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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羽天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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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九天棗

第三十三章 九天棗

小關頓了一頓:「但你千萬不可傷她,只把她推出去,讓她進不來就成了,而且也別提到我。」小曼柳眉一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我能一擊得手,讓對方當場斃命,豈不除卻一樁大害。」小關心頭大急,叫道:「千萬不能那樣做,你若打死她,小心我會跟你拼命!」小曼怔了一怔:「奇怪,莫非這人是你兄弟?還是你的好友?」「她是個女的,怎麼會是我兄弟?你說話顛三倒四,莫非已經嚇昏了頭?」小曼越發怔住:「我看你才真正嚇昏了頭,他明明是個男的,怎麼說他是個女的?」小關腦際閃電般打了幾轉:「原來她竟女扮男裝起來,這倒新鮮。」心裡想著,不由再叫道:「你仔細瞧瞧,她絕對是個女的。」「我眼睛不瞎,難道連男女都分不出來?」「我敢打賭!」「你賠什麼?」「她若不是女的,我情願把腦袋賭上。」「只怕你有一百個腦袋,也要輸進去,人家已經來到面前了,你還在睜著眼說胡話,小關,你好像瘋了!」
朱虛谷這次人不離鞍,身形一偏,一招「乘龍引鳳」,疾向對方側腰刺去。兩道寒芒,一閃而過,由於各自攻拒身法奧妙難測,竟然誰都無法沾到對方。不過小關卻已不能再回到原來青石上,飄落在一棵虯松之下。朱虛谷一勒韁,目標又對向了小關。兩人兩度交手,身法、劍法、招術,各有千秋,似乎很難分出高下。須知,當數月前李百靈在黃山初遇小關時,他那時連二三流的身手都談不上,而且身染絕症,只待一死,由於李百靈給他服下一棵龍虎丹參,再加他奇蹟般的進入長生洞府,有緣習得由六陽是和九陰煞合而為一的阿修羅大能力神功,竟使他的全般修為,得到一日千里的進境。又加無意中從姜安世手中獲得天鑄劍,更使他如虎添翼,轉眼間由默默無聞二三流的小角色變成頂尖高手!
「這樣說『九骷髏秘音魔叉』此刻已在竺老身上了?」「不錯,馬家失去寶物,又跑了珍珠,焉能甘心,也知道是老朽所為,便立刻派出不少高手,馬子靜親自出馬,到處追蹤。」「聽說『九骷髏秘音魔叉』是對付席荒的有效兵器之一,竺老是否要帶著它去對付席荒?」「老朽決定先到大別山一行,據我預料,玄劍莊主朱伯駒,此刻必定早已到達大別山,老朽前去,也好助他一臂之力。等消減血屍門之後,再到西域。」小關微微一怔:「竺老為什麼要到西域?」竺忍又是長長一聲嘆息:「老朽決定不再留戀中土,到西域度過晚年。」「你老人家怎會有這種念頭!」「人生煩惱太多,老朽年輕時走遍大江南北,身在中土,難免觸景傷情。西域有我不少好友,密宗紅教的龍智活佛與我相交莫逆,他上次前來中土,就是要找回『九骷髏秘音魔叉』,老衲到了西域之後,決定物歸原主,在那邊無牽無掛的度過下半輩子。」小關默默不語,一時之間,難免興起人生聚散無常之感。
小關卻故意慢條斯理地說:「你也不想想,這次到天香居偷東西,主角是墨魚,我不過是個跟班的,東西到手,自然放在他身上。」小曼兩眼直眨,迫不及待道:「東西在墨魚身上,這個混帳東西,竟敢到那裡去鬼混了,耽誤我的大事,回來後看我宰不宰得了他!」小關故作吃驚:「你說什麼?墨魚東西還沒給你,他沒有回來?我還以為他早到了,所以剛才見面時才沒有提起這件事。」「你們是什麼時候動身的?」「東西到手之後,他立刻就趕回許昌老地方,我因為在路上稍有耽擱,所以不曾追上他。」小關歪著頭想了一想:「其實也難怪,誰叫你自己先搬了家,我是無意間和你碰上,若不是碰得巧,只怕幾個月也找不到你。」「你知道什麼,我和墨魚早有約定,萬一老地方找不到,下一站就在這裡見面,甚至再下站的相會地點,也都約定好了,我這兩天經常在城裡到處跑,就是在找他,想不到沒找到他,卻先找到你了。」
小關笑了一笑:「怎麼?難道你要的不是這東西?」小曼忽然像瘋狂般撲過來將小關緊緊擁住,在他面頰上不住親吻。溫香在抱,軟玉滿懷,迫得小關幾乎透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算把她推開。小曼的這種火一般熱的投懷送抱,並未引起小關的絲毫衝動,他心想:「如果剛才不是鰻魚精,而換了李百靈,那該多好。」但他又何嘗不知,李百靈永遠不可能有這種舉動,否則,那她就不是李百靈了;這時,小曼早已手捧九天神棗晶脂,兩眼發直,許久許久,才喃喃地說:「我終於成功了,我將成為第二個玉娘子,小關,我真不知要怎樣感激你才好!」「用不著謝我,這是墨魚的功勞,你該想辦法把他救出來才對!」「那是以後的事了,先配藥要緊。」小曼說著,很快地打開沙罐,沙罐內熱氣蒸騰,在空氣中百味雜陳。小關探頭望去,罐內的百毒精血,幾乎已凝成黑色膏狀質。
兩人不再言語,而且保持著一段距離。直到出了城,才又會合在一起。出城十幾里外,便進入一處起伏連綿的山地。轉過山頭,下面便是一道不大的溝澗,澗底已呈乾涸,澗床上全是一些又青又黑的卵石。溝澗的一邊,是一大片高可五六丈的絕壁,正好在離地丈餘高處有個洞口,若非身具上乘輕功的人,絕難進入,否則,只有攀搭梯具。小曼向洞口望了一眼說:「我就住在裡面,比上次那茅屋隱秘多了,也安全多了。而且上面放著一塊現成的大石板,只要把石板往洞口一蓋,外面很難看出絕壁上有個洞口。」「你怎麼找到這種地方?」「是我偶爾發現的,找是找了一整天,才找到這個好地方。」「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你當然要進去,只是不知你有沒有這樣好的輕功。」小關笑道:「我武功雖然不濟,輕功還可以。你請先吧!」小曼攜著瓷罐,單腳微一點地,騰身而起,輕輕飄落洞口,小關卻故意裝做有些膽怯的模樣,似乎猶豫了半晌,才雙腳猛力一跺,還沒到達洞口,便尖聲大叫:「不好!鰻魚精。快拉我一把!」小曼及時探臂抓住他一隻手,總算拉了上去。
驀地,他感到一陣驚喜,在洞口的左方不遠處,竟有一簇盤附在石壁上的粗大葛藤,只要抓住葛藤,倒是個難得的落腳之處。只是以後又如何脫險,依然難以想像。比刻,在朱伯駒來說,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大聲叫道:「親家翁,等兄弟拉動繩子時,你再馬上抓緊繩子滑出來!」那知他的頭在洞外,聲音再大,裡面的李來也難以聽到。無奈之下,只好雙臂掙扎著吃力的將身子向後撐進去一些,再大聲反覆喊叫著那幾句話。他連日來身陷古墓,到這時連說話都難以通達對方,想起昔日在玄劍莊一呼百諾的威勢,當真不可同日而語。人生際遇,怎不令他感慨萬端。倘若蒼天保佑,得能大難不死,他決定將有生之年,為江湖同道做一番造福事業,使玄劍莊能真正成為眾望所歸的武林第一世家。
可惜尚未奔出兩丈,已被小關由屁股上一腳踢翻在地。「關大俠,饒……命!」姜安世面色慘白,仰臥著雙手望空亂抓。「我可以饒你,只怕這劍饒不了你!」小關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寒光一閃,姜安世的腦袋也和身子分了家。小關回至原處,只見馬子靜正跪在竺忍身前,珍珠則撫著倒在血泊中的阿敢放聲大哭。「竺老,這種人還留他做什麼,只有宰掉才能免除後患。」竺忍似乎於心不忍,面有猶豫之色道:「老朽在馬家三十年,馬家待我不薄,他雖不仁,我卻不應不義。」「留著這種衣冠禽獸,後患無窮,竺老既然不便動手,晚輩情願代勞。」小關說著,寒芒乍起,天鑄劍一揮而過。很細的噴起一股血箭,馬子靜已四平八穩的倒在地上,雖然只在喉頭上開了一道小口,但也活不成了。這時,大力神張天牧已不知去向。
小關大感驚愕:「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叫什麼?叫什麼?」「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在你和墨魚走後的第二天。經過那山腰的茅屋前,雙方一言不合,就衝突起來,我起先利用法術制她,誰知法術竟然對她失效,最後只好以武功對拼,」小關聽得連呼吸有也些急促:「怎麼樣,你的武功也比不上她?」小曼狠狠的摔一下頭:「那姑娘並未親自動手。卻上來一個年輕小伙子和我拼鬥。」「他的武功也很高麼?」「那小伙子身手實在高得出奇,我和他交手不到十合,便難以招架。」「後來呢?」「那小隊子還算不錯。見好就收,不過他限我馬上離開那裡,否則還要再來。」「既然打不過人家,就只好走了,所以才來到這裡!」小曼又悲又恨。
