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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老和尚且說說看。』

「瘟煞魔君朱五絕冷笑一聲，道：『當世之中，誰能與我較量武功？隨你意思辦好了。』

「但土師弟卻一力主張種竹養蘭，預下一條穩妥的後路。他卻不考慮左右光月頭陀另外還有一個錦囊，說是服得九天蘭實的人，要照他錦囊中的話，為他了卻一樁公案。我們怎知那是什麼公案？如其是佛門弟子不便做的，豈不為難？不過到底是接納了土師弟的意見，故此師兄所見的紫檀竹林，便是為了那株九天蘭而種植的。

白眉和尚乃是雙袖齊發，只見石香爐忽地悠悠飛起，往門內飛去，爐腳離地有三尺之高。

金尊者指點道：「左邊那房便是魔君所住，右邊這一間，便是老禪師法體所廟。」

金尊者垂眉低首，誦一聲佛號，答道：「老禪師早在二十年前的今日，涅槃正覺。至於木水兩位師弟，也在老禪師涅槃後不久，相繼圓寂……」

白眉和尚心中欽佩已極，忖道：「老禪師一代高僧，竟修成金剛不壞身無上正果，自後千百年，肉身長受香花禮供，寧非當世異數盛事？」一面想著，一面細看老禪師佛體法相。

三位尊者同時覺得白眉和尚之言，甚是奇怪，但仍然順從地退出房間。

瘟煞魔君朱五絕這時好像忘了剛才的話，自個兒微喟一聲，跟那花馬說話道：「阿花你今天精神好麼？等會兒我們又可以遨游天下了！啊，這些年頭你等老了，是麼？」

「那魔君這時才舉眼瞧瞧老禪師，面上掠過一絲疑惑神色，但立刻便消失了。又冷冷地掃視我們一眼，那眼光寒冷銳利之極。他道：『老和尚你既等候我來，那麼去把那石香爐搬回來吧。』

「老禪師囑咐後事，指派金尊者師兄繼本寺主持之位，並且留下一封柬帖給白眉師兄。

他回答了火尊者的疑問，便微微舉起手中的柬帖，三位尊者知道他必是要將老禪師遺言說出來，禁不住都用渴望的眼光，瞧著這位崑崙高僧。

房中煙氣香霞氤氳中，忽地四下流轉，原來從房門吹入微風。白眉和尚兩道雪白的長眉倏然斜豎，大袖向後輕拂。

土尊者微笑道：「這是愚弟的主意，師兄可曾看出這些竹林有些不同平常之處？」

「你這白眉毛的和尚既然在未時前趕到，對於老和尚的話，我也心服。閒話休提，趕快結束了二十年之約，還我自由自在身……」

白眉和尚道：「檀越認得尊勝老禪師？老禪師如今在哪裏？不在寺中麼？」

白眉和尚矍然瞧金尊者一眼，只見他毫不動容，就像沒有聽見他的話。

土尊者點頭道：「師兄慧眼果然不凡，這些紫竹正是佛門弟子欽羨的南海紫檀竹。愚弟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才培養成現在這大片林子。」

這房內一無陳設，空蕩蕩的，卻是一塵不染，極為乾淨。金尊者首先跪倒參拜，其餘三人也跪倒行禮。三位尊者拜完抬頭，只見尊勝老禪師遺容如故，恰似生時入定光景。饒他三位都是得道高僧，這刻竟禁不住滴下淚珠。

「老禪師擺擺手，道：『老僧自有分寸。』他回轉眼望住朱五絕，繼續道：『既是施主原則上贊成，其餘比賽方法的枝節問題，請到後面待茶，慢慢商量。』

「有一點忘掉告訴師兄的，便是這場比賽開始第一天，本寺歷代豢養的朱頂白鶴群，因為老禪師沒有吩咐在那時辰內帶走，故此第一日我們回寺時，那些白鶴全都倒地斃命，渾身上下也全沒半點傷痕，宛如後來木尊者師兄的情形無異。自此之後，我們都不敢在午時之內返寺。

白眉和尚連忙合掌膜拜，再由他們帶到房門，金尊者道：「這門已關住二十年，未曾開過，門上都佈滿了塵埃，只怕房內也是塵堆網結。老師遺命不得擅開門窗，故此無法打掃。」

土尊者也壓低聲道：「師兄要小心，他移此爐之時，並沒有用手觸到，只是虛虛作勢，便捧送了出來，這裏面有古怪麼？」

白眉和尚這才知道了大概情形，點頭道：「原來老禪師甘心以法體試魔，忍受二十年無量苦難，為的是纏住這魔君，不讓他多殘殺生靈，正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絕大德願，足使我等後輩，聞風景從。以我愚見，那魔君用外門『琴音蝕堅』的功夫，二十年來，用盡無窮心力，熬得頭髮也灰白了，可以想見他本身煎焚之苦了。因為凡是煉成罡氣功夫的人，一定能夠返老為童，脫白長黑。故此那魔君之苦，可以想見。適才晉房參謁時，老禪師法體，已被那魔君摧毀，真不解以老禪師的修持功行，那金剛不壞之身，何以會被這種外門功夫所毀？這事真奇怪……」

