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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令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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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舊日香閨魂夢 今朝宇寰風雲

第十二回 舊日香閨魂夢 今朝宇寰風雲

陳貴面上毫無表情,眼光卻猜測似地望著那個管事。康宇接著又道:「你可曾見到可疑的事,譬喻人影一閃而過。」
董香梅是個過來人,自然看得出他的目光中含著甚麼意思。她非常害怕這種眼光,可是暫時又不願失去。同時對於許子攸涉及身世遭遇的問話,總是不好意思不答。就這樣漸漸地透露出來。最後,許子攸已經完全明白她的身世及悲慘往事。
曲士英道:「且慢,他乃是奉師父之命,要騙出你的實話,我殺死他有何不對?」
曲士英也起身,可是四肢軟癱,一用力時內臟奇疼難當,只好躺在床上,凝目望著燈下的女人。
這一來韋千里顧不得說話,連忙靜心聆聽,用足智慧悟解及記住。
這幾句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已說出重重殺機。那就是說這事可能是矮猿王沈田故意變化掌力,嫁禍於別人。也可以是馮八公耿九公所為。除了他們之外,更可以是任何人所為,企圖嫁禍給沈田。
南極禿神康宇指一指院外,道:「那邊可是沈老四住的地方?」
這時果然一道人影欻然撲向床前,中途被少女撞來,這人迅快伸手接住那赤|裸的少女,低頭一看,已知道她一命嗚呼。
當她要把手中白絹收起之時,突然發覺絹上漸漸出現幾行紅字。她細細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此絹上染劇毒,兩旬即行發作。唯一苟延性命之法,乃以一寸金針兩枚,屆時分插雙肩缺盆穴,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方可撥出。此時毒聚雙臂,真氣無法運集雙手,不啻武功已失。」
剛剛走近那座大宅,突然兩個公人從暗中出來,攔住他的去路,其中一個問道:「老兄你上那兒去?」
狄雷雙目大睜,精光閃閃,訝道:「你……你就是名震武林的第一高手韋千里老師麼?狄某失敬了……」他這等深沉多智之人,這時也禁不住流露出訝駭之容,可見得韋千里目下在武林的聲名。
只聽白髮老人道:「老朽曾經拜閱過一部玄門秘典,內中就載得有此劍來歷及獨特心法,先生仔細聽著……」
許子攸滿面迷惑之容,向董香梅不住打量。董香梅雙唇緊閉,故意不言不語,看他有甚麼話說。
原來當日董香梅把小閻羅曲士英殺死之後,就匆匆出門,離開了開封府。她向東南方奔去,曉行夜宿,一路上倒沒有甚麼變故發生。此刻,她的表面上十分平靜,誰也看不出她曾經在短短的期間之內,經歷了人生風暴狂濤。
曲士英嘿嘿冷笑道:「這裏面差別可大啦!一個人求生得生,求死得死,自然很好。反過來說,想求生時卻非死不可,試想多麼痛苦?」
韋千里想不到當真是得道多助,有了那圖趕到祁連山去,決計不愁尋不到那老魔。此外,對於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他自然想知道。
精芒過處,嗆地一響,鐵鏈斷開,那具鋼箱迅快沉入潭心。
這一來陳貴便得走遍全宅,他每逢走入老惡人的居室之內,總是十分注意周圍的一切,生似小偷般左張右望。但他行動迅速,聽覺靈敏已極,遠遠有人走來,立即發覺,換上一副老實的樣子。
吉晨光道:「韋大俠這一說可就把經過銜接上啦!老朽得趕緊把此寶送回大內繳旨。」
過了一陣,她陡然伸出右手,運足內力,向他背後的「俞督穴」上疾戳下去。曲士英「哎」的一聲,雙目大睜,並且緩緩轉過身子。
胖龍厲七公突然憂形於色,道:「老大你搬過來陪著我吧。」
董香梅滿心感激,她萬萬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等超群拔俗之士,更想不到自己居然以男人身份,在江湖上交上這麼一個清雅的朋友。
狄雷接著道:「韋兄可是為了此事而來?」
畢相手中劍勢微緩,冷冷道:「若然你師父也在此地,我們非把他活活劈死,難解心頭之恨,你今晚也休想逃得性命!」
畢相點點頭,走到那一排總管及管事身前,每經過一人,就伸手在他們肩上拍一拍。
「廢話,榆樹莊中所有的人都被我親手處死,這廝身在榆樹莊界之內,焉能例外?再說,看在你的份上,更不能不殘酷一些。」這幾句話說得董香梅和許子攸都毛骨悚然。
店伙道:「許先生出去抓藥啦,你老敢情還不曉得。」
雙首人蛇畢相和阮倫都大吃一驚,可是仍然繼續用劍斫那道鐵鏈。
過了一陣,許子攸皺眉道:「我是就脈論脈,你天癸過期已有多久了?」
董香梅道:「別亂講,我們都死了有甚麼好處?我一個人死掉,那是罪有應得,你卻無辜得很……」
矮猿王沈田一聽,知道又發生事故,但他只能瞠目結舌,無法說話。
畢相道:「你當真不是韋千里麼?抑是故弄玄虛?」
不一刻,矮猿王沈田所居的院子先後出現了五個人,為首的是九大惡人的領袖雙首人蛇畢相,接著就是南極禿神康宇、長蛇阮倫、馮八公、耿九公等。矮猿王沈田本在打坐,被他們驚醒,一見個個面色嚴肅沉重,不由得露出訝怪之容。
董香梅情知如若被他這股內力撞開,許子攸馬上就得身受殘酷毒刑。她一想起父親手段之辣酷,便不由得心生驚怖,不知不覺舉掌封擋。
這原是剎那間之事,她根本無暇細思,只知那白骨令上學來的三招可以破解目前危機,急動掌發,雙手隨即向上迅推。
雙首人蛇畢相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怎麼一個想法,但其實我們兄弟九人,一向情逾骨肉。倘使有法子救得毒|龍尊者出世,我們目下只剩七人,個個都得到毒|龍尊者指點,武功大進,也可以一同稱雄於世,何必一定要兄弟相爭,互相嫉妒?」
畢相環顧房中諸人一眼,面色極壞。馮八公心中不服,厲聲道:「那竹子可以隨意拗折,那麼桃花散呢?」
當下兩人匆匆趕去救火,尚幸火勢未大,不久就被他們撲滅。董香梅透口氣,道:「雖然已升起不少濃烟,但莊中仍無動靜,大概還不曾被人發覺……」
第三日早晨,他們已潛入榆樹莊地面之內,董香梅本來堅拒許子攸跟著,可是許子攸死說活說,都非跟著不可。董香梅沒有法子,只好由他。但這一來可就不敢從正路走,只能翻山越嶺,打荒僻山路到榆樹莊後面的榆樹谷中。
觸動了心事之後,便覺得好像已經沒有氣力再支持她行動,一切都是無聊空幻,又何必掙扎?
這美少年側耳一聽,頓腳從窗中飛出,轉眼消失在黑暗之中。矮猿王沈田驀然緩緩移動手指,蘸著自己的鮮血,在床單上寫了一個「韋」字,接著慘嘯一聲,屋瓦都微微震動。
董香梅道:「這些事你越知道得多,便越發危險,倒不如一點也不曉得。」
又過了四五日,她的病狀仍無起色,全身發軟,丹田中一口真氣硬是提不上來。
董元任旋風般捲上來,雙掌齊發。這一招奇奧毒辣,兼而有之。董香梅無法抵禦,口中悲呼「爹爹」。但董元任目射兇光,依舊攻到。
狄雷道:「我看你一派正氣,決非為非作歹之人,你的真姓名何以不敢見示?」
韋千里凝神聚力,只聽後面一陣清越語聲道:「尊者如能悔悟,西歸亦是樂土……」
那陳貴方要追趕,卻見另外三個老惡人也急急縱逃,他身形一動,已攔住馮八公。另外那魏景元也纏住耿九公,劍掌齊施,拚命迫攻。
許子攸面孔一板,道:「常言道是醫者父母心,你斷斷不可對我隱諱……」
那條人影不慌不忙舉手向厲七公胸口輕輕虛按,厲七公倏地悶哼一聲,但胖大的手臂疾掃出來,其快如風。
在她心中只有一片空白,塵世上重要的事情,如愛情、事業、家庭等,對她已經絕緣無份。她所經歷的打擊和不幸,一時已使她麻木,既不會哭,更不會笑。
許子攸訝道:「你好了之後,我們結伴浪跡江湖,傲嘯風月,豈不也是人生快事?」
那邊的陳貴舉手一抹面,頓時變成美少年,長得與魏景元一模一樣。
董香梅真不曉得說甚麼話好,董元任已經接著道:「白骨令已經被你所毀,我們要瞧瞧『令毀人亡』這句本門禁令是否會兌現。你手中的長春子先還給我。」
董香梅聽到這話,才從悲痛中清醒。為了許子攸的安全,她只好和許子攸一齊離開這榆樹谷。從此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見過董香梅,只因她已脫離了無窮是非恩怨的險惡江湖,靜默如同村婦般和許子攸隱居在江南……
