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劍氣千幻錄

作者:司馬翎
劍氣千幻錄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回 初下山俠少番僧同赴道 再尋敵元兇武士共驚魂

第六回 初下山俠少番僧同赴道 再尋敵元兇武士共驚魂

郝老剛一聽有人同情他,連忙道:「李大人明見,那婆娘的確扎手。」
大惠禪師又道:「不過,你千萬先用心應付這次劍會,為崑崙派掙回面子,然後才管我的事情,切勿因私誤公,至要至要。」
一個武士應聲道:「郝老剛你是白罵啦,你看年輕的那個,也是個藏人呢。」
「小弟並無其他意思,一切請師兄做主。」
兩人振起精神,腳下加點勁,霎時間已到了那片林子。章端巴首先引路直入,果然在樹木陰影當中,有一片小草地,中間一個兩丈方圓的池沼,水光映目。
「虧得那小子是個藏人,大剌剌尋夢去了。」郝老剛咕嚕道:「否則老爺這刻火氣太大,要找他們煞煞手哩……」
當中那個虯髯連腮的大漢,正是發命令的人,張大嘴巴,打個呵欠,含糊地道:「喝,這天氣太熱啦,我還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聲音非常宏亮雄壯。
大惠禪師忙告知章端巴,著他隨那僧人,謁見白眉和尚和普荷上人。
鍾荃默不作聲,這時,他忽然想起師叔大惠禪師,他託自己辦的事,真是莫名其妙!於是他恍然地點點頭。
「好,好。」章端巴首先提衣挽履,走過那邊草地,鍾荃跟在他身後。兩人揀一處濃蔭坐下,舒服地吐一口氣。
大惠禪師道:「正是這樣,我也不知她的詩中,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有兩點可以推想得到的,便是她對我的意思,似乎很好……」他忽然不再詳細說下去,因為他畢竟出家多年,這些話,似乎不好多講。
大惠禪師惆悵地把眼光投向高處的屋頂,就像是好夢忽被驚醒,還戀戀地滿空搜索那夢境的破片……
過了大半個時辰,太陽已消失在水平線下,晚霞餘暉,映得一邊天空彩霞繽紛。病金剛杜錕翻個身,口中低聲罵道:「媽巴子的天氣,還是這麼熱,再睡一刻……」
大惠禪師慎重地將那同心結拆開,展開箋紙,遞給鍾荃:「你不妨看看,這是我要托你做的一件事。」
鍾荃向師叔行禮,便坐在一旁,自有管齋堂的僧侶招呼。「三師叔已吃過了麼?」他輕鬆地問。
那個金大人道:「現在大家好好歇息一下,等會便兼程趕到地頭。你們幾位用點心,查明下落之後,我們便立即動手,早點交差銷案,彼此都圖個安樂。」於是他們都靜下來,各自閉目打盹。
「後面那五個,分明是將軍的護衛武士,前面的三人,卻不知是什麼來歷。真怪,瞧起來前面的三個漢子,好像比那五名武士的身份更高哩!」
「還有一件事,便是當日我在滕王閣見不到她,回到火鷂子鄧昌家裏,他的兒子鄧小龍,告訴我說,她的面上青氣瀠瀠,驟眼看見,十分駭人,想我與她幾次見面,也看不到她面上有一絲兒青氣,這疑團你給我留心一下。」
大惠禪師點點頭。
鍾荃雙目灼灼,瞧著他們,一面問道:「師兄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謹聆師訓後,鍾荃拜別過師父和師伯,便出來找三師叔大惠禪師和章端巴。
那個李大人也自冷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鍾荃「哦」了一聲,好奇地瞧著那些騎士。只見前頭聯轡的三騎,都是漢人平常裝束,頭上都戴著一頂笠子,鞍邊各掛著一樣武器。後面的五騎,全部是武士打扮,勁裝疾服,十分剽悍。這八騎人馬,全都渾身濕透,汗氣騰蒸。
