閔世華此時收起砍山刀,暴叱一聲,急撲過來,一式「金鯉穿波」人隨掌走,竟自猱身擋敵。冷面魔僧車丕凝立如山,待得掌風壓體,倏然單掌一翻,向閔世華掌上拍去,「啪」地一響,閔世華蹬蹬退了兩三步。冷面魔僧搖晃了幾下,終於站穩,閔世華大吃一驚,暗想此人名不虛傳,自己素來以掌力沉雄見勝,卻敗在他掌下。冷面魔僧車丕也自詫異,此人竟能把自己震得身影搖晃,險些站不穩。
冷面魔僧車丕一招挫敵,正待連環進擊。誰知旁邊的唐森已喝聲「打」,兩把毒蒺藜有如滿天花雨般,罩向車丕身上。好個冷面魔僧,一聽聲音,身形暴縮,雙袖呼呼一舞,唐森的暗器都落在地上。
這人把屍首在屋面一放,厲叫道:「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你們架什麼樑?陸二爺今晚要和你們以死相拚。」聲音猛濁響亮。
朱靈慢慢坐起來,瞧了他一眼,抬手推他道:「你先進艙臥下吧,今晚大概沒有事了!我在外面吹乾衣服。」
朱靈聽了,不覺抿著嘴唇,呆呆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異樣溫柔的光芒。歇了一會,微笑道:「你儘管去無妨,洛陽是個大地方,諒那些人白天不敢攪鬧。你回來時,我再告訴你一樁事,現在不說,免阻了你的興致。但你別去得太久,使我掛念。」
這三個賊人遲疑著,未敢立即衝窗而出。猛聽那邊房間又是乒乒乓乓地亂響。這時這宅裏的僕人已醒起來,一見火光熊熊,都高聲吵嚷起來,霎時間火光人聲,衝破了午夜靜寂。
店夥連忙走了,過了一會,領個大夫回來。那大夫替朱靈切過脈,問問病源,便道:「這位不過是感冒風寒,不礙事,吃兩服藥表出汗來,便可痊癒。」
當下兩人小心應敵,鐵夏辰以沉雄無匹的掌力施展出黃沙掌法,宛如黃塵蔽天,日月無光。冷面魔僧車丕身形如風,上下左右,星拋丸擲,衣袖抖出片片寒雲,鬼爪暗藏其中,陰毒無比。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這一戰由晌午打到傍晚時分。時候一久,漸見冷面魔僧車丕陰招迭現,他的掌力本遜於鐵夏辰,全仗手法怪異,身形迅疾見長,時候一久,被鐵夏辰摸清門路,哪還能支持?
移山手鐵夏辰更聽出話中有因,但對著他這副尊容,委實耐不住那股憎厭,氣往上衝,猝然答道:「鐵某彫蟲末技,貽笑方家,若是輸個一招半式,從此涼州算沒有鐵某立足之地!」
那長春客棧上的幾條人影,被這邊喧聲火光驚動,都躊躇觀望,猛然從那邊屋頂上,一個人影冒起來,雙手一揮,兩大疊屋瓦破空向他們砸來,四人急忙閃避。只聽那人影抖丹田大叫道:「好小子們,竟敢破壞大爺們好事……」
他點頭道:「這個法子甚好,我就去預備好。」說完,匆匆地起身出去了。
於是想把她放下,但回心一想,她正在病中怕冷,放下也是不妥,不覺躊躇不決。這時兩個人肌膚相接,正是溫香在抱,鼻端又嗅到一陣蘭麝香味,使他血液奔流,全身發燒。他勉強定神想道:「適才未發覺他是女的時候,心靜如水,如今卻覺得大為異樣,全身沒個安排處,我的定力太差了。」
石軒中這時更矍然豎起耳朵去聽,只聽尖嗓子沉吟道:「怕不是吧!一鳳是個女的,三鬼又出了名猙獰可怕,比我的長相還嚇人。」
石軒中點點頭,朱靈又說道:「那魔頭好厲害,我一迎上去便先打他三支金針,哪知被他用掌力劈落,我和他換了一掌,他雖然因為擊落金針,故此掌力不能用足。但我險險擋他不住,終於失足落水……」
