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毒攻毒
因為宋炎一擠入柱內,身軀頓時向下跌墜,並非站在原處等他長刀刺入,不過朱宗潛這一刀迅快絕倫,說不定還趕得上刺中宋炎的面部。
假如他當初攻擊的部位不是胸口而是小腹的話,那是一定趕得上,恰好在宋炎下墜之際,變成刺入他的面門。
但她當真想不到這樁事後面,竟潛伏著如此巨大禍劫,現在雖成過去,但聽起來仍然不禁直冒冷汗。
他此舉十分突然,連他自己也沒有想過。正因此故,他一躍到屋頂,便彷彿瞥見對面的屋上似是有人影一晃而隱。
他先去辦第一步,回到屍體縱橫的黑龍寨巢穴,見到佟長白道:「我非設法先殺死宋炎,以除後患不可,希望你能失蹤四日,然後我們在南門外官道上見面。」
朱宗潛又道:「黑龍寨的兇手們都沒有漏網,獨獨逃脫了那個首領宋炎,就是上次那個像一具骷髏似的惡人,在下急忙趕到此間,查看情形。瞧起來他似乎沒來過,這倒使在下甚感莫測高深了。」
這話似無理而有理,朱宗潛估計距離,迅即確信自己一定能追得上他,假如他是向左右躍逃的話。但除了這一條途徑,難道他真能抵禦自己一刀之威麼?這事自然萬萬不能置信,他非得找出答案不可。
他趕快推開秘門,擠將出去,急急躍到台階上,放眼一望,院落中只有那二十餘具屍體,那個商賈模樣之人已失去蹤跡。
朱宗潛緩緩道:「但你卻看得透我的心情,這也是很奇怪的事,一個人自家不知憐憫惻隱為何物,卻懂得別人內心的這種情緒。」他停了一下,又道:「你也評論得對,我不是大量屠殺惡人的材料,而你卻不管對方該不該死,都下得手,照理說你這種人在世上有害無益,但如今我卻忽然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的絕對。例如我查出一批該殺的人,便可以請你去執行,以這種最後手段阻止他們為惡作孽,因此只要把你的才能用到正當的情勢之中,你便能對世人有所貢獻了。李白說:天生我才必有用。這話當真不假。」
那人笑瞇瞇地站在走廊上,四下打量了一會,目光轉到院落間,很有興趣地望了片刻。
這一回他當真感到氣力衰竭,一時之間無法恢復。而使他最震駭的是對方的刀招竟一如沈千機,恰好能破解自己這一招名叫「天翻地覆」的絕毒刀法。
這麼一來,照此推論,他擊斃十名敵人之後,自家也差不多到了不能應戰的地步了。
這個打算果然高明之至,錯非是朱宗潛這等聰明機智之人,可真不易想得出這等辦法。
宋炎眼看當真無法遁逃,當即振起雄心,怪笑一聲,道:「很好,我宋二爺今日非要瞧瞧你的真才實學不可。」
他道:「說老實話,我真想不到你竟是童身,假如你不是如此的窮凶極惡之徒,衝著這一點,應當饒你一遭。」
他十指一鬆,雙刀都墜落地上,口中連連喘著,卻暗暗移手摸到樞紐,但須一掀,即可打開秘門。
朱宗潛喝一聲「後」,佟長白的釘錘本已向前猛攻,勢式力道都無法逆轉向後。但他是何許人也,一聽朱宗潛的聲音,登時吸一口真氣,運足力量,硬是逆過來。
佟長白這句狠話說得可笑得很,只因事實上倘若他能殺得死對方,不說出來更上算些,免得對方迫成困獸之鬥。若然沒有這等力量,說也是白說,反而顯出他空口說白話,毫不實在。
宋炎迅速地喘氣,已無暇開口回答。朱宗潛舉步迫過來,長刀未發,已有一股凌厲無比的氣勢湧到。
朱宗潛消失在柱內祕道之後,佟長白假裝凝神望住那道祕門,其實全身都警覺地注意著四下的動靜。
朱宗潛瞿然道:「這倒是個沒有法子之中的法子,有時候這種守株待兔的笨拙法子,反而收到奇效呢!但在下第一步先得把佟兄藏起來,教敵人查不出他的去向。第二步我在貴府之內,尚須略作安排,以便一旦有警,立時可以得知。」
故此他遲遲不曾出手攻擊,竭力維持現狀。不過若然這樣搏鬥下去,終究會達到被敵hetubook.com.com人分屍的地步。