大惠禪師微微一笑,跟著嘆口氣道:「那是一位極美麗的姑娘寫下留給我的,她從此之後,音訊杳然。我到華山尋訪她蹤跡之時,聽說她已經自盡了。這是一個和華山派有點淵源的武林人物對我說的,他是極有名望的人物,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話。這些年來,果真沒有聽到她的音訊。不過……」
這時他們漸漸施展腳程,在暮色蒼茫中,迅疾前行。
這裏剩下他和鍾荃兩人,大惠禪師從僧袍中摸出一包東西,拆將開來,一方小油布,包著一個折成同心結形的紙條。那箋紙已透著黃色,顯然已經過了相當時日。他的眼光凝注在這個同心結上,過了半晌,微微嘆口氣。
鍾荃輕輕推他,他側頭張眼瞧住鍾荃。
一個武士本來瞪著眼睛,望住樹頂,這時轉眼一瞥,低聲道:「喝和圖書,好雄壯的小夥子!」
「你也聽得熟了,是麼?」
「恐怕這件事正是這麼糟。」章端巴答道:「不過,無論如何,也得試他一下。我們密宗在天山南路雖沒有什麼大勢力,但仍有點地位,故此我盤算好,到了喀什噶爾之後,我們便分頭行事。你帶著喀瓦派的從人,一直去找那劍主波斯人,我另外託人說項,希望能不傷和氣取得那劍。」
「是的,我一向以為她已經不在人間。可是這一次出名邀約各派鬥劍的,乃是華山桑姥。但華山幾時有了一個名叫桑姥的高手,不但我未聽過,即使江湖上怕也無人知道。所以……」
當下普荷上人又殷殷囑咐他,在江湖上走動應該怎樣,做事必須光明磊落,不要失墜師門名聲等等。
章端巴爽直得很,連說無妨,又道:「我聽令師叔說,你求劍之舉,關係著崑崙聲譽,算得上是件大事。我們那邊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你要另求得一劍來交換,便真不容易。我暫時不返薩迦,和你一道去喀什噶爾,求取那柄高王寶劍,也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為首的三人,這時都挨在樹身坐著,闔目不動。他們兩人步履沉重,發出聲音,但那三人並不張眼。
「怪事可多著呢。」大惠禪師溫和地道:「你這一次入江湖去,自然會大開眼界。待會兒我告訴你一些事情,以及我們崑崙同門的聯絡地點,當你盤纏告盡,或是要求助時,可以找到同門援手。」
「這柄玉尺你一併帶在身上,算是師伯給你的禮物。」鍾荃連忙行禮稱謝,把那柄玉尺藏好。
鍾荃不覺毛骨悚然,想道:「這人手段兇殘,必定不是好東西,只不知為什麼恨得這麼厲害一……」
鍾荃躺在草地上,暗中運功抗熱,這刻早已遍體清涼,翻身瞧瞧章端巴,只聽到他鼻鼾均勻,身軀隨著呼吸起伏,竟是已經睡著模樣。
鍾荃連忙答應了。當下大惠禪師將一張名單交給他,上面抄著的是崑崙派散處各地的門人,統共也不過寥寥四個人。
鍾荃皺眉搖頭道:「師兄,你的話我不太懂。人家要是不願賣劍,我又有什麼別的法子?」
鍾荃茫然地「嗯」一聲應著,問道:「那麼,師叔你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小弟正欲想告訴師兄……」鍾荃忙答道,隨即把才纔聽來的話,轉述給章端巴聽,並且加上評語道:「師兄你想,那人既然這麼兇殘,作對的又是天山派門人,他們一定是壞東西!師兄你說可對?只不知那女人是誰,何以會惹動這些人苦苦追趕?」
