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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千幻錄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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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回 石室四式白手懲兇訪古剎 降龍一杖青田奪劍憶前塵

第廿八回 石室四式白手懲兇訪古剎 降龍一杖青田奪劍憶前塵

方巨連忙叫聲「大師」,那樣子是唯恐得罪了秋月禪師,因而不能得到那紫檀竹。
良久,章端巴已牽馬回來,大聲喊道:「方巨,你站著幹什麼?啊,這些樹都倒掉,太可惜了,是你幹的吧?過路的人可需要這些樹蔭啊……」
秋月禪師接過那柄黑色的五易劍(即玄武劍),細細摩挲了一會,忽地瞿然抬眼道:「老衲昔年也是武林中人,是以一睹神器,不免故習油生。章大師請勿見笑。」
他摸摸褲帶,早先和大個兒動手時,用力太甚,腰帶差點兒繃斷了。他把褲子抽高一點,然後用腳一蹴,地上的砂石蹴起大片,直罩向大個兒全身。
小毛獨自坐在亭下石階上,忽然張口謳唱,卻是當地民謠。這大片幽靜的地方,只有他一個聲音謳唱,便顯得十分淒清孤獨。
要知瘟煞魔君朱五絕離開這西寧古剎時,乃在二十年前,即是天下四大劍派在百花洲比劍大會之後,但追溯起他之到西寧古剎,又在二十年前,合起來即是共有四十年了!這老僧當時親眼目睹,印象自然非常深刻。至今時隔湮遠,便以為外間人必定無從得悉。
可是這大個兒始終沒有任何動靜。病金剛杜錕不禁有點失望,他那柄光華奪目的寶劍,劍尖差不多已觸在大個兒的咽喉上,只要輕輕一送,便能夠割破大個兒的喉管。對於這把削金切玉的寶劍,杜錕是極有信心的。
那名老僧將函譯畢,秋月禪師接過一看,便道:「令師諭中之意,章大師想必已知。」
袁青田見他說得沉鬱,便不多言。轉眼之間,三杯落肚,袁文宗面上微酡,神采流動。
方巨咧開大嘴笑一笑,神情甚是歡喜。
正在這危機一瞬之間,病金剛杜錕因為在空中疊腰下撲,用力太甚,「噗」地輕響,那條褲子直掉下來。他的褲子掉落得及時之極,使他不得不回手去抓,以致持劍的手也偏歪一下,「嗤」的一響,那劍在方巨頸邊擦過,直插入樹身去,只剩下劍把。
他們將劍輪流傳觀,那劍鞘原本甚是古樸雅淨,但此刻鑲嵌了無數寶石。一時珠光寶氣,和劍身晶瑩森冷的光芒相輝映,煞是奪目動心。
方巨道:「和尚師兄你說這銀子不好,我不要了。」
袁青田靜靜聽著,並不答腔。
袁文宗苦笑一下,仰頭飲了大半杯。
章端巴瞪眼責備道:「你怎可以仗著自己力大腿快,迫人家賠銀子?下次不可以這樣,記著!」
這時,他們堪堪轉出竹林,前面便是藏經閣。閣後便是那紅蓮精舍。忽然竹林轉角處飄來清越語聲,說道:「那位施主既然心愛那株竹,老納便送給他把玩。」
明珠錦帕憐輕贈,芳徑香車總誤隨。
方巨聽話地行了一禮,章端巴又道:「適才敝師弟乃是無心之言,請大師莫怪。更不敢貪受貴寺寶物!」
章端巴應道:「貧僧已經知道,寶劍在此,還有家師釋劍之文,請大師一併過目……」
章端巴莊嚴地說:「這西寧古剎同是佛門勝地,和薩迦寺怎會有上下之分?」
方巨嗯了一聲,青田禪師歇一下,又道:「這杖法的來歷,我必須告訴你,以便異日碰上那人時,也能應對,不過一現在太晚了,改天告訴你吧!」
病金剛杜錕一手抽住褲子,另一隻手卻十分酸麻,滿不是意思地站在那裏。
章端巴只好道:「但願如此,否則貧僧可真無所適從……」
這種事甚是易辦,秋月禪師當然答允。可是章端巴追奪不著那柄高王寶劍,一時便不能回寺覆命。然而智軍大師涅槃之期已近,又耽擱不得,是以覺得甚是為難。
他道:「青田啊!我反覆把這念頭想過,可是又不敢著意細思。如今好得多了,但覺心中無甚罣礙……」
方巨心有不忿,只好嘟著嘴巴,不再說話。於是章端巴又錯過了機會。