朱宗潛道:「今晚大鬧貴府的佟長白兄,乃是在下所指使。因為黑龍寨那一幫人在貴府周圍窺測,圖謀不軌。在下接得消息,推測他們今晚就將下手,大為焦急。因為貴府長輩甚多,在下若然求見姑娘,未必就能如願,且將惹起物議。更談不到進入貴府設伏防禦敵人之舉,再說貴府人多族大,萬一防範不周,以致讓那些兇手們傷了府上之人,豈不罪大惡極,所以唯有使用那個方法,驚擾貴府,使黑龍寨之人無法下手而延期,在下趁這機會,尋覓他們的巢穴,一網打盡。」
他表示等得十分暴躁不耐,然後向秘門內叫道:「朱宗潛……朱宗潛……」
自然朱宗潛也估計過對方撿刀應戰之舉,但這一著他全不放在心上,即使宋炎已有刀在手,他也有把握一擊成功。何況他撿刀須得費耗時間,反不如向左右躍逃更為上算。因此,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有什麼辦法可以抵禦他這一刀。當下大喝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好個活骷髏宋炎,竟不著忙,雙刀疾起,一攻一守,居然迫得朱宗潛長劍不能再進。
她輕呀了一聲,滿面喜色,奔過來打開窗戶。
褚玉釧如言做了,回頭只見朱宗潛站在外面,頓時明白他是因為房內沒有燈火,所以不肯進來。
他迅速地轉動腦筋,霎時已想出一個詭計。當下揮手踩腳,喉中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朱宗潛沉聲喝道:「那麼你小心了。」
在柱子下的祕道之中,他查見了一些血跡。卻一望而知對方尚能飛奔,是以每一滴血跡相隔甚遠。
朱宗潛笑一下,道:「隨便找一處秦樓楚館,醉他幾天,豈不是一切都解決了?但須得先付足銀子,否則定會傳揚出去,全城皆知。銀子我這兒有,這法子你瞧走得通走不通?」
她姍姍走到窗邊,藉著星月微輝,用神地打量這個美男子。芳心中禁不住泛起陣陣幽會的興奮緊張和喜悅。
宋炎宛如鬥敗的公雞一般,顯出一副垂頭喪氣之態。他不但表情如此,連手中之刀亦都垂低,表示任由敵人誅殺,實是無力對抗之意。
朱宗潛微微一笑,用傳聲之法向佟長白說道:「對付這個分屍大陣我有辦法,你只須反應夠快,聽到我叫前,你就向前面猛攻,我叫左就攻左,如此類推,包管你連殺數人。此時敵陣一破,你就能痛痛快快地把這批兇徒通通殺死。」
過了一陣,一條人影映入他眼簾。使得這個大惡人為之極感興奮,運足目力從縫隙中望去。
宋炎身子不但陷入柱內,而且迅即失去蹤跡,那是窄門已極快地關閉之故。
他測度對方斷斷不能在這片刻間恢復氣力,是以一點也不慌忙,蓄勢凝神,抱刀待發。口中說道:「宋二,還有十招,你須得多加小心才好。」
柱內沒有回聲,他搔搔頭,低吼一聲,便擠入柱內。秘門關了起來,把他的身形遮沒。
但見那人突然躍下院落,身法甚是古怪,快逾閃電。佟長白不禁一怔,忖道:「此人躍出以前,竟沒有絲毫跡象,誰也不知道他會有躍出去的動作。若是動手之時,便很易遭他暗算了。」
朱宗潛道:「慚愧得很,竟被他使詭計逃掉了。」
朱宗潛沉吟一下,又道:「在下本當即行展開搜索,但又怕一離開貴府,便發生慘劇。這真是使我感到十分棘手的難題。」
他的笑容不知不覺之中,流露殘忍滿足的味道。但佟長白沒有察覺出來,只是一味尋思此人是誰?何事來此?看他行動有點鬼祟,不敢現身出來相見,可知必定有什麼圖謀無疑。假如換了朱宗潛,一定可以從他笑容的意味轉變,而推測出許多道理。
喝聲中舉步迫去,氣勢雄猛絕倫,果然使宋炎有透不過氣之感,當真不敢移動分毫。
這話當然使朱宗潛十分奇怪,皺眉道:「難道你能抵禦得住我這一刀麼?那也不妨試試看。」