鍾荃向他親熱地笑一下,道:「大師伯說的事情,真是駭人聽聞,我做夢也沒有料到,竟會有這麼厲害的人物,連大師伯也得扔劍認輸。」
鍾荃道:「怕是過路客商吧?師兄,我們在那邊草地上憩息一會可好?」
鍾荃道:「大師伯方才說過,那三毒童子繆天真現在西寧古剎出家,法號秋月禪師,可就是他?」大惠禪師點點頭。鍾荃又問道:「那麼師叔你想命我辦什麼事?對了,那兩首詩讀起來,十分纏綿悱惻,好像其中蘊藏著很傷心的事,師叔可以解釋一下麼?」
鍾荃道:「師兄請等一下,小弟回房取幾件衣服,打個包裹,便可動身下山。」於是,他匆匆回房。
「但那金蠍子齊紹……」
要知西藏地方,居民全以畜牧為生,大家都愛馬,章端巴當然不能例外。他又道:「師弟你叫我走,有什麼意思麼?」
且說那瘟煞魔君朱五絕,騎著那匹老花馬,離開之後,白眉和尚也將尊勝老禪師的遺手,還給三位尊者,然後返回崑崙。他曾經為了免得三四個和尚多受折磨,因而下手將他們當時點死。這本來不能算是他的罪咎,但白眉和尚卻十分難過,自覺終是破了殺戒。加之比武輸了,更多了一重難受。於是獨個兒閉居在玉龍峰的龍隱禪院,每日飽受那兒的陰風寒霾之苦,一面潛心於雲龍大八式的推衍銜接,不知不覺過了二十年,在這段期間,參透了雲龍大八式的奧妙,能夠迴環運用,精微厲害之極。
「所以師叔以為是她?」
鍾荃含糊地應一聲:「現在我們便直奔喀什噶爾,求取那柄高王劍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是……敢問師兄,我們怎樣求取那劍呢?」
他說的是漢語,鍾荃立刻垂下眼光,悄聲道:「師兄別瞧他們,這些人兇得緊哪!」
白眉和尚在靜室之中,將這一樁往事,扼要地敘述出來,尤其對於那一場較量兵刃的情形,更加描述得詳細。
「嚇!天山派又怎樣?」杜大人傲然道:「他們敢包庇那賤婆娘麼?我病金剛杜錕倒要撼一撼天山!」
他們說的是漢語,章端巴聽不懂,瞪著眼睛瞧住他們,大惠禪師連忙道歉。
前面的三人下了馬,逕自走到沼邊,掏水洗臉濯頸。好一會兒,這三人都洗完了,慢慢走過這邊草地來,在另一處樹蔭坐下休息。這時其餘的五人,才走到沼邊洗濯。
鍾荃贊成道:「小弟正有此意,我們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小弟住在山上,通年也未試過暑熱的滋味,倒是一向冷慣了,如今竟覺得熬不住。」
這時,天色已交午分,他問知師叔陪著章端巴,正在齋堂用膳,於是一徑走向齋堂。章端巴正在據案大嚼,大惠禪師端坐一旁。
「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章端巴慎重地忖思一下,然後道:「令師伯的意思是教你設法向那劍主買下來,可是我卻知道那劍主是個極富有的波斯人,這法兒怕行不通。」
鍾荃立刻正色離座,躬身應著。大惠禪師微笑地命他坐下,兩人再閒談了一會,忽見章端巴大踏步進來。他呵呵笑道:「老和尚已將回函給我覆命,師弟你準備好動身起程麼?」
那個名喚郝老剛的武士大聲道:「唏,那兩個臭鳥倒睡著啦!」眾人紛紛瞧著,只見章端巴和鍾荃各自曲肱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他囁嚅一下。普荷上人道:「荃兒你有什麼疑問?現在你大師伯已經講完,便問不妨。」
兩人慢吞吞地走了半里路章端巴才笑道:「師弟也挺精明,跟我把步子放重,使他們聽不出端倪。」
鍾荃抬起眼睛,瞧見師叔英俊挺拔的面容上,流露出哀傷悵惘的神色,便十分同情地問道:「師叔,那是什麼?為什麼會使你那麼傷感呢?」