只見周圍俱是修竹成林,那些竹全都圓潤生光,挺拔堅勁。章端巴乃是佛門弟子,認得是南海紫檀竹,不覺大是驚訝,止步躊躇。
一直趕到百里外的順達,已是半夜時分。青海的氣候,熱少寒多,而且一晝夜間,往往寒暑相差如四季變換。這時已寒冷到不得了,看那方巨,卻洋洋如同平日,似乎一點也不受外間氣候影響。他們在一家玉樹族人家裏借宿。這玉樹地方的人也是藏人,一切習俗都甚相似,是以毫無困難。
方巨喜道:「和尚師兄,你瞧這根竹就跟鐵棍一樣。」
他們本是相熟之客,因此雖然大半年沒來,寺中僧侶仍認得他們。這時因為得知寺中唯一可以傾談的明理大師,正在做功課,不便打擾。兩人便連佛殿也沒去,一徑穿樹過橋,來到一座小丘頂的紅亭中,暫時落座。
兩人趕了一天路程,晚上到了沙石隆地方。方巨有了玉郎君李彬贈的銀子,便嚷著要買衣服。章端巴只好帶他去找賣衣服的。可是這時天色已晚,而且這地方住房不多,哪有夜間還做生意的店子?卒之找到一個玉樹族的牧人,請他讓一身衣服,順便借宿一宵。那牧人大概環境很不錯,找出許多厚重料子的衣服,任他選擇。
小毛不平道:「大相公別管他們,我小毛是幫定你的。」
袁文宗近來好酒,是以那書僮小毛帶備一瓶竹葉青。這時命他拿出來,在石几上擺兩個酒杯,斟滿酒之後,兩人各持一杯。
秋月禪師並不以為忤,還替方巨分說了幾句。這才請他們兩人合力動手,將那紫檀竹拗折。首先由方巨將那竹扳低,然後由章端巴以大手印掌力,猛然震斷。他們照著這方法,果然一下子弄斷那根紫檀竹。再除去頂端枝葉,和斫斷末端較幼的一段,剩下一丈二尺長,恰好給方巨當作鐵棍用。
殿前一共是四個僧人,年紀都甚老。章端巴和方巨走近去,只見他們全都面色灰白,顯www.hetubook.com.com出顫慄的樣子。
方巨左瞧右瞧,然後大聲道:「和尚師兄啊,這佛寺大倒是夠大了,但好像沒有薩迦寺那……那麼……」
文宗大聲道:「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隨著語聲,竟然流下兩行情淚。
袁文宗道:「那也不見得,若果我命你服侍另一人,那不是和我不在一塊兒麼?」
方巨這次可醒了,也不知懷中的是什麼東西,胡亂地挺腰一彈,把病金剛杜錕整個人摔出半丈。病金剛杜錕的手死命抓住褲頭,另一隻手卻不得不努力封住方巨推他的手臂,是以那柄高王寶劍便留在樹上。
秋月禪師臨走之前,曾經因不放心那左右光月頭陀遺下的九天蘭實,恐怕給別的人誤服了,這人可沒有義務要為左右光月頭陀化解舊孽。如是這樣,大劫便變為降臨本寺,他為此日夕擔著心事,終於拆開左右光月頭陀的錦囊,以便決定是否要毀滅掉那株仙蘭。
秋月禪師微笑道:「除了方施主,相信無人能使得動這根紫檀竹。以老衲謬臆,方施主定然未學過棍法?」
方巨焉有不喜之理,一迭聲說好。當下秋月禪師便命人去尋青田禪師。
章端巴和方巨拾階上殿,隨他們往後面走。那僧人邊走邊道:「老衲等起先以為哪位施主生氣。敢情他天生的嗓子真響,料主持大師也聽到了。」
卻聽袁文宗喃喃道:「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鍾情唯在我輩!咳,又何必鍾情呢……」
方巨忽然記得這黃臉的人,曾經對他不懷好意,便大聲問道:「小子你還要殺我?」
袁青田茫然點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小毛怔一下,道:「若果大相公命我跟隨羅姑娘,我當然沒有辦法。但大相公你不會真個這樣做吧?」
這天竺異僧說的漢語,不但流利,而且純正非常。這刻一開口,便深中袁文宗心事,使得袁氏兄弟禁不住詫異地啊一聲。
眾人尋聲而視,路口已轉出一個披著灰色袈裟的和尚,面目清秀,身材微覺瘦削。當先那老僧立刻合十行禮。
章端巴聽了,喜不自勝。敢情師父智軍大師果真算好了一切。秋月禪師已另命人去取劍,片刻便捧劍回來。
秋月禪師道:「智軍上人法諭中,亦有提及方施主,說是與佛門有緣,當作金剛護法,為沙門解救一劫。敝寺有一位高僧,常年行腳四方。如今雖長居寺中,卻仍然每日外出,廣積功德。這位高僧法名青田,擅使十八手降龍杖法。若方施主有意,老衲可請青田禪師將十八路降龍杖法傳授。」