他長長嘆一口氣,接著道:「老朽派出的人,均深悉董元任的厲害,是以當他入莊之後,都散在四周遠遠監視,隔了兩日,尚不見他出來……」
只見他疾退兩步,雙方隔得更遠,這時那毒|龍尊者的左手縮入體內,右手加長了一倍,上拍下掃,掌風之勁烈,宛如狂飆暴起。韋千里被他的聲勢駭得更不敢施展,一味使出屠龍劍法,緊密護住全身。
毒|龍尊者雙目圓睜,身軀卻無法移動,轉眼間那道紅光已自飛到,唰地刺入他胸中。毒|龍尊者哼了一聲,反手握住劍柄,一下子拔了出來。
董香梅接著道:「我們已生出真感情,因此他已把內情告訴我,並且設法要逃出父親的掌握。假如不是你的話,哼,我們也許會有一段幸福的日子好過。」她滿面俱是悲憤之容,句句字字莫不真情流露。
辜雲剛略一凝思,道:「這件事雖然不知是否千真萬確,但寧可事先防範。我這就趕回天水,以本門靈鳥向掌門人稟告。」
韋千里暗暗舒口氣,暗忖:此事既然已經解決,那就差人送個信與田相國就是,想來他老人家一定十分快慰。
韋千里被他弄得頭昏轉向,當下把他拉上馬背,兩人並鞍而坐,然後催馬前奔。
南極禿神康宇因心存戒心,是以一反平日習慣,佯作閉目運功,其實只是靜坐。忽然覺察有暗器擊到,他隨手一拍,擊落暗器,卻是一節兩寸長小指粗的翠竹。
因此康宇懸崖勒馬,煞住掌勢,疾然縱到院門望去,只見一個人緩緩走來,正好是面色蠟黃的陳貴。
矮猿王沈田一面左右急閃,快逾掣電,一面發招護身,但他失去機先,功力無法使足,兼且房中地方有限,也不能儘量施展他的輕功。是以數招過處,他已迸出一身冷汗,屢臨危境。
董香梅囁嚅了一陣,道:「放棄了又怎樣呢?」話一出口,她就覺得十分後悔。這句話她本不想說,可是卻終於說了出來。
沈田在床上坐起來,咧嘴而笑,招手道:「來,來,你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盡力奉承我老人家……」
雙首人蛇畢相挺劍迅疾向韋千里刺去,口中厲聲道:「姓韋的,我們兄弟多人的血帳,都得算在你身上。」
畢相大感驚駭,連忙命人去喚南極禿神康宇來,康宇身上傷藥最多,一見厲七公胸口掌印,失色道:「這不是沈田的猿公掌力麼?」他一面說,一面取出藥丸,讓厲七公吞服。
長蛇阮倫及馮八公耿九公都大感訝異,不明白老大的話是甚麼意思。
小閻羅曲士英搖頭道:「那怎麼行?如果你要死的話,也應該先到榆樹莊去,把那枝白骨令取出毀掉,設法差人送給師父,方可自盡。」
當下兩人赤|裸裸地相擁而睡,過了兩個時辰,董香梅倏然睜大眼睛,望著轉開一邊的曲士英的後背。
他一坐起,頭顱正好碰上那件長衣,頓時把他頭臉籠遮住,無法見物。等到他扯開衣服,房中已無人影。厲七公扯鈴把管事召來,命他去叫雙首人蛇畢相。
那小閻羅曲士英在江湖上閱歷多年,眼力自是高人一等。目下一看她這種情形,頓時推翻了早先認定她不會取自己性命的信心。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也泛起無窮憤慨,只因他不惜冒險犯難,踏遍天涯,所為的就是想找到她,一方面可以與她結合,另一方面,也就是要設法保護她的意思。然而誰想得到世事變化得這麼奇妙,她居然已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委身於另一個男人,並且已對那男人發生真摯的感情!這刻,他氣得真想殺死她之後再自殺,不過事實上當然辦不到。
韋千里拱拱手,正要催馬。那白髮老人忽然叫道:「先生且慢,你背上的劍,可是我玄門中降魔至寶屠龍劍麼?」
他想來想去,便向農家借了身衣服,裝扮成本地人的樣子,把屠龍劍法存放在農舍中,暮色迷茫中向西安城hetubook.com•com走去。
這回重到,風景依舊,人面已非。董香梅在谷中徘徊觀望,心中感觸叢生。
四個老惡人同時怒吼一聲,雙首人蛇畢相那麼深沉之人,此刻也沉不住氣,倏然撲去,雙臂齊伸,迅如電掣般向魏景元抓去。其餘三個老惡人也衝上去,同時出手,全力圍攻這個少年。
白髮老人道:「先生帶我一程如何?」
許子攸道:「這些我早就曉得啦!」
四個老惡人及魏景元都瞧見此人縱到,那長蛇阮倫長臂一伸,宛如靈蛇急顫,拋射而去。
許子攸搖搖頭,雙目卻怔怔地凝望住她。他第一次見到她起身,秀髮垂肩,風姿動人已極。他道:「學這些功夫有甚麼用?反而惹來無盡麻煩痛苦,倒不如不學!你如今已經好了,可是快要離開這裏?」
陳貴不久就弄清楚這座凶宅內共有八名管事,另有兩名總管。每個總管率領四名管事,分兩班日夜輪流侍候那七個老惡人。
走了數日,已經踏出潼關,這時他已敢斷定這一干蓋世魔頭乃是西上祁連山,解救那個更為厲害的老魔毒|龍尊者。
他本來因察覺這陳貴與眾不同,阮倫大喝之際,眾人都急急掩耳,只有陳貴反應最慢,在眾人舉手之後,他才舉手。可是卻最快掩住耳朵,個中微妙差別,在行家眼中,卻十分驚人。是以畢相當時就認為這陳貴乃是韋千里,面上顏色無疑是蒙上人皮面具。卻不道忽然出現一個與韋千里長得一樣的美少年,卻自稱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門下弟子魏景元,這話當真教他難以相信。
康宇道:「要不要叫沈田來瞧瞧?」
第三日早上,她買了一身男裝換上,棄釵而弁。由於她江湖閱歷極為豐富,加上一身武功,並非普通女子,是以舉止之間,誰也看不出原來是個女人,只有矮細的身材卻無法改變。
韋千里怔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個公人道:「老兄跟我們過去那邊見見老總,只請問幾句話,決不耽誤你的時間……」
潭水倏然無風起浪,轉眼間一道紅影從水中冒出來。卻是一個鬚髮虯結的紅衣和尚,這個紅衣僧人冒出水面之後,逕自踏波飛馳過來。
接著那個白髮童顏的老人出來,向韋千里抱拳道:「老朽吉晨光,今日幸未走眼,放過了當世奇人,並且得與接晤,榮幸之極。」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日,董香梅已感到病好了大半,但她又逃避甚麼似的,竟不想痊癒。
走到下午,她忽然感到身體有點不適,但她也不在意,不過卻提早投店休息。經過打坐調息之後,似乎好得多了,於是便和衣倒在床上睡覺。
畢相開口道:「老四,適才之事,可是你因利乘便,利用我們大家心中不安之時,故意向康老六取笑?」
又過了兩日,董香梅終於完全好了。這天下午她暗暗起身試一試腳上功夫,發覺已經完全恢復,竟沒有一點病後力乏之狀。
韋千里煞住劍勢,厲聲喝道:「老魔頭還不倒下!」
他一晃身已到房門,見到那名管事,立即舉掌欲劈,陡然想起對方剛剛回頭觀望,這等情形,分明是他發覺背後有異,所以轉頭回去。
晃眼那套屠龍劍法使完,收起寶劍,只見那白髮老人已經站在路上,含笑望著他。
七步追魂董元任仰天厲聲大笑道:「我想說甚麼就說甚麼,這一生還沒有人敢制止我!」他的目光轉到她的面上,接著道:「你想他怎生死法?是剝皮抑是抽筋?」
一匹駿馬正向西面馳來,一望而知這一騎乃是向西安城進發。
且說那吉晨光向韋千里說了許多線索之後,又道:「老朽綜合各處所得報告,這才大略明白那董香梅最近一直被董元任追捕,而她卻在開封喬裝酒店老闆娘,結果奉命去愚弄她的顧御風身死荒郊,同時在她店中也發現了白骨門第二高手小閻羅曲士英屍體。據說曲士英臨死之時,在床邊用指甲刻下『她赴莊取令』等五個字,而董元任得知之後,立刻趕赴榆樹莊去。以老朽猜測,曲士英留字中的『令』字,可能代表白骨門的白骨令……」
韋千里道:「我知道那白骨令,唉,以前我怎的記不起這回事呢?」他腦海中陡然記起許久以前,那位嬌小迷人的董香梅,拿了那枝白骨令,在榆樹莊後面的谷中戲弄自己,最後那枝白骨令脫手飛出,深深沒入那棵榆樹之內的情景。
又過了一夜,她竟發起燒來,渾身痠軟無力,更幾乎連起床解手也難以支持。
他們三人對著豐盛筵席,竟無法下嚥。韋千里忽然靈機一觸,道:「區區有個想法,那就是設法把那一干惡人弄得內鬨起來,自相殘殺,便可在他們不知不覺中減少若干實力,那時候才設法正面殲敵。」
他轉身向門口走出去,畢相道:「老六往那兒去?」
(全書完)
他姓甚麼還未說出,狄雷已經沉聲道:「朋友,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真姓名。」
那個少女只有十七八歲,長得還算不俗。被那幾個管事威嚇了一陣,早就心膽皆裂,接著就被他們脫掉全身衣服,赤|裸裸的推入沈田房中,那房門卻在外面鎖了起來。