且說出山的兩個人,腳程極快,眨眼間已走了十幾里路。鍾荃乃是平生第一次出山,但卻負有極艱鉅的任務,獨自一人闖蕩江湖,心中既喜且憂,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沉思了片刻,又道:「可是,師兄,那是個女人呢!」
「如果不能取得呢?」鍾荃接口追問。
「還有那句『橫塘有淚泥中絮』,也好像有點牽連。」鍾荃接口說:「她譬喻自己好像是泥中的殘絮,師叔你說可是這意思?」
郝老剛滿不是意思地低聲道:「杜大人別取笑……」
鍾荃在心中「哦」了一聲,想道:「這就是她的報應!哼,你就憑這點子理由,便要以酷刑施人,定是個壞東西!」
馬蹄聲越發近了,轉眼間,直衝入林來。但見來的共是八騎,前面三騎,聯轡並馳。進得林子,前面當中的騎士忽然舉手,後面的五騎立刻收韁勒馬。他們來勢極急,但停得也快,立刻八騎齊住,胯|下的駿馬都給他們勒得昂首豎立,嘶叫不已。
鍾荃唯唯應了,便也揚開臉,不瞧這些人。
章端巴微微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但瞬即平復了,低聲道:「那些傢伙,一定是駐伊犁大將軍的護從武士,才這麼跋扈。我們別惹他們。」
鍾荃指點道:「師兄請看,里許外不是有片林子?我們到那兒去怎樣?」
鍾荃疑慮未息,翻個身,對著這些人,暗中睜開眼睛,偷偷覷瞧。只見那李大人膚色白皙,面目俊秀,年紀約摸在三旬之間,乃是這群人當中,最英挺俊拔的人。
兩人一躍而起,輕輕飄落在沼邊,一齊捋袖脫履,跳入水中,頓覺煩褥郁暑,一滌而盡。他們洗得高興,鍾荃連頭髮都濕透了,隨手絞結在頭頂上,驟眼看來,倒似個道地的藏人。
那五個武士洗完之後,也走到這邊草地,就在那三人左右坐下。
章端巴雖不懂漢話,卻也知道那武士的兇狠意思。他是個規矩的出家人,連忙轉臉移目,不瞧他們。另外有兩三個人哈哈笑起來,其中一個人大聲道:「郝老剛要得hetubook•com.com,這兩個土頭土腦的東西,合該如此教訓。」
「你別理會他的話,說不定是她囑咐他這樣說。我告訴你,當日我踏破了華山,也尋不到她。後來經過萬柳莊,正好在莊門碰見了金蠍子齊紹。那時他已是將近六旬的老頭,我可不認識他。他正在山坡上閒步,我便順口問問他,可知道華山木女桑清的下落?他立刻反問我的姓名來歷。我告訴了他,他便請我到莊內,什麼話都未曾說,便叫人取出封存多年的金蠍鉤,逼迫我和他動手。起初我不肯拔劍動手,因為一來他已是個老頭子,勝之不武。二來西南雙毒的名頭,聽起來雖是有點那個,究其實可算得是正派的武林人物,故此也不想壞他名聲。誰知他非迫我動手不可,還說,動完手之後,不論勝敗,都會有桑清的消息告訴我。當時我為了桑清的緣故,便和他打起來。事後,他說桑清自盡了。我本來準備問他,為什麼要迫我動手,才肯將消息告我?可是一聽到她不幸的消息,估量他不會哄我,立刻神智迷惘,一徑離開萬柳莊……」
大惠禪師微笑道:「你快吃吧,別管我的事。」
另外四個武士也訕訕地相對顧盼。一個人接口道:「老三別怪他們,那賤婆娘的輕功和一手毒針,委實厲害,使我們也不能大意。」
鍾荃聽完這一段變化離奇的往事,不由得心神飛越,萬分駭異,因為他一向以為白眉師伯,已是天下無二的絕頂高手,誰知還有這麼一個人能夠使白眉師伯扔劍認輸。
鍾荃微笑一下,問道:「師兄你也覺得麼?那幾匹馬多雄駿啊,要是給我們騎,便方才的天氣,也不怕了。」