這時紅衣喇嘛章端巴正以中等速度走回。他即使已知有人在暗害方巨,而以最大速度趕回,也絕無可能及時救援,何況他不知道。
方巨道:「我不是說哪一座寺好些,只覺得有點……不同!我是說……」他嘟嚷了許久,忍不住忿忿地大喊一聲。草地上的白鶴們被他轟雷似地一喊,嚇得都撲翅飛起,甬道兩旁的松柏修竹的葉子都簌簌震動。
章端巴聽了老僧對這和尚的稱謂,知道是本寺主持秋月禪師,連忙行禮,道:「貧僧章端巴奉我師智軍上人之命,特來謁見大師。這位乃是貧僧師弟方巨。方巨,快向秋月大師行禮。」
章端巴道:「這樁事貧僧也得知一點,只不詳細而已。」
袁文宗果然又繼續道:「青田你坐下,我約略告訴你這經過。四個月前,我獨個兒漫步到沈家園賞花,忽然在一株海棠後面,轉出一位麗人。我生平真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郎,不由得看呆了。她卻沒有怪我,竟然與我攀談起來。於是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羅淑英,乃是沈家大先生的外甥女。我們稍一接談,便立刻為對方的才學容華所傾倒。那天我回家後,但覺你大嫂雖然嫻淑,可是太庸俗,霎時竟發現了她許多不堪之處,心中嫌厭得很。往後我便天天往沈家賞花,實則和她見面。沈家的人除了大先生、二先生之外,閒常沒有人會到園中深處。我們便天天在『選韻亭』中見面,盤桓整日。終於你大嫂知道了這樁事,可是她一點兒也沒有什麼表示。直到如今還是這樣……」
方巨大喜道:「和尚你肯給我?」
袁文宗頻頻嘆氣,自斟自飲,又喝了三杯。
袁文宗無可無不可地徐徐站起來。青田是騎馬來的,當下吩咐書僮著人備馬,以及帶備筆硯之類。那書僮名字是小毛,年紀已有二十,面目淳樸,一向最是忠心,得了吩咐,連忙趕著辦好。當下三人一同出門。袁氏兄弟並騎先行,小毛隨在後面。徑向十五里路遠的寶林寺進發。
那天竺異僧輕輕點頭,道:「一切早已前定,貧僧不能挽回。」
「現在,老僧需將這十八路杖法的來歷告訴你,以免碰上了她時,說不出來由,便會大大的吃虧了。雖然……」他拖長調子,並且停一下,才接著道:「雖然老僧認為她已經不在塵世,或者不再重履塵世,但反正你也應知道其中詳情才是。」
袁青田自己雖然不喜家室男女之情,然而他深知像這位族兄的性情人品,一陷在情網中,好便不消說,若有什麼波折,必定比平常人痛苦和困擾上千倍。
章端巴再三致謝之後,便須匆匆趕回薩迦寺。臨行前向方巨諄諄囑咐,當然不外是囑他好好地聽秋月禪師等人的話,並且說遲些日子定會碰見鍾荃。方巨對這位喇嘛師兄,真個十分依戀,但又不敢違拗他的話而要同返薩迦。送出西寧寺外時,竟是十分惘然。
於是兩人繼續往前走,卻不知那柄所渴望追求的高王寶劍,就在那棵樹身上。
傻大個地忽然動彈一下,喉嚨直碰向劍尖。杜錕縮手不迭。只聽大個兒含糊地說了幾個字,便又寂然不動。
章端巴替他揀了好幾件,都不合身,而且m.hetubook.com.com他知道方巨將遠走中原,這裝束也不能應付,便道:「我們明天要繞路北上,到那星宿海西寧古剎,到那裏再請寺裏的師兄們替你弄一件合適的,這銀子你且收起。」
方巨嚇唬地追趕上來,杜錕圈回馬頭,雙腿猛夾。
又談了一會兒,忽報得青田禪師回寺,並且求謁主持大師。秋月禪師忙傳命相請,一會兒工夫,那位青田禪師已走進紅蓮精舍。
方巨瞧清楚原來是面黃如金的病金剛杜錕,便大聲道:「小子你回來了?」他問候了一句,便又靠在樹身,嘴巴微張,悠然地瞧那茫茫的原野。
他形容不出來,兩隻蒲扇大的手掌,不住比劃。到底沒使章端巴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這袁青田也是這袁家鎮上很不錯的一家,而他本人也讀過不少年書,相當風雅,和這袁文宗感情極洽,故此隨著文宗家中排輩,叫他做大哥。袁文宗懶洋洋地「哦」一聲,卻連眼睛也不抬起來。
牢愁早與西風約,未到人間先到眉。