這一條逃生祕道當初設計之時,乃是故意把入口弄得那麼狹窄,任何敵人hetubook•com•com眼見秘門如此的窄,定然不敢迅快追入去。朱宗潛及時喝止他移動,使他無法爭取足夠的時間打開祕門,宋炎既是沒有把握,自然不敢輕舉妄動。要知他出手去掀動機括,秘門啟開以及側身擠入去這些動作,都得花上一些時間。必須在敵人沒有注意之時,把祕門啟開,方有逃脫的希望,此所以他不敢動彈。
反正刀勢已發,縱使此舉白費氣力,亦沒有什麼損失。
她一點也不怪朱宗潛連累到自己,即使是上一次被黑龍寨之人捉了去,幾乎送了性命,也沒有絲毫後悔。反而覺得很喜歡為他而忍受了這一切危難麻煩。但她怎能向他說:「我很喜歡如此。」
朱宗潛從這道縫隙望入去,裏面空空如也,底下一團漆黑,難以查看清楚。他一點時間也不浪費,伸手入縫,在刀上摸一下。
他們都不禁心寒膽落,一則朱宗潛已經是他們黑龍寨的剋星,心理上飽受威脅。二來這佟長白凶名極盛,更在他們之上,他那一股凶狠的殺氣,早就壓倒了他們。三來宋炎已不知去向,似是已被朱宗潛殺死,他們已失去了首腦,當然軍心散亂。是以本來九人還可以佈陣禦敵,在這等情勢之下,竟大大潰亂。佟長白怪吼連聲,左一錘右一錘,頃刻間又擊斃了四名。
他計算敵人隱入柱內,假如不能迅速離開此柱,則他一劍刺透了鋼板,仍然可以取敵人性命。
幸而他功力精純深厚,意志強毅無比,這一刀居然刺透了鋼板,深深沒入柱內。更湊巧的是他這一招稱為「荊軻擊柱」,事實上當真擊在柱上。
但見刀光如虹,挾著風雷之聲,快如電掣奔雷般擊中巨柱,如若宋炎尚在,這一刀便是刺入他胸口的部位。
因此他舉刀指住對方,森森刀氣湧捲出去,只要敵人向左右一躍,他的長刀便受到感應而發出,定能立誅敵人。
佟長白道:「大概你不是這種材料,咱殺過不知多少人,從來沒有起過不忍之心。」
他當然想不到朱宗潛已得祕傳「七煞祕笈」中的武功,是以也識得他這一招「天翻地覆」的奧妙,曉得如何抵禦。
朱宗潛冷冷道:「宋二你休想在我眼前鬧鬼,我這刀劍各十招之限,已經給你一個絕佳機會了。」
朱宗潛不遑推究他何以尚有氣力之故,長刀疾出,使出獨步天下的「雷霆刀法」。
由此可知宋炎已經負傷,這一刀並沒有白費,只不知宋炎傷了何處?會不會是致命之傷?
因此他並沒有一招就取勝的希望。但見他長劍劈出,劍上內力重如山嶽。
他曉得假如宋炎傷在要害,則已經死在底下的祕道。假如只是輕傷,此刻定必已經遠逃,與其花費時間查證,倒不如先解決了那一群萬惡兇手們,免得沒有一件事辦得好。
他那骷髏骨似的面部掠過驚凜之容,但他卻無法改變這等局勢,只好運刀招架。
他冷冷道:「好一個奸狡惡徒,竟敢在我面前施詭弄詐。我若不是有十分把握,焉肯說出廿招之數,你一定仗著尚是童身,內功精純,是以頃刻間就恢復了氣力,是也不是?」
「嗆啷啷」響了一聲,宋炎瘦削的身軀竟被震退了兩步,後背貼住柱子。他手中的新月刀其一已斷了半截。
他隨手一拔,那口長刀嵌在鋼板上,紋風不動,假如定要拔出,須得耗費許多氣力。當即放棄拔刀之念,在柱上查看一下,找到樞紐,出手一按,那道鋼門迅即移動,不過只開了一條數寸寬的縫隙,便因長刀所阻,不能再動。
佟長白釘錘應聲疾出,砰砰砰三響過處,敵方又減少三名。
朱宗潛何等機警,明知急急撲過去,也很難再見得到那人蹤影,倒不如裝作不知,徐圖良策對付。他在屋頂上呼吸著較為新鮮的空氣,極力不去想及底下的慘狀。
朱宗潛眼見敵人雙刀已運轉不靈,口中發出氣喘之聲,不由仰天一笑,迅快把芙蓉劍歸鞘,刀交右手。
佟長白伸出蒲扇般大的巴掌,拍拍他的肩頭,道:「咱現在可有點喜歡起你來啦!咱知道你是和-圖-書忍受不住剛才的場面,才跑到這上面來的,對不對?」
朱宗潛站在窗外道:「請你先熄滅燈火。」
他正在發楞之際,朱宗潛早已從鄰舍出去,迅速奔向褚宅。
兩人這麼一客套,可就顯得更為生分疏遠了。
她雖是在這等情況之下,仍然顯得十分雍容華貴。朱宗潛低聲道:「我是朱宗潛。」