鍾荃做個起行的手勢,他眨眨眼睛,微笑一下,坐起身軀。兩人一齊穿好鞋子,鍾荃由得衣襟敞開,露出壯健虯突的胸肌,起身隨著章端巴,走到那些人旁邊。
「這個我也猜不透。你想,她本來姓桑,而現在這個具名傳帖的也姓桑。同是華山派的人,又是女人,我的猜想可不是沒有根據。」
章端巴一見鍾荃,大喜叫道:「師弟這兒來,我們一同吃……」
李大人被他一打岔,便沒有說什麼話。金大人道:「依我之見,這婆娘不惜逃匿到這邊陲之地,恐怕有點意思,不然偌大的中原,哪兒不可以藏身?何必躲到邊疆之地,吃住都不方便。」
李大人點點頭,還未曾說話,面黃如金的杜大人叫道:「大哥你又何必?憑我們兄弟三人,還怕擒不住那婆娘麼?他們全不須動手,只要查出那婆娘行蹤,便是他們奇功一件。」
「要是侄兒是師叔你,也會這樣推斷的。」鍾荃說:「可是那華山桑姥,也自大有可能是她。」
「師兄說得是。」鍾荃應道。
「哼!」一個人冷冷哼一聲,卻是三個漢子之一,只見他面黃如金,十分瘦削,但脖子和手足都特別的巨大。他橫睨郝老剛一眼,不滿地道:「你給我靜點成不成?你往常老是說得多,做得少,所以害得我們也得在大毒熱天時,奔馳萬里……」
大惠禪師又輕輕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如今,我要把這一段往事結束了……」
鍾荃大喜,連忙稱謝道:「章師兄如肯相助,真是小弟之幸,否則小弟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對,你那兒拔地萬仞,絕頂苦寒,當然不會嘗過熱的味道。不過,要不是我們兩人有一身功力,這毒熱的天,還光著頭在日頭下面奔走,普通人早就倒下了。」
鍾荃眼珠也不轉,生像不懂漢語,一直跟章端巴走出林子。
「她便是華山木女桑清,我們便是在那次鬥劍大會邂逅相逢,如今說來,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位武林人物如今已經亡故,即是昔年和三毒童子繆天真齊名,並稱西南雙毒的金蠍子齊紹。他比三毒童子繆天真的年紀大得多了,卻是忘年好友,情如手足,故此西南雙毒名震天下。他的老家一向是在華山南麓的『萬柳莊』。我那次見到他,雖然過程奇怪,但我還是信了他的話。」
「我怎不知道?」章端巴非常莊重地回答:「告訴你,正因為是個女人的緣故,所以我才不想管這閒事。你要知道,這世上的事情,要光www.hetubook.com.com是關於男人的,無論鉅細,都容易找出真相,判別是非!但只要一沾上女人,那就糟透了,什麼事也弄得混淆不清,似是而非,是最傷腦筋不過的了!」
白眉和尚道:「這個……真是絕大疑問。自從朱檀越離寺之後,未曾聽聞過在江湖出現。是以究竟下落如何,無人知道。你這次下山,在江湖上走動,大概是唯一知道朱老檀越曾在西寧古剎有過這麼一段事故的人,因此,你不要隨便洩漏。」
鍾荃悄聲把這情形告訴章端巴,並且譯了方才那些人的說話。
「為什麼呢?」鍾荃禁不住張大眼睛,好奇地追問。
鍾荃關心地又追問一聲。大惠禪師輕輕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不相干的……你知道,師叔一向是心如止水的,是麼?那不過是一樁很偶然的事,就像是輕盈的落花,飄到平靜的泉水上,觸起圈圈漣漪,可是轉眼之間,落花,漣漪都隨著泉水流逝了,再也尋覓不到半絲兒波紋的痕跡……晤,不過那是我一生之中,唯一使我心湖蕩漾的緣遇。雖然我已把它遺忘好久了……」
那虯髯連腮的金大人向他道:「老二,你且告訴他們,怎樣預防那婆娘的毒針為是。」