他追想了一會,倏然站起身,漫然地踱了幾步,不覺到了幾株合抱大樹中間。猛可拽拳踢腿,吐氣開聲,「嘩啦啦」一陣巨響,前後左右幾株大樹,都吃他的萬斤神力衝擊正著,而且俱是巧勁,立時齊腰盡折,枝葉橫飛中,一齊倒下,聲勢猛烈之極,把這渾噩的大漢嚇得傻立不動。
舊誓初心翻自悲,枉拋紅淚說相思。
方巨唯唯而應,等青田禪師走了,他又練完杖法之後,再勤懇地練習密宗無上心法的石室四式。那最後一式「丹霞選佛」,老是練得不甚對勁,又練了許久時間。他這個人傻是真傻,但十分堅毅,凡事一開始做了,便一直做到底,不會半途分心中輟。
「你知道前年我娶你大嫂時,乃是兩相情願,盟山誓海。可是,前幾個月我碰上一宗事,竟把我弄得掉在進退維谷之境!」
袁青田應聲是。但見那僧人身上斜披的白紗飄飄,在亭下那溪邊樹下趑趄一下,法相莊嚴之極。在這幽林小溪之畔,乍見這麼一位畫中羅漢般的天竺僧人,使人頓生一種灑落出塵的情致。
袁文宗悄悄道:「我是注定此生淒獨,你看他們也不理我了。」
眨眼間過了七天,青田禪師已將十八路降龍杖法盡授與方巨。這時正是下午未刻時分,烈日炎炎,酷熱之極,青田禪師和方巨在一處樹蔭下坐著納涼。四下靜悄悄的,只有淙淙水流之聲,是這麼寧謐的恬靜,連生龍活虎般的方巨,也痴痴坐著,一種出塵的和諧,使他自然地默默享受著。
方巨立刻快活地將那錠相當大的銀子接過,捲在腰帶中。一宿無話,次日清早冒寒上路,跨越過無數河谷和水湖,午間便到了西寧古剎。
袁青田道:「不瞞大哥說,我這次由洛陽回來,心中也是淡漠得緊,把這塵世諸般擾攘,全都看破了。故此決意回來,和大哥聚聚,還我舊時清福,倒不料大哥忽然會為情困擾起來。」
那老僧又道:「不過當初我們以為別有用意,是以震駭而已!」
方巨卻聽得糊裏糊塗,沒有興趣,一邊走,一邊注意路兩旁的竹林,忽然道:「這株紫竹怪光溜的,拿來玩玩倒是蠻好的。」
章端巴笑道:「你說得對,不好的東西我們不要。這銀子就送給這主人吧!呶,我另外給你一錠銀子,你藏起來。」
袁文宗「喔」一聲,抬起頭來,悵然道:「青田你幾時來的,我真沒有發覺……」
病金剛杜錕並不做聲,跳下馬,悄悄走到他身前,手中的高王劍已經出了鞘,在日光下光華顫閃。他嘴角含著一絲殘忍的惡笑,細細打量這似傻非傻的大個兒,心裏忖道:「大渾蛋呀,你裝睡吧!可是我手中的劍,卻能夠輕易地將你大卸八塊哩!睡吧,好讓我動手時不費氣力。」
那天竺僧人的眼光,移到紅亭上。袁文宗霍然站起,但身體不穩地搖擺一下。他招手道:「大師請來亭上……」
袁青田忙移身過去。那左右光月頭陀在他耳邊說了好些話。袁文宗見左右光月頭陀冷落他,便獨個兒舉杯喝酒,一氣喝了兩杯。小毛走將過來,道:「大相公你喝得太多了!」
上文說過方巨的致命死穴,乃是胸前的「黑虎心」大穴,亦稱為「鳩尾穴」。這種橫練功夫所不能掩蔽的死穴,有特別靈敏的感覺。不論你向他全身其他部位如何打擊而仍可以睡著,但只要指風一沾上死穴,他便會立刻覺醒。
良久,良久,青田禪師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岑寂,他和詳地道:「方巨,這十八路杖法,你已經學會了。」
這萬鈞靈泉前文已經述過,乃是黃河源頭五大靈泉之一,水性奇重,入地即沒。這西寧古剎中無數紫檀竹,便是由這「萬鈞靈泉」灌溉得這麼茂盛的。當年的土尊者,費盡心機,鑿通三十丈堅岩,到達萬鈞靈泉源頭,然後以純金打成的一條長管,從地下通往寺中。這是因為那萬鈞靈泉比普通的水重上千倍有多,尋常渠道,一沖即毀。現在用純金水管,便將靈泉引入寺中。
袁文宗正隱幾假寐,那袁青田走進來時,故意將腳步放響,但袁文宗動也不動。袁青田見他沒有動靜,還以為他睡著了,繞將過去,卻見他雙目半睜,並非睡著。當下詫異地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這薩迦寺方丈石室的複雜圖案,乃是密宗無上大法,隨緣現會。方巨因緣湊巧,竟然學得這麼神奇的四招,不但章端巴不會知道,便那得道高僧智軍大師,也僅知他有所遇合,究竟內情如何,也不深悉。然而方巨卻真個能使用出來,不可不謂千載奇緣了。