「『對了！』

他的話說完，四人剛好走到紅蓮精舍。進得院子，只見當中是個小廳，左右各一間房間，由一條走廊相接起來。右面的房間，門窗緊閉，廊外擺著一張矮腳長几，几上一張古琴，琴前一個古銅漢鼎，此刻尚熱著香，煙氣裊裊升上來，直到三尺多高，才向四空散開。几後的地上，擺著一個大蒲團。那蒲團怕有五寸厚，卻見其上深深印著趺坐的痕跡，只差那麼分許厚便磨穿了。左面的房間卻大大敞開門窗，裏面一目瞭然，除了一張木床之外，甚麼都沒有。

白眉和尚當下既知前面這怪人便是二十年前的瘟煞魔君朱五絕之後，不由得深自駭異。而且聽他所說的話，細一推詳，竟似二十年前，曾與一代景仰的佛門高僧尊勝禪師，有過什麼過節，留待自己清結似的。

白眉和尚破顏微笑，合十道：「老檀越見笑了。老衲勉力從命，貽笑方家……」

白眉和尚合掌行禮，沒有回答，回頭瞥一眼金火土三位尊者，只見他們都微皺眉頭，瞧著那碩大無朋的石香爐。瘟煞魔君朱五絕已經走開一旁，倚馬看著。

三位尊者站在一旁，屏息等待，火尊者像想起了什麼事，露出不安的樣子。

白眉和尚矍然點頭道：「我明白了……」

不過他心中尚有所疑，便道：「阿彌陀佛，原來是當年縱橫六合，所向披靡的朱老檀越。老衲有和_圖_書眼無珠，未識前賢……」

「老禪師圓寂了？已經二十年？檀越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把老禪師法體怎樣了？」

「那魔君仍然皺眉不語，老禪師又道：『施主以五絕馳譽天下，這幅畫不過是尋常畫工手筆，當不得施主法眼，但這故事卻大有意思……』

「『老僧已活了這一把年紀，死又何妨呀！』他愣一下，老禪師又道：『老衲請問施主，以施主這一身絕藝，縱橫天下，何以要遠走窮邊，來到敝寺？』

金尊者道：「白眉師兄果然今日來到，我佛慈悲，果然不負我們盼望……」

「老禪師忙道：『當然，老僧筋骨衰朽，便是任教我如常下去，也恐活不長久，焉能再掄拳動足？老僧提議武功這一項放在最後。若施主或老僧贏了兩項，則根本不必舉行第三項。若是每人贏一項扳成平手，老僧便捨命陪君子。不過要是施主不介意，老僧可另派一位佛門弟子，代表老僧與施主較量武功……』

「老禪師微笑道：『數十年後一段公案，又種因在此時了。爾等難道不知左右光月頭陀，獨得瑜珈三密之傳，練就無上天眼通？加上老僧靜中明見，所推算之事，焉能有錯？好吧，就依了你……老僧靜室中，牆角靠著一根竹杖，上面繫著一個錦囊，乃是頭陀遺下的，你們可去拆閱。』他歇一下，微微搖頭道：『果然落在頭陀算中，不怪他放心歸去了。』

白眉和尚搖搖頭，道：「師兄們請看，這琴上龜紋隱隱，顏色蒼古，乃是漢虞士玄高遺寶，名喚玄夫琴，即是龜琴之義。相傳玄高在隱雨岩控鯉上天，得道成仙。這張琴真是價值連城，千古異寶，想不到落在他的手上。」

白眉和尚道：「多勞師兄指引，瞻拜老禪師之後，還有許多事要請教師兄。」

這位怪人朱五絕，二十年前在江湖上，真是無人不曉，全國官衙中，都有他的圖形緝拿他，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據傳是一來他是前朝宗室，二來他由東到西，由南至北，不知殺死過多少人，其中有官吏縉紳，商賈鏢客，僧尼大盜良民，形形色|色。

白眉和尚不覺驚嘆一聲，心頭微凜，忖道：「這魔君定是在奏琴時，不知不覺間罡氣運布全身，故此有這現象。可見得他已能把罡氣在全身任何部位發出，這一層境界我仍未練到，比武之事……」

三位尊者同時大吃一驚，金尊者道：「他用琴音傷害老禪師法體？怪不得兩位師弟……」這位尊者雖是修行功深，這刻也禁不住聲音微啞，又驚又怒。

白眉和尚連忙還禮：「承師兄們還記得師弟，敢問老禪師幾時圓寂？還有木尊者、水尊者兩位師兄可好？」

金尊者點頭同意，火尊者道：「說起二十年前的事，真是奇詭驚人。自從左右光月頭陀走後，隔了三天，這魔君便來到山門。

「這魔君的手段，我們雖不出寺，也有個耳聞，知道凡是他現身之地，總得開那殺戒，動輒更是滅門之禍，故此外號稱為瘟煞魔君。當時我們五個師兄弟齊齊大駭，深恐他立刻傷害老禪師，不約而同地一齊挺身上前，屏障住老禪師。