小關神態自若:「真是冤家路窄,竺老和阿敢請到裡面暫時避一避,這裡交給我來應付。」竺忍和阿敢隨即隱入茅屋之中。那五六個大漢,很快便來到小關面前。馬子靜看上去三十左右,面皮白皙,身材瘦高,手搖摺扇,那神情確像讀過幾天書的,難怪是個舉人。其中一人,眉粗面橫,身材高大壯碩,年約五旬,氣勢甚是威猛,走起路來,宛如螃蟹爬行。小關對此人一搭眼就覺得面熟,赫然竟是當今御前侍衛、黃河兩岸數千里硬功無雙綽號大力神的張天牧。另有二人,年紀不到三十,全身服飾華麗,面色稍顯蒼白,但卻雙眼有神。小關立時想起,這人是人稱姜公子的姜安世,他的天鑄劍,就是奪自此人之手。更知數月前買動蘇天祥以風水邪術暗害梅莊主人易長貴的也是此人。他是江北霍山楊家的傳人,另有鐵翼幫和清風堡的支持,可謂威勢不凡。但姜安世為何和馬子靜走在一起,而且做了馬家的幫兇,卻令他大為不解。但小關並不擺在心中,反正不解的事去問問小傢伙就有解了。
青鳳把小關送出圍牆,還要再送。不消說,她是希望回草棚親自接回翠玉。反而是小關過意不去:「青鳳姑娘,不必送了,萬一那兩位姑娘出來找不到你,又見獒犬被人迷倒,紕漏可就大了,你還是回花園去。把棗樹下面整理一下,再弄醒獒犬,這樣玉娘子也許不會察覺。」「可是我必須親自接回翠玉。」「放心,我到達草棚以後,翠玉姑娘馬上就可回來,一切包在我身上。」小關挺了挺胸:「我自然信得過你,但你那位朋友……」小關正起臉色道:「青鳳姑娘,請相信我,若那沒有耳朵的人敢把翠玉姑娘怎麼樣,我饒不了他,我會讓他手和腳全沒有。」「那就多謝你了!」青鳳說完話,又望了小關一眼,才轉身進入花園。
小關那裡忍得下這口氣,猛一咬牙、人已騰空而起,直飛起丈餘高下,卻又半空折射快得像一抹閃電,猝然向來虛谷頭頂掠去,天鑄劍寒芒乍展,湧出朵朵光蓮,劍尖在極小的幅度裡,做著頻繁刺戳與敲切,動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豈知朱虛谷像早就料定對方有此一著,小關的身形和招式剛一發動,他已由驢背上沖天而起,待對方橫掠襲過時,早已升至小關頭頂。小關一擊落空,雙腳凌空一翻一攪,竟然又倒飛回來,直向朱虛谷半天的人影再度襲去。朱虛谷頭下腳上,探身下擊,右劍左掌,劍似長虹,掌風呼嘯。一陣震耳欲聾,又似帶有節奏般的金鐵交擊聲音過後,兩人依然仍在凌空盤飛游走,各自憑著劍掌交擊之力將身形乍降陡升,升起再落,兩人在半空足足硬拼了二十幾招,竟然誰都不曾摔落下來。
小關和竺忍、阿敢、珍珠等在許昌住了五天,這五天中小關真是度日如年,數著手指過日子,原因是有很多最近發生的問題,他需要小傢伙靈光的頭腦解答,好不容易等到阿敢傷勢已無大礙,才開始南下,兩三天後,便到達上蔡。小關在客棧裡住下之後,立刻就往城內各處客棧打聽,希望能找到李百靈。誰知整個一座城幾乎走遍,始終毫無所獲。不過,他竟意外的有了一種收獲,那便是在到處找人時,無意中邂逅了小曼。他們是在街頭相遇,小曼手中提著一個包裹,包裹裡像包著一隻瓷罐,不消說,又是作法要提煉丹藥用的。「鰻魚精,我找你找得好苦!」小關一見面就趕緊拉開嗓門送上一貼清涼劑。www.hetubook.com.com小曼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大吵大叫的,有話等離開城再慢慢談。」小關放低聲音:「你不住在城裡?」「我要提煉丹藥,怎可住在客棧,必須在山野找處僻靜所在,不受任何打擾才成。」「你好像已經變成野人。」小關笑了笑:「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樣,住在山腰的茅屋裡?」「去到那裡就知道了,咱們在路上盡量少講話,免得惹人注目。」
玄劍莊主朱伯駒和金鏢客李來幾經磋商,決定冒死衝出古墓。朱伯駒在石棺裡睡過一覺之後,又進了些李來為他準備的飲食,精神體力都已完全恢復。李來服過朱伯駒的三顆解藥,也感精神倍增。算算時間,這時該是朱伯駒被困古墓第二天的上午了。自從昨日喬玉和金翅膀彭翼相繼來看過他後,便不再有人前來,連血屍門的鬼影也不見一個,看來似乎要讓他自生自滅。也許,要把他活活餓死在石室。須知,活活把人餓死,是世上最重的刑罰。因為,殺頭挖心,甚至凌遲處死,總是極短的時間,餓死卻要忍受七八天的折磨。兩人磋商的結果,由正門衝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後門呢,李來在古墓將及五年,根本不知後門在什麼地方,也許根本沒有後門吧。但朱伯駒卻有他的看法,他竟把唯一的生機,寄託在血屍門葬屍的「血池」上。金鏢客李來,也只有同意朱伯駒的想法,姑且一試了。
不知是小關本能的情急之下聞聲閃避,還是墨魚急切之間失去準頭,那厚背鬼頭刀在小關頭頂一掠而過,只是削下一簇頭髮。待墨魚第二刀再旋風般掄下時,小關早已躍到草棚之外。墨魚飛身跟出來又是一刀。小關並不拔劍,眼看刀鋒近頭頂,翻腕只輕輕向對方右臂一戳,墨魚頓時半臂酥麻,刀也脫手飛出。墨魚一直把小關看做只會幾手三腳貓的莊稼把式,到這時仍認為只是對方出手湊巧,照樣未把面前這位看似忠厚又帶幾分流氣的年輕人放在眼裡。小關並未跟進,僅是不動聲色地望著對方:「墨魚,你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點兒吧?」墨魚揉著右臂,發出陰森森的桀桀怪笑:「這是情勢所迫,只有請你原諒了,難道我能把一個冤家對頭,留著活在世上?小子,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周年祭期了!」小關抿起嘴唇,也微微一笑:「很好,在下的一條命就在這裡,有本事你只管來拿!」
朱伯駒也想到金同的尷尬身份,也就不便勉強,不過他還是要提醒他:「朱某在新鄭見著那位小關,已是八九天以前的事了,而且那裡只是一處茅屋,他絕不可能久住,金兄又如何找得著他?」金同頗有自信:「朱莊主放心,我一定找得到他。」他說著向三人拱一拱手,轉身大步而去。誰知他剛走出幾步,卻又回頭高聲道:「三位待會兒見了蓋松山他們,千萬不要提起在這裡遇到過我,拜託拜託!」朱伯駒望著金同漸漸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老兒還死要面子。」房謙跟著一拱手道:「兩位前輩就請隨晚輩去見他們吧!」
只聽一個蒼老而又低沉的聲音道:「用不著怕,打開門看看是誰!」接著,腳步聲來到門邊,柴門開處,小關頓時吃了一驚。應門的是個十八九歲,面貌俊秀的少年。那少年望著小關呆了一呆,失聲叫道:「原來是關大哥!」小關看出是阿敢,也失聲問道:「阿敢,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阿敢笑道:「豈止我來了,快進來看看,裡面還有你認識的人呢?」小關三步兩步進入內室。一位坐在木椅上的老先生,不是雲濤妙手竺忍是誰。竺忍對面,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看來十分乖巧伶俐又嬌羞答答的小姑娘。小關驚喜地問道:「你老人家怎會帶著阿敢和這位姑娘到這種地方來?」「快坐下來咱們慢慢談。」竺忍望著那小姑娘吩咐:「珍珠,快替這位關大哥沏盃茶來!」小姑娘轉身沏了盃茶,低著頭羞答答的端到小關面前,放在木凳上。
進入洞口不到五尺。左邊豁然開朗,竟是一間甚為寬敞的石室。小關啊了一聲:「這石室不知是什麼人開鑿的,當年一定花了不少工夫。」小關頭腦轉了好幾圈,會不會是小曼師門留下的秘室,小曼不經意地笑笑:「那就別管他了。」石室內有現成的石桌石凳,靠裡並行一張石床,床上舖著簡單的被褥。另一邊用三塊青石架成一個爐座,炭火依然未熄,上面是一個沙罐。小關順口問道:「又熬煮的什麼東西?」「還是上次那些百毒精血,本來這些東西要煎燉三天三夜。上次在茅屋裡時間未到就搬了家,所以不得不從頭來過。」「為什麼大功未成便要搬家,累得我到處找你?」小曼氣咻咻的吁了一口氣:「在那樣緊要關頭,我怎會隨便搬家:實不相瞞,我是被逼的」「像你這樣又有法術又有武功的人,誰有那麼大的本領敢逼你?」「他們的武功比我高,打不過人家,又有什麼辦法?」
小曼只道他是因為剛才把對方形容得太過分,才引起他的不滿,只得斜拋過一個媚眼,笑瞇瞇地說:「你好像生氣了?其實你照樣也是個翩翩美男子,比起他來,也不算差,他雖然長得好看,總是咱們的敵人,喝的什麼乾醋?」小關漸漸又想到,這人會不會是阿庭?但阿庭的身手,又怎能勝過小曼?阿庭雖然長得不錯,總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孩子,而且論模樣也絕對及不上小曼形容的那般超群出眾……小關不動聲色地再問:「那一對男女可是很親密麼?」小曼不假思索地脫口道:「看起來他們親密得不得了,既像一家人,又像一對愛侶。」這一來小關幾乎把牙根咬破,兩眼也像要冒出火來。小曼愣了一愣:「小關,我不過隨便說說,你怎麼氣成這種樣子?」小關猛地一拳,搗在石壁上,大聲說:「我……我要替你報仇,殺死那小子,連那位姑娘也不輕饒!」小曼冷冰冰地一笑:「連我都不是他們對手,你替我報的什麼仇,還不是白白送死。」