回眸見袁青田凝視著他,便微笑道:「貧僧與施主大有緣法。施主可覺得貧僧面熟麼?」
方巨只打個噴嚏,沒有睜眼。那杜www.hetubook.com.com錕劍光如虹,直刺向他「廉泉穴」。這一劍下去,縱使方巨有過人的橫練功夫,也擋不住這口削金切玉的高王寶劍。
病金剛杜錕也不明白自己何以要急急收劍,聳一下肩頭,忽然後退了幾步。
方巨如在夢中醒來般「唔」了一聲。青田看他面上那種寧謐的樣子,點點頭道:「你那純真的天性,尚是一塵不染,沒有半點兒心機,就像剛剛入世的孩子,心版上一片潔白,可愛可愛……」
挽斷羅衣空有夢,已分玉樹竟無枝。
方巨似懂不懂地點點頭。青田禪師又拉回早先話題,道:「你的杖法算是會了,可是,這十八路降龍杖法,有神奇莫測之奧妙威力。老僧浸淫了四十餘年,還是沒有參透。你所悟通的更加少了。不過,憑著你這一身神力,加上這根沙門至寶紫檀竹,重逾精鋼所鑄,在十八路杖法未曾使完之前,大羅神仙也無奈你何。」
方巨神力天生,加上那根比精鋼打成還要沉重的紫檀竹,一下子便學會了許多手。可是青田禪師有點兒失望,因為他看出方巨雖然終能將這十八路降龍杖法學會,但因腦筋呆笨,不能充分體會這十八路降龍杖法的精妙,只能依樣葫蘆地使出來。
方巨吃驚地轉眼瞧著章端巴,以為他必會責罵。章端巴見了他的神色,便一笑道:「算了,樹都倒掉了,再也扶不起來。我們動身吧。」
章端巴叱道:「你怎麼這般無禮?應該尊稱為大師才對。」
他在心中讀罷,禁不住輕輕嘆息一聲。這刻,他雖然不知道這位風流儒雅的族兄,究竟為誰煩亂,但他卻知道一點,便是他乃是為情所困,正在那由自己吐絲織成的繭中,努力想掙破出來!
可是光是引泉入寺也沒用,因為勢不能在每株竹根之下,敷設純金細管來灌溉。這時便需應用左右光月頭陀遺下的天竺異寶「鎮水珠」。土尊者在人寺金管出口處,用白石砌個四方小窪,那顆鎮水寶珠便放在石窪中,於是從金管流出來的靈泉,一經過這放有寶珠的水窪,便從另一缺口流出,滋布竹林根須之下,不會立刻流滅地中。歲月流遷,寺中紫檀竹林更長得茂盛非常,一如今日光景。
這紫檀竹一當折斷之後,便自動堅凝,一個時辰之後,再不能斫斷。饒是生時能夠斫斷,但也不能以刀劍去砍,必須有像章端巴這麼好功力的內家好手,以重手法弄斷。
青田倏然回眼,搖頭道:「這是愚不可及的下策!」
袁青田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口道:「大嫂既不干涉,那大哥你還煩惱些什麼呢?」
不久,那沙彌歸報說青田禪師前日出寺,至今未返。於是章端巴又和秋月禪師商量起智軍大師的手諭。原來該函乃請秋月禪師另派漢僧攜劍往中原交給鍾荃,因為章端巴不懂漢語,而且智軍大師自知涅槃在即,章端巴必須趕回薩迦寺。至於方巨,則暫時留在西寧古剎,等鍾荃再作安排。
方巨先把銀子摸出來,章端巴一見大奇,問道:「你的銀子哪兒來的?」他道:「是一個小子給我的,他們弄破了我的衣服,所以賠我銀子。」
這位滿面風塵霜露的老和尚,說到這裏,輕輕咳嗽一下,清理好喉嚨,才道:「老僧原本姓袁,名字正是如今法號的青田。乃是中州人氏。四十五年前,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興沖沖地走到一位族兄袁文宗家裏,打算約他到郊外走走,順道往賞我們袁家鎮東南四里外的沈家園著名的菊花。這位族兄袁文宗,乃是一位真正的才子,不但滿腹經綸,學富五車,而且人才挺拔俊秀,儼如玉樹臨風,光采照人。我一徑走進他的書房……」
大凡佛門中得道高僧,到了快將圓寂西歸之時,必定禪心湛明,澈知一切。秋月禪師道:「章大師不必焦慮,此行始末定在智軍大師算中……」
那天竺僧人誦一聲佛號,飄灑地走上亭來。彼此一接近了,但覺那天竺僧人鼻挺目陷,廣額方頤,濃黑的長眉下面,那兩道目光餺出智慧光芒。他打量袁氏兄弟一眼,開口道:「施主一念輕生,卻惹下身後無窮事故。」
方巨唯唯以應,並不會告訴他昨日詳情,原來他惦掛著那四個和尚架式圖形,鎮日心中反覆默記。他本是個渾人,心一有事,豈能顧及其他?