「那魔君闖進來之後，也不見跨腿提足，便站在地上，瞧也不瞧我們一眼，逕自伸臂離著那石香爐三四尺之間，一下子捧將起來，騰騰走到山門，堵在那門邊，便是適才師兄你見到那樣子，一直擱到現在。

瘟煞魔君朱五絕那對精芒閃爍的眸子，掠過他面上，像是看穿他此刻的疑惑，忽地哈哈笑道：「這些和尚恁地古怪，我在這裏耽了二十年，每天巳午之交時分，他們一窩兒溜個乾淨，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直到這時刻才回來，日日如是，風雨不改，難道你們佛門有這規矩麼？呵，呵……」

「『先師年少時，苦墮色獄，後來讀西廂記，看到那張生自嘆怎當她臨去秋波一轉之句，忽然澈悟前非，了了大道。想那鶯鶯是何等國色天香，也終歸是黃土一堆。世事流轉，從古到今，哪個人的生前榮名利祿，能夠帶入墳墓？即使囊括天下的一代天驕，到頭來也不過佔地數尺，又何必營營役役，苦人損己？施主，佛門廣大，無不度之人……』老禪師稍頓一下，覷見那魔君神色不善，連忙補充道：『先師便是此中過來的人，正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

「瘟煞魔君朱五絕嘿然無語，但只是頃刻之間，他又憤然作色。

「只見他倏然揚掌，朝老禪師當頭拍下。他這一掌的威力，比方才的又大不相同。只見他揚掌之際，廊間已捲起一陣強烈的旋風，吹得老禪師的寬袍左右亂拂。到掌力下壓之時，老禪師的肩膀也禁不住向下斜墜，眼看老禪師立刻得斃命於魔君掌下。我們又驚又急，又奇怪老禪師本有一身極佳武功，何以不閃不避，任他宰割。

「我們當時又憂慮到倘若二十年後，白眉師兄你若沒有來，豈不是本寺浩劫臨頭，便將此意說了。老禪師道：『左右光月頭陀和老僧費了無盡心力，推算出前因後果，此事決無錯誤！』

「『歸根結底，老和尚你是只和我較量弈棋一項，是不？』

瘟煞魔君朱五絕沉吟一下，未曾做聲，卻聽步履及喃嘸之聲，已到兩人近處。

火尊者道：「師弟的苦心孤詣，誠然可佩，只是未免曠日持久。且喜白眉師兄法駕降臨，這也是佛門之幸。」

「他的掌已舉起，這時冷笑一聲，五指箕張，隔著還有三四尺距離，虛虛作勢，一抓一擲，擋在老禪師面前的金師兄立刻隨著他的手勢，直摜出去，跌在欄杆外面。

「『弈和琴都解決了，』他已接納老禪師的意見：『可是武功方面呢？你……』

「起先我們以為是那魔君下的毒手，後來細細檢驗思考，卻是水尊者師兄自己在岩石上弄成這個樣子，可以想見當時他身體內是如何痛苦難受，才會自殘肢體，藉以暫時減輕體內痛苦。我們又推忖他是趕快來找尋我們，卻因精神迷亂，走錯方向。

「那魔君呵呵大笑，邁步上殿，我們陪他走著，經過旁廊之時，他和*圖*書止步凝望住一幅壁畫，那是老禪師不久之前，命人鳩工畫成，畫的是西廂記故事，那張生痴痴地目送崔鶯鶯扶著紅娘肩頭，走入櫳門，背影嬝娜，一瞥即逝光景。他皺眉道：『老和尚太作怪，把這種故事都搬入佛門！』

「『老僧雖是世外之人，但也知人間陰險，人情鬼蜮，施主空負一身絕藝，恐怕也是防不勝防，故此遠颺引避。』

「他道：『和尚懂什麼？』

「火尊者問得好。他施展琴音蝕堅的功夫時，心神已與琴音合一，故此能夠覺察一切因琴音而變化的現象。」

金尊者忙道：「白眉師兄，這封柬帖，正是老禪師二十年前留給師兄的。」

火尊者問道：「白眉師兄，是不是那魔君已入過老禪師的房間？」

「他怒氣勃勃地道：『我四十歲之前，五樣絕藝之中，只有武學還未有如今這等造詣，那時我憑著先朝傳下的玉尺，量遍天下士的才學氣節！哼，哪知不是才疏氣高，便是有才無節，而且差不多都是自私自利，老是為了自家兒孫打算，即使偶然有肯捨身為人的，也是吉光片羽，少之又少。當時我的忿激，可真難以形容。試想姑勿論前朝國恩，便僅瞧在漢族份上，也應發奮忘私，滅此朝食。可是……後來我更得到紫府秘傳，練成舉世無二的武功，於是橫行天下，不論是官府縉紳，寺觀民眾，只要稍為忤犯了我，我便下那滅門的毒手。因為天下的人都屬可殺之列，我還恨不得學那張獻忠，刻一塊七殺碑。和尚，你那萬法皆空，真如常住的理論別想說得動我，你這叫做惹火焚身，怨怪不得別人……』