於是連忙婉拒道:「承蒙先生垂注,不勝感激。但在下只不過是旅途困頓,疲倦過度,所以要靜養一下,不煩先生費心……」
店伙老是想請她走路,以免病死在客店中,不特於店譽有關,同時還得惹上報官驗屍,出錢買棺等等麻煩破財的後果。
韋千里想不到這西安城內居然會有北五省總捕頭在此,不由得睜大眼睛,道:「小人姓……」
眨眼間已激鬥了二三十招,韋千里感到全身似是被一種極重的力量罩住,已不能進退自如。尚幸他劍光到處,總能破開一道縫隙,這才不致於被對方活活壓死。
厲七公忍不住道:「這件事是兩個人一齊幹的,第一個擊傷我之後,我一臂揮去,迫開了他,方要坐起,另一個把我的長衫罩了下來,使我無法見物。」
畢相搖頭道:「不用了,即使是沈老三出手,他也可以變化掌力,再說別的人更可以假冒他的掌力。」
韋千里果然無法招架,道:「我雖是衝著那些老惡人而來,但西安怪案乃是適才方始聽悉。」
矮猿王沈田怒氣沖天,倏然一掌劈去,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馮八公長袖一抖,宛如平地飛起一朵黃雲,封住沈田的一掌。沈田不過是一時氣憤才發出這一掌,這時被對方封住,也就要收手退開。
許子攸道:「你不能放棄你的決定麼?」
董香梅冷笑道:「你眼中射出兇光,我知道你心中恨不得能夠殺死我,是不?」
矮猿王沈田應聲飛開尋丈,身軀撞在牆上,方始跌下地面。但他一跌即起,似乎沒有受傷。
韋千里哦了一聲,道:「老先生就是天下黑道聞名喪膽的南極一老吉晨光了?幸會,幸會!」
董香梅微微變色,忖思了一會,沉聲道:「韋千里目下功夫之高,我父親根本贏不得他,這一點倒用不著憂慮。」
董元任冷冷道:「我不但要殺他,還要他死在你眼前才算數。」說著,舉掌橫撥,一股潛力掃捲出去。
董元任冷冷瞥他一眼,道:「你是那賤人第幾個姘夫?」
耿九公心頭一慌,同時也瞥見那面色蠟黃的陳貴已經站在旁邊,虎視眈眈,更加震駭。
她駭然叫了一聲「爹爹」。董元任冷冷道:「閉嘴,誰是你的爹爹?哼哼,最近我有時想起,覺得也許對你過於嚴厲,但今日才曉得我早該把你處死!」
畢相道:「你別管誰說的。」
阮倫一身「靈蛇功」不畏刀劍,何畏區區一掌,自然不肯收勢。但耳中卻聽到雙首人蛇畢相急呼道:「阮老二小心,他可能就是韋千里……」但喝聲未畢,阮倫手臂已被陳貴一掌切中,只聽他大叫一聲,手臂頓時軟軟垂下,已抬不起來。
白髮老人一直凝目望住他,道:「先生一片好心美意,老朽心領便是。」
這許子攸足跡遍及宇內名山大川,談起來頭頭是道,加以他擅於詞令,董香梅本來是佯裝有趣,後來卻當真聽入了神。她也告訴他說曾經當過鏢客,所以走的地方也不少,並且說些武林軼聞與他聽,兩人談談說說,倒也投契。
就在窗戶微響之際,沈田獰笑一聲,一手抓住少女手臂,看都不看就甩出去。
第六日他照例在農舍前閒坐,一面揣摩那方竹簡上的屠龍劍法。
他越是不敢施展,情勢越發危殆。整座谷中,但聽毒|龍尊者像旱雷似的獰笑聲,迴響不絕。
韋千里見到徐若花之後,突然勇氣倍增,抖丹田長嘯一聲,運足全身功力,施展屠龍劍法。
但數招之後,那雙首人蛇畢相突然掣出從華山奪來的寶劍,只見精芒雷射,抵住了魏景元手中長劍的威力。
雙首人蛇畢相倏地向天冷笑一聲,道:「我以為踏破鐵鞋無覓處,卻不料韋千里你仍然混在此地。」
韋千里雙目圓睜,道:「可是長春子麼?」
南極禿神康宇眼珠一轉,道:「這就奇了,我還以為是你。」
陳貴露出茫然之色,康宇又道:「那個影子掠過時,可曾看出身量?」
董香梅見他詞色堅決,怔了一陣,道:「你先說給我聽聽。」
康宇道:「你見到甚麼?」他問這句話時,陡然感到此人話聲有一點熟悉。
他們仍然很談得攏,對於許多事物的見解,幾乎大半相同。許子攸不但學問淵博,見解超妙,同時雅擅詞令,很平常的事在他口中說出來,便平添無限風趣。這一點正是董香梅最是神往的地方,真是巴不得日日夜夜聽他談古論今。
厲七公冷笑一聲,道:「馮老八可是已經回醒?」
那人猛一抬頭,和沈田打個照面。矮猿王沈田本來已經運功聚力,準備勉強抵擋幾招,同時高聲呼喊別的老惡人趕來。可是這時一看來人竟是面目俊美,英氣勃勃的少年,正是他們的對頭剋星韋千里,不禁怔了一怔。
這兩個老江湖對付韋千里乃是用開門見山之法,迫他坦誠說出心意。
他一路遠遠綴住那九大惡人及七步追魂董元任,是以那一干人走得快,他也走得快,那些人走得慢,他便跟著慢下來。
魏景元為了師門令譽,奮不顧身,猛烈進擊。但他功力尚未及對方深厚,是以又激戰了二十餘招,仍未得手。
那白髮老人望一望他,緩緩道:「老朽乃是玄門中人,逍遙自在,無拘無束,風雪之中,自有滋味。」
董香梅芳心一震,道:「許兄別開玩笑,兄弟不是女人,何來天癸月訊?」
他大掌一伸,宛如蒲扇般向韋千里抓去,韋千里長劍一揮,使出屠龍劍法中一式「無窮碧落」,劍光洪洪划去,封住門戶。這一招本應順勢擊去,但韋千里過於小心,竟然只守不攻。
他施展出九陰掌法,運足太乙氣功,轉眼間已把雙首人蛇畢相困在掌影之內。
韋千里吃一驚,正要說話,那白髮老人已朗聲背誦出要訣微旨,邊背邊解。
許子攸見事情有了轉機,頓時喜泛眉梢,連連點頭說好。於是他們收拾上路,直向豫鄂交界處的榆樹莊趕去。
許子攸道:「假使這裏面蘊藏劇毒的話,我們就一齊死在此谷,倒也很妙。」
這日下午,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到凶宅應徵,一個黑衣大漢見過之後,又引他去見另一個黃衣大漢。那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姓陳名貴,據他說懂得一切雜務。那個黃衣大漢命他試試,果然樣樣皆能,便把陳貴留下。
那屠龍劍發出陣陣風雷之聲,紅芒暴射,光華更是眩目。
曲士英發出低微均勻的鼾聲,董香梅眼中射出仇恨兇狠的光芒。
矮猿王沈田雖然負傷不輕,但他反而要女人陪寢,因此兩名管事由一個總管率領,出去擄劫了一個少女回來。
這一場內鬨算是暫時平息,沈田縱然不忿,目前也無力報復。
魏景元冷笑道:「你們見到我手中之劍沒有,昔年家師曾以此劍,割下你們之中幾個人的耳朵。我就是家師唯一傳人魏景元,決不虛假。至於韋千里大俠,仗義除暴,一身絕藝得自天授,家師也欽佩得很,我豈敢冒認?」他語聲一頓,接著道:「胖龍厲七公也與沈田同一命運,已經死在我利劍之下。現在要輪到你們啦!」
白髮老人笑道:「我只是一個www.hetubook.com.com平常的玄門弟子,沒有法號,若然有緣,日後自能相見。老朽卻想不到你已得到這不傳的劍法,可喜可賀。目下老朽地頭已到,就此辭別!」
此劍之質極為奇特,硬中帶軟,越是用足內勁,越變得軟綿無力。他本以為得到那方刻有屠龍劍法的竹簡之後,就可順心應手照著練劍,那知竹簡上的劍訣文字過於簡單,招式則極是繁複奇奧,揣摩了好久,也不過學了五六招,而這五六招也不大滿意,總像是尚有缺陷,威力有限似的。
此刻陳貴答說見到可疑之事,老禿除了感到對方聲音令他感到熟悉之外,並未再生疑念。
吉晨光補充道:「這一干老惡人雖是難以應付,但他們耳目不靈,如果董元任在此,情勢就大不相同,老實說,如果董元任在此的話,我們簡直不敢調集人手進城佈置。」
在那潭中有個白色的鋼箱,約是一丈見方,兩邊各有一條鐵鏈,延伸到岸。潭岸邊共有兩人,他們就是雙首人蛇畢相和長蛇阮倫,這時正用手中精光閃閃的長劍,向鐵鏈上斫下。
但馮八公卻不肯罷休,左袖疾拂出去,右手也變化招數,食指上長逾尺許的指甲倏然伸直彈出。他一出手儘是煞手毒招,矮猿王沈田不合收招煞勢,被他制了機先,頓時難以抵擋,急急閃退。
西安城中頓時恢復往日情形,沒有一個公人出現,似乎已經完全撤回去。
馮八公鋼牙一咬,袖上力量撤回一半,「蓬」的一響,那朵黃雲仍然擊在沈田的胸口之上。
只一盞熱茶時分,韋千里已經通通記住。當下勒住坐騎,跳落地上,拔出那柄通體紅色的屠龍劍,按照要訣心法,逐式施展那套「屠龍劍法」。初時劍光呈現暗紅色,沒有惹目之處,但片刻間,劍光光華漸盛,紅芒四射,煞是奇觀。
第二日早上,睜開眼睛,只見曙光映窗,外面已有客人走動之聲。她忽然第一次泛起無限淒涼孤寂之感,覺得天地雖大,人海茫茫,但自己活在世上,卻只有一個人,無依無靠。逝去的往事愴然難以忘懷,但未來的歲月卻只有一片空白,她想著想著,不由得流下兩行珠淚。
韋千里答過之後,毒|龍尊者獰笑一聲,道:「本座已有四十年未曾嘗過人心滋味,你尚是童子之身,正合本座口味。」
他這一手簡直把韋千里硬是當作一夥人看待,迫使韋千里非幫忙不可。韋千里轉念一想,如若有法子事先把這一干老魔頭殺死,他們去不成毒|龍潭,也未始不是釜底抽薪之法。當下便道:「盛筵不敢當得,只不知兩位已經籌定何種應付之法?」