章端巴連聲不敢,方巨把紫檀竹扛得厭了,拄向地上,「咚」地一響,裂了兩塊方磚。
袁文宗舉手遙指道:「青田你看,不管這裏乃是世外之地,到了秋天,也是景物蕭疏,觸目淒涼。今日不緣能與你登臨此地,而且幸有青州從事,以佐談興。你別阻攔我的興頭!」
左右光月頭陀誦一聲佛號,忽然起身走了。他的來去,就像謎一般令人莫測。
三人落座之後,袁文宗搖頭道:「不才並不至於輕戕父母之軀,不過……卻是必人空門,托庇於佛祖座下,免得千般煩惱,日夕侵齧此心。」
方巨吸氣時被塵沙鑽入鼻孔,癢得打個噴嚏。杜錕大喝一聲,身軀一下子拔起大半丈,腰上用力一疊,斜撲而下,那柄寶劍直直吐出,指的是方巨咽喉「廉泉穴」。
袁青田喝著悶酒,也有了點酒意,忽然覺得袁文宗這種自尋煩惱的人,委實又可哂又可憐。轉眼瞧見亭階上的小毛,那種悠然自得的樣子,霎時心中閃過一道光亮,如有所悟,卻又未曾真個得著這妙悟真諦。
杜錕勉強用一邊麻了的手,掙扎著將褲頭拉起打個結,火躁地道:「爺爺非殺死你這渾蛋不可!」
他知道袁文宗情愛甚篤,是以一看到那首詩所感嘆的,乃是關乎愛情,便大大驚訝。不過起初不知為的是誰。如今約略一說,便知道他定是遇到另外一位佳人,因而產生無窮煩惱。但他仍然沒有追問。
這一問把青田問啞了。若以他看破世情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法,這問題根本便不存在,但那困擾中的人並不是他,於是便大大為難了!
袁青田果然是心中對這異僧有著熟悉之感,便承認地點點頭。那天竺異僧自我介紹道:「貧僧法號左右光月頭陀,此生行腳遍及宇內,立願廣積功德千萬,施主也許能夠賜助一臂。」
左右光月頭陀微笑道:「施主果是有心人,你附耳過來。」
第二天離開時,章端巴道:「昨夜我想了一會,直在奇怪那三人為什麼少了一個,而且也沒有寶劍,怕是在另外那人身上,我們盡力追趕一程,快點查個清楚……」
章端巴聽了想道:「即使以為我們懷著歹意,也不必這麼驚慌啊。」口中卻不便多說,跟著引路的老僧,繞過大雄寶殿,還有好幾座佛殿,才到了寺後。
且說章端巴走後,當日傍晚,青田禪師便和方巨一道到寺後一片曠地,傳授那十八路降龍杖法。這十八路降龍杖法,攻時凌厲無前,有翻江攪海之威,守時深閉固拒,宛如深藏地腹,無懈可擊。
章端巴知道這西寧古剎位處青海,寺中僧侶多半識得藏語,便合十道:「諸位師兄請了,貧僧章端巴乃從後藏薩迦寺來此謁見貴寺主持秋月大師……」
「那本來沒什麼。」
章端巴一面替他回答說是,一面責他要小心點,別把寺內的東西都給砸壞。
方巨極快捷地踏步倒退,猛一轉身,剛好將病金剛杜錕夾在脅下,隨即旋身一甩,「吧噠」一聲,把杜錕摔到二丈外的塵埃中。病金剛杜錕這回才算死了心,不敢小覷這傻大個兒呆笨。肩膀著地一墊,滾身而起。眼角瞥見大個兒趕來,連忙飛躍上馬。
方巨得意洋洋地把紫檀竹扛在肩頭,不時用巨大的手指去彈那竹身,發出清脆的「錚錝」聲,宛如彈在空心的精鋼之上。
「唉,故此事情之奇,常出人意料之外。那是因為她的緣故,我才困擾到這樣子……」
那西寧古剎寺門大開著,靜寂中顯得甚是莊嚴。二十年前白眉和尚到此寺時,那寺門堵住的巨大石香爐,此刻卻在裏面大殿前的階下。他們的眼光沿著石甬道,一直瞧進去。那大雄寶殿裏面較暗,看不見什麼。眼光移開來,那長長的白石甬道,兩旁都是蒼翠欲滴的修竹,間或有好幾株筆直的松柏。草地上幾頭朱頂白鶴,長長的腿悠閒地踱著,看來神氣得很。章端巴不知不覺合十禮讚這佛門的寧謐安詳。
袁文宗同意了這提議。袁青田可不敢提起沈家園,忖想一下,便提議道:「我們此刻往寶林寺一趟。那兒不僅饒有園林之勝,而且我也極想拜會闊別半年的方丈明理大師。」
袁青田搭嘴道:「大哥好一首秋感,可惜未到人間先到眉,怪不得連我也不理睬了。」