上回寫到崑崙劍派絕代高手白眉和尚因在後藏薩迦寺和密宗高僧智軍大師比武，終於為了不傷和氣，無功而退，便欲遄返崑崙。但三十年前曾受西寧古剎的一代高僧尊勝老禪師，傳授佛門無上降魔心法「般若大能力」，即與道家的罡氣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先天真氣功夫。這時因已練成，便繞道前往參謁。不料在古剎門外見有一個奇形怪狀，身軀魁偉的人，倚在門邊，一旁還有座巨大的石香爐，堵住山門。白眉和尚過去和他問答了幾句。

金尊者道：「正是這位先德。二十五年前，他從南海行腳至此，駐錫本寺五年之久，直到那魔君來前三日，忽然別去。老禪師沒有送他。愚弟十分奇怪，因為老禪師五年來，一直和他靜室論道，彼此十二分尊崇，何故不曾相送？於是私下問左右光月頭陀，他道：『你師父遠行在即，洒家也等不得相送，故此你師也不送我，了卻一因。』愚弟當時不悟，回到寺中，老禪師告訴我說滅度之期在即，只等了卻一段公案，便即西歸。可是修持了一甲子的不壞金身，還要再應一劫，二十年後才功行圓滿。於是我才明白左右光月頭陀話中的禪機。」

白眉和尚立刻記起當年尊勝老禪師座前五大尊者，俱是有道高僧，以金木水火土為號，當初匆遽一見，已覺得這五大尊者不同凡俗，只因自己逗留時候無多，故此沒有機緣接近過。這時估量定是這幾位尊者，才有這種功力，可是步履聲卻顯示出只有三人，當下回頭去瞧。

「我們都遵照遺命而行，只有水尊者師兄和木尊者師兄，在比賽開始幾個月後，先是木尊者師兄，潛回寺中，等我們回寺時，見他已經坐化在藏經閣上，通體沒有半點傷痕。

「『既然施主這樣說法，老僧便決定委派代表。』

三位尊者都禁不住歡呼一聲，只見白眉和尚腳下沒有怎樣動彈，身形卻飄飄隨爐而去。候得那石爐微微下沉時，倏又揚袖前拂，這樣一連拂了四袖，便到了寺門那香爐原來之處，穩穩落下。

瘟煞魔君朱五絕微笑瞧著他，點頭道：「好！好！」面上表情甚是真摯。

朱五絕奇道：「咦，你竟會識得來歷！哈，哈……」他狂笑數聲，又道：「我生平攜用此弓，從未有人識得來歷，你卻有此慧眼，痛快，痛快……」他回手摩撫那「阿奇弓」，說道：「弓兒啊！直到今天才多了個識你的奇人，這緣遇也算難得之極。怕是象微你這次出世，又可大顯威風！哈，哈……」

「『善哉，施主既然有此一問，老僧無妨一試，拚捨這副臭皮囊，也要和施主周旋。』

金尊者道：「請師兄這廂走，老禪師法體就在藏經閣後的紅蓮精舍。」

「我們雖然還有些惴惴不安，但既是老禪師這樣說法，便不好再提，哪知土尊者師弟仍然追問不休。

「於是老禪師頭前領路，一徑到了紅蓮精舍。他們兩人坐在當中小廳中，一面啜茗，一面商談，我們都侍立在廊外，沒有聽到其中細節。過了許久，老禪師傳命將藏經閣上那副玉棋枰和玉棋子取下來，另外本寺僧眾可以如常活動，只不得到這後面來。

三位尊者都做聲不得，面上同時露出憫悼之容，良久，金尊者道：「敢問白眉師兄，關於木水兩位師弟，為何死狀不一？而且因何致死？」

「這蒲團乃是愚弟費許多氣力，採得星海宿特有的千年草編織而成。那千年草不但稀少，而且堅韌無比，刀劍難斷，要用重手法才能摘斷。按理說用上三數百年，還不致朽壞，哪知這魔君每日只坐這麼一個時辰彈琴，用上一年，便成了這個樣子，算起來已織了二十個。」

「『施主你是絕不肯回心轉意的了？』

心中嘆一口氣，忖道：「真是魔由心生，老衲偶然動念，重履塵世，便惹下不少事端，這一粧事還未知如何得了。想那尊勝老禪師早得佛門無上妙法，與老衲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傳道之實，既是老禪師當年安排，想必早有所見，老衲唯有仰體先德之心，盡力而為……」

白眉和尚以為他的意思是指這些竹林內暗藏陣法，當下定睛凝望了半晌，笑道：「看來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這些竹子帶著紫暈，似是南海紫檀竹，如果是的話，那可真不得了。」

白眉老和尚忽道：「我想起來了，古代琴曲有所謂九操十二引，佚傳已久，莫非那魔君所奏的，便是hetubook.com.com……」他忽地住口，眼光定住在金尊者手上的柬帖。

