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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武則天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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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李弘之死 一、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弘遺傳自高宗的柔弱性格與多病的身體

第十四回 李弘之死

{前言}上元二年(六七五年),太子李弘陪父母巡幸洛陽,不久死於洛陽行宮。李弘深得高宗喜愛,又是武則天的長子,在高宗明確表示要禪位於他的時候,為何蹊蹺死去?武則天的一生是為權力鬥爭的一生,為了爭權奪利,她曾經不惜向自己的親生女兒開刀。那麼,皇太子李弘有可能是被武則天毒死的嗎?歷史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呢?
毛主席說得好: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這句話用在武則天身上最恰當了。她的一生,和後宮鬥,和大臣鬥,和皇帝,也就是自己的丈夫鬥,越戰越勇,權力也越來越大。上一回講到,武則天晉升天后以後,威望持續走高。隨著勢力的增強,武則天心中的目標也越來越明確,皇冠已經在她眼前閃耀。而此時唐高宗的病情越來越重。他們的兒子太子李弘已經長大成人,並且在咸亨四年(六七三年)完婚,一旦高宗身體有變,太子就要繼承大統。那麼,武則天的權力還能延續下去嗎?她是否還要和兒子鬥呢?母子鬥法,是怎樣一番情境?李弘會面臨著怎樣的命運呢?要想說清楚這幾個問題,我們得先了解李弘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弘遺傳自高宗的柔弱性格與多病的身體

李弘天資聰穎,高宗為了培養他,在早期教育上抓得很緊,首先當然要他學習儒家經典,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代聖君賢王。但李弘在儒家經典之外,對文學也很感興趣。這一點並不奇怪,唐高宗年輕的時候就熱愛文藝,此後終身保持著對文學的興趣和對文人的好感。而武則天從小愛好文史書籍,自己也能夠寫詩寫文章,所以李弘無論遺傳父母哪一方的基因,都應該表現出文學方面的天分。
再看身體。李弘的身體比高宗還差。高宗好歹是成年之後才得了風疾的,而李弘從小就體弱多病。他的病,根據《舊唐書.孝敬皇帝傳》的說法是「癆瘵」,就是今天我們說的肺結核,這是一種消耗性疾病,在古代無藥可治。李弘曾經有一次對大臣講,這病是因為他小時候學習過於用功,不知道愛hetubook.com•com惜身體造成的。拋開用功過度是否容易引起肺結核這個醫學問題不談,李弘很小就體弱多病是毫無疑問的。因為多病,李弘成年以後,接見自己太子府屬下的機會越來越少,他的屬下因此非常有意見。負責他飲食起居的典膳丞,甚至上書說要制裁他,減少他的飲食供給。正因為身體欠佳,李弘雖然聰明儒雅,又頻頻受命監國,但卻無法真正親理朝政,甚至有時他監國都不能到朝廷裡來,經常要委政宰相,這當然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先說性格。李弘的性格敏感纖弱,和少年時代的高宗有得一比。當年,長孫皇后去世時,九歲的李治哀哀無告,一副小可憐的樣兒,把舅舅長孫無忌的心都哭碎了。李弘八歲時,父親唐高宗李治和母親武則天一塊巡遊東都洛www•hetubook.com.com陽,把他留在長安,讓他跟著一幫大臣臨朝聽政,藉此鍛煉他治國的能力。可是李弘對父母思念不已,終日哭哭啼啼,把朝臣們搞得手足無措,最後唐高宗和武則天只好把他接到身邊。
要說「仁孝」這個詞,本來是個褒義詞,但是用在李弘身上,就和唐太宗當年評價李治「仁懦」一樣,讓人覺得暗含著窩囊的意思。事實上,李弘的仁孝確實和父親唐高宗當年很相似。麟德元年(六六四年),因為上官儀的案子,曾經當過太子的李忠以謀反的罪名被殺,屍體暴露荒野,無人敢管。李弘聽說之後,心裡老大不忍,上表請求收葬這個異母哥哥。這和當年李治要求父親善待兩個被廢的哥哥簡直是異曲同工。
太子既然聰明能幹,高宗和武則天就一直對他寄予厚望hetubook.com.com。特別是從顯慶五年(六六〇年),唐高宗得病以後,他對於培養接班人的願望就更加急迫了。正因為如此,李弘一生雖然只活了短短的二十四年,卻有七次監國的經歷。據《資治通鑑》記載:「太子弘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除了監國以外,高宗還特地賜予他一本《政典》,這本書記載了古往今來的一些政治傳統,希望他好好讀書,盡快熟悉政治運作的規則。但是,把兒子當皇帝培養,未必兒子以後就真能成為皇帝。無論身體還是性格,李弘都像極了父親唐高宗,不大具備當皇帝的素質。
李弘不僅對現實生活中這種離別和苦難承受不了,對書本裡描寫的醜惡事情也都無法接受。他跟著老師學習《春秋》的時候,讀到楚國的世子芈商臣殺國君的事情。世子就和_圖_書是春秋時期諸侯國國君的王位繼承人,相當於後來的皇太子,商臣是楚王的兒子,但他為了早日奪權,就殺了自己的父王。春秋戰國時期,這種臣弒君、子弒父的事情簡直太多了。李弘讀到這段歷史,大驚失色,問老師說:「聖人怎麼會把這樣的事情寫進書裡啊?」老師對他說:「孔子作《春秋》,當然是好事和壞事都要寫呀,只有這樣才能懲惡揚善呀。」可是李弘仍然接受不了,不願意再看這本書了,非要老師換教材。結果把老師感動了,認為這個孩子天生仁孝,以後必定會是個聖君賢主,於是把他的教材換成了只講正面規範的《禮記》。
我們曾經講過,李弘的名字是道教的一個讖語,是太上老君的化身。他的出生刺|激了母親的野心,也成為母親爭奪皇后之位的重要籌碼。隨著母親成為皇后,李弘也子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母貴,當上了太子,母子二人,互相依存,李弘從小就備受高宗和武則天的寵愛和重視,八歲就開始監國聽政,積累行政經驗。
李弘在文學方面相當早慧。龍朔元年(六六一年),李弘剛剛十歲的時候,就命令自己太子府的下屬許敬宗、上官儀等文人博採古今文集,分門別類地摘抄其中的清辭麗句,編成了一本五百卷的大部頭文集,起名叫《瑤山玉彩》,獻給了唐高宗。這書雖然不是原創,但是唐高宗看到兒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志向和領導才能,太難得了。心裡著實高興,馬上賜了三萬段絲綢給他。許敬宗等一干捉刀代筆的也跟著沒少沾光。
李弘這種柔弱的性格和多病的身體狀況,本來容易養成依賴性的人格,和武則天的強毅正好互補,如果相處得宜的話,母子間本不至於引發太大的衝突。但是,衝突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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