小關再掏出九天神棗:「你看這是兩個什麼?」這一次墨魚已是兩眼發直,嘴角也禁不住流下唾液,那模樣真像西遊記中豬八戒想吃人參果:「還有沒有?」「就摘了兩個。」「為什麼只摘兩個?」「我擔心青鳳姑娘受連累。」「兩個就兩個吧,小關,你先收起來!」小關低下頭,剛要收起九天神棗和包起三塊晶脂,驟感一道寒芒,由頭頂像電光石火般掠了下來。小關萬萬料想不到對方竟然陡施辣手:其實墨魚方才要他把東西先收起來,正是要趁他無法分神他顧的當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將他結果性命,以便獨自帶著九天神棗和果汁晶脂回去向小曼報功。他本來早已下定決心除去小關,只是在大事未成之前不便下手而已,如今小關既已取回所要之物,豈能再留下這一肉中之刺,眼中之釘。
金同苦笑一聲道:「正因為金某貪生怕死,所以兩月前並未親自入洞,而是找了一人前去代死。」朱伯駒心神一緊:「這人是自動代死?還是受金兄所迫?」「金某並未強迫他,是他自願前去,而且我事先也曾一再告訴他,進洞之後,很難活著出來,要他仔細考慮,不必勉強,最後他還是抱定決心毅然前去了。」「這人並非貴教長老,可以代得金兄麼?」「敝教每次派長老入洞之時,必有人站在懸崖邊遠遠觀看,朱莊主必知金某素擅易容之術,因之,上次入洞之前,金某已先將那人改扮成金某模樣,然後繞過溪澗入洞,當時敝教蓋松山、溫老二、龐缺娘等幾人,可能都已遠遠看到,所以在他們預料中,金某早已不在人間了。」「金兄從那時起,便不再和他們見過面?」「嗨!」金同跺腳一嘆:「金某目前的處境,簡直生不如死,自從找人代死之後,這兩個多月,一直晝伏夜行,躲躲藏藏,不敢和任何熟人相見,今天還是第一次碰上你們兩位老友。」
朱伯駒臉色沉凝,一字一句的道:「親家翁,你可曾想到,咱們這次從古墓裡出來,當對方發覺以後,他們會有什麼揣測?」李來順口便答:「他們自然知道咱們不是從出入口逃走的,一定是順著通往『血池』的洞孔滑出去的。」朱伯駒又道:「這就對了,在他們的想像中,滑下去的後果該是如何?」李來如有所悟:「自然是死路一條,葬身『血池』。」「這就對了,既然血屍門和金鷹幫認為你我已死無疑,咱們正該暫時盡量不露形跡,使對方疏於戒備,一旦時機成熟,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採取行動,殺他個措手不及,豈不事半功倍。」李來聽得大為折服,深覺這位已結為兒女親家的多年故友,確是心智高人一等:「伯駒兄的話有道理,這樣說咱們現在就隨房老弟到民家去吧,那邊有拜月教幾位高手,彼此會合一處,人手也不算少了。」
房謙猛一跺腳,大聲說:「金前輩,您何不早說,這人晚輩不但認識,而且算是朋友了,不久前還在新鄭見過面,連朱莊主也在新鄭見過他。」這一來,倒把金同幾乎楞僵了:「不會吧!你們認識的小關可能是同名不同人吧!」房謙把小關的容貌、身材、特徵說給金同聽。就臨到金同大呼:「怪了?難道是奇蹟出現,小開會沒有死?」房謙道:「他不但沒死,據說武功也此從前高出了好幾倍。而且手裡還有一把在神兵譜上排名第七的天鑄劍。」金同透著大喜過望的神色:「那太好了!我要到新鄭去找他,他必定已經抄錄下來石室內壁上的武功圖解和文字。」朱伯駒道:「金兄要見那位姓關的年輕人,何必急在一時,還是先到附近民家看看貴教的另三位長老再說。」金同連連搖頭:「等我到新鄭見了小關之後,一定儘快回來見他們。」「那又是為什麼?」「金某必須拿到小關抄錄的石室內壁上的武功圖解和文字,才好向他們做個交代。」
竺忍轉變話題,問道:「關老弟,你怎麼也到了這裡?李姑娘呢?」小關隨即把在客棧和李百靈分手,直到前往「天香居」花園盜取「九天神棗」果汁晶脂準備交小曼配製「天狐通」以便轉贈李百靈之事,大略說了一遍。只把和小曼裸體練功以及劍劈墨魚之事略去未談。接著問道:「竺老來到這裡,可曾見到妖女小曼?」竺忍搖搖頭:「老朽和阿敢他們今天一早來時,茅舍便是空的。」小關楞了一楞道:「她一心一意等看我盜回棗脂來為她配藥,怎會不見了?」竺忍道:「也許她還會再回來,關老弟應該及早到客棧看看李姑娘。」小關自是放心不下李百靈,忙道:「好,晚輩見過李姑娘之後,再回來看竺老。」竺忍和阿敢送小關剛來到門外,突聽阿敢失聲叫了起來。但見七八丈外,五六個橫刀佩劍的大漢,急步向茅屋奔了過來,為首一人,正是馬貴妃的堂姪馬子靜。「關大哥,不好,馬家的人來了,前面那個就是馬舉人馬子靜。」阿敢全身打著冷顫。竺忍雖未開口,臉上也變了顏色。雖說此老武功高強,但終是理虧,當面自是大大的難看。
房謙看出朱伯駒猶豫未決,緊跟著問道:「莊主既然暫時不想回莊,向陽村又被金鷹幫佔據,總要有個落腳之處才是。」朱伯駒道:「剛才朱某和親家翁商議的結果,已經決定在附近民家暫做安歇。」房謙神色顯出驚喜:「既然如此,莊主何不和晚輩住在一起,而且和晚輩同住的,還有幾位拜月教的人物,莊主也許認識,大家會合一處,也好有個照應。」朱伯駒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房老弟住在那裡?幾位拜月教的人物是誰?」「晚輩就住在山下不遠的一處民家,同住的有拜月教七長老中的三位長老……」朱伯駒喜道:「拜月教的七長老,朱某全認識,是那三位?」「一位是邪劍蓋仙蓋松山、一位是惡農溫自耕、一位是黑心夜叉龐缺娘,另外還有兩位年輕的。」「年輕的是誰?」「一個是一陽會的日童阿庭,一個是拜月教的月女飛鳳,飛鳳原是龐缺娘的丫環,後來做了她的義女。」朱伯駒腦際閃電般想起他和房二姑初到向陽村,金鷹幫幫主金翅膀彭翼前去探視時,曾提到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扮成了小關和李百靈模樣來m.hetubook.com.com到大別山,因和血屍門的崔如煙、韓玉池拼戰受傷,可能就住在附近調養。又說他要設法弄到天鑄劍相贈,以酬謝概借向陽村的情誼。
由李來前導,經過數里之遙的墓道,來到了葬屍的「血池」。這裡已是墓道盡頭,一片漆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尺許方圓的洞孔,燃起火摺子照去,洞孔是向下傾斜的,這樣把屍體塞入洞孔,自然可以向外滑出,然後墜入「血池」。由於洞孔極深,朱伯駒和李來站在洞口,根本無法看到「血池」。「這洞孔究竟多深,親家翁有沒有探測過?」朱伯駒皺起眉頭。李來搖搖頭:「實在無法探測起,往日每次把屍體滑下去,在感覺上,總有幾丈長吧。」朱伯駒沉吟了半晌:「如果在一丈距離之內,儘可多費些氣力,用劍挖開。」朱伯駒說著,用玄精劍從石壁上挖下一個石塊,由洞孔滑了下去。果然,石塊滾動了很久,才戛然無聲。李來問道:「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朱伯駒頹然苦思了許久,忽然靈機一動:「親家翁可否想法找到一條較長的繩子?」「要繩子做什麼?」「將繩子綁在兄弟腿上,由親家翁抓緊,讓兄弟滑下去看看。」
但朱虛谷卻又完全不同,他是在朱伯駒的專心教導下,自小潛心苦練,根基扎實,幼功深厚,又加他天資聰明、悟性過人,十幾年的努力,已完全得到朱伯駒的真傳,除了內力和對敵經驗比乃父還稍差一籌,已不遜於當代任何武林高手了。情勢所迫,小關為急於取勝,不得不施出最後殺手阿修羅大能力的至高無上神功。這次他並不騰身急襲,卻四平八穩的一步一步直向朱虛谷身前走來,每下都留下一個半寸多深的腳印,臉色也一片沉凝,像罩著一層九月嚴霜。就在臨近朱虛谷身前五尺不到之處,突見他右臂一揚,霎時一團銀線青芒,起初只是籠罩一尺方圓,但卻越滾越大,越大越滾,到後來竟然有如遮天蓋地,潑風打雨般奔向朱虛谷全身。其實剛才的變化,只是眨一下眼睛的時間。這正是阿修羅大能力的劍招變化,而且僅是其中名為天網罩魔的一式,連他自己也難以預料竟會發生如此驚人的威力,簡直如長江決堤、黃河倒流,在他來說,出手毫不費力,但一招既出,那力量卻能源源不斷,滔滔不絕,就像有種天意在暗中相助一般。