那老道人動也不動,洪聲叫道:「就接你這一掌。」聲音未歇,九指神魔褚莫邪的掌已打到道人腹上,只聽「噗」的一聲,那老道人雪白的長鬚飄飄飛起,寬大的道袍也忽然鼓漲飄起來,就像他遍身吹出風來,將道袍撐滿。
這時閔世華沉氣凝神,雙掌一錯,便要再上,忽然一聲清嘯傳來,驀然兩條人影,宛如流星急渡,直撲過來。冷面魔僧車丕心中一動,冷森森地哼了一聲。閔世華卻是心中一喜,倏然身形後退,等待援手。
石軒中答道:「離洛陽不遠了。你放心再睡一會吧!」
這時那船家已起來,努力搖櫓前駛。原來他是巴不得早點把這兩位怪客送到洛陽,但願一路無事,便心滿意足了,因此不必待人催促,管自加緊搖船。
石軒中把帽子拿到眼前看一下,隨手拋在桌上,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且說九指神魔褚莫邪顯神力,擲巨木,這裏兩人但覺急風壓面,那根巨木已橫空而至,朱靈不禁哎的一叫https://www.hetubook.com.com。忽見人影一閃,一溜青光衝向那根巨木。他一眼便認出是石軒中的青冥劍光,這時未容他轉念,劍光已指向巨木。但聽呼的一聲,那根巨木忽地急升兩三丈,從船上飛過,青光一閃,石軒中又回到船面上。朱靈看見他面色蒼白,身軀也微微顫抖,知他用力過甚,不禁伸手捋住他的臂膀。
只過了片刻,東邊出現了六條人影,一路躥房越瓦,轉眼便來到方才人影隱沒的房頂上,這六條人影,略作遲疑,留下一個人在上面,其餘五個都輕快似狸貓躥下屋去。
她一見他手中的帽子,面色一變,掙扎問道:「你解下我的帽子?」
三十年前的往事,倏地掠過心頭。
石軒中轉念一想,大聲道:「你給我趕快搖到洛陽,我多賞你銀子。」船家聽他變卦,只好唯唯應了,努力搖船。
他覺得實在不忍拂她的意,只好面有難色地點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你,但關於你們所謂一鳳三鬼的內情,可以告訴我吧?」
那尖嗓子胡狼又道:「諸位今晚動手時,可別大意,玄陰教的兩個扎手貨就在隔壁長春客棧住。按說他們也算是黑道中人,而且不知我們真正用意,該不會從中架樑。但這檔子已和我們瓢把子有過節,我們非多加小心不可,不是兄弟洩氣,要是跟他們走真章動手,我們上去都是白饒性命。」
褚莫邪不由得驚退數步,暗想道:「我這一掌連大岩石也得打碎,可是這老道卻動也沒動,只覺得手掌打到之處,微微一滑,力量便被化掉。這種功力,我再練五十年還不成,看來西涼派果有能手。」當下念頭一轉,面上掩不住驚懼之容,驀然回身,低嘯一聲,逕自如飛騰起,躍上屋背。
他笑了一下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問一句,得啦,一會兒準歇在長春客棧。」
八卦掌崔海通一見來人是青龍幫主冷面魔僧車丕,不禁暗吃一驚,外表不甘示弱,朗聲諷道:「原來黃河六怪是青龍幫主手下,他們可替幫主你丟人,我們是打了少的,老的就出來了。」說完,加上一聲長笑。
朱靈浮起一絲笑容,忽又顰眉呻|吟道:「我冷……冷……」石軒中早把外衣脫掉,這時無計可施,想了一下,便把他的身軀擁抱著,用自己的體溫暖他。
只見隴外雙魔相顧一眼,九指神魔褚莫邪怪叫道:「老雜毛果然是西涼派的,接我一掌。」語聲剛歇,已是人隨掌走,勁風颯然,急襲老道人。
他道:「我本想出去吃點東西,可是想起你的仇家太多,防不勝防,我怎能放心出去?」