他日夕想學拳腳,卻好從石室中那些複雜的線條圖案上,瞧出一個和尚,比著不同的架式,他當時懵懵懂懂地記得四個架式。其中三個已曾施展過,一是摑人嘴巴的妙著,本來有個名堂是「龍牙打板」。第二式是推跌金魁兩次的妙著,本稱為「白塵掛袋」。第三式是他用手指彈飛玉郎君李彬的劍,稱為「彈指乾坤」。第四式便是他想不大出來而又朦朧在心的「丹霞選佛」之式。這一架式神妙無窮,但極費氣力,是以他瞧見石壁上的和尚,瞪目露牙,青筋盡現。不過以他的天賦神力,卻是恰好適用此式,只因這一式「丹霞選佛」有點兒複雜,卻能夠儘量發揮他的天賦異稟,有力敵萬人之妙,但比較難記些。早先他為了追想這一下架式,故此讓惡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同時刺戳個正著。
那老僧見了他的神色,猜出他心中之意,便解釋道:「這些竹真個全是南海紫檀竹,乃佛門中貴重異常之物。本寺之能有這麼茂盛的紫檀竹林,全仗三十年前本寺一位有道尊者,到那黃河源頭,把五大靈泉之一,名為『萬鈞靈泉』,引進寺來,才能將這寶竹灌溉得生長不息。老僧等適才震駭兩位之故,便是記起昔年一位姓朱的魔君來到敝寺,聲勢極之驚人,後來又有種種怪異之事。不瞞兩位說,老僧自幼皈依我佛,寄身沙門,從來不知驚喜之情,直到那魔君來時,才曉得這種情緒的味道。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兩位又非本寺之人,怕無法知悉內情……」
個把時辰之後,便到了寶林寺。這寶林寺佔地極大,寺中除了宏偉莊嚴的建築物外,還有園亭池丘,樹木郁蒼。小橋流水掩映其間,使人流連其中,恍如在名山尋幽探勝。
方巨手長腳長,一下子衝近來,伸手猛推。病金剛杜錕可真不敢讓他推著,低頭一鑽,打算從他脅下鑽過,去拔樹上的寶劍。
且說那病金剛杜錕借了高王寶劍,策馬回馳,直馳到方才遇見方巨的樹蔭那兒,果見方巨倚樹而坐,閉著眼睛。
他的話乃向袁青田而說,青田連忙道:「大師即管吩咐。」
左右光月頭陀遺下這個錦囊,便是囑命繫在那白石水窪旁邊的竹根上。秋月禪師當然馬上照辦,隨即便放心攜劍遠徂京師去了。方巨這時全副心神放在練武之上,秋月禪師之離開,他也沒去送行。
袁青田也不知他的話是真心的,抑是隨口道出。沉吟一下,再抬眼瞧他時,只見他一臉堅決的神情,甚至乎帶出輕鬆的神色,這才暗自一驚。
翌日,秋月禪師親自帶劍往中原,找尋鍾荃。本來那青田禪師資歷名望都堪為本寺代理主持,可是青田禪師是個不能稍坐的性子,準備將十八路降龍杖法傳授完之後,便又離寺雲游,故此便由監寺大師顯性代理主持之位。
那四個老僧人同時「啊」一聲,一齊還禮,左邊那位老僧道:「原來是薩迦寺的章端巴師兄,請進來,主持大師在後面的紅蓮精舍。」
秋月禪師替他們引見過後,這和圖書位年在六旬之外的青田禪師便道:「老衲一進門,便聞悉主持召喚,未知乃因何事?」
隨即又垂頭嘆息一聲,緩緩道:「這個把月來,我簡直不是活著。唉,可惜你去洛陽住了大半年,一點也不知道我最近的變化……」
老僧聞言止步,猶疑一會,才道:「這些竹林費盡昔年諸位尊者先德的心血,才能養成這片茂林,老僧不敢做主。」
袁青田訕訕地走到桌邊,那兒窗框上擺著兩盆霜菊,開得正妍。他大意地瞧了兩眼,目光移到桌上時,只見湘管未收,毫端含墨欲滴。旁邊一張素箋,寫著好些字,但行列微微歪斜,顯然寫時心緒紊亂。他伸手拿起那箋看時,卻是一首七律,並沒有題目。當下心中一怔,連忙細看究竟。那詩是:
章端巴忙道:「師父別理他,我這位兄弟心腸太直,想到就說,也不管別人受得住與否。」
他們一道走到紅蓮精舍,在小廳中落座之後,秋月禪師便命人傳來一位老僧,立刻翻譯智軍上人的手函。
袁青田淺呷一口,道:「這竹葉青雖是香醇,但濃冽之極,大哥慢慢飲。」
大雄寶殿內立刻走出四五個僧人,直著眼睛來瞧。章端巴連忙遠遠便躬身合十,再扯方巨一同走過去,打算命他道歉。
秋月禪師著意打量方巨一會,莞爾笑道:「方施主好一副天生異稟的身材,無怪方才一鳴驚人。老衲久仰令師智軍上人,乃是西藏前輩得道高僧,未知因何法緣,勞煩大師法駕……」