事實上並沒有任何聲響,這只是他們這等一流高手,自我訓練出來的一種超感覺的感覺。假如朱宗潛沒有提醒過他,決計不會覺察出這等異樣之感。
朱宗潛微微一笑,心想老練奸狡如佟長白,一旦暴怒,也就說出真話了,當下朗朗長嘯一聲,引起佟長白的注意,接著連喝出「前、左、右!」三聲。
如此殘酷的場面,連朱宗潛那麼堅韌強毅之士,亦不由得暗皺眉頭。他暗自忖道:「假如我不是調查得清清楚楚,深知這一批人馬沒有一個不是惡性重大,死有餘辜的話,此刻定必感到不忍而停止指點佟長白了。」
右手長劍起處,迎面刺去,這一招出手時似是平凡無奇,但時間拿捏之準,勁道之強韌,以及氣勢之凌厲,都有令人歎為觀止之概。
朱宗潛四下張望一下,記得褚玉釧說過,她的祖父母俱健全,由祖父母以下,共有六個兒子,都娶妻生子,全部住在這座深院大宅之內,她乃是四房長女,應當住在哪兒呢?
他身披長衫,外加一件黑短褂,脅下挾著一把黑色絹面雨傘。佟長白忖道:「這廝的相貌似是江南人氏,一身裝扮是商賈,但當然不是真的買賣人。咱先前竟查聽不出他的聲息,可見得這廝武功極是高強,萬萬不可忽視。」
朱宗潛微微一笑,忖道:「她定是睡不著,所以拿女紅消消遣,但定不下心,所以又取書閱看。不過,看這情形,她仍然不能定心看書呢!」當下伸手在窗戶上輕彈兩下,褚玉釧驚訝地凝目向後窗望去。
朱宗潛看了一會,拿捏時刻,口中喝一聲「左」。佟長白反應之快,不愧是一流高手。釘錘嗚一聲橫飛出去,擊中一個黑衣人的胸口,他的釘錘立刻再向別人擊去,錘上的利釘帶去了一片血肉四下飛濺。
朱宗潛只停歇一下,又喝道:「後、左、後!」三下。釘錘嗚嗚破空之聲更是勁厲刺耳,黑衣人竟又連死了三名。
院中殺聲震天,尤其是佟長白叱吒之際,聲如雷動。
朱宗潛自然不曉得敵人尚有那麼一著,他眼見對方連兵器也拋棄了,不知不覺鬆懈得多,氣勢略減。
又過了一陣,佟長白躍到屋頂,滿意地道:「痛快,痛快,你可曾殺死他們的頭兒?」
此是他的拿手絕技,常常使人誤以為他是個暴躁兇惡之人,並無心眼,而事實他卻是個極為狡譎多計之人。
他根據自己猜想,找到一處院落,認為此處應當是四房的地方,便飄身落地。
他仰天長嘆一聲,復又忖道:「老天爺已安排了我的命運是在人生各種爭鬥的第一線,是以也賦予我堅強的性格,也給我得到絕世武功的機會。假如老天爺任我選擇的話,我寧願要哪一種命運呢?是平凡而安全的生活?抑是這種冒險忙碌的生活?」
朱宗潛向他低聲道:「我下去查看,你在這兒守著。但要注意的不是這兒,而是四下的屋頂。」他的話蘊含著深意,佟長白頓時又精神一振,曉得話中大有文章,說不定他是暗示沈千機趕到。
過了一會兒,佟長白吼聲忽住。朱宗潛道:「都殺死了是也不是?」
銅面凶神佟長白哼哈一聲,心想:「咱若是長久與你這種人廝混下去,真不知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的人?」但他卻沒有說出來。兩人一道躍下去,先拔起那口長刀,費了不少氣力,然後把柱上祕門完全打開。
但見宋炎往柱子那邊移過了一點,朱宗潛立刻厲聲大喝道:「別動。」
忽見他整個身軀陷入柱內,朱宗潛登時曉得上了當,怒喝一聲,馭刀猛撲過去。
朱宗潛並不隱諱真相,點點頭道:「是的,其實我前後兩次碰上黑龍寨人馬,親手所殺之人倍於此數。那時竟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半點不忍之心,這一次倒是奇怪得很。」
朱宗潛說道:「在下屢次連累姑娘,實在抱歉得很,本來早就想踵府拜謝相助之恩。但由於迭連發生無數事故,以致一直沒有法子抽身。」他這麼一說,反而使褚玉釧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感覺到他們之間距離甚遠,似是無法接近。