瘟煞魔君朱五絕接過馬韁，舉手撫摸馬頸上的鬃毛，那馬低嘶半聲。白眉和尚發覺這馬雖甚雄駿，但已充分露出老疲的樣子。

「『好哇，自來只有和我較量武功和弈棋兩種，如果你有這種本領，我就讓你佔點便宜，你可以在我五絕之中，任意挑選三種。不必限定要武功，因為這一項敢說找不到敵手，老和尚以為我公道不？』

白眉和尚恭敬地接過柬帖，拆開來看。

瘟煞魔君朱五絕道：「當世之中，只有你能和我軒輊頡頏，緣遇難逢，喜之實甚。如今我已技癢，和尚快去快來……」

他不但機智絕倫，而且武功蓋世，強橫霸道地走遍天下，未逢敵手。全國武林，不論是黑白兩道，甚至六扇門中高手，差不多都和他沾上仇怨，只無奈何而已。提起「瘟煞魔君朱五絕」的名頭，真個是既怒恨，又駭怕。甚至於夜間兒啼，也可用他的外號名字來鎮住。

「老禪師微笑道：『施主莫怪，這幅畫乃是先師悟道根由，故此繪在此間，垂為永鑑。』

「『還有琴一項，雖然可以評定音色指法高下，但請誰來置評呢？只有弈棋和武功，是可以由我們自家決定。不過這樣就不能和施主較量三種絕藝的意思相合了，而且武功一項，老僧萬萬不能與施主抗衡……』

金尊者笑道：「土師弟莫作埋怨語，提防白眉師兄不知就裏，忽作獅子吼也！」

那人呆了半晌，像在回憶什麼似的，然後用雙手攏束住四垂的長髮，盤在頭頂，打個大髻，活像道士的高髻。

火尊者接口道：「師兄請看蒲團。」

「老禪師道：『施主儘管住下，二十年也無妨礙。』

「老禪師神色不變，微笑著定睛看看他，我們見金師兄被擲欄外，齊聲大喝，一擁而上。那魔君雙掌一分，我們四人各被一股極重的潛力逼住，踉蹌向兩邊跌開。

四人繞著藏經閣再走，只聽土尊者道：「大師兄老是記得當日不去通知白眉師兄的決定，並且為了引鑿黃河源頭的萬鈞靈泉，費去無窮心力，是以耿耿於心。」

白眉和尚知他用話點醒那石香爐的量重，微笑一下。火尊者走前兩步，低聲道：「師兄可能移動這爐麼？」

朱五絕神色之間，毫無所動，大概是早在二十年前，已聽膩了這些欽崇的話。

「至今一晃二十年，那株蘭草只長了尺許高，沒有半絲結實的徵兆。若不是白眉師兄你及時來到，恐怕本寺所有的僧眾，都不免那魔君毒手了。」

「那時正是巳午之交，禪師在巳刻之時，已站在大殿前佇立候著，並且命全寺僧眾，都不得到寺前來，只有我們師兄弟五人，侍立在老禪師身後。

白眉和尚聽得呆了，瞥見鞍旁的長弓，弓身粗大，而且特別的長，但弓弦和弓身的距離，仍舊和普通的良弓無異，故此看起來好像這弓特別的長。顏色黝黑發亮，不知是什麼質地。他平生搜閱過的秘笈，不可勝數，這時已定睛一想，衝口道：「老檀越此弓，莫非是唐代傳到中土的扶桑異寶阿奇弓？」

「那麼他怎得知老禪師的不朽金身變成怎樣的情形？」

「老禪師微笑道：『這種功夫，老和尚筋骨已朽，血氣已衰，更加不能辦到。』

四人徑繞過三座大佛殿，來到後寺，那藏經閣就在前面。白眉和尚見四周除了小石路之外，全都植滿了竹，便問道：「記得三十年前這兒不是這個樣子，彷彿有些假山小池之類，如今卻都是修竹成林，倒也清幽可愛。」

「『那也並不盡然，老僧正想和施主比較三種絕藝。』

白眉和尚一看他的表情，知道內中另有文章，正想著怎樣設詞詢問，只聽背後瘟煞魔君朱五絕呵呵笑道：「和尚們老是提著陳年死人事，愁眉苦臉的又何來由呢？」

火尊者立刻道：「師弟說哪裏話來？想我等修持多年，難道尚有七情之累？愚兄不過見白眉師兄駕臨，而且具有佛門降魔大神通，一時歡喜，言下涉及過去之事而已，師弟切勿介意。」

他沉思半晌，金尊者此時從身上摸出一封柬帖，雙手捧著。

「老禪師當下十分嚴重地告訴我們說，他與魔君訂下的賭注非同小可，乃是以本寺所有弟子的性命作本錢，只博他從此洗手江湖，不再殘殺生靈。我們聽到這樣賭注，嚇得一齊愣住。

土尊者道：「這鼎香和古琴都是魔君的，二十年來，他每日在午時起彈奏，最少也彈上大半個時辰。」

「『施主不愧一代豪雄，果真公道之極。不過以書法而論，魏有鍾繇，晉有二王、張旭、懷素，各擅勝長，大抵嗜愛則極端尊崇，恐難評定高下。畫之一道也有這種情形，不要說山水人物花卉等各不相侔，便山水中的青綠和水墨兩種，也端視乎愛之者各定其品。故此這兩項不能較量。』