董香梅大吃一驚,怔怔凝望。董元任身軀搖了幾下,一交跌倒,就此沒有聲息。
長蛇阮倫搖頭道:「不行,我打不過他。」
兩人頓時又戰在一起,那韋千里施展出玄門無上降魔要訣屠龍劍法,只見紅光電閃,漫天匝地。眨眼之間,一道精光從如雨紅芒中飛起,落向一旁草地之上。接著那雙首人蛇畢相慘哼一聲,雙手捧住胸口。
胖龍厲七公雖是負傷,卻仍然挺得住,猛然坐了起身。
韋千里想了一會,舉步走入城內,這時天色已暗,他已曉得那一干老惡人住在東城一座大宅之內,便向那邊走去。
雙首人蛇畢相皺皺眉頭,只因這厲七公於出下毒之事以後,還這等鎮靜,不覺令人莫測高深。他把胖龍厲七公推醒,道:「老七你怎麼啦?竟然對老八做出這等事來?」
畢相道:「你少說話,好好運功調息一陣……」
陳貴這回立刻答道:「有呀,老爺不問,小的真不敢講……」
雙目一抬,只見許子攸煩惱頹喪的樣子,實在使她感到不忍,此時此際,似乎又不便峻拒。當下道:「我們以後的事從長計議。現在我得動身到榆樹莊去,把那枝白骨令取到手,如果那枝白骨令上果真載有克制我爹的手法,我學會之後就有恃無恐了。不然的話,縱然逃到天涯海角,終將被他找到。」
她那裏知道這是她遭受了極度的刺|激,加上數日來旅途勞頓、風霜交侵,原先心力未懈之時,還可支持。及至她感觸身世,被無盡的悲哀所淹沒之後,可就支持不住,但覺渾身都不舒服。
畢相道:「我們今晚即將離開此地,故此特地召集你們前來遣散。」他望一望眾人,問一個總管道:「通通都在這兒麼?」
曲士英接口道:「師父他雖是贏不了韋千里,但他勢力遍佈天下,如果使用陰謀的話,十個韋千里也活不成。」
韋千里雖然殺死這個老魔頭,但心情仍然萬分沉重,望著那邊潭岸。
韋千里惦念毒|龍潭之事,便要辭別。吉晨光道:「韋大俠如果想知道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老朽可以奉告。還有就是狄老弟已經設法著人繪就祁連山地勢圖,山中各處通路,無不清清楚楚,那毒|龍潭的所在,大概就在上面三處劃上紅圈之處。」
韋千里深怕他們放出毒|龍尊者,長嘯一聲,放步奔入谷內。他快如流星般奔入谷中,朗朗大喝道:「畢相阮倫把性命留下。」
魏景元手中劍光暴射,又挽回一點劣勢,口中朗聲應道:「我說出來怕駭破你們的狗膽,家師遲早就會在此地現身!」
韋千里忽收奇效,頓時明白這劍及劍法不但是玄門降魔至寶,而且恰好克制住對面這條毒|龍,怪不得稱為「屠龍劍法」,敢情天數已定,這條毒|龍應該死在此劍之下。
那位老人突然轉身入去,不久,一名捕頭帶了韋千里到一個房間中,房內已有數人,當中一個勁裝大漢氣派甚大,兩邊都有捕頭侍立。這個勁裝大漢道:「我是北五省總捕頭狄雷,朋友尊姓大名?」
上回書中說到曲士英用詭計誘騙董香梅到手,露出勝利者的姿態,說起已將顧御風殺死,並說到白骨令的奧秘,意欲對付七步追魂董元任。董香梅恨在心裏,不得不虛與委蛇敷衍他。
她伸手入囊,原想取出大錠銀子鎮壓這店伙,但觸手卻只有幾顆碎銀,大概只夠付這幾日的房租飯錢,實在已無餘款,不由得呆住。
她伸手抓起曲士英的左手,把那枚「長春子」戒指取下來,順手套在自己的手指上。接著匕首疾送,一下子插入曲士英背後的「神堂穴」上。曲士英哼了一聲,全身癱軟,晃眼便自氣絕斃命。
小閻羅曲士英爬起身,卻又頹然伏在床沿邊,恨聲道:「我本在考慮要不要設法害死你,目下你這麼一說,看來我也不能放過你……」他說話之時,右手食指指甲藉著頭顱的掩護,暗暗在床沿上移動,似是刻下字跡。
許子攸壯起膽子,拱手道:「莊主請聽在下一言……」
店伙認得這人乃是昨日來投店的遊方郎中,當下面孔一沉,道:「許先生最好少管閒事。」
四名老惡人一齊全力施為,他們個個都具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煉之功,何等厲害,頓時聲勢大振,魏景元身外劍圈漸縮漸細,復陷危殆之境。
許子攸道:「我要娶你為妻,除非你不肯嫁給我。」
倏地窗戶一響,一道光芒疾射入來,落地現身,卻是個手提長劍,英風颯颯,面貌俊美的少年。他顧盼自豪地向四個老惡人掃瞥一眼,冷冷道:「我是三危老樵金莫邪門下弟子魏景元,老魔頭們不要認錯人!」
董香梅也是招發連環,左手一抓一拽,恰好抓中他的脈門,並且把董元任拽得身形一歪。
康宇怒形於色,道:「我們這一群人向來敢作敢當,目下個個變成這等模樣,我真羞與為伍。老大,恕我康老六失陪了。」
長蛇阮倫道:「你為何不親自出手抵擋?」
吉晨光繼續道:「那枝白骨令也在屍體不遠處發現,業已撕毀。還有一樁事,雖然與韋大俠沒相干,但因是在董元任身上發現,所以一發奉告。那就是他身上竟發現一枚戒指,這個戒指乃是……」
凶宅內大排筵席,廚下由管事們親自動手烹調,到處飄散出奇怪的肉香。陳貴遠遠站在一邊,眼看那一群老惡人飲酒食肉,暢意大嚼。他眼中不時射出奇異的光芒,似是心中怒火熊熊,難以抑制。不過他也發覺七個老惡人,獨獨南極禿神康宇另有菜餚,不曾與眾一同舉筷。這個發現,使他感到萬分驚奇,一直密切注視。他已曉得那些大盆大盆香氣噴鼻的肉,乃是從幾個小孩身上割將下來。卻想不到那名列九大惡人之中的南極禿神康宇竟不沾唇。
白菊霜面上浮起歉疚的笑容,過去托起韋千里的手,又把徐若花的手托起,放在一起,輕輕道:「你們的事,我自會向掌門師姐稟告。」
畢相急急道:「現在只剩下一個小環,我片刻就可弄開,你先去抵擋一下。」
董元任舉步緩緩走過來,首先向著許子攸迫去。
馮八公哼了一聲,道:「還有誰來?厲老七的桃花散入口便知,可惜起疑之際,已經吞了一口。」
那總管躬身道:「一個不缺。」
小閻羅曲士英冷笑道:「這樣也好,把師父留在人世,等他多害幾個人,包括韋千里在內。」
那屠龍劍法他本記得極熟,這時得到白髮老人背誦要訣心法,闡釋詳明,頓時完全了悟。
馮八公耿九公同時哼了一聲,耿九公道:「老大你怎麼說,不然的話,我等八兄完全康復,就一逕去找他晦氣。」
董元任一掌沒有把她撥開,勃然大怒,厲聲道:「好大膽的丫頭,我就先擒下你,再處置那廝,看你今日有何法子脫身……」喝聲中展動身形,撲上前去,雙掌連環拍擊。他的白骨神功非同小可,董香梅當然深知厲害,急忙招架。可是她的功力怎能與董元任相比,一連兩掌,就被震得退了四五步,猛可感到後背已碰到許子攸。
可是自從她回覆女人面目之後,許子攸的目光中就時時閃耀出奇怪的光芒。他幾乎日夕都坐在她床邊,與她說東說西,偶然也問,她的身世遭遇。
吉晨光道:「正是,韋大俠無所不知,令人欽佩。這次老朽出京,主要就是因大內發現失去此寶,是以奉旨追查,這一回無意建此殊功,竟是老朽夢想不到之事。」他暢快地大笑數聲,又道:「這枚戒指前此已查明是昔年巨盜毒手神狐簡立所為,最近方始出世,被董元任得到。」
三人仔細研究一番,直到天明,才各自休息。
矮猿王沈田聽到老大偏袒,心力一懈,陡然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倒。
韋千里道:「辜大哥不必再往前跑,這九大惡人的心意小弟完全知道……」當下他把祁連山毒|龍潭之事說了出來,只把辜雲剛聽得變顏變色。
董香梅嚇得舉手掩胸,急急道:「你可知你說甚麼話?」
毒|龍尊者這時才注意到他手中之劍,巨掌疾收,厲聲笑道:「好小子,且看佛爺的大手印奇功怕不怕你的屠龍劍?」
董元任突然感到她十隻手指,都罩住他雙掌腕臂上的穴道,非撤不可。疾忙收勢,身形半轉,一掌橫拍出去。
許子攸雙眉一皺,道:「莊主怎可如此說法?」
董香梅沒有察覺,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害死我,我也不願再活下去啦!」
他奔到谷口之際,覺得氣溫甚高,一點不似外面那等冰天雪地,奇寒澈骨光景。韋千里心中已生戒備,當下藉著樹木山石掩蔽身形,潛行入谷。卻見此谷之內,冰雪極少,草木茂盛,但一望到底,並無潭水,更無人跡。
這寥寥幾行紅字,起先駭得她面目變色,後來卻把心定下,暗自忖道:「我失去武力也不要緊,反正我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這一夜凶宅之內,並無事故發生。但翌日早晨,陳貴起來督促下人前往打掃時,忽然發覺那些管事們個個面色沉重,甚至露出恐懼之色。
這一騎正是崑崙名手辜雲剛,只見他一身勁裝,滿面俱是風塵之色,顯然已奔波過長途。他滿面歡愉地拉住韋千里的手,道:「韋兄弟,這次相逢,宛如夢中,你怎會在此地出現?」
董香梅道:「假使你的陰謀毒計不能立刻害死我,我就自己弄死自己……」她說得十分平靜,生似在談論別人的生死一般,可見得她心中死志已決。