此老的論點是你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小關再度大感茫然:「竺老像有什麼難言之隱!」竺忍面色歉然的說道:「你也不是外人,請恕老朽直說了,說起來這次是我做了件對不住馬家的事,總是心裡有愧。」小關聽得大出意料:「你老人家怎會做出對不住馬家的事?」「你以為老朽在馬家一住幾十年,是在隱居遁世麼?這只能說對了一半。其實老朽是另有所圖。」「竺老圖的是什麼?」小關緊盯著竺忍的臉色。「老朽是希望能得到藏在馬家寶庫裡的『九骷髏秘音魔叉』,這件寶物在神兵譜上排名第三,原為西藏密宗紅教的鎮山之寶,後來不知何故落在馬家,而且在馬家已經藏了數代之久。」「這件事晚輩早就聽人說過。」「我在馬家幾十年,雖被他們待為上賓,而且賦予巡監寶庫之責,卻始終弄不清『九骷髏秘音魔叉』藏在何處,這次回去,終於被我找到,所以才帶著這件寶物和阿敢、珍珠,一起離開了馬家。」
「青鳳姐姐的人呢!」「她本來要隨我同來接你回去,我擔心會被你們玉娘子發覺有異,所以留她在後花園裡,姑娘回去之後,務必先到後花園和她會合。」翠玉星眸中流露著無限感激之情:「關大俠,我可以走了麼?」「姑娘快些回去。免得青鳳姑娘牽掛。」翠玉又斂一禮,才轉身尋路而去。走了老遠,還不住回頭。小關將墨魚屍體稍做掩埋,踏著夜色,也奔向回程。他要把盜來之物,交給小曼煉成天狐通後,再設法奪取轉贈李百靈。離開許昌的那家客棧三天,也不知李百靈怎麼樣了,更不知霜龍公子在土地廟和小荷花的約會經過如何,這在他來說,真是「歸」心似箭,雖然他只是到處漂泊,四海為家的浪子。未及午時,他已回到許昌城外山腰裡小曼寄居的那兩間茅屋前。茅屋的外門關著,他敲了敲門,久久不見回應。茅屋裡分明有人,不然怎會外門關著,莫非小曼又在裡面做法……?小關在門外呆了一會兒,果然已聽到裡面不時發出細碎的聲音。他忍不住再度敲門。
朱伯駒心頭猛地一震:「那是說他們都已死在長生洞府的機關之內,沒有一人生還?」金同又是重重一嘆:「因為派往長生洞府抄錄石室內壁上武功文字圖解的人,必須是長老身分,若每隔三五天便派去一個,這三十年來,敝教至少要有上千長老前往送死,而敝教長老人數有限,只好每隔三年派出一個,也就是說,每隔三年,要派一位長老到長生洞府送死,三年前上一輩的長老已全都送死送光。而下一代具有長老身分的,就是我們這所謂最近幾年才叫起來的七長老了;金某忝為七人中的老大,自然是首當其衝。」朱伯駒「哦」了一聲道:「憑金兄的一身武學,說不定大有活著出洞的希望,但不知金兄何時入洞?」「金某兩月前已經入洞了。」朱伯駒呆了一呆:「金兄既已安然出洞,正是可喜可賀之事,為什麼反而傷心帶愧?」
朱伯駒再為金同引見房謙道:「金兄可曾見過貴教另外三位長老?」金同長老大感詫異,顯然他並不清楚蓋松山等住在民家之事:「朱莊主說的是敝教那三位?」房謙搶先答道:「貴教蓋長老、溫長老、龐長老,還有一位飛鳳姑娘,都住在附近民家,晚輩和他們正在一起,現在朱莊主、李前輩也是要去看他們。」金同聞言之後,先是一陣驚喜,接著臉上卻又滿佈尷尬之色,顯出十分為難的模樣。這情景看得朱伯駒、李來、房謙三人,都齊皺眉頭,茫然不解。朱伯駒忍不住問道:「貴教七長老一向情同手足,難道金兄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金同立刻再現羞愧之容,長長一嘆道:「並非在下不想見他們,而是無顏和他們相見。」朱伯駒一陣茫然:「這是怎麼回事?可否請道其詳?」金同無奈的搖搖頭,語氣顯得十分沉凝:「怪只怪我太自私,活到年將七十,對生死之關仍然看不開。」朱伯駒越發不解:「金兄就直說了吧,省得朱某等幾個人納悶,如果真有什麼疑難不決之事,儘可大家商量商量。」
朱伯駒端詳了一陣道:「咱們總不能等死,讓兄弟試試看。」「你準備怎樣試法?」「繩子的一端仍繫在兄弟腿上,另一端繫上葛藤,兄弟自有辦法。」李來隨即把手中的繩子繫緊在葛藤上。朱伯駒仍用原先的老辦法,玄精劍刺入石壁,接連幾個騰躍,已落腳在一塊突出青石上。他略作調息,又是一陣連刺連躍,當真天無絕人之路,竟被他找到一處坎穴。踏上坎穴,心知再上去繩子已不夠長,好在這坎穴有數尺方圓,足可容納兩人,便停住腳,向下叫道:「親家翁,你可以解下繩子,再抓住繩子攀上來了。」李來匆匆解開繫在葛藤上的繩子,藉朱伯駒的牽引之力,很快便登上了坎穴。朱伯駒重施故技,再攀躍了兩丈左右,頓時讓他大喜過望,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竟然已到了崖頂。李來也隨即攀繩登上。兩人相對唏噓,絕處逢生,恍如隔世。其實,懸崖頂上,地勢甚是平坦,沒到過這裡的人,誰也不會想到下面竟是絕壁巉巖。
小關傾耳細聽,果然連驢蹄聲也清晰可聞,敢莫已將到達絕壁之下的溪澗。小曼放低了聲音:「明明是個男的,不信你來看看!」小關剛要湊近洞口,洞外已傳來一個朗壯而又清越的喝聲:「女妖,在下早已料定你必是躲在石洞裡,還是快快出來受死!」分明是男子的聲音,小關由石板縫中向外一看,果然,小白驢上竟是個年輕小伙子。這人年約二十三四,劍眉星目,氣度雍容,身材修偉,豐神俊逸,瀟灑中又不失雄威穩重。事實上這年輕人越是儀表出眾,反而越激起小關的心頭妒火,不消說,這人就是在許昌城外山腰的兩間茅屋前,打敗小曼的那個小伙子了。這人正是玄劍莊主朱伯駒的愛子朱虛谷。小曼低聲道:「看到了沒有?他的武功高得出奇,連我在他手下都走不過十招。」小關強抑著內心的怒火,不動聲色:「他要你下去受死,你想不想死?」「當然不想死。」「準備怎麼辦?」「只好照你說的話,守在洞口,等他上來時,打他個措手不及!」
小關見對方兵刃已短小了半截,若不趁機再攻,更待何時,心念及此。迅快的再度攻了上來。豈知朱虛谷乾脆不用長劍,右臂一探、早由腰間解下一條八寶軟鞭,挾著嘶嘶尖嘯的銳風,展開猛烈反擊。雙方轉眼又纏鬥了三五十合,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小關弄不清對方的八寶軟鞭究竟是什麼打造的,只感它韌性奇大,數度與天鑄劍相接,始終無法將它斬斷,而且劍鞭相交時、竟連聲音都不聞發出。小關大感不耐之下,施出全力。一輪猛攻、終於把朱虛谷逼退了兩三丈遠。但朱虛谷卻依然氣定神閒,跨下的小白驢,也似和他靈犀相通,左躍右跳,一派輕鬆自然,雖然退出數丈,看來卻毫無窘迫慌張之感。
朱伯駒緘默了半晌,再問:「金兄為什麼來到大別山?」金同道:「既然不敢與熟人見面,弄得生不如死,所以金某決定乾脆到大別山找血屍席荒把這條老命拼掉算了,若能因此為武林除去大害,倒也不失一舉兩得。」「原來如此,朱某想再問一句,那位代金兄進入長生洞府一死的人是誰?」「這人年紀甚輕,因為金某曾授過他幾招武藝,又在他病中幫助過他,所以他一直對我以師父相稱,他所以自願代我一死,不外是感恩圖報。」房謙搶著插上了嘴:「金長老還沒說出他到底是誰?」金同搖搖頭:「這人從未在江湖上歷練過,說出來各位也不會認識,其實他為我代死時,本身也早得了不治之症,他自料遲早必死,所以才毫無所懼的毅然進入長生洞府。」房謙尷尬一笑:「金長老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他是誰來?」「好吧,我說,這位年輕人叫關無畏,人家都稱他小關。」
李來雖然全身直冒冷氣,但五年來卻是首次得見天日,那怕所能看到的僅是絕壁懸崖,照樣也感到無此新奇。「伯駒兄,咱們上不上下不下的耽在這裡,照樣也是死路一條。」朱伯駒嘆口氣:「也許是兄弟連累了親家翁,如果親家翁不離開古墓,至少還能平平安安的活著,現在再想由洞孔鑽回去,已是不可能了。」「這是什麼話,你我同生共死,能死在外面,總比在古墓裡活受罪強過千百倍。」朱伯駒略一沉吟:「兄弟方才不過隨便說說,倖生不生,必死不死,說不定仍有絕處逢生的可能。」李來頹然搖頭:「我在古墓裡被困五年,頭腦也遲鈍了很多,有什麼辦法,全看你了。」「往下跳勢必粉身碎骨,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在上面找生路。」李來抬頭上望,上面仍有數丈之高的絕壁,縱然輕功再高,也無法一躍登上崖頂。
張天牧兩眼一陣眨動,聽了不以為意:「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在教訓張某人了。」「在下看你還像回事,所以才好言奉勸,教訓不敢當得很。」「我看你是找死!」張天牧當然不滿意小關說他像回事,這種顛三倒四的說話,口中說著,抖手解下纏在腰間的鋼骨鞭,欺身逼近過來。姜安世連忙提醒了一句:「張大人,這小子武功很高,尤其要防著他手裡那柄劍!」像張天牧這種人官場得意,武功又不錯,當然不把小關放在心上,抖手一甩,鋼骨鞭像潑風般掃了過來。他英名一世,功力深厚,鞭勢未到,那湧起的暗勁,已激得地面塵沙飛揚,尤其鞭梢發出的刺耳尖嘯,聽來令人毛骨悚然。小關騰身躍起三尺,天鑄劍閃電般向鞭身斬去。張天牧一鞭落空,右腕倏揚,剛好避開對方劍鋒,緊接著鞭勢宛如群蛇飛竄,盤舞出數尺方圓的鞭影,趁小關落地剎那,罩向上盤。他部位拿捏之準,出招之狠,當真無與倫比。