他的思路忽又轉了方向：「前幾天和智軍大師比武時，為了免得驚世駭俗，詬誶佛門，故此不曾使用般若大能力，純以平生武學取勝三著，即今看來，這般若大能力怕仍未敵那魔君哩！」

他的眼光掃過那面古琴，忍不住捧起來觀看。

「他道：『老和尚你不怕死？』

「金尊者師兄那時不明老禪師之意，以為本寺哪有人能夠和這魔君比武？

「那時他可不像現在這樣子，頭髮一點也不灰白，頰下也沒有半根鬚，相貌甚是堂皇威武。他騎住那匹雄駿的花馬，鞍邊掛著那柄烏黑長弓，鞍後橫擱著這面古琴，一直闖入山門之內。

火尊者正想說什麼，白眉和尚已問道：「究竟這瘟煞魔君朱五絕何以會長住本寺，而且廿年來，每日以一個時辰苦功，用外門琴音蝕堅的功夫，傷害老禪師法體？還請師兄們見示。」

白眉和尚驚訝地定睛注視著他，心中想道：「是了，怎麼我一時想不起來。這魔君二十年前突然消聲匿跡，不再出現於江湖，原來是躲在這兒，只不知和尊勝老禪師有什麼牽連？老衲又怎麼會是這魔君所盼望的來人？」

白眉和尚飄飄凌空而起，兩個起落，便出了山門和圖書。外面圍立著的百餘僧眾，看得一清二楚。這時白眉和尚當門而立，寶相莊嚴。眾僧不禁一齊讚美頂禮，一時梵音唄聲，四下迴蕩搖曳。

金尊者失措地瞧那魔君一眼，白眉和尚旋身合十道：「老檀越既已等了二十年，又何爭在片刻工夫？老衲竊欲先禮瞻過老禪師法身，並且和三位師兄說一會兒話，未知老檀越可肯擔待一番？」

「老禪師接著說：『這便是琴一項較量的方法。老僧自問修持多年，可以接住施主這一項。』

白眉和尚雖是背著面，卻知道是寺中一眾僧人，已到山門，於是心中又多個疑結，忖道：「老衲身入佛門數十載之久，尚未聽過有傾寺出外做功課的規矩！他們到底是什麼緣故？是了，莫非是因為這魔君出現之故麼？」

他舉掌慢慢一推，那門「呀」地開了。四人魚貫而入，但覺香氣氤氳，濃郁撲鼻。白眉和尚乃是童身得道，練就極佳目力，夜能見物，何況房門已開，立刻看到房內正中靠牆處，擺著一張禪榻，一個黃衣老僧，趺坐其上，垂眉闔目，竟是入定神氣。

一陣緩徐的馬蹄聲，傳到眾人耳中，他驀然住口，只見一個中年和尚，牽著一匹雄偉的花馬，緩緩走來。那匹花馬雕鞍在背，右邊鞍下掛著一把長弓。

只聽有人口宣佛號，一直向他們走過來，白眉和尚只憑著聽覺，已知來者共有三人，而其餘百餘僧眾，都在十丈外停下步，連喃嘸之聲也消歇了。從那幾個口宣佛號僧人的聲音聽來，可知俱是身懷上乘武功，內力充沛之極。

眾人都見他動手那一瞬間，兩道長眉忽地斜斜豎起，這正是運動先天之氣時的表徵。瘟煞魔君朱五絕輕叫一聲：「好，行了！」

「『老和尚你好不度德量力，憑著什麼來勸我回心轉意？難道光憑你那股不怕死的勁兒？笑話。』

「果然三日夜後，棋賽結果，老禪師且是『中盤勝』，即是不必計算結果，下至中局便贏了。據說這是因為瘟煞魔君朱五絕沒有老禪師的涵養定力，浮躁致敗。

「那魔君笑道：『老和尚倒是乖巧，敢是怕我賴著不走麼？這兒地方可真幽靜可愛，我卻想住長久點呢！』

四人站在廊上那琴幾旁邊，白眉和尚道：「金師兄莫怪，方才實是愚弟以佛家般若大能力封住房門，以致冒犯法駕。」

「老禪師模棱兩可地回答，跟著岔開這個話題，道：『請問施主，你的五種絕藝，天下有沒有人敢跟你較量？』

「第二天水尊者師兄不聽我們勸阻，留在寺中，等到我們回去，寺中四處找他不著，終於在幾天之後，在十里外的一個小河谷中，發現他的屍體。他的死狀慘極了，全身衣服破碎不說，而且血肉模糊，肢體不全。