李大人道:「大哥說得是,那婆娘原是天山一脈,她的父親乃是天山派中佼佼陲者,一身絕藝都傳給了她,雖然她父親早就死了,但她既逃到這天山附近,必有其他意思。」
章端巴道:「一日之中,以這個時辰最悶熱,你看四周哪有人敢走動?不怕烤死了才怪哪!我看還是找個地方歇歇足,待會兒涼了,再繼續趕路。」
章端巴用袖子去抹掉頭顱和額鼻之間的涔涔汗珠,另一隻闊袖卻不住搧動取涼。鍾荃解開衣襟,敞開胸膛,大踏步前走。
鍾荃聽得一清二楚,心中忖道:「久聞天山乃是名門正派,雖然如今人才寥落,但也不是好惹的。這人口氣甚豪,大概有點來頭……晤,病金剛杜錕,是哪一派的呢?」
章端巴道:「現在不熱了。你的眼力不錯,那些馬都是千中選一的良駟,不但腳程快,而且耐熱耐勞,方才我真想騎牠一趟。」
「唏,我也解釋不清楚。」章端巴變得謙虛地回答。「總之,我的話不會錯到哪兒去,你是俗家弟子,將來也許有機會體驗到。」他開玩笑地撞鍾荃一肘子。
大惠禪師連連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這番你入江湖,便替我帶著這張詩箋,假如她還未死,設法找著她,問個究竟。並且代我說,我要告訴她那李商隱錦瑟詩中的兩句,便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鍾荃謹慎地應了。
「是麼?」鍾荃愣一下:「大師伯命我到前面的葉爾羌城時,和當地酋長喀瓦聯絡,請他派人一同到喀什噶爾去,以便出頭承諾需付的銀子。現在照師兄說來,即使有銀子也無從使用了?」
章端巴瞠目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忽然又高興地說道:「師弟你真不懂?你這人太好了,這可不能怪你。我的意思,是比方你可以查明白那劍的下落藏處,然後來個不告而取。當然你可以留下銀子,或者是可補償的東西!我的比喻你可明白?」
鍾荃搖頭嗟嘆道:「唉,江湖上的人物和事情,便是這麼古怪離奇!師叔,別說以前聽聞的各式各樣過節,遭逢和詭計,便侄兒今日一個上午,就多知了這麼多的奇事!這樣說來,師叔你至今還不知那金蠍子齊紹為什麼要跟你動手了?是不?那麼你們到底誰贏了呢?」
他沉默地走著,面色忽陰忽晴。章端巴終於發覺了,便關心地問道:「師弟,你在想什麼?」
「這四人你都曾經在他們朝山參見掌門之時見過,他們都是你的師侄輩,有什麼事,盡可找他們相助。另外你可一訪鄧小龍,他是我摯友鄧昌的兒子,如今不過三十多歲,正是全國第一的萬通鏢局的總鏢頭。他以家傳輕功提縱術和劍法,馳譽武林,外號『天計星』,從這外號,可以想見他智計過人。他和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傳藝之實,你可稱他為師兄,凡事都可以先請教他,便萬無閃失了。」鍾荃又點頭應了。
章端巴凝目一瞥,笑道:「好極了,那片林子雖不大,但樹木甚高,www•hetubook.com.com而且中間有個淺沼,水甚清冽,正好洗濯一下,我來時便曾在那兒待了片刻。」
鍾荃心中有氣,倏然抬目去瞧,卻見那些人都紛紛下馬,已沒有人注意他們。
兩人談論著,不覺又走了老遠。這時,他們不是沿河而走,卻是沿著戈壁沙漠邊緣,向西北走去。炎日漸漸西墜,在他們右邊乃是浩瀚無涯的沙海,日光投向沙漠上,折射出千百度光影霞氣。氣溫也更加增高,使得他們兩個具有這等精純武功的人,也熱得難受。
「那麼師弟你的意思是……」