許子攸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垂下頭顱,沒精打采地道:「我知道配不起你,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一個身量高大,滿頭白髮,但面色卻紅潤嬰兒的人走出來,經過韋千里身邊時,打量了他一和_圖_書眼,陡然停步。韋千里明明見到他滿面憂慮之容,此刻倏然消失,換上一副沉著堅毅的神色。
陳貴連連點頭。康宇揮手命他及那管事退下,自己匆匆出去。
許子攸看了一陣,便和董香梅兩人全力動手,先挑斷旗面四周的縫口,接著揭將開來。
董香梅銀牙一咬,道:「只有一個理由,就是你殺死了顧御風!他是我的甚麼人你可知道?他已經是我丈夫……」
小閻羅曲士英微微一震,道:「你說甚麼?可是說等殺死我之後,就跟著自殺?」
這日下午凶宅無事發生,可是七大惡人之間,個個心懷鬼胎,互相警惕戒備。
馮八公明知對方擅長輕功,是以早有打算。對方一退,他就跟進,利用兩隻長袖遠攻,聲勢猛惡異常。
韋千里見他答非所問,怔了一怔。
以董香梅的功力,這一掌萬萬奈何董元任不得。但這刻鼎鼎大名的董元任卻大吼一聲,踉蹌退開七八步,雙目圓瞪,形狀可怖之極。
雙方手法都是快極,直如奔雷掣電。董元任方感手肘被她拍得一歪,脖子上的「扶突穴」已吃她左手掌鋒劈中。
畢相點點頭。
她一直都沒有睡著,太多的仇恨和悲傷,使得她心中沒有一刻安寧,同時她早就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也不容她睡熟。
雙首人蛇畢相走入房內,道:「老八怎可這等魯莽?誰也不曾親眼見到是沈老四,就憑一根竹子以及下人之言,就可相信麼?那竹子長在外面,誰都可以折下來。」
眨眼間已激戰了十餘招之多,四個老惡人攻勢越發凌厲,原來那魏景元手中之劍,乃是神物利器,四名老惡人個個都有赤手攫刀奪劍之能,卻不敢挨碰上這柄利劍。
馮八公用盡畢生絕學,源源迫攻,不讓對方有喘息之機。這一場惡戰,只把角落中的長蛇阮倫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不曉得應該如何是好。
這天晚上,凶宅中被一陣陰森森的氣氛籠罩。
這南極禿神康宇在九大惡人之中算是最好的一個,可是早年殺心特盛,不知有多少武林人死在他手中,故此他當年在九大惡人中,也是凶名昭著的一個。不過近些年來已經不大開殺戒,似乎已經逐漸向善。
這時自有下役搬椅倒茶,吉晨光及狄雷恭恭敬敬請韋千里落座。吉晨光道:「最近西安奇案迭出,老朽及狄兄趕到之後,就知道是甚麼人所為,可惜自知武功有限,不敢輕易動手,打草驚蛇……」
吉晨光微微一笑,道:「老朽奉旨細查此事之際,寶庫已有數十年沒人進去過,是以遺痕尚在,是老朽認出乃是毒手神狐簡立的手法,因此不但沒有連累別人,甚且京中大臣都不曉得此事。」
董香梅恨意猶新,故意冷嘲道:「你恨我又怎樣?目下你一身武功已廢,今晚就算死不了,日後的活罪更為難受。」她歇了一下,接著狠狠道:「但你就算想選擇受活罪的機會也沒有啦!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辜雲剛道:「我與韋兄弟你分手之後,趕回崑崙向掌門人稟報一切,幸而蒙掌門人見諒,並不深責。同時有一件事可以告慰的,就是令友陳進才已被我在返山途中找到,將榆樹莊的人擊斃,唯恐他又遭暗算,所以一道返山。那陳進才把韋兄弟行俠仗義之事向我掌門人說了,所以兄弟傳以崑崙秘傳點穴手法一事,反而得到掌門人嘉許,並且答允只要韋兄弟需要的話,這一路手法儘管施用。」他停一下,接著道:「前數日有本門靈鳥傳書,得知九大惡人及七步追魂董元任停留在西安,不知有何舉動?掌門人特命我下山一查,盡速回報。」
董香梅默默把戒指除下,拋了過去。
長蛇阮倫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給他服了丹藥,查看一下傷勢,道:「老四總有七八日不能起床啦!」
曲士英悶聲不響,面上毫無懼色,他心中一點也不相信董香梅果真會取他性命。
雙首人蛇畢相怒視沈田一眼,沈田滿面漲紅,突然跳了起身。他的輕功比猿猴還要高明百倍,這一蹦竟至撞到屋頂,才飄落地上。
韋千里捧劍待敵,凝神戒備。
那個美少年隨手掣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長劍,驀地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眩目長虹,勁射床上的老惡人。但聽慘哼一聲,老惡人左手已斷,胸前也穿了一個大洞,鮮血直冒。
董香梅氣往上衝,雙臂微抬,忽然感到一陣痠軟,無法運力使勁,不由得忿消氣散,黯然長嘆一聲。
董香梅急急撲上去,伏在董元任屍首之上,哀哀痛哭起來。她這刻才曉得那「扶突穴」敢情乃是父親的死穴,所以一擊便倒。
他安慰他們幾句,轉身出房,走到胖龍厲七公房中,只見他正在午睡,鼻鼾極是響亮。
畢相道:「八弟放心,為兄一定不教你委屈,你認為兇手是誰?」
韋千里只好跟著他們走,才轉出一條巷子,便碰上另外四名捕頭。這四個捕頭身上全帶著兵刃,看來形勢嚴緊,大有圍捕巨匪大盜的意味。
董香梅目光掃過這年輕走方郎中,見他長得眉目清秀,一派斯文,尤其是適才在緊要關頭解圍,心中實在對他感激。當下應道:「多謝先生指點……」
韋千里只覺得這套劍法真是得心應手,而且暗合那套九陰掌法,奧妙無窮,心中大喜。
董香梅不經思索,道:「在下顧御風,以前讀過幾年學塾,實在談不上高雅二字。許先生台甫怎樣稱呼?」
長蛇阮倫撇撇嘴,道:「他走了也好,這次我們重聚一起,他處處彆扭,甚麼都不和大家一起行動,連舉行人肉盛宴時也得另外弄一份別的給他吃……」
他仰天朗聲大笑,聲如雷鳴,四山皆應,威勢不比尋常。韋千里這時心中不禁微怯,但面上卻不流露出來,冷冷道:「你就是毒|龍尊者?」
第二日,他們搬了一個客棧,兩人只要了一間上房,董香梅睡在內間,許子攸住在外間,以便就近照顧。
韋千里失聲道:「這個人老奸巨滑,機智絕倫,難道業已被他逃走?」
她在樹身起出那枝白骨令時,猶自記起當年她戲弄韋千里的情景。歲月如流,一去不再。不但現實中的事物都隨韶光改變,連這些記憶也將漸漸模糊……
不一會,畢相已到了他房中,見到厲七公喘氣如牛,胸前衣服已經扯掉,露出肥厚的白肉,上面赫然有個青紫色的手印。
陳貴道:「沒有,小的根本沒看清是甚麼東西。」
吉晨光眼睛一亮,道:「韋大俠的話大有見地,這一宗事恐怕非這麼幹不可了……」
許子攸便聽得莫名其妙,道:「顧兄這話怎說?」
這個機智絕倫,閱歷豐富的老魔頭本來算定如果陳貴早先答說碰見甚麼人,他首先就可把陳貴拿下,再作道理。只因這陳貴雖然沒有露出會武功的樣子,可是反應奇快,一叫就來,決不是普通的人辦得到,此所以老禿起了疑心。誰知對方竟答說沒有碰見過人,登時又泯掉疑念,因為他這麼一答,分明沒有挑撥嫁禍之意。
厲七公道:「我知道一定是他回醒之後,說是被我的桃花散所害,對也不對?哼,哼,我早知道他和老九一鼻孔出氣,有意陷害於我。」
老人一直站在路上,韋千里出去老遠,回頭還見到老人身影。
董香梅搖搖頭,道:「我好了之後,一定得去辦一件事。之後,我的壽元已盡,再難與許兄在人間相見了。」
韋千里恭敬上前施禮,道:「承蒙老仙師指點,在下感激不盡。敢問仙師法號?」
雙首人蛇畢相面色一變,倏然加強劍勢,奮力進攻,口中大喝道:「兄弟們加點力氣,殺死這小狗之後,即速上路。」
耿九公一直在房中照料死黨,中午時見馮八公已恢復神智,能夠起身坐著說話,這才放心下來。
這天到達西安市,那一干魔頭忽然都在西安停住,不往前走。韋千里可不敢在市內現身,他兜過古城,在前路等候。每日總聽到許多來往之人談論起那一干奇形怪狀的惡人在西安市恣情酒色之傳聞,因此他根本不須開口打聽,也知道那一干老魔仍然在西安城內。
他們在那座大宅內,由七步追魂董元任挑了十個外精心硬的黑道好手侍候他們,另外雇了十多個下人,以供做些打雜差使。
那枝白骨令展佈開來,旗上白骨鮮明逼真,森森之氣使人心生畏怖。
韋千里道:「區區雖然可以出手,但對方人數太多,恐難兼顧。況且如果不能一網打盡,只要漏掉一個,七步追魂董元任也算在內,他們到祁連山把毒|龍尊者救了出來,那時天下就更無人可以制服他們了……」他扼要地把毒|龍尊者之事說了出來,只聽得吉晨光及狄雷目瞪口呆,面目變色。