褚玉釧芳心中陡然充滿了感激,想道:「他竟肯跟我商量心中的難題,可見得他並非不把我放在心上。亦可見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太遠。」她鼓起勇氣道:「你可不可以在這兒暫住幾天?」
活骷髏宋炎搖搖頭,表示尚未準備好,朱宗潛只好暫時蓄勢不發。
他冷笑一聲,道:「誰稀罕你的憐憫開恩?我目下尚有一口氣在,仍難服輸認命。」
朱宗潛迅即回到褚府,這一次不再避嫌,一逕進入褚玉釧的香閨之內。
但他身上也中了一刀,鮮血湧現。這一來激發起佟長白的兇惡之性,厲聲喝道:「咱非宰了你們這些小子不可。」
他激鬥至此,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並非沒有擊斃敵人的可能性,但目下想要擊斃一人,就須付出一點代價才行。
假如他沒有服過「紫府禁果」,目力大異往昔的話,決計瞧不見這一晃的人影。但因此亦可以反過來推測出這條人影,必是一流高手,武功造詣決不下於自己。絕不會是活骷髏宋炎。
宋炎道:「不錯,我既不向左右閃避,亦不能後退,就站在這兒等你的長刀刺來。不過你必須退後五步,刀氣稍弱,我才提聚得起功力。」
朱宗潛發覺那佟長白的釘錘殺人之時,特別顯得殘酷可怖。當下不忍再看,躍上屋頂,放眼四望。
事實上他還有最後一著,那就是柱上的機關,他只要爭取到可乘之機,即可縮入柱內,逃得一命。
那柄釘錘嗚一聲向身後砸落。「砰」的一聲,後面一名黑衣漢登時血肉橫飛,屍橫就地。
他大吃一驚,趕快飛奔出秘道,從鄰宅躍到街上,便急急奔往褚宅。他只怕宋炎懷著滿腔怒恨,逕赴褚宅,見人就殺以洩忿。
佟長白板住面孔道:「咱在此地人地生疏,如何能失蹤四日之久?除非你替咱找到地方藏身。」
不過佟長白怪吼之聲仍然往他耳中猛送,一聽而知他殺得十分痛快,正在肅清戰場。
宋炎感到對方刀氣森寒,實是無法發動機關逃命。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不試上一下的話,也難免一死。
只片刻工夫,他忽然有所警覺,好像有人潛迫到附近。
佟長白一怔,道:「咱從來不近女色的……」
雖在黑夜之中,仍然瞧出那人中等身量,膚色白皙,大約是四旬上下的年紀,面貌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徵,雖在無人之際,仍然泛著滿面笑容,給人的印象是達觀和氣。
因此佟長白已略顯狼狽。這個分屍大陣發揮威力以前,他已擊斃了三個以上的敵人。以他估計,此陣威力定必大減,殊不知居然全然沒有影響。
尤其是他這一招使得神完氣足,全無氣力衰竭之象,更足以令人訝疑不解。
但見佟長白在分屍大陣之中,把釘錘舞得嗚嗚直響,凶厲異常,不過他這柄釘錘的威力卻有大部份自動消失,根本沒有威脅到敵人。
現在他一瞧柱內的空間一直深深陷入地面之下,便料到很難如願刺中對方。
宋炎突然間搶先出手,雙刀並出,凶毒無比。這一招刀法雖然不及雷霆刀法的威猛迅厲,可是論起凶毒詭變,卻遠有過之。
不一會工夫,他們已拼了十招。
他登高四望,也沒有發現那人蹤跡,心頭感到一陣迷惘,心想:「假如他是衝著咱和朱宗潛而來的,則此刻既是不見了我們,定必設法追查。但他卻到哪兒追查?應當設法弄開這柱子的祕門,跟蹤查究才對啊!」
此是分屍大陣陣法的威力,能得抵消了敵人一大半的力量。剩下來一部份威力,他們刀光如潮,左拒右擋,亦全部抵消了。
褚玉釧想起宋炎的像貌,不由得打個冷顫。不過心中又感到相當安慰,忖道:「他一定認為我與一般女孩子不同,才會把www.hetubook.com.com實情告我。」
他想了一會,還沒得到答案。佟長白已經忍耐不住,大吼一聲,釘錘過處,一個黑衣人應錘飛開老遠。