那知就在這時,姜安世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另外幾個大漢,早已拔刀攻向竺忍。阿敢怕珍珠被擄,正要奔進茅屋相護,就被一個大漢追上去一刀砍中右肩,慘呼一聲,倒臥在血泊之中。那大漢隨即奔進茅屋,將珍珠像捉小雞般提將出來。珍珠一見阿敢滿身血污,躺在地上不動;立刻拼力的掙扎著哭叫哀號。那大漢卻硬是將珍珠拖到馬子靜身前,然後再奔過來合攻竺忍。竺忍一人獨鬥四五條大漢,尤其姜安世身手了得,他身上未帶兵刃,最拿手的飛刀又不適近戰,因之,被逼得連連後退,只剩下招架之功。這些人所以敢於放手合攻竺忍,是因為他們已看到小關也受了傷,以為他短時內難以出手,等解決了竺忍之後,再合力收拾小關。小關見阿敢倒地生死不明,珍珠又被擄走,不由腹內熱血直衝,那裡顧得左肩傷勢。既然對方不顧江湖規矩,群毆竺忍一人,自己也就不再顧慮,天鑄劍連閃兩閃,兩顆斗大的腦瓜子,早滾出丈餘之外。另一個剛要逃命,也被攔腰斬為兩段。幾人合攻竺忍,現在只剩下姜安世,他見小關出手如此狠辣,早嚇掉了魂,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小關想了一想,問道:「那年輕姑娘長得什麼模樣?」小曼搖搖頭:「其實她長得怎樣,我也沒看消楚。不過可以猜想到,一定很美。」「這就怪了,和人家鬥法鬥了半天,竟還沒看到她長的什麼樣子。」「她騎著一頭小白驢。頭戴淡黃色的寬邊笠帽。帽沿下垂著一圈輕紗,根本看不到面貌;」小關本來早就料到可能是李百靈,聽對方這麼一說,此刻使他最感吃驚的,是那小伙子是誰?正所謂床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但他卻依然極力裝做出鎮定模樣,希望不讓小曼看出可疑。他借著一次深深呼吸,以便保持語氣平和:「那男的長得如何,你必定看清了?」現在臨到小關呷醋了。「他出手和我對打,當然看清了。」小關緊緊逼問:「是什麼模樣?」小曼邊回想著那天的情景邊講:「那小伙子模樣好俊,眉清目秀,英氣勃勃,看起來好個一表人才,如果他肯和我好。即使讓我服侍他一輩子也值得。」小關只聽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的心中暗想:「這會是誰:我非宰掉這小子不可!難道李百靈竟是個水性楊花,三天不見,就另找上了別的男人……」
小曼猛力向內吹了幾口大氣,然後把黃得發光透明的晶脂扔了進去,再拿起一根桃枝不住攪動,半晌,才蓋上罐蓋。小關凝神地望著,問道:「這就功德圓滿了麼?」「還要作法才成。」她站起身來,取過放在石桌上的一把桃木劍,並插起兩條原先備好的柳枝,再把長髮扯散,然後盤膝坐下:「現在就要開始了,你只能靜靜地在旁看著,千萬別講話。」「你開始吧,我替你護法。」小曼雙手捧著桃木劍,兩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小關隱隱聽得出,其中仍夾雜著天靈地靈狐通靈,常春永春不老春那兩句老詞。誰知。只過了尚不足一盞熱茶工夫,小曼忽然全身像發瘧疾般的抖動起來,臉色一片青白,那情狀十分嚇人。小關心知她必定出了毛病,中了邪門中的克制與禁忌,但自己偏又不能出聲詢問:陡然一聲尖叫,她竟睜開眼來,臉色上充滿驚怖之情。小關也被這情景嚇了一跳:「這次作法怎麼這樣快?」「槽了!」她全身打著寒顫:「有人來了,而且這人好像正衝著我來的!」「你怎麼知道?」「我看到了,而且好像很面熟。」「那可能是墨魚回來了。」「不,這人必是我的對頭,他是存心擾亂我作法來的。」「我看你一定是撞到了邪了。」「絕對錯不了。」她說著神色間越感慌駭無措:「不好,這人馬上就到了,小關,快些看看洞外有什麼動靜沒有?」她說得活龍活現,不由小關不信,只得來到洞口,探頭向外望去。小曼她隨即也擠過來,一面向外偷窺,一面還不住打著哆嗦。
小關舉起天鑄劍,一揮而下。墨魚的一條手臂,齊肩被削了下來。小關又是一劍,再砍下他的左臂。墨魚仰臥地上,早已昏厥過去:小關迅快的又是兩劍,砍下墨魚雙腿。墨魚的整個身子,片刻間已分做五塊,那塊最大的,像是一具推倒地上的半身塑像。血跡染黑了數尺方圓的整個地面:這倒不是說墨魚的血是黑的,而是夜色蒼茫下,只能予人以這種景象:小關還劍入鞘。一條婀娜的人影奔了過來:那是翠玉,原來她剛才只是躲在草棚後面,還未來得及離開。「多謝大俠救命之恩,更感激關大俠為江湖中除了一害!」翠玉倒身盈盈拜了下去。小關自出世以來,還是首次聽人稱自己為關大俠,在他來說。似乎頗有些擔待不起,也突然感覺自己一下子多了俠的氣勢,連忙扶起翠玉道:「姑娘快起來,救命什麼恩不恩的可不敢當,為江湖除害,倒是義不容辭。」
這時,日已近午,朱伯駒望向眼前一片曠野,不見半個人蹤,又道:「血屍門既有兩三千人之眾,山上卻不見任何人影,實在令人不可思議。」李來道:「血屍門最忌陽光,白天絕少有人外出,若在夜間,只怕就不是這般光景了。」那知他的話剛剛說完,數丈之外的土崗後就轉出一個人來。這人大約二十五人的年紀,身軀壯偉,面貌清秀,腰間掛著一口連鞘長刀。朱伯駒微微一笑,低聲說:「親家翁,你的話不靈了。」李來凝望著來人眨了眨眼:「這人的神情和裝束,絕不是血屍門的。」朱伯駒仔細一瞧,原來竟是拼命三郎房謙,不覺驚喜道:「親家翁,這人是舍下的貴客房謙,他是為搭救彭香君而來的,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了。」
她說到這裡,瞥見小關方才出手一拳,竟把石壁搗得碎石亂飛,不覺咦了一聲:「你的力氣不小嘛!」不過她隨即又想到,人在氣極之下,往往會有超乎尋常的表現。心念及此,方才的驚奇,也就隨之消失了。小關餘怒未息:「鰻魚精,你為什麼不在那茅屋裡再待一天,我從天香居回來,立刻就去找你,你卻先一步走了,若你能等到我去,我一定能把那小子當場宰掉!」小曼倒是心平氣和:「事情已經過去了,暫時還是不談這些吧,現在我一心一意只盼早日把靈藥煉好,只要天狐通大功告成,以後什麼事都好辦!」「你到底煉得怎麼樣了?」「墨魚不知死到那裡去了,你們不把九天神棗果汁晶脂拿來,當然沒法煉成。」她頓了一頓:「看你這樣子,我就猜得出你和墨魚一定被玉娘子整得灰頭土臉。」「如果拿到了怎麼辦?」小關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想到,丹藥煉成後是否還要送給李百靈。「真的?」小曼驚喜得差一點兒跳起來:「快些拿出來嘛!」
朱伯駒接過繩子,在足踝綁好,另一頭交給李來道:「親家翁抓緊,兄弟這就要滑下去了。」他說著臥下身去,鑽進洞孔,順勢向下滑去。朱伯駒身軀粗壯高大,那洞孔僅可容身,兩手根本無法著力。活人畢竟與死人不同,下滑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到達盡頭,他探出頭去,兩手緊緊攀住洞壁,舉目一看,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全身的血脈也在瞬間僵住。他做夢也想不到,洞外竟是一處懸崖絕壁,下望深不見底。難怪李來曾說過,每次將血屍門屍體滑入血池,都聽不到下落之聲,也聞不到惡臭氣味。他不難想見,在絕壁之下,必有一道深澗,屍體落入深澗,即便不被沖走,也必餵了豺狼虎豹,根本不會留下痕跡。如此深不見底的峭壁巉岩,縱然輕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躍下之後,也必死無疑。但這卻是唯一的生路了,縱然落得粉身碎骨,總此在古墓裡活活受死好些。
說話間房謙已來到跟前,雖有著巧遇的驚奇,望著朱伯駒深施一禮道:「難得在這裡遇上了朱莊主,莊主是什麼時候來的?」朱伯駒一面為他引見李來,一面把近日來的經過約略告知了一遍,然後說:「房老弟可知道咱們腳下就是血屍門的古墓?你單人一個來到這裡,未免太危險了。」房謙嘆了口氣:「晚輩何嘗不知,但為了救彭姑娘出險,也就不能顧慮太多了。」朱伯駒不以為然:「救人固然要緊,自身安全更為重要,若自己也陷入血屍門之手,豈不一切成空,朱某就因為一時大意,才中了金鷹幫的圈套,若非老天保佑,得能絕處逃生,後果當真不堪想像。」「朱莊主說得對。」房謙不能不有所警惕:「好在今天遇上了朱莊主,今後已不再人單勢孤了。」「房老弟這些天來,可有什麼發現?」「晚輩這幾天也遇上幾個血屍門的屬下,但都是些無名之輩,不過,前些天在新鄭曾見過李仙子和小關,後來晚輩來到大別山,就失去連繫。」