雙首人蛇畢相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加上他詭異秘奧的招數層出無窮,看來雖然難以取勝,但三二十招以內,絕對敗不了。
在東城的大宅內此時共計有雙首人蛇畢相、南極禿神康宇、長蛇阮倫、矮猿王沈田、胖龍厲七公、海外霧山雙兇馮八公、耿九公等七人。
韋千里早先掌勢遲滯了一線,是以被對方扳回劣勢,這幾招接著使出來,他已無法反擊,最後迫得連退一丈二三之遠。
不過凡是到宅中幫傭之人,無意中發現了那些老惡人的可怖行為,莫不駭個半死,吃那十名黑道好手發覺,立予處死!是以這所凶宅數日來都在僱請下人。
之後,他冷笑著退開兩步,道:「我叫董元任調你們前來之時,已經說過事後通通殺死,免得把我們的事洩漏出江湖。」他說這話之際,生似在談論一件瑣屑小事一般。
董香梅道:「不,不是這個意思,但你可記得我已是殘花敗柳,豈能匹配君子?」
韋千里這時才曉得那位老人就是三危老樵金莫邪,忙過去見禮,又見過龍女白菊霜及青陽老道等人。
那店伙動手動腳,就要把她扯下床來。房門外突然有人咳了一聲,店伙回頭一看,只見一人搖搖擺擺走進來,卻是個年輕漢子,身上穿著一件長衫,長得一表斯文。
韋千里使到最後一招,突然間手指一鬆,漫天光雨驀地收歇,只賸下一道匹練似的虹光,緩緩向丈半遠的毒|龍尊者射去。
然後又穿出一條巷子,走入一間屋子之內,裏面已囚禁著數十人,一望而知這些人的情形都跟自己一樣。
董香梅輕如飄絮般落在他身前,嫣然一笑,道:「你發呆幹嗎?如果你也想像我這樣,我可以教你,包管不出三年,你就能高來高去。」
角落中那一堆下人個個渾身發抖,那個面色蠟黃的陳貴陡然起身,微一晃身,已落在戰圈側面。
這阮倫更絕的是忽然回身就走,他兩條長腿何等快速,一下子就跨到廳門。
董香梅目光一凝,道:「這話也有道理,不過如果我必定要死的話,何必害死我父親?他再對我不好,總是生身之父啊!」
畢相露出為難之色,道:「為兄去申誡他一頓就是,看在兄弟多年上頭,你們只好忍一回……」
他微感失望,環目一掃,只見裏面還有一個谷口,當下奔入谷中,潛到第二個谷口。這時因樹木叢生,更易隱蔽身形。他到了谷口向內望去,只見谷內地方遼闊,草木盛發,花香鳥語,不時傳入耳中。當中有個巨大的潭,水色深碧,澄澈明淨,映出天上浮雲及潭邊樹木倒影。
陳貴望見是他,連忙走前來,垂手恭立。康宇道:「你一路走來,可曾見到甚麼人?」
董香梅爬起身,迅速地穿上衣服。
董香梅又輕嘆一聲,那許先生道:「兄台不要把剛才之事放在心上,大凡流浪江湖的人,終必會遭遇這等境況。」
董香梅嬌軀大震,急急道:「爹爹殺死我就是了,我們的事與他毫不相干。」
狄雷道:「實不相瞞,我們簡直束手無策,那干老魔頭別說都聚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個,也不易應付。幸好七步追魂董元任已經離開這一夥,不然的話,事情更難應付。」
三日之後,西安城中又有奇案發生,三名孩童同時失蹤,報到官裏,一共已有十四個孩子不知去向。
許子攸沉聲道:「如果你肯放棄,同時看得起我的話,我們就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下來。我如果有你做我的妻室,我就永遠都不再流浪。」
那紅衣僧人晃眼已到了他身前,只見他身高九尺,頭如笆斗,眼似銅鈴,相貌極是駭人。尤其他鬚髮已有四十年未https://www•hetubook.com•com剃,虯結在一起,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拿了地圖,告辭後出城而去,先回到那農舍之中,取回屠龍劍,然後急急向西趕路。
他們鬥嘴之時,韋千里已如長虹飛瀉般飛縱而至,眨眼已離他們不及一丈。
她取出火摺,把白絹焚掉,隨手摔在地上,轉身向許子攸奔去,把這件事告訴他。許子攸大驚道:「待我想想看,有沒有法子可以查驗出毒性……」
店伙一時發作不出,甩手扭頭走出房外。
晚上胖龍厲七公練功之後,正在呼呼大睡,一條人影倏然閃入房內,飄忽如鬼。首先取起胖龍厲七公一件衣服,接著靜立床邊,似是行功運氣,床上的胖龍厲七公鼾聲忽然停歇,好像已經警覺。
直到這時,長蛇阮倫不肯聽話,雙首人蛇畢相怒不可遏,手中寶劍一翻一刺,快如閃電般刺入阮倫胸口大穴,阮倫大叫一聲,頓時仆倒斃命。
那兩個老惡人雖是宇內有數高手,但聽到韋千里的聲音,不免膽顫心驚。
轉眼工夫,雙首人蛇畢相、長蛇阮倫、馮八公、耿九公等四人衝入房中,一看沈田已死在血泊之中,登時呆住。
那矮猿王沈田眼中射出兩道淫邪的光芒,卻似是具有吸力,把個心膽俱喪的少女吸得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沈田正要說話,房外的耿九公突然道:「老大,那節小竹枝在這兒拗下來的。」
魏景元道:「家師他老人家月前赴崑崙採藥,至今未返,適才在下乃是借他老人家威名,鎮嚇這些老魔……」
他雙掌已遞到她胸前尋尺之處,董香梅突然記起早先學到的三招連環手法,這刻正好用來破解。
董香梅心中一塊大石才放下來,等了好一會,但覺岑寂難耐,時間好像比平日長得多。
雙首人蛇畢相矍然道:「陷害?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那就等日後我再看看是非曲直便是。」
這一停下來,竟過了五日之久,那一干老魔頭們仍然還沒有起程之意。韋千里感到大惑不解,他寄居在離官道半里左右一處高丘上的農舍中,每日他都在門前危坐眺望著大路來往之人,只要這一干魔頭經過的話,他斷無看不見之理。
到了晌午時分,他突然驚訝地起身,接著匆匆向官道奔去。
那紅衣和尚點頭道:「不錯,你叫甚麼名字?」
她隨即走開,站在雙首人蛇畢相屍身之前,垂首凝思。
到了翌日,七大惡人之間互相疑神疑鬼,馮八公早就復原,但厲七公則無法起床。
吉晨光道:「韋大俠來得正好,有你老在此,我們就可以鬆一口氣啦,來人,快設筵為韋大俠接風!」
耿九公立刻出去傳命。過了一會,燈煌的大廳中,聚集了兩名總管、八名管事以及十四名下人。
畢相再把那句話說了一遍,胖龍厲七公瞠目結舌,道:「這話誰說的?」
魏景元左掌右劍,施展出一路精奇招數,但見光芒如雨,裹住全身,左掌的太乙氣功不時從劍光中發出。那四個老惡人雖是人人奮勇,卻無法攻入。
許子攸讓她發洩心中的悲痛,過了許久,然後抱起她,道:「我們快走,我見到好幾個人從那邊山腰掠過,恐怕是你爹爹一些手下。」
客店的店伙看看日已晌午,店中客人已經走光,但這位客人卻毫無動靜,不由得嘀咕起來,先去拍拍房門,見沒有聲音,便從窗縫中偷偷窺看。卻見那位長得俊秀如美女的年輕客人兀自躺在床上,面上淚痕斑斑。
那白髮老人道:「有道是善有善報,先生一片好心,卻恰好碰上我這個玄門中人,識得這柄希世奇珍的來歷。」
許先生睜大雙眼,道:「想不到兄台也是讀書人,談吐高雅,敢問兄台貴姓?」
厲七公打個呵欠,含含糊糊道:「老大別吵我,有甚麼事等我睡夠了再說。」他一倒落枕上,忽又疾坐起身,道:「你……你說甚麼?」
那條人影出手之後,已退開數步,手中提著那件衣服早已撒開放手,那件長大的外衣輕飄飄地在胖龍厲七公頭上三尺處旋轉,一時尚未落下。
耿九公脫身不得,也施展全力抵禦,兩下拆了十七八招,驀聽馮八公慘叫一聲,砰地跌向二丈以外,僵臥不動。
小閻羅曲士英濃眉一皺,道:「不錯,我恨你的心變得太快,一會兒愛這個人,一會兒就愛另一個人……」
她這一走果真直奔榆樹莊,取回那枝白骨令,下文自會提及。且說韋千里與小閻羅曲士英分手之後,便匆匆西行。
他本想起先一步,到那毒|龍潭去,把那圍住毒|龍尊者的鐵箱弄沉潭底,便可永絕後患。但他又知道祁連山廣袤千里,毒|龍潭在其中只不過如滄海之一粟,如果未曾去過,怎識得道路?是以他也不急忙,一路上如有機會,就取出背上的屠龍劍,再按著那方竹簡上的劍訣,揣摩苦練。
韋千里這次設計混入凶宅之內,那南極一老吉晨光及北五省總頭狄雷等自然知道,原是商定而行,這回大功告成,吉狄二人自是欣慰之極。
董香梅搖頭退了幾步,連連說不。
董香梅開始時並沒有注意,直到數日之後,她的病恙竟無起色,仍然不能動身。那店伙當面直說,要她搬出此店。
畢相站在眾人面前,長蛇阮倫及馮八公耿九公等都慢慢移步,守住大廳可以逃走之路。
陳貴搖頭道:「啟稟老太爺,小的沒有見到。」
他催馬到了老人身邊,勒韁道:「老丈,你往那兒去?在下可以帶你一程……」
許先生道:「在下賤字子攸,多年來屢試不第,因而灰心仕途,因善祖傳醫術,尚足以養身餬口,加以性喜遊山玩水,所以離家浪跡天涯,無拘無束,倒也逍遙自在……」他在椅上坐下,打開話匣子,竟和董香梅滔滔傾談起來。