「只見老禪師仆倒在地上，這原是瞬息間的事，我們這刻未穩住身形，毫無辦法上前察看老禪師屍體，或者向那魔君拚命，為師報仇。

「老禪師等他回身走來，便朗聲道：『老僧已恭候施主大駕多時，請施主到殿內待茶。』

「『你想和我動手？』他的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驚訝地問。

只見三個披著灰緇袈裟的老僧人，緩步走來，正是五尊者中，金尊者、火尊者及土尊者三人。他們一見白眉和尚雪白逾尺的眉毛，同時「啊」地叫一聲，一齊合掌問訊。

「『可以說是，可以說不是。』

「我們這時也不知道這一場比賽怎樣是勝怎樣是負，而且直至現在，我們還不知這場比賽進行時，是個怎樣的情形。因為老禪師吩咐全寺從午時起，便要遠出寺外，隔一個時辰才准回來。

「其時，我們商量了好幾次，即是為了光月頭陀遺下的錦囊。這錦囊中留下種植紫檀竹的方法，還有兩件寶物，一件是天竺異寶『鎮水珠』，此珠功用便是可以克制那『萬鈞靈泉』的特殊水性，引到寺中來，灌溉那些紫檀竹。另外一件便是『九天蘭實』的種子，這粒種子需要紫檀竹節內的水珠才養得活，等到結實之時，給人服下了，立刻能夠煉成先天真氣，穩可以贏得瘟煞魔君朱五絕的罡氣了。可是一來九天蘭結實時只有一粒，二來不知多少年工夫才能結實，故此我主張派人上崑崙稟知師兄，請師兄盡力預備。

白眉和尚走在最後，金尊者在前面，忽然想停步多瞧禪師一眼，猛覺一股潛力擋在身後，使他停不得腳步，心中方一詫怪，白眉和尚已把房門關住。

「他『哦』了一聲，露出莫名其妙的樣子。

三位尊者想起老禪師數十年親自教化，一時流於衷心，追思懷慕。良久，方才立起身，金尊者自語道：「房間光線太暗，待我開了窗戶……」

「『那是言過其實。』那魔君截斷話頭，又道：『只不過有靈性的飛走靈長之類，我可用琴音使之生或死，人類更無例外。』

「『老僧聽說施主五絕之中，以琴和武功最為出色。據傳施主琴聲一響，可以使長空鳥落，江河倒流……』

火尊者首先答道：「師兄之言有理，可是金師兄平生最尊敬老禪師和友愛同門，一時怕難恢復平靜，不如由愚弟僭言。」

「這時我們知道的，便是老禪師要用佛家大神通，留下不壞金身，和那魔君比賽，只不知怎樣一個比賽法。但即是說他老人家今日立即滅度西歸，於是我們一時之間，心頭說不出是股什麼滋味。

「我們知道第一場是比賽弈棋，當下放心不少，因為我們知道老禪師浸淫此道數十年，已故的木尊者師兄，初人沙門之時，已有高手之稱，後來知道老禪師常日在藏經閣玩味棋經，便和老禪師對弈。第一局由對子讓目，全先，一直饒到九子，這時才能和老禪師旗鼓相當，可以想見老禪師已是大國手以上的功力。

三位尊者瞠目望住他，白眉和尚沒有立即解釋，卻用力嗅了一下，道：「這古鼎發出的香氣，竟和房中的味道一樣！」

白眉和尚「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明白了一點，便是那片紫檀竹林，所以能夠如此茂盛，敢情是引得黃河源頭五大靈泉中的萬鈞靈泉灌溉，這也可想像得到當和*圖*書日所花之心力。只因那萬鈞靈泉比普通水重上千倍有多，尋常渠道一沖即毀，復又流滅地中，比喻作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情形，有點相似，倒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法子，能夠引得靈泉入寺。

金尊者道：「白眉師兄，這石爐重逾三千斤，是本寺創建時古物。」

「老禪師點點頭，道：『施主請看，老僧不是照施主平日的規矩，全寺僧徒，都不得擅自出入，只等施主吩咐。』

金尊者道：「今日一切，早在老禪師和左右光月頭陀算中，兩位師弟不必多論。」

「這一場棋賽，只有木尊者師兄隨侍，七日七夜之後，他出來告訴我們說，棋賽定為三局，二敗一勝，這時已下完兩局，各勝一局，都是分先者勝，可見得他們功力相若，先著的可操勝券。

那花馬忽地昂首長嘶一聲，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你還未甘老，正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未已！我也和你一樣咧，你真是我的好夥伴……」

他說完話，跨步走到石香爐之前，只見他稍微佇立一下，隨即舉袖一拂。

「『好哇！』他冷笑一聲：『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度化我來啦！』說到這裏，只見他舉掌扇處，颳起一陣烈風，那幅壁畫像剝皮般整幅刮裂，紛紛掉下。