朱靈微微搖頭,一翻白眼道:「你不要管,你不願和我一起去?」
忽聽冷面魔僧車丕怪叫一聲,右手衣袖又被移山手鐵夏辰扯破一大段,這次他可沒有敲著人家,不由得心怯氣喪,腳頓處,倒縱兩丈許,欲待退走。移山手鐵夏辰殺心早盛,明知毀了一個魔僧,還有一個更為扎手的九指神魔褚莫邪,這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口中暴喝一聲,一式「琵琶絕響」,雙掌一掄,腳下用力,竟跟蹤追撲去,掌力如山,眼看冷面魔僧車丕難逃掌下。倏然一聲怪嘯,起自左方屋背,說時遲,那時快,人隨聲到,一條人影,急瀉下來,剛好攔在兩人之間。那人影迎著移山手鐵夏辰如山的掌力,毫不畏懼,竟自舉掌相迎,噼啪一響,兩人都各退了兩步。
石軒中心中翻騰起萬種滋味,他雖然未涉過愛河,但也可以感覺到白鳳朱玲對他的情意。他歉然道:「你好好休息一會吧,我真該死,把你累成這個樣子!」
石軒中連忙道:「不,我是在你病倒後,在船上時才發覺的。」
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來人一定是與冷面魔僧車丕齊名的隴外雙魔之一,九指神魔褚莫邪。素聞此人神力天生,能橫推八馬,倒拽九牛,一試之下,真是見面勝似聞名,自己素以掌力沉雄凌厲見勝,也贏不了人家。再一打量面前的九指神魔褚莫邪,但見他身量中等,面目平凡,毫無起眼之處,左手只有四指,大約便是九指神魔外號來由。暗中奇怪這魔頭殘忍嗜殺,好食人肉,但外貌卻並不帶出狠戾之氣。
話說冷面魔僧車丕當下一見是他,聽了他的話後,便冷森森地答道:「鐵老頭,你別狂,我正要領教你近年苦練的掌力哩!」
「九指神魔褚莫邪生平都是一擊不中,遠飏千里。這次已經破例兩擊,照我想,他看見你破去那根巨木時,用上乘內家手法,以為也是勁敵,自然不敢再纏下去。」
冷面魔僧車丕精神一振,衝上前來,道:「你早該動手呀!現在非劈了他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移山手鐵夏辰身為一派宗主,這時哪能逃走,明知以一敵二,定遭毒手,卻傲然長笑道:「你鐵爺正好手癢,你們一齊上來吧!」
「臭賊,這等事我們焉能不管,你們都留下吧!」這個人口中說著,雙掌一翻,便想欺身進招。
他到了街上,但覺耳目全新。二十年來都對著荒山古樹,哪曾夢見過這般繁華風流。頓覺紅塵擾攘,其中亦有佳趣。他信步走著,不覺走到東大街,遙見東關城垣隱隱。這時天已晌午,身上略覺燠熱,四下張望,亦見右首有座酒樓。便一徑走上樓去,揀個近窗的座位坐了,叫堂倌代點了幾個菜。座位後面是一層薄板,原來是隔開的雅座,裏面傳來好幾個人豪飲之聲。他待得菜來,要了一盤饅頭,舒暢地吃著,覺得味道特別好。
鐵夏辰此時不禁悵然,自己不但不知這老道人法號來歷,而且連人家適才硬接九指神魔褚莫邪萬斤神力般一擊的功夫,稱為什麼名堂都不曉得,不禁搖首太息,惘惘終日。
這次他們奉冷面魔僧車丕之命,來洛陽劫財劫色,暗中嫁禍玄陰教。誰知正在下手之時,忽接水蛇毛利警報之後,外面嘩啦暴響,火光大起,他們以為是玄陰教的人幹的手腳,不禁躊躇了好一會,又聽到上面有人抖嗓子大喝,卻不是水蛇毛利的聲音,更加奇駭,於是捨下贓物,衝窗而出,忽然見一條人影橫著向他們撲來。