前面那一排黑道好手卻應聲一齊倒下,都氣絕身亡,原來他們先被畢相暗運內勁,震傷內臟,再加上阮倫運足氣功的一聲大喝,頓時傷勢迸發而死。
韋千里按圖索驥,直奔一座山谷。那地圖上本來一共有三處地方可能就是毒|龍潭,韋千里先奔最近的一處,只見山勢漸漸開闊,可以猜想那座山谷定然十分廣闊寬敞。
耿九公時時分心注意,見到韋千里恢復本來面目,心中一震,卻聽魏景元長嘯一聲,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精光耀眼的長虹,疾射而去。耿九公慘叫一聲,肚腹洞開,鮮血直冒,跌倒在地上。
這天中午,許子攸和她閒談了一陣。董香梅黯然長嘆一聲,道:「我倒願意這病永遠不好,那就可以和許兄在一起,時時領益了。」
正在說時,旗子已經揭開,忽然飄落一塊薄如蟬翼的絲絹。董香梅一手撈住,低頭看時,不由得嘆口氣,道:「大師兄果真料事如神,他認定旗中必有克制白骨門的絕藝,果然不錯!」
陳貴接著道:「小的一路瞧瞧打掃清潔不清潔,就在院子外面時,偶然偏頭,忽然如像見到有個人影,一下子就過去了。小的再看時,但甚麼都沒有,還以為是眼花,所以老太爺不說,小的決不敢提起。」
店伙看看這客人雖然還沒有出事,但這般情形卻不大妙,當下出去打個轉,然後又回來拍門,大聲問那客人要不要茶水。董香梅怒聲把店伙斥退,然後又陷於沉思和無盡的悲哀中。
韋千里點點頭,道:「總座好說了,區區韋千里,路過本城……」
董香梅呆了一會,本要收拾屍體,忽然想起顧御風不知在何處被曲士英殺死,心中難過非常。登時忘掉收拾此地之事,隨便收拾了一點衣物及細軟,打成一個包袱,便離開這間屋子。
董香梅瞿然道:「這話有道理……」她忖思一下,接著道:「這就奇了,你何以用盡各種法子使我不要自盡?」
畢相向長蛇阮倫點點頭,阮倫陡然間大喝一聲,聲音強勁震耳,那些下人們都急忙舉手掩耳。
韋千里心中一凜,掌勢頓時遲滯了一線,潭心鋼箱中如雷話聲又起:「你用……童子箸佛……天女散花……北海屠鯨……丹鳳點頭連環三招……」
但那十名榆樹莊之人都面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們雖是作惡多端,不知害死過多少人,但此刻自己面臨死亡,卻怕得要死。
那白髮老人接著又道:「看先生你這種神色,似是急於趕路,何必為老朽這種快死的人耽擱行程,先生儘管請吧!」
兩人交談數語,卻因各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因此訂下後約,先行別過。
康宇哼了一聲,道:「這等地方再混下去也沒趣味,我連功夫也不敢練,老大你且說說看,這事該怎麼辦?」
良久,吉晨光嘆息一聲,道:「怪不得韋大俠強調不能讓任何一人漏網,敢情內中尚有這等可怖的後果,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韋千里道:「此事有沒有連累到任何人?」
雙首人蛇畢相恰恰進房探視,馮八公病軀初癒,卻顯得火氣甚大,怒沖沖地道:「老大,你得主持公道,懲治意欲害死小弟之人!」
陳貴見到那七個奇形怪狀的主人時,似乎並不十分驚訝。此人雖是面色蠟黃,生似多少年都吃不飽。但他步履輕快,做事迅速妥貼,是以只須一日工夫,便博得全宅的總管及管事們的稱賞。
箱中話聲指點招數之際,時間都拿捏得極好,不快不慢。韋千里雖是聽到,已無法事先化解。
康宇替他把把脈息,道:「老七雖然不死,但內臟業已受傷,只怕最快也得六七天才能調養得好。」他說話之際,重新檢視厲七公身上傷勢,忽然訝道:「老大你瞧瞧,此傷乍看雖似是沈田的猿公掌力,可是果真又有點不同……」
這人不愧是北五省總捕頭,不但心思敏捷,而且口齒伶俐,步步緊迫,不讓對方有轉念的機會。
雙首人蛇畢相笑了一下,道:「我在表面上可不能露出來,此事必需暗中偵察。」
韋千里微微一笑,先把他拉到那高丘農舍門前,才道:「辜大哥你要到那兒去,先說給小弟聽聽。」
那少女尖叫一聲,卻無力掙扎。正在這時,窗戶微微一響,矮猿王沈田到底是武林中有數高手,耳目之靈,甚是驚人。
白髮老人應道:「老朽三危老樵金莫邪,因受令師兄貝迦大師所托,轉告此言……」
許子攸沒有出聲,起身出房去了。他走了之後,董香梅忽然十分後悔,生怕把他激走。自個兒痛苦地想了許久,終於大聲喚茶房來詢問。
董香梅垂頭避開他奇異的目光,低低道:「我想是的。」
但他卻急於要設法斫開那根鐵鏈上最後的一環,那時毒|龍尊者就可脫身出困,韋千里武功再高,也敵不住這位西藏高手。是以他仍然設法搶攻,揮劍如風,用足畢生功力。那知對方掌法奧妙無窮,不管他如何左衝右突,都出不了如山掌影。
韋千里攔在官道中心,那一騎瞬即馳到,馬上騎士見到韋千里,頓時勒住奔馳之勢,滾鞍下馬。韋千里首先道:「辜大哥,真想不到在此地會碰見你……」
她早就把頭上帽子解開,露出一頭濃黑的青絲,反正許子攸已曉得她是女身,所以用不著緊緊扣住那頂帽子。
又是七八招過去,矮猿王沈田身形忽然吃馮八公長袖風力捲住,滯了一滯。那馮八公武功何等厲害,第二隻袖已經當胸撞入。門外傳來畢相嚴峻的聲音道:「老八住手!」
第二日,陳貴便奉派專門負責督點另外幾個下人打掃收拾全宅及供應茶水之事。
董香梅冷笑道:「我那時才死又怎樣?只不過只差時間上的遲早而已。」
許子攸問來問去,都問不出原因,心中暗暗納悶。當下勸她睡一會兒,自己卻在一旁看書。
畢相哦了一聲,道:「是這樣麼?」
吉晨光道:「老朽當時也這麼想,但不久續有飛報送到。這才曉得他們放膽進入榆樹莊查探,竟發現全莊之人盡皆被殺,一望而知乃是董元任親自下手,然後再發現在莊後一處山谷之內,有一具屍體,就是那天下黑道總盟主董元任……」
韋千里也凝目望住他,謙然道:「少俠武功高強,這些魔頭們根本不是少俠對手,在下何功之有?」他接著又道:「令師風塵異人,當世奇士,在下心儀已久,只盼少俠引見。」
走到下午,天氣陰寒異常,不久竟下起雪來。
畢相看看床單上的血字,轉眼望住馮八公道:「現在你可明白了?沈老四如果不是負傷,他就不致於慘死了……」他眼珠一轉,道和-圖-書:「召集所有管事下人在大廳中等候遣散。」
不一日,韋千里已踏入祁連山地面。這祁連山綿延千里,峰巒無數。
雙首人蛇畢相大怒道:「你敢不聽我的話?」
他道:「老弟你不知道那毒|龍尊者多麼厲害,我卻聽前輩談論過。以他一身淵博精深的武功,即使那九大惡人合起來,也不是他的敵手!」他一面俱是震駭之色,是以韋千里也深感嚴重。
董香梅渾身一陣震慄,移眼一望三丈之外,赫然站著那七步追魂董元任。
雙首人蛇畢相怔一下,眼光閃動中,掃過那個面色蠟黃的下人陳貴。這時陳貴也和其他的下人一樣,似乎駭得腳軟無力,難以移動,紛紛蹲跌地上。
韋千里道:「總座的話小人不懂……」
毒|龍尊者長嘆一聲,眼中兇光盡歛,五指一鬆,那柄屠龍劍跌落地上,他接著盤膝坐在地上,雙目一瞑,便不再動彈。
這時大廳中一片砰訇之聲,桌椅橫飛,敢情都是被他們的拳風掌力捲飛,連地上那十多個下人也被強勁的風力刮開老遠。
韋千里道:「這一點我可以奉告,那就是此寶由鐵鏡飛霜查基率同蜂女范桃紅、黑山神杜大雲等去取了來,尚未獻給董元任時,被我撞上,激戰一場,這些人包括關外一星七雄及殺人王婁氏兄弟,全部死在我手中。其時小閻羅曲士英突然出現,我們因以前有過賭約,所以這一回便吃他索走。我想董香梅一定是從曲士英手中取得。哼,說不定她已失身於曲士英,所以才殺死他,之後又被董元任在她手中取回。」
曲士英發出一陣陰冷笑聲,然後道:「這一點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心中對你恨極,所以務要說動你不要立即自殺,等到你把白骨令取到手中之時,經過這一段時間,那時你決不想自殺,然而其時我布下的毒計已經發動。你想活卻已活不成了!」
韋千里恭容施禮之後,縱上馬鞍,朗聲道:「但望有緣再晤仙師,在下此去,如能掃蕩妖氛,為天下蒼生解救一劫,都是老仙師所賜。」
那雙首人蛇畢相因要保持青春容貌,是以借助童男童女的鮮血,數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孩子喪命在他魔掌之下。此外,其餘的老惡人個個喜啖人心人肉,矮猿王沈田則喜淫|婦女。就中只有那南極禿神康宇一個人不幹這些事。不過由於多盤桓在一起,他早就見怪不怪,雖是不飲血食肉,也不姦淫|婦女,但也不干涉他們的惡行。
三危老樵金莫邪、青陽老道人、雪杖大師、和魏景元都過來道賀,只把徐若花羞得雙頰飛紅,抬不起頭。韋千里躊躇滿志,緊緊捏住徐若花的玉手,連屠龍劍也忘記去拾回來。