金尊者忙警告道：「師兄須要小心，那琴古怪得很，似乎具有邪魔威力。」

白眉和尚很快便看完尊勝老禪師遺下的柬帖，當下向老禪師遺體所在的房間，行了一禮。

白眉和尚阻止他道：「師兄暫勿開窗，且出房間說話。」

白眉和尚道：「他？他決不能這樣做，否則早就聲明了。」

「老禪師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敢情他老人家並未喪命。這時我們幾人，連金師兄在內，又回到老禪師身後站著。

白眉和尚嚴肅地點頭道：「是了，老衲也料他必是如此，那便是登峰造極的先天之功，他們道家稱為罡氣。我們佛家也有這種絕頂奇功，稱為般若大能力，當年老禪師便曾傳此心法與我。這石香爐要是在昔年，恐怕即使空具一身神力，也無法搬挪。因為那爐體積過大，難以著力之故。而且要找兩膀有幾千斤神力的人，恐怕遍天下也找不到。幸而我佛門中，也有這種功夫，三位師兄請放心……」

「因為本寺除了老禪師之外，便是我們五人武功最佳，可是方才人家只要輕輕一撥，我們便連躲避也辦不到，更不必說還手了。於是他叫道：『老師父，你……』

「只聽那魔君喝道：『起來，我有話問你！』

「瘟煞魔君朱五絕點點頭，收起輕蔑的神情，說道：『老和尚大有見地……』

「只是老檀越言中之意，老衲尚未曾領會得。老檀越可是在二十年前親見尊勝老禪師涅槃西歸？老禪師法體以及老檀越所稱二十年之約，又是怎的一回事？老衲實在迷茫不解，乞請老檀越惠予示知……」

他的名字「五絕」兩宇，乃是指他超凡入聖的武功是為一絕之外，另有「琴棋書畫」四樣玩藝，無不妙詣天人，稱絕一時。

白眉和尚微笑道：「我果真有許多未明之處，待會兒請師兄們解釋。方才師兄所說的左右光月頭陀，莫非便是獨得瑜珈三密之教的天竺高僧？」

「木尊者師兄說完，取了一些齋點香茗，匆匆進精舍去，不久又走出來，說是老禪師以猜先之法，取到先著之權——猜先即以射子法猜先，由一人手中隨便抓起若干棋子，捏在掌心，由另一人猜那些棋子是單數抑雙數，猜中者先著——這場棋賽大概老禪師穩勝了。

白眉和尚道：「他們同是被那魔君的琴音，招來諸天陰魔暗襲，本身實力不足與之抗衡而致喪身。但為何死狀不一，則不得而知，大約是所操之琴曲不同，故此陰魔各異吧？讓我想想看……」

「瘟煞魔君朱五絕哈哈一笑，道：『那麼你也知道我是誰了？』

那人瞪眼道：「咦！你不是本寺的和尚麼？讓我細瞧一下，果然不是。老和尚早死啦！足足死了二十年，但我直到今天，才使他法身朽壞。這樣說來，你就是他所說的來人了！哈，又是個和尚，我倒是與佛門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第一場棋賽，足足花了十日十夜。老禪師仍然是氣定神閒的老樣子，那魔君雖然精神一樣大，但在一些小動作中，不時顯出妄躁不耐，而且那雙精光炯炯的眼睛中，不時流露出兇煞駭人的光芒。

白眉和尚趁這機會，正想再申前議，瘟煞魔君朱五絕一眼掃過他的面孔，揮手道：「和尚去吧，我再等片刻又何妨？只是你須先將這石爐移回原處，我好決定用不用再等。」

白眉和尚點點頭，勸慰道：「師兄們切勿悲苦，一切自來皆屬定數。請師兄從速將內情示告，以便應付那魔君為要。」

白眉和尚一聽更加奇了，哪會有一間寺院的和尚，是天天傾寺而出，整整一個時辰才回來？

白眉和尚不知內中緣故，不便多言，只在心中讚賞一片紫檀竹林。這些紫檀竹據說沙門弟子用作禪杖，有降魔祛惑的妙用，竹身光滑堅硬之極，尋常刀劍也難以損傷。原產於南海，為數極少，世間罕見。佛門弟子如果得到一根，就像得到什麼寶貝似的，貴重非常，想不到在這兒卻有這麼多。

瘟煞魔君朱五絕忽然怒道：「不成，誰知道等了二十年的滋味麼？哼，那老和尚……」

「老禪師道：『幸而第一場贏了，大致不會有其他意外。下一場立即要開始，老僧因第一場勝了，故此有權選擇比賽之法，老僧決定用這副修持了一甲子的軀體，作那二十年諸魔侵體的漫長鬥爭。你們在這二十年中小心對待那魔君，他要什麼便給什麼，不可違拗。二十年後的今日，你們白眉師兄將會來本寺，代表老僧與那魔君比賽第三場武功。』

「我的名字早就忘掉，只記得姓朱，人家都稱我做五絕，合起來便是朱五絕。」

白眉和尚一聽之下，可是真怕他變卦，連忙道：「如此老衲告罪暫退。」三位尊者擁住他一道進寺，外面那些僧眾也跟著入寺。

白眉和尚低頭一瞧，發覺蒲團上的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