袁文宗又喟嘆道:「是她不肯啊。她果真是人間仙子,豈能屈居媵妾地位?不過當我回到家裏,雖覺得你大嫂太俗,但念起這兩年歡好之情,以及猶在耳際的盟誓,我又豈能無端休她?青田,我怎麼辦才好?」
傻大個兒方巨閉目不動,胸前起伏得甚為平緩,一點也不像是曾經來往疾跑了十多里路的樣子。病金剛杜錕舉起寶劍,慢慢探向方巨的咽喉上。劍尖只差黍米之間,便沾觸到皮膚了,但方巨卻依然閉目尋夢。
方巨立刻自衛地站起身,病金剛杜錕不自覺地退開兩步。
章端巴「哦」一聲。他又眉飛色舞地再道:「我追上他們的快馬,他們趕快賠的!」
「是她不肯啊!」袁文宗只說這麼一句,袁青田立刻恍然大悟。
誰知這個錦囊共有兩重,外面一重有柬帖留給秋月,說明這株九天蘭草,乃是天府仙種,因緣得生,自有因果,不可將之毀掉。也著他不必多慮,任得事情自然發展。至於內中的錦囊,處置的方法便是將之繫在「萬鈞靈泉」入口的暗渠旁邊的竹根上。
他閉口無言,良久,才囁嚅道:「大哥,這樁事慢慢再商量。看你日困愁城,真是人比黃花瘦。我們不如到什麼地方走走……」
秋月禪師將章端巴此行來意說了,並且請他傳授降龍杖法與方巨。青田禪師一面聽,一面泛起笑容。他道:「這位方施主,一定學得降龍杖法。老衲這套杖法,實在另有來歷。如今幸遇方施主,不使杖法失傳,老衲喜之實甚。至於主持所云章大師欲求之劍,老衲返寺時,恰好碰上一個黃面大漢。那人大概是有點兒瘋癲,持著一柄光華閃爍的寶劍,亂揮亂舞,殺死了好幾個良民。老衲便上前打了他一杖,奪下寶劍。這劍果然能斬金截玉,鋒利非常。如今放在外面,不敢帶進來,卻不知是不是那口高王劍?」
他的身軀同時倒向方巨身上,忙亂中手肘撞向方巨胸前的「鳩尾穴」。這穴道乃是方巨全身唯一致命之處,感覺靈敏得異乎尋常。但見那巨碩的身軀猛然一側,杜錕的手肘便撞在旁邊,發出撞擊在鐵板上那種沉悶的聲音。
那匹馬負痛急躥,竟是落荒而走。方巨追了大半里路,這才晃呀晃地走回來,隨便在附近的樹蔭下,坐著閉上眼睛。他並非老是瞌睡,而是忙著追思一些圖形,那些圖形便是在薩迦寺方丈石室中瞧到的。
教了四手杖法之後,青田禪師便命他休息。青田禪師道:「我這降龍杖法,大有來歷,乃是武林中一樣絕藝。你好好用心學會了,即使不能儘量發揮杖法神妙,但在你施展此十八路降龍杖法之時,天下無人能夠欺近。」
袁青田正待勸慰,袁文宗擺手道:「唉,你別理我。你說得對,百丈紅塵中,多少情絲恨網,等人們自己撞進去,再無能自拔……我還是一了百了,將這可惱浮生捐棄!」
病金剛杜錕忽然放聲大笑,聲音極響。方巨仍然沒有睜眼。他大笑的用意,一是表達心中的暢快,二是想使大個兒驚醒,張開眼睛而大駭時,才一劍結束他的生命!
袁文宗恣肆地笑起來,道:「這辦法不好麼?大家都解決了難題……」
亭下步聲乍響,一個裝束古怪,面目黧黑的僧人,從樹陰那邊轉出來。袁文宗好像又忘了方才的話題,睜大醉眼道:「那不是天竺來的僧人麼?」
要知袁青田剛剛從洛陽回來,並不知道袁文宗之事。那小毛整日跟隨,當然知道袁文宗的心事。可是袁青田如今竟一口評定,彷彿已知話中內容。這本是出奇之事,但袁文宗酒喝多了,有點兒迷糊,而小毛則一片混沌,並不會作任何推想。
章端巴肅然道:「若是驚動了秋月大師,貧僧罪咎之甚。」
那秋月禪師雖識藏語,卻不懂橫行如蟹的藏文,接過之後,便道:「令師法諭,須待少停拜讀,如今先請兩位到紅蓮精舍奉茶。」他接著又道:「那紫檀竹乃是沙門弟子至寶,竹身堅淨之極,尋常刀劍,均難損傷。尤其以方施主這種神力天生的身手使用,因為竹身具有彈性,更能發揮無窮威力!這株紫竹已長至碗口之大,重量可逾精鋼。如不是這位方施主,老衲雖肯相贈,怕也無法使用。」
章端巴見秋月禪師甚是客氣,心中甚悅,立刻將智軍上人的手函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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