石軒中聽到她大膽的話,反而臉紅起來,心中卻覺得一股甜蜜,十分舒服。這時他的手掌仍然貼在她臉頰,漸漸覺得燙熱炙手,暗想道:「那大夫不是說不妨礙麼!怎的現在反倒更燒了?」
朱靈張口要說,忽然又忍住,只道:「這件事告訴你,無益有害,我師父性情暴戾,無論是誰都不能拂逆她的意思,你知道了,也許見獵心喜,到時我也沒有辦法。我求求你別打聽這件事,你可肯答應?」說完,雙眸乞憐地望著他。
「鐵施主你聽我說,這兩個魔頭昨晚被我在一處人家遇到,他們正待採花劫掠,本來這種事要碰上了,任誰也得伸手一管,更何況那處人家與我有極深淵源?因此弄出響聲和現身示警,與他們遊鬥了幾招。我發覺他們雖然名滿https://m.hetubook.com.com邊陲,可是與鐵施主你單打獨鬥,似乎尚遜少許,故此衝口說出他們非西涼派之敵。當時他們見四下都驚動了,宅主人雖不在,但內眷中的老主婦相當厲害,結果他們狼狽而逃。事後我想起也許會給你惹禍,故此特來一看,果爾看到你和那冷面魔僧車丕狠命相撲。又看到九指神魔伏在一隅,便也暫時隱伏,相機而動。總算贖我昨日失口之愆,鐵施主可勿見怪。」老道人說完,放開雙手,呵呵一笑。
尖嗓子道:「瓢把子今天心神不安,提防今晚的事弄壞了,可沒有好處!」
石軒中以為他受驚過度,發出小孩脾氣。便也用手攬著他,安慰道:「你莫害怕,那老魔逃跑了,你沒有受傷吧?」
朱靈感激地看他一眼,低低道:「到了洛陽,僱車到北大街的長春客棧,就在那裏歇息。」
此後他為防後輩弟子因自己結下的仇家而無辜受害,便將許多資質較為平庸的弟子遣散,只留下四個高徒,一個便是方才提到的閔世華。他自己更痛下苦功,深思苦想,追想當日與冷面魔僧車丕苦戰時,自己掌法中不夠精微之處,更重視掌力的鍛鍊,數十年來,更加厲害無匹。
他眼神一閃,已經瞥見袍袖裏怪手如鉤,作勢欲抓,暗忖道:「這魔頭大概用流雲飛袖的上乘氣功,配合袖裏的怪爪,倒不可不防。還是以陽剛掌力對付為上。」這時敵人衣袖已堪堪拂到,直像一朵寒雲,撩人眼目。他暴喝一聲,一式「黃沙漫漫」,雙掌倏然上下平擊,那股掌力委實驚人,只見冷面魔僧車丕筆直的衣袖倏地軟垂,露出黑黝黝的怪爪。
石軒中大聲問道:「船家,前面可有較大的市鎮?」
朱靈瞄他一眼,見他說得十分真誠,淺笑一下,低聲道:「好吧!我信你就是。」石軒中趕緊將剛才在酒樓聽的話告訴她。
這時隔壁嘈喧了一會,有一個人大聲問道:「胡狼大哥,原來九指神魔是瓢把子的好朋友,怎的以前未曾來過?」
過了一刻,朱玲的臉色更紅了,看起來越形豔麗。石軒中擔心不已,忽聽朱玲道:「啊!是大師兄?不!你別來,走開……」原來是昏迷中譫語。他輕輕收回那隻手,然後替她蓋好被。只聽朱玲又在叫「大師兄」,他坐在椅上關心地看著她。她連連譫語,都說得含糊不清,他可聽不出來,只能聽到她老是叫著大師兄,聲音哀婉動人。他眉頭皺起,心中莫名地煩惱著,暗自猜想她和大師兄的糾葛。直到傍晚時分,朱玲才安靜地睡著。他煩躁地在房子裏踱圈子,真想硬起心腸撒手一走。他心底隱約浮起失望的情緒,原來是在朱玲長久囈語中,卻沒有提到他的名字。
這裏朱靈掙扎坐起來,但覺頭昏腦脹,渾身無力,極力定神沉氣,做起調息運氣的功夫。只覺得真氣不調,胃反欲嘔,頭更加暈了,頹然垂下眼皮,勉強坐了好一會,正待睡倒。石軒中正好匆匆回來,一見她臉色不好,急忙過來扶她睡下。朱靈拉著他的手,挨在臉頰處,軟弱地道:「我被人欺負,你可得幫我!」聲音十分哀婉,就像嬌鳥悲啼。