竺忍和小關急急來到阿敢身邊,大家都認為阿敢凶多吉少了。竺忍老淚縱橫,剛叫了一聲「阿敢」,說也奇怪,本來被認為已死的這位小伙子,竟然咬牙裂嘴的掙扎著坐了起來。眼淚還掛在臉上的珍珠情不自禁的喜極而呼。竺忍拭去老淚,急急問道:「阿敢,你原來還活著?」他這一問,雖然問得多餘,但卻真情流露,誰都不會認為有什麼不妥,竺老豈不是性情中人。阿敢忍著劇痛:「我右肩被一刀砍中之後,生怕他再補第二刀,所以才倒地裝做死去,還好,終於撿回來一條命。」竺忍一面為他檢查傷勢,一面拍拍他的頭:「小伙子,不錯不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隨身還帶有一些刀傷藥,馬上替你療傷。」小關和竺忍隨即將阿敢抬進茅屋,雖然傷勢甚重,只要不惡化,善加調治,大約一月之內,定可復原。接著竺忍和小關再到外面將馬子靜、姜安世等的屍體草草掩埋。
這種打法,當真罕見罕聞,隱身在石洞裡的小曼。也算大大開了一次眼界,看得她全身冷汗淋漓,到這時才知道小關竟是個真人不露相的絕頂高手。小關自知遇上了勁敵,他的天鑄劍是神兵譜上排名第七的神器寶刃,一心想以天鑄劍削斷對方劍身,但朱虛谷偏偏能在每次雙劍交接之前的剎那,先卸去一部分力道,然後再繞過鋒刃反擊。因之,雖然雙劍頻頻碰觸,小關總是發揮不出應有的劍力。這種打法,終竟不能支持過久,不大一會兒工夫,兩人已落下地來。小關飛落在一塊大青石上,凝神而立;朱虛谷竟又回落驢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小關略一調息,再度喝問:「你究竟是誰?」朱虛谷冷冷一笑:「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說出來尊駕也不見得知道。」「你再不報上名來,在下就真的不客氣了!」「尊駕本來就不曾客氣過,何必多說廢話!」小關被激得殺機又起,雙臂一振,由青石上一掠數丈,連人帶劍,直向朱虛谷撞去。
姜安世一見小關腰間正佩著原屬他所有的天鑄劍,不由怒火上衝,但他為人甚是奸猾,想到上次曾吃過對方的虧,此刻寶劍又在對方手中,若貿然上前動手,必定討不到好處。何不讓馬子靜帶來的高手先打頭陣,自己豈不可坐收漁人之利。因之,他只是遠遠站在馬子靜身後,裝做和小關並不認識的模樣,在他的想法裡,小關也許早忘了他是誰。馬子靜雖然不會武功,總是為首之人,雙手一掠,示意隨來之人不再前進,望著小關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小關昂然挺胸,不動聲色:「不必問在下是誰,但在下卻知道妳是馬貴妃的堂姪馬子靜。」馬子靜原是出來找人的,楞了一楞,又問:「茅屋裡藏著的是什麼人?」「好像人出去了,好像又回來了。」馬子靜勃然大怒:「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嘴巴倒蠻油的!」其中一個大漢搶著插嘴:「大少爺,不必問這小子了。剛才躲進茅屋的,小的看得很清楚,分明就是姓竺的那老小子和阿敢,說不定珍珠姑娘也在裡面。」馬子靜官勢十足的道:「給我進去搜!」
小關一皺眉頭:「竺老,這位姑娘是誰?」「她叫珍珠,和阿敢是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小關前一陣就有耳風,所以再弄清楚一些,問:「莫非就是馬貴妃的堂姪馬子靜想收她作妾的那位姑娘?」竺忍手拂長髯點點頭:「不錯,就是她。老朽上次帶著阿敢重回馬家,就是希望能把這孩子從火坑救出來,還好,她被馬子靜收房之後,始和_圖_書終寧死不從,至今還是清白之身。」小關略一沉吟:「你老人家又怎會來到這裡?」「還不是為了躲避馬家的追蹤,一路匆忙奔波,住在客棧裡,又擔心耳目太眾。今天一早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一見這兩間茅屋,在深山裡十分隱秘,而且裡面還有桌椅家具,所以就暫時留下歇歇腳。」小關有點弄不明白:「憑竺老的一身武功,還怕什麼馬家追蹤?即便追上了,他們又敢怎樣?」竺忍長長嘆息一聲:「話不能這樣說,老朽在馬家一住三十年,馬家待老朽不薄,雖然馬家一向為富不仁,仗勢欺人,但我總不能太絕情無義。何況……」他欲言又止,似乎不便再接下去。
金同再長長吁一口氣:「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實說了。三位可知道在黃山境內有座長生洞府麼?」朱伯駒應聲道:「朱某知道,據說百年前一代奇俠天外飛星楊岩就死在長生洞府,另有隱湖秘屋一位女俠失蹤,據說屍骨也在那裡找到。」「朱莊主不愧一代大俠,見多識廣,說的完全不錯。」金同繼續說:「說起來那長生洞府,本是敝教歷任教主潛心修習之處,卻因三十年前,有位天生麗質、聰明絕世的姑娘,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把長生洞府內部的一切全改變了,而這位姑娘,據說正是一代奇俠天外飛星楊岩的嫡傳弟子,當時她的年紀已是不小,看起來依然像位二十左右姿容無雙的美麗少女。」金同長老的說話,有二點別人聽來很含糊。第一是這位姑娘改變了長生洞府,究竟怎樣的改變法;第二是姑娘年紀不小,如果是稱姑娘當然是未嫁之身,再老也不會到四十歲以上,如果四十歲以上豈不是變成姑婆了,但是曉的人都知道,長生洞府並沒有改成旖旎風光姑娘家的閨房,而姑娘的年紀竟是八十歲以上姑祖級的尊輩了。
因為首先觸入眼簾的,赫然是李百靈的那頭小白驢。這情勢怎不使他尷尬為難,他自然不能幫著小曼和李百靈為敵,但自己若此時此地出去和李百靈見面,又勢必引起一場無法解釋的誤會,誤會只怕跳到黃河裡也難以洗清。世上事就有這麼難以令人思解的。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能盡早找到李百靈,如今對方來了,反而逼得他不敢出面。他不敢再看,以免被對方發現,便急急地躲進洞內。小曼見小關一搭眼便嚇得魂不守舍,哼了一聲道:「沒用的東西,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了,一轉眼就嚇成那樣子!」「鰻魚精,快把洞口用石板封上,免得被她發現!」小曼依言將洞口邊的石板封住洞口,但仍留了一線縫隙,可以向外偷窺。「她過來沒有?」小關提心吊膽地問。小曼從縫隙裡邊看邊說:「這人本就衝著我來的,現在已經越來越近了。」「也許她不會發現石洞。」「萬一發現了怎麼辦?」「你可以守在洞口,她從下面躍下來,剛踏上洞口時,必定無法施展功力,你盡可以把她打回去。」「不成,人家的武功比我高。」「她武功雖高,在無備之下,自然難以發揮,你是蓄勢待發,正所謂四兩可撥千斤。」
他極力抑遏著打心底升起的怒火,不動聲色:「墨魚,你想做什麼?」墨魚由草棚中跟了出來:「他奶奶的,老子正在興頭上,你敢來搗蛋,活得不耐煩了麼?」「我看活得不耐煩的該是你!」墨魚兩眼瞪得有如牛卵,剛要再出手,卻忽然嘿嘿笑著軟了下來:「好吧,我就聽你的話放開她,東西帶回來了沒有?」「東西不到手我會回來麼?」猛聽此言,墨魚樂得幾乎要手舞足蹈:「真的?那太好了,快進草棚,拿出來看看。」這時的翠玉來不及把衣衫整好就匆匆地趁機溜走。草棚裡只剩下小關和墨魚兩人。「小關,快拿出來瞧瞧,咱也好好開眼界。」墨魚迫不及待。小關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就著射進來的月光,攤了開來。紙包裡立刻出現三塊黃澄澄、晶瑩光潔、璀璨耀眼像瑪瑙寶玉般的扁狀物事;在這剎那,墨魚兩眼也發出奇異的光芒,連連咂著嘴道:「難怪小曼想這東西都快想瘋了,原來真是一樁寶貝!」
朱伯駒長長吁口氣道:「兄弟到過大別山多次,竟不知古墓之旁,形勢是這等險惡。」李來打量了附近一眼:「咱們的腳下,就是古墓了,再往前走幾里路,可能就是墓道入口,伯駒兄有什麼打算?」「憑咱們兩人之力,自然不便採取行動。依兄弟之見,應該先繞道到向陽村外,暗中窺探一下向陽村的動靜,然後再找處民家住下,以便計劃下一步該怎麼辦。」李來心中一動:「對了,伯駒兄曾說過,和你同來的有位房姑娘,也中了史大江的暗算,該想辦法救出她才是。」提到房二姑,立刻引起朱伯駒的關切,這位嬌生慣養的姑娘,和他已有半個多月的相處,她對他的多情、體貼與順從,他何嘗不早就覺察到,只是自己已耳順之年,又礙於身分地位,不便有所表示而已。當下,朱伯駒不由黯然一嘆:「向陽村現在已歸金鷹幫所有,房姑娘必定也被禁錮在向陽村。還有她的祖母房老太太和茅煥,此刻都是生死未卜。」
當真一語提醒懵懂人,這倒是個非常可行的辦法,李來重重的拍了一下額頭:「還是伯駒兄的頭腦靈光,我在這裡五年,怎的連這個辦法都沒想到。」「你只有一個人。想出這辦法來也沒用。何況,你也絕不會考慮到由此處逃生。」誰會想到由死人的去路上去逃生呢?「繩子倒有,不過放在我那停棺的石室裡,回去拿又要浪費不少的時間。」「不管多遠,親家翁必須再回去一趟,兄弟在這裡等著。」李來不再說什麼,匆匆向後奔去。大約一頓飯的工夫過後,他已提著一捆手指粗細的麻繩奔了回來,頭上滿是汗水,一邊氣喘吁吁的說:「伯駒兄,咱們的行動,必須越快越好,生死存亡,全在此一舉了!」朱伯駒微微一驚:「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李來不住揩著汗水:「方才在墓道裡,遇上一個血屍門巡邏的,已被我一掌劈死,待會兒被他們發現屍首,必定會找到這邊來。」