忽見東首一間上房內似是尚有燈光,連忙躍離院子,繞到後面窗戶外,一窺之下,但見一個美貌少女坐在燈下,手中拿著一卷書,但桌上又有女紅等物。
褚玉釧一聽今晚那人果然不出所料,真與朱宗潛有關,當下頗為欣慰地微笑一下。
朱宗潛一面觀測他如此移動有何用意,一面提聚功力,激發出一股森厲殺機,遙迫敵人。
佟長白大叫道:「好哇!你快說。」他聲如雷動,把那十名黑衣惡漢全都駭了一大跳。
這時對方只剩下九人,佟長白身上除了胸口受傷,涔湧出血跡之外,竟不曾沾污一點,可是對方的九人卻滿頭滿身俱是自己人飛灑的血肉,情狀慘酷可怖之極。
她是有教養的千金小姐,懂得含蓄,並且以容忍為美德。在許多情形之下,她一定得抑制自己的感情,決不能表露出來。她微笑道:「朱先生言重了,些許小事,何勞掛齒。」
朱宗潛深知宋炎一身武功極是高明,除了本身另有師承之外,又盡得沈千機的真傳。
須知朱宗潛乃是機智而又沉穩無比之人,從不輕易出手。剛才明明見到敵人隱沒,仍然運足全身的精神和氣力,馭刀猛擊,其實大有深意。
其實他不但沒有滑墜下去,甚至沒有讓那道窄門完全關閉。還留下一條細縫,得以窺見走廊的一切。可惜位置不對,假如能見到整個院落,那就最理想不過了。
他沉吟一下,才又道:「不過到那兒醉上一大場,卻是個好主意。咱已經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喝酒了,就這麼辦,四日後咱在南門外官道上等你。」
佟長白道:「當然沒剩下一個,不過咱還要檢查一下,若有尚未斷氣的,咱再補他一下。」
朱宗潛手指摸過鋒刃,心中微喜,縮手出來一瞧,果然有點血跡。
這一招已是宋炎一身武功的精華所聚,自從他出道以來,凡是施展這一招,沒有一次失手的。
他舉起那一雙新月刀,刀身上發出森冷晶瑩的光芒,顯示出這一對利刃極是鋒快,已不知有多少人喪生於此刀之下。
朱宗潛胸中惡氣難消,反而不急於出手,因為敵人已退無可退,絕不慮他逃走。
他頷首道:「使得,我退五步,且看你如何抵禦我的一刀?」當下連退五步,距離對方已超過八尺以外。
那柄精鋼百煉的長刀赫一聲沒入柱內,竟把那一層漆上同樣顏色的薄鋼門刺穿,刀鋒深深地扎了入去。
要知他這一刀已運足了全身的精神氣力,加上招式的勢道,業已形成有去無回的局面。因此,他如若這一刀不能刺透鋼板,自己將遭反震之力而受到嚴重的內傷。
朱宗潛已瞧不見敵人,其時他刀勢已發,宛如雷霆迅擊,霹靂橫飛一般,自家既不容易在這等時候煞住刀勢,亦不想煞住。
這個問題在別人定須尋思一下,方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但朱宗潛卻毫不遲疑,一轉身走到台階上,就是宋炎剛才觀戰之處,瞧看院中的戰況。
他一使出這等招數,宋炎立刻曉得他乃是想設法拚鬥內力,打算在十招之內拚掉自己的氣力,再用長刀的十招解決自己。
原來那宋炎身側的巨大柱子,內藏古怪。宋炎只要能於敵人不知不覺中靠向柱上,便可掀動機括,柱上迅即出現一道窄縫,可容一個人側身擠進去,柱子下面是一條暗道,通到鄰舍,因此宋炎只要有機會打開柱上祕門,便不須畏懼敵人勢大,必能逃生無疑。
除了這上下數寸部位之差,還有就是柱內空間不如想像中之窄,假如宋炎緊貼一側,則他一刀亦將刺空。
但分屍大陣並未因此而渙散,刀光從四方八面捲到,凶毒無比,教人不禁想到此陣取名「分屍」,真是貼切不過。
佟長白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那種驚奇和不能置信的表情,使得朱宗潛也感到不好意思。他道:「我等你收拾了殘局之後,才開始尋覓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