那個少女被他手掌搭落之際,已經受到強烈內勁襲到內臟,跟著被他甩得平飛出去,勁道極猛,頓時氣絕身亡。
這名管事駭得亡魂皆冒,雙腿發軟。加上對方那隻巨掌未落,已有一股奇重潛力當頭壓下,因此登時跌倒在地上。
董香梅經過這一陣閒談,心中也減了幾分鬱悶。這許子攸本是世家弟子,胸襟開闊,這一談得投契,覺得董香梅並非凡俗之士,有心交這個朋友,便到櫃上關說一切開銷由他負責。這一來店家自然不再派人向董香梅囉囌。
「我麼?」他腳步略停,接著道:「我回到南荒老窩,從此不再踏入江湖……」說罷,大袖一拂,逕自出門而去。
董香梅暗自忖道:「我本是女扮男裝,月訊逾期不至,大概是些婦女暗病。這郎中不曉得內情,只當我是男人,胡亂下藥,豈不更糟?」
董香梅突然流下珠淚,恨聲道:「今日之事,壞就壞在你對我存心不良,同時一輩子為人心黑手辣,還未弄清真相,就把他殺死,以致無法挽救……」
過了一陣,她已穿好衣服,並且找出一支鋒利的匕首。曲士英皺眉道:「你可是要殺死我?為甚麼?」
董元任大喝一聲,就勢變化招數,手肘猛然撞出。董香梅接著施展第三招,右手推拍,左手斜劈出去。
董香梅轉身向壁,道:「你胡說。」
許子攸最後道:「兄弟與你盤桓多日,一直都沒有看出你是女子。現在可就覺得你面皮皙白,頭髮豐盛以及眉毛過細種種徵象,分明真是個女子。」
韋千里也不在意,匆匆趕路,他這一回騎的是吉晨光所送駿馬,腳程迅快無匹。
雙首人蛇畢相怔了一下,道:「你這話甚可尋味,我看連日發生之事,如果不是我們兄弟所為,那就是此宅之中出了內奸。」他停歇一下,道:「你們都少安勿躁,一兩日之內,必可查得出真相。可惜康老六走了,少了一份實力。」
韋千里自個兒又坐了一日,實在揣摩不透這套屠龍劍法的奧妙,心中大感煩躁。
南極禿神康宇點點頭,道:「這話頗有道理,如是他們,你自然瞧不見。」
到了城門,忽然發覺形勢有異,原來那城門本來沒有甚麼人防守,可是此刻卻出現不少差役捕頭,在四下巡來巡去。韋千里乃是有心人,便設法打聽個中緣故,不久便探聽出敢情這個一向太平寧靜的古城最近忽然連連發生奇案,失蹤了許多婦女及孩童。因此官方請調來北方許多出名捕頭,明查暗訪。同時在本城四周都嚴密巡查出入之人。
韋千里也覺得茲事重大,事關整個武林劫運,自己一個人實在也沒有獨力挑起重擔的信心。當下兩人別過,辜雲剛又匆匆趕回頭去。
其餘的三個老惡人同時緩緩迫近,魏景元橫劍待敵,神色絲毫不變。他朗聲道:「榆樹莊之人個個兩手血腥,一身罪孽,死有餘辜,但這十多個下人卻是良善百姓,決不容你們濫施殺戮!」
耿九公轉身出房,在院中轉來轉去。矮猿王沈田嘆口氣,道:「我雖不知內情如何,但我卻沒有對老六怎樣。」
姓許的郎中拱手道:「在下聽說這位兄台身染疾病,特地進來瞧瞧。」
韋千里疑心微動,忖道:「你如果打甚麼歪主意,那就找錯人啦!」
潭中的鋼箱突然響起如雷般的震耳聲音,道:「是甚麼人在谷口偷窺?」
雙首人蛇畢相兩眼向側邊草地上的寶劍望了一眼,突然大吼一聲,跌倒在地上。
韋千里冷冷一笑,道:「你愛怎麼樣算都可以,今日連你一命也得算上。」
全宅到處掃完之後,陳貴發覺那七個老惡人之中,馮八公臥床不起,生似染有急疾。與馮八公形影不離的耿九公一直在房中照料,中午時分,陳貴才打聽出馮八公竟是被人下毒。
只見紅光倏然大盛,晃眼間已散佈開去,反把毒|龍尊者困在其中。
南極禿神康宇哼了一聲,道:「喂,你過來。」
她正在走動時,許子攸忽然進來,見到她滿房飛騰,宛如蝴蝶一般,不覺怔住。
這兩個老惡人出手時內力絕強,撞得砰訇亂響,強勁的風力把許多家具都震得四散翻倒。
董香梅嘆口氣,垂頭忖道:「你只知道我有個死去的丈夫顧御風,怎知我亦曾失身於大師兄曲士英?這件恥事自然不能告訴你。但我於心有愧,如果嫁給你的話,一生一世都內疚不安……且慢,難道我真肯嫁給他麼?我竟然已經忘記了顧御風?我這樣做豈不是朝三暮四楊花水性的淫|賤女人?」她想到這裏,全身沁出冷汗,頓時下了決心。
走了一程,遠遠見到路上有個白髮老人佝僂地在雪中前行,似是十分乏力。
韋千里不管別的事,倏地掣出屠龍劍,疾撲雙首人蛇畢相。
董香梅冷笑道:「我不信你這些鬼話,況且你有甚麼毒計陰謀可以害死我?難道你在來此之前已料到今晚情形,預先便作安排?」
許子攸道:「你的脈息顯示懷孕有喜,此時最經不得疲勞及大喜大怒之事,但你似乎已遭受過打擊,心氣鬱結,再加上辛勞風霜,以至心脈枯弱,血氣雍滯。全身乏力,時有發熱之象……」董香梅雙目圓睜,心中說不出是甚麼滋味。要知這許子攸越是說得對,就越是證明懷孕之事千真萬確。
等到她睡著之後,許子攸丟下手中書卷,悄悄伸出三指,按在董香梅腕脈寸關尺之上。如是平日,董香梅自會驚醒,可是她目下真氣不調,百體不適,是以直到許子攸按診好一會,才突然驚醒。
雙首人蛇畢相一跺腳,地上碎裂了四五塊大紅磚,他轉身就出了院子。馮八公皺皺眉頭,道:「這怎麼得了?老四你真混蛋!」
相隔尚有尋丈,董香梅突然躍去,攔在當中,悲聲道:「爹爹,我求求你,不要殺死他。」
那管事怔一怔,回頭望時,竟不見人影。突然風力壓體,那管事大駭失色,口頭一瞥,只見南極禿神康宇已站在他身邊,一隻巨掌揚起,欲落未落。
驀地一聲清嘯,宛如九天鶴唳,清越異常。接著一群人奔入谷內,韋千里在百忙中閃開眼一看,首先看到那一干人之中赫然竟有徐若花在內。接著便見到一個白髮老人,正是傳授他使用屠龍劍心法的那一位。此外,尚有龍女白菊霜、青陽道長、雪杖大師、醉乞紀淦等許多人,還有一個就是魏景元。
晃眼間已拆了二十多招,潭心那俱白色鋼箱中倏地傳出雷鳴般的話聲,道:「畢相聽著本座指點的招數,只要迫開對方,就運劍斬斷鋼環,以你的功力及眼力,決不會出錯……」
厲七公哼了一聲,道:「我卻以為不是。」
她起先覺得一陣昏眩,因為她想不到窮途末路,萬念俱灰之際,還有這麼一下打擊。但過了一會,厲聲道:「滾出去,大爺有錢住店,你敢趕客人出去?」
吉晨光道:「老朽現在供職大內,此次出京,帶有去十名大內高手隨行。七步追魂董元任離開西安之際,恰恰被老朽趕上,當下派出十二名大內高手追躡他的行蹤。」他停了一下,接著道:「老朽雖然身在此間,但其實日日接到飛鴿傳書及八百里驛馬急報,是以韋大俠潛入凶宅之際,老朽便知悉董元任已離開開封,取道東南。據報他行色匆匆,而且一路上十分大意,似是心中有十分重大之事。不久,又知道他敢情是兼程趕到榆樹莊老巢去,這等舉措使老朽感到大惑不解,怎樣也猜不出來。」
中午之際,南極禿神康宇正在打坐用功,他向例是運功調息之時,宛如死人一般。房門口處一個管事恰恰經過,忽然一絲勁風掠過那管事身邊,直射入房。
董香梅唇邊泛起笑容,道:「這話有理……」她打個呵欠,又道:「現在先睡一覺兒好麼?」
韋千里笑一笑,道:「如果老丈是往前面去,這路上不大好走,在下以為可以效勞,故爾動問,如若老丈喜歡走走,在下就只好往前趕路了。」
話聲甫落,不遠處有人接口道:「你這是做夢……」口氣低沉威嚴,冷酷無比。
另外三個老惡人這時可就有法子施展了,數招下來,魏景元已經岌岌可危。
那店伙何等精明,一見她的手伸不出來,便猜得此人阮囊羞澀,當下眼睛一瞪,發起橫來,大聲道:「開客店的自然要客人光顧,可是想來這裏要裝病賴死這一套,我看你趁早收起來!走,我替你把行囊送出門外。」
沈田淫邪地笑了一聲,一手把這個少女抱上床去。
正在說時,突然一陣劈劈啪啪之聲傳來,兩人轉頭望去,只見陣陣火焰濃烟,已在草堆中冒了出來。董香梅大驚道:「這火烟一起,莊中之人必定發覺,我們快點撲救……」
雙首人蛇畢相迅即轉身一劍向鐵鏈斬去,此鏈乃是毒|龍尊者師兄貝迦大和尚特製,只要斬開這處環節,毒|龍尊者就可出困。
許子攸微微一笑,自個兒走到樹蔭下,枕肘高臥。董香梅展開那幅薄絹,在太陽下全神閱看,半個時辰之後,已把絹上劃著的三招連環絕招記得爛熟。這三招完全是針對白骨門秘奧武功手法,是以董香梅一學便會,一會便精,根本無須試練。
毒|龍尊者身軀一震,舉目望住那個發話的白髮老人,道:「你是誰?」
許子攸最後來了,帶來一碗湯藥。董香梅只好服下,她再也不敢把他激走。
魏景元收劍走過來,向韋千里一揖,道:「幸得韋大俠出手解圍,感激難言……」他說著話時,雙目直直望住韋千里。
陳貴舉掌切去,掌勢極快,卻沒有風聲。
許先生道:「在下略通醫道,兄台既是貴體不適,在下切一切脈息就知道了!」
韋千里道:「正是此劍,老丈真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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