他似乎也不耐久戰,唰、唰、唰,一連三鞭,將小關稍稍逼退。大聲道:「兄台,我看不必再打下去了,尊駕不論人才和武功,也算得是個出類拔萃的漢子,何苦和一個女妖在暗地鬼混,這樣做不覺得有失身份麼?」「胡說!」小關大喝:「誰是女妖,誰又和誰鬼混?」朱虛谷道:「石洞裡那女的不是女妖是什麼?尊駕剛才從石洞裡出來,不是跟她鬼混是什麼!」「你怎的知道石洞裡那女的是女妖?」
「他們為什麼不捉你?」「我是趁他們打鬥的時候,混亂中偷偷溜掉的。」小曼柳眉一聳,瞋目切齒的道:「好啊!我跟他們拼了!」但她很快便又頹然軟了下來,像自言自話般說:「可惜我實在拼不過他們,不要說血屍門鬼多勢眾,即使玉娘子,人家是有名的宇內三兇之一,也絕不會把我放在眼裡。」「你和墨魚,合起來不也是三惡之一麼?」「誰說的!」小曼星眸中陡射兇光:「小關,連你也敢隨便侮辱我,我做過什麼壞事?惡在那裡?你給我說!」小關笑道:「你別發脾氣,我只是聽別人說的,其實依我看妳的確不惡,也許,還是個好人呢。」小曼頓時轉嗔為喜,抿嘴一笑道:「你倒很會說話的。」小關乾脆打蛇順竿上:「我豈止會講話,辦起事來,更不含糊。」「九天神棗果汁晶脂盜不來,一切都是白費,你辦的什麼好事!」小關不再言語,探手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紙包,丟到小曼面前。小曼怔了一怔,連忙將紙包打開,她眼睛驀地一亮,過分的驚喜、竟使她張口結舌。呆呆地僵在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想不到阿庭和飛鳳竟仍在附近民家。朱伯駒想到這裡,略顯不安的說:「阿庭和飛鳳這兩個年輕人,上次彭翼已向朱某提起過。」房謙吃了一驚:「彭翼怎會知道他們?這兩人都初出道,在江湖上根本沒有半點名聲。」「引起彭翼注意的,是那柄神兵譜上排名第七的天鑄劍,據說這柄劍目前在小關手中,上次阿庭就是帶著這柄劍在大別山出現的,有這回事沒有?」房謙連連點頭:「那就難怪了,不過,阿庭早已把天鑄劍還給了小關。」「不管如何,你們住在附近,和金鷹幫近在咫尺,總不是辦法。現在阿庭和飛鳳傷勢如何?那拜月教三位長老,和他們原先本來不在一起,又是怎樣聞訊趕來的?」「他們的消息很靈通,阿庭和飛鳳受傷後,蓋松山和溫老二第二天就趕了來,龐缺娘是三天之後才來的。至於兩人的傷勢,目前已好得差不多了。」
「老朽既已離開府上,請恕無法從命。」「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敬酒不吃吃罰酒,馬某早就知道你武功蓋世,不過你仔細瞧瞧,隨馬某同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竺忍隱居馬家三十年,除其中兩三人認得是馬家雇用的武師外,對張天牧和姜安世,自然並不認識。不過,他不難想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句話。張天牧首先開口:「竺老,張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可識得在下麼?」竺忍向張天牧掃過一眼:「尊駕是誰?」不等張天牧回答,小關已跨出兩步,一抱拳道:「張大人別來無恙?你是堂堂御前侍衛名震黃河兩岸的大力神張天牧,大人對麼?」張天牧立刻想起月前被兩條「彩練蛇」所困時遇見的那位年輕人:「好記性,你該是近日江湖中傳說中的關老弟?」小關昂然一笑:「不錯,你的記性也不差,堂堂御前侍衛,不在金鑾殿前侍候皇帝老兒,卻到處東奔西跑,現在居然又和為富不仁的馬家狼狽為奸,正事不幹,幫人充起打手來了,不覺得你吃糧拿餉有虧職守麼?」
朱伯駒邊聽邊沉吟著:「這事朱某也聽說過,不過始終不敢深信。」金同嘆一口氣,接道:「自從那美麗姑娘改變了長生洞府以後,傳說中洞府內機關重重,殺機密佈,便無人再敢入內。但因那裡曾是敝教歷任教主潛心修習之所,裡面石室內壁上,留著敝教至高無上的武功圖解,所以敝教每隔三年,必須選派一位武功高強的長老,入洞抄錄石室內壁上的武功秘解和圖式,以便帶回來供全教弟子修習。」朱伯駒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只要第一次選派前去的長老把石室內壁上的武功秘解和圖式全部抄錄下來就成了,何必每三年再選派長老入洞一次?」「朱莊主問得好!」金同加重語氣:「就是每次派去的長老都無法抄錄回來,所以才必須繼續前去。」朱伯駒越感不解:「他們為什麼無法抄錄回來?是否室內壁上文字圖解無法看清,還是文義太過深奧,難以理解,還是………」金同惻然搖搖頭:「都不是。」「那是為什麼?」「因為他們根本不曾回來。」
小關剛落下地面,鞭勢已追襲而至,生生被一鞭掃中左肩,好在他天鑄劍已先架住鞭身,否則不死也必重傷。張天牧得手之後,正欲抽鞭再攻,豈知鞭節已纏在對方劍身上。他猛力向裡一帶,心想這一下對方兵刃必定會脫手飛出。小關氣沉丹田,一咬牙,天鑄劍也隨著像風車般攪動。「嗶哩啪啪」的一陣暴響之後,那鋼骨鞭的上半截竟然被斬成十幾段,向四處迸射而出,握在張天牧手中的,只剩下不到兩尺的小半截了。小關見好就收,天鑄劍一橫道:「承讓!承讓!」張天牧出道江湖數十年,甚少遇過敵手,如今竟莫名其妙的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裡,想再戰兵刃已毀,只好退回幾步,羞慚滿面的強忍著一口氣不再言語,那是在發楞了。
幾個大漢剛要橫刀入內,卻見竺忍已拉著阿敢從茅屋中緩緩走了出來。馬子靜望著竺忍冷冷笑道:「姓竺的,馬家待你不薄,你竟私竊寶物,更拐帶我的小妾逃之夭夭,你的良心何在?」竺忍面帶歉意地拱手一禮:「大少爺,你的話固然自以為有理,但可否容老朽說幾句話?」「你做出這種負義亂行的事,還有什麼可說的?」竺忍正起臉色,侃侃而言:「老朽這次帶走府上的那樁寶物,本來屬於西藏密宗紅教所有,府上當年因何能得到這宗寶物,大少爺心裡應當有數。至於珍珠姑娘,她本是阿敢青梅竹馬的戀人,論理你應該成全他們才是。https://m.hetubook.com.com你早已經擁有三妻四妾,卻偏偏要奪人所愛,何況,珍珠姑娘對你並無半點情義,你不妨捫心自問,這樣做該是不該?」馬子靜兩邊太陽穴不住的抽搐著:「姓竺的,一派胡言,不過,看你在舍下多年的情分上,只要把那寶物和珍珠交出來,我可以網開一面,不究既往。」
洞外石壁下是乾涸的山澗,山澗對面是雜樹叢生的山崗,並無任何人蹤。「看到什麼沒有?」小曼顫著聲音問。「什麼也沒看到。」小關側臉望了小曼一眼,小曼額角上滿是冷汗:「鰻魚精,你一向膽子不小,怎麼會嚇成這種樣子?」「來人武功奇高,而且現在正是我提煉天狐通的最最緊要關頭,萬一被他壞了大事,我就前功盡棄,一切全完了。」「沒關係,即便有什麼人來,也全有我擔待。」忽聽小曼尖叫了一聲:「你看,那不是來了!」小曼已經看到,就是上次在茅屋煉藥時來擾局那一檔。小關心神一緊,凝目望去,在這剎那,竟使他不知是驚是喜,幾乎呆在當場。
「朱某這次到大別山,路經新鄭,也見過他們。」「莊主可見過血屍席荒?」「席荒前些天在新鄭王氏古墓出現,竺忍、不敗頭陀和小關他們,都和他對手過招,不過朱某卻始終沒見過他,昨天前天困在古墓兩天,也未發現他的影子,因之,朱某懷疑他可能還不曾回來,也許仍在新鄭王氏古墓。」房謙開始焦急不安:「這樣說咱們還該趕回新鄭才是,新鄭王氏古墓離玄劍莊很近,萬一席荒趁莊主離莊之際,再度進莊騷擾,只恐莊內已無人可以抵擋。」朱伯駒雖覺房謙的話頗有道理,卻仍有幾分自信:「朱某臨行時,已做妥善安排,莊上除總管洪珪外,另有犬子虛谷,再就是貴友彭老弟,遇有不意情況,他們很可能應付一陣。」其實,朱伯駒並非不知萬一席荒乘虛再襲玄劍莊後果嚴重,但目前情勢不明,而房老太、房二姑、茅煥等人身陷魔窟,又不得不儘速設法救應,若馬上趕回玄劍莊,很可能兩頭落空。
李來一向性情毛躁,被囚古墓五年,仍改不了他那脾氣:「伯駒兄,咱們不妨近前些,仔細瞧瞧!」房謙人稱拼命三郎,性子更急:「莊主、李前輩,你們兩位都是名滿天下的絕代高人,晚輩自信身手也能應付,何不乾脆殺進莊去,先攪他個天翻地覆再說,說不定可以一舉奏功,救出房老太、房姑娘和茅煥大俠。」朱伯駒不動聲色:「房老弟好像比朱某還急。不知房老弟和房老太、房姑娘是否沾親帶故?」房謙連忙搖頭:「晚輩和她們雖然同姓,卻並不同宗。不過,有句話說五百年前是一家,晚輩照樣不能不關心他們的安危。何況,她們又都是莊主要救的人。」這幾句話,說得既得體,又頗有道理,但朱伯駒卻有自己的看法:「如果真能一舉奏功,朱某即便拚著一死,也在所不惜。你也不想想,咱們只有三個人,如何對付金鷹幫五百人馬,何況地下建築裡又機關重重,貿然衝進去,豈不白白送死。」李來輕咳一聲道:「不明著對拼也罷,近前一些觀察,總比這樣老遠偷瞧要好些。」