這當中除了閔世華的砍山刀和花豹陸熹的雙懷杖堪堪戰個半斤八兩之外,其餘三對一上手,立刻判出強弱,黃河三怪顯見功力稍遜,只有河馬蘇文敵住唐森,看起來似乎較為扯平,其實卻是最險。原來唐森出自四川唐家,擅制各種毒藥暗器,他這支佛手拐也餵上極厲害的毒藥。而他為人城府甚深,智謀過人,這時他並不施展最厲害的手法,只是平淡無奇地對付著,只等河馬蘇文冒險進招,他的命便算完啦!因為讓別的兵刃碰上或者可以逃生,然而要碰著他這支佛手拐,只要破了那麼一點油皮,就得見閻王爺去。
就在此時,長春客棧上面忽地另外出現四條人影,這面看風的人連忙隱住身形,一面低哨報警。下面五個人,這時正分頭進房,有兩個翻箱倒篋,洗劫貴重東西。另外一個房間內,他們已發現目的物,一同動手,打床上扯下一張被,包住那目的物,原來是個女人。此時報警之聲傳來,他們都呆了一下,忽然房外嘩啦啦一聲巨響,似是好幾個金魚缸一同破裂之聲。接著火光一現,窗門外猛地焚燒起來,照得房內明亮,只見三個賊人都持著兵器,其中一個扛著一個長條人形的包袱,房中地下躺著一個男人,大約不是死了,便是被點了穴道,動也不動。
移山手鐵夏辰凝重如山,兩掌發處,總是吐氣開聲,加上掌風強勁,威勢也自驚人。一剎那間已拆了二十多招。忽然裂帛一聲,冷面魔僧車丕退將出來,左手袖已被扯破一大塊。他怒叫一聲,又撲上去,施展出渾身功力,險惡逾恆。移山手鐵夏辰雖扯破他的衣袖,但不算是便宜,因為當他以大力鷹爪扯破車丕衣袖時,前臂也被車丕鬼手敲了一下,隱隱疼痛。不過這不算落敗,他先扯破車丕的衣袖,才讓他敲了一下,算是扯平。
兩人進店後,朱靈低聲道:「要一個房間夠了!」他聽了,心中好生為難,心想道:「現在我知道你是個女的,怎能和你同榻而眠呢?」但口中卻大聲道:「掌櫃的,給我一間上房,要清淨點的。」
黃河六怪是陰秀才胡狼、花豹陸熹、水蛇毛利、河馬蘇文、小霸王陳勇、鐵塔王義等六人。起初只有前三怪,後來前三怪都投在青龍幫冷面魔僧車丕手下,加上後面三人,合稱六怪。這六人各有神通,陰秀才詭計多端,手底也不錯,十分狠毒。花豹陸熹功力最高,水蛇毛利則水裏能耐極好,但在陸地上可差得太遠,其餘三人都差不多,小霸王陳勇和鐵塔王義更以膂力見長。
旁邊有人叫道:「閔兄,他們是青龍幫的黃河六怪,咱們用兵刃招呼。」
這時藥已煎好,他親自細心地服侍他喝藥。朱靈緊皺眉頭,把藥喝完。這才舒眉問道:「你怎地不出去溜溜呀,洛陽是九朝都會,文物鼎盛。出去見識見識,總比悶坐房中有意思。」
石軒中聽了,真比自己病好還要高興,待大夫開完方,送了診金,拱手送走後,便命店夥立刻抓藥來煎,並且著他代買幾套衣服回來。
朱玲在枕上搖搖頭,疲乏地閉上眼睛,輕輕道:「我一生未曾病過,現在總算嘗到滋味,但有你在旁邊伴我,吃點苦也甘心!」
「對了,你知人家是誰,我告訴你們……」說到這裏,他的尖嗓子壓低聲音。石軒中不覺貼耳靜聽。
「我把外衣脫下給你。」石軒中說著,便要起來脫衣。朱靈身軀一扭,仍然摟住他不放,顰眉作態道:「我不要,你別管我。」神態流動,宛如女兒作態。石軒中本是一片渾沌,這時也覺得他真像女兒家,心中微動。
忽然後面雅座裏,一個尖嗓子叫道:「各位兄弟別喝多了,這裏的玉梨春酒力最長,留神醉到明早還爬不起來,今晚我們還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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