那五名武士中有一個忽然吆喝一聲,揚鞭指住兩人,怒聲叫道:「兀的那和尚和那廝,瞧著老爺們幹麼?敢是想討點苦頭吃?」
「師叔,你倒是先告訴侄兒,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那位把消息告訴你的武林前輩又是誰呀?」
章端巴用肘推推鍾荃,道:「師弟你看,這些騎士身手都不俗,只看他們夾馬勒韁那一下,勁道十足,可見得不但身手不凡,而且更受過戰陣訓練。」
「可是……師叔你不是說,她已經自盡了?怎麼還要找她呢?」
那些人哄笑地附和杜錕的話,杜錕又道:「那賤婆娘把本大人害得慘啦!這樣子的天氣,還要跋涉關山,這就是她的報應。」
李大人道:「老三你又來了……」
「是的,我直至現在,還不明白他何以苦苦迫我動手。如今他的骨也朽了,這樁事只好永遠地懸疑。那次動手的結果,是我贏了。我深知他的獨門兵器金蠍鉤,是件軟硬參半的兵器,能夠拐彎傷人,最厲害的,便是這鉤裏面另有機關,能夠濺射出毒液,只要沾上一點,便會全身糜爛而亡。我對這毒液防備甚嚴,但直到他輸了,還沒有使用毒液。故此從他為人光明磊落,更相信他所說的話,不會騙我。」
「那麼金蠍子齊紹之話,卻是大大的謊言了?」
下山之時大惠禪師一直送他們到了玉龍哈什河,章端巴和鍾荃向他道別之後,一徑出山而去。剩下大惠禪師,站在河邊,目送兩人背影,漸漸消失。耳邊儘是河水奔流的激湍聲,他輕輕地喟嘆著,在河邊徘徊了好久,才回返崑崙山上。這情景正合著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兩句話,古往今來,歲月年華,又有誰挽留得住呢?
一個武士道:「金大人說得是,可是在沙漠中,還有熱的天氣哪!」
「哼,那賤婆娘麼!今番遇上我杜錕,管教她有得快活,我要拿小刀把她渾身嫩肉割開,然後用鹽水替她洗滌傷痕!」
鍾荃接過信箋,看了一眼,立刻熟絡而又有點驚訝地唸道:「柔腸百結誰能會,一慟情天歷劫身,萬水千山歸去也,從此蕭郎陌路人。」他歇一下,繼續唸道:「橫塘有淚泥中絮,荒嶺誰歌陌上桑,劍影銀虹遙一夢,可憐妾恨比天長。這……這不是師叔你常常唸誦的麼?究竟是……」
鍾荃似懂不懂地傾聽著,那些飄渺模糊而又有點哀傷和遙遠而去的話句,卻使他的心起了共鳴——是出於同情摯愛的共鳴,宛如忽然聽到一闋美麗憂鬱的曲調,使人的心底也起了微茫飄忽的顫動。
忽聽林外馬蹄雜沓,急冒而來。章端巴愕然道:「這時會是什麼人來呢?聽那蹄聲,好像有七八騎之多,而且那些馬快得很。」
「徒兒是在想著,那位朱老魔君不知後來怎樣,會不會中毒死去呢?」
章端巴呵呵笑道:「我卻知道師弟的意思,不過這些事情,局外的人很難攪得清楚內情,而且,你自家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哪有工夫去管閒事?」
他繼續道:「同時,她似乎說出她自身遭逢了某種極傷心之事,故此詩中有『一慟情天歷劫身』,及『可憐妾恨比天長』之句。我就猜出這麼多。」
「如果不能的話,」他笑一聲,道:「師弟你便瞧著辦好了。你是俗家人,總可以想些別的法子。我所以不和你一齊入城,便是為了這緣故。而且,你知道那柄劍關係重大,你自己斟酌吧!」他的話,暗示鍾荃要使手段,務求達到目的。
忽然一個僧人走進來,向大惠禪師打個問訊,道:「稟告禪師,適才方丈傳命,請這位師兄到方丈室去。」
金大人道:「三弟不必忙,等齊黑了再動身也不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