「他們為崔如煙和韓玉池二鬼所傷,也許朱某有藥可治,待會兒見了面,我再為他們仔細看看。」久未開口的李來,等得有點不耐:「伯駒兄,你們只顧講話,老耽在這裡,不是辦法。」房謙忙道:「那麼莊主和李前輩就請隨晚輩去看看他們吧!」朱伯駒道:「朱某和李親家還要先到向陽村外看看動靜,房老弟就隨我們一起走吧!」為了避對方耳目,三個人繞道而行,山路難走,他們又不便施展輕功,大約半個時辰過後,才到達向陽村外。他們隱身在一棵大樹下的土坡後,遠遠向村內望去。向陽村在地面上所能看到的,只是十幾戶人家,是一座很樸實的小農村。這時村內已恢復往日景象,砍樵的、下田的,都已照常工作,雞鳴狗吠之聲,此起彼落。但金鷹幫的部眾,卻絕少有人露面。不知道的,誰也不會想到這裡竟駐紮著大隊人馬。
小關心下開始盤算,他想到辛海客既然要到天香居去,必是血屍門已和玉娘子暗中勾結,將來二兇一旦聯手,豈不將造成武林更大浩劫,倒不如把墨魚的不能回來推到玉娘子或辛海客身上,讓小曼和對方展開火拼,至少,也可收到她不做血屍門和玉娘子的幫兇之效。想到這裡,不由於咳一聲:「剛才我是怕你生氣,所以對墨魚的下落,才不便說出實話,其實他已經回不來了。」小曼立刻楞在當地:「你是說他?……他死了?」小關嘆了口氣:「死倒不曾死。」小曼迫不及待:「小關,你還賣的什麼關子?」「我姓關,當然要賣點兒關子。」「你乾脆點兒好不好?」「好,我說,那天我們在天香居的後花園裡,竟然遇上了血屍門五鬼之一的辛海客…」「辛海客怎會也在天香居?」「那我就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兩個當場打了起來,墨魚當然不是辛海客的對手,很快便被人家生擒活捉,押到天香居裡,由玉娘子囚了起來。」
墨魚顯得蠻有把握的躍身欺進,左拳右爪,一動之間,兩招齊下,端的狠辣絕倫。只聽一陣乒乓乒乓的脆響,墨魚不但身軀反摔回去,臉上也挨了十幾耳光,打得他七暈八素,半晌才清醒過來。這一來,墨魚才算知道小關是真人不露相,但他早已惱羞成怒,蒙蔽了理智,略一調息,又掙扎著攻了上來。小關連正眼也不看一下,直到對方臨近身前,才猛然飛起一腳。這一腳著著實實地踢中對方側腰,一聲悶嗥,墨魚像天外飛石般直拋起一丈多高,然後向一處土坡上摔去。又是一聲悶嗥,墨魚已癱坐地上,再也動彈不得。小關到這時才拔出天鑄劍,跟了過去:「墨魚,我本來一直不想把你怎樣,總希望你改過向善,重新作人,豈知你本性難移,不但姦淫了翠玉姑娘,更想殺我把東西獨吞,如今惡貫滿盈,在下若仍留你活在世上,豈不等如助封為虐。」「小關爺爺,小關祖宗,我墨魚從今以後就做好人,求你開恩!饒命!」「你說這話,不嫌晚麼?」小關一步步的逼近過去。墨魚機伶伶地哆嗦著,顯得驚慌失措:「小關爺,你……你是我……爺爺……只要你……高抬貴手……我再也不做壞人……連小曼……也讓給你……」「到這種節骨眼上。你還想著鰻魚精?」墨魚跪在地上,雙手亂搖:「我……我不想……留……留給你想…」
乍見小關施出這等見所未見的駭人招式,朱虛谷也大感愕然,好在他在對方一步步逼近時已心存戒備,此時他擔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怕傷了嫂嫂的小白驢,回去無法交代。情急之下,將驢韁一帶,一咬牙,也施出玄劍莊的成名劍法,朱伯駒親授的冥五七大式中的一招「小鬼扛鼎」,硬是迎了上去。但聞一聲金鐵大震,漫天劍影,倏而消失,雙方一合即分,各自震退了尋丈有餘。兩人這一記狠拼,正是石板烏龜一硬碰硬,各自用上了全力。看兩人時,小關面色鐵青,口角有鮮血流出,額角上也滿是豆大的汗珠。朱虛谷則兩頰慘白如紙,呼吸急促,手中長劍,也被削去足有半尺:這是可以想見的,朱虛谷手中只是一柄普通長劍,硬碰硬的碰上的對方的天鑄劍,自然會被削斷。
「竺老,這裡已不宜久住,等晚輩回客棧和李姑娘會合後,再來接您進城。」竺忍點點頭:「也好,你要快去快回。」小關匆匆下山進了城,回到原來的客棧。誰知李百靈已在今晨離去,店夥交給他一張留下的字條,說是已去了上蔡。小關再返回山腰茅舍,當晚便和竺忍、阿敢、珍珠等進城住進客棧。阿敢無法行動,還特別為他雇了一乘騾轎。本來,小關希望次日便啟程趕往上蔡,以便和李百靈早日會合,但因阿敢重傷在身,只有在客棧裡暫住下來。直到五天以後,阿敢已勉強可以行動,四個人才趕往上蔡。
小關搖搖頭:「現在不必了。」「你又有什麼好辦法?」「我要親自下去會會他。」小曼確有一百二十個不相信、但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都是事實,又怎能不認為小關是發了神經。砰然一聲,小關閃電般踢落石板。接者身形暴射而出。像只大鳥般,早已輕飄飄的飛過溪澗對岸,落在朱虛谷身前。瞬間變化,朱虛谷也不禁吃了一驚;小關身形出洞時,早已拔劍在手。落地之後,天鑄劍直指朱虛谷前胸,沉聲道:「尊駕是什麼人?報上萬兒來,免得不明不白的丟了你的狗命!」朱虛谷先是眉鋒一聳,繼而卻又緩下臉色,語氣顯得十分平和:「在下是什麼人,有告訴閣下的必要麼?」小關怒火更熾:「這頭小白驢的主人呢?你夠什麼資格騎它!」朱虛谷微微一笑道:「收拾尊駕這種和妖女狼狽為奸的下三濫角色,何勞小白驢的主人親自出馬,有在下代勞,綽綽有餘了!」
借著朦朧月色,小關仍可看清那神棗一個個幾乎大如雞卵,黃澄澄的外皮發著閃亮的光澤,就像赤金鑄成一般。小關順手摘下兩隻,揣在懷裡,然後取出天鑄劍,在樹下掘挖。青鳳恐他在地上挖掘的痕跡太多。容易被人識破、便也主動幫著找尋,不大一陣子。已挖出三塊果汁品脂,小關心知已差不多了。同時他不願因過分貪心,而使青鳳受到牽累,便低聲說:「青鳳姑娘,就這樣好了。非常謝謝你的幫忙。」
由向陽村到他們要去的地方,大約有五六里路,他們剛轉過一處小山頭,卻見迎面走來一位面如滿月,鶴髮童顏,氣度雍容,雙目神光內蘊,身披黃袍,年約六十以上的老人。朱伯駒一搭眼便認出此人是拜月教七長老之首的九面閻羅金同長老。不等走近,就抱拳高叫道:「金兄,多年不見,幸會幸會!」金同長老也連忙欠身還禮,及至看到李來,不由猛吃一驚:「李大俠,原來你不曾…」他本來要說「原來你不曾死」,還好,總算能及時打住,嚥了回去。因為這句話既唐突而又叫人有觸霉頭之感。李來倒並不在意:「不錯,兄弟不曾死,只在古墓裡受了五年活罪,若不是伯駒兄相救,只怕也難得活著出來。」
小關踏著月色,步行如飛,一盞熱茶工夫過後,已回到草棚。來到棚口,頓時使他呆在當地?只見墨魚正像一頭野獸般壓在翠玉身上、不但身子亂晃,嘴裡也在狂喘、發出陣陣怪異而又刺耳的聲音。對於小關的到來,竟然渾如不覺。小關立刻提高嗓門,猛咳了一聲。誰知墨魚抬頭瞧見是小關,並未停止行動,反而獰笑著大聲說:「小關,快來按住她,這娘兒們非常不老實。」墨魚為什麼不點住她的穴道,因為他體念多多,懷中抱個木美人實在是興致缺缺。「放開她!」小關厲聲大喝。墨魚從未見小關發這大脾氣,愣了一下道:「何必那麼急,等我辦完事你再上來也不遲。」墨魚自認為自己是男人,小關也是男人,男人都願意做的事情,小關當然不會拒絕。「放你媽的狗屁,再不放開她,我就對你不客氣!」小關兩眼像要冒出火來。墨魚可能被嚇退了興頭,一骨碌爬起身來,猛向小關前胸|推出一把。小關冷不防直被推出五六步遠,才拿樁站住。
李來終於聽清了朱伯駒的話,也俯在洞口大喊道:「伯駒兄,我聽到了,你在外面看到了什麼?」朱伯駒高喊道:「親家翁出來就一切明白,恕兄弟無法細說,你暫時拉緊繩子,聽兄弟的招呼再滑過來!」「我聽到了!」朱伯駒再撐出身子,打量著那葛藤大約有四五尺遠,伸手無法抓到,只好再行前滑,將整個身子,全懸吊在絕壁上,然後再設法攀上葛藤。豈知他身子滑落絕壁,整個重量,全憑李來在另一端緊抓住,而李來只道朱伯駒是在拉動繩子讓他滑出,隨即也鑽入洞孔,身不由己的滑了下去。朱伯駒大驚之下,暗叫一聲不好,這樣一來,兩人豈不全要跌入谷底。他情急之下,閃電般抽出玄精劍。迅快的刺入石壁。好個朱伯駒,竟能藉著劍刺石壁之力,飛身而起,接著又刺一劍,身子再度躍起,終於攀住了葛藤。他還劍入鞘,剛收緊繩子,李來的上身已滑出洞口。李來仗著朱伯駒的拉力,很快的也攀上葛藤。兩人攀住葛藤下望,依然心驚膽顫,震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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