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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亂世紅顏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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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重福叛亂 二、洛陽起事:李重福、鄭愔、張靈均三人,計劃回東都洛陽造反

第十二回 重福叛亂

二、洛陽起事:李重福、鄭愔、張靈均三人,計劃回東都洛陽造反

正當崔日知調兵遣將之際,李重福已經率領一群黨羽,打出旗幟來了,沿途發動群眾說:「我是唐中宗李顯的兒子,並且我是老大,最有資格當皇帝,所以現在我們要打到屯營去,然後動用兵力,包圍洛陽城。現在你們如果願意跟隨我,待我當上皇帝之後,都可以跟我共享榮華富貴。」經過他這麼一番游說,還真的把一些老百姓給忽悠了,都想借此升官發財,所以追隨他的隊伍就像滾雪球一般,變得越來越壯大,很快就聚集了好幾百人,浩浩蕩蕩地直奔右屯營而去。這對政府來說可太危險了,因為屯營就是洛陽守備部隊,如果李重福他們巧言令色,贏得了屯營士兵的同情和支持,那洛陽城就要落到他們手裏了。而洛陽是唐朝的東都,在軍事、經濟、文化上都是重鎮,是首都長安的依託,是萬萬不可以失守的。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第二個高人出現了。這個人叫崔日知,是唐隆政變之前給李隆基通風報信的那個崔日用的哥哥。此人當時是洛州長史,也就是東都的副長官,他一看自己的同事那麼窩囊,還沒怎麼樣就都跑光了,心中非常憤怒,心想,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果靠這些傢伙,國家早完了!我崔日知可不會像他們那樣沒骨氣。於是,在這危急時刻,崔日知慨然擔當起大任,調動兵力,組織抵抗。
第二步,由鄭愔在洛陽建立前敵指揮部,同時,李重福也派親信到洛陽,一起籌劃政變的具體事宜。鄭愔怎麼行動的呢?他還真有能耐,找到一個名叫裴巽的駙馬,想要借用駙馬的宅院。這裴巽在當時可是一個名人,是唐中宗的女兒宜城公主的丈夫。這宜城公主也是個厲害角色,以好嫉妒而聞名。當年,裴巽有一個寵妾,長得非常漂亮,把裴巽迷得神魂顛倒,兩人終日廝混在一起,把宜城公主冷落在一旁。這下宜城公主可生氣了,你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以為我是吃素的嗎?一聲河東獅吼,她拿著一https://m.hetubook.com.com把刀子殺氣騰騰地去找這個妾,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個妾的鼻子和耳朵給割下來,扔在裴巽面前。然後提著刀子乘勝追擊,把裴巽的頭髮也割掉了一大截,這可把裴巽嚇個半死,再也不敢尋花問柳了。這件事情讓中宗知道了,皇室中傳出這種事情也著實不好聽,他當然非常生氣。不過生氣歸生氣,他並沒有懲罰自己的女兒,反倒遷怒於裴巽,把他貶官了。所以裴巽對唐中宗多少是有點怨恨的,不過如今,唐中宗已經死了,無論如何,宜城公主和李重福都是中宗的兒女,這個時候應該同舟共濟。既然李重福派人來找他,裴巽當然也願意幫一把忙,於是便答應把自己的宅子借給鄭愔當前敵指揮部。所以,鄭愔就在裴巽家安頓下來。與此同時,李重福派出了自己的特使,也是一個家臣,跟隨鄭愔一起行動。
到了營前,李重福這邊就開始呼喊,說他按照繼承順序,應該當皇帝,希望屯營士兵深明大義,看清形勢,積極回應,以後定有榮華富貴等等。可是,李邕之前不是已經給右屯營士兵作過形勢分析和思想動員了嗎?所以右屯營士兵根本就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紛紛往外射箭,一時間,箭鏃像雨點一樣落下,讓李重福他們完全無法靠近。形勢非常不利,李重福的軍隊毫無進展,兵貴神速,不能老在這兒虛耗下去啊,實在沒辦法,臨陣改方案吧,放棄奪取右屯營的兵力,直奔皇城的城門,想要強攻入城。可是,皇城使不是已經提前得到李邕的通報了嗎?大門早給關上了,李重福幾次強攻也攻不進去。屢次受挫,李重福可太生氣了,馬上命人點火,想借熊熊大火把城門攻下。可是,火還沒有點著呢,左屯營的士兵已經奉崔日知的命令出來討伐他了。這麼一來,李重福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局面,他可是徹底沒轍了。前有城門,後有大軍,怎麼辦呢?三十六計,走和圖書為上策。李重福一路狂飆,奪路而逃,躲到山谷裏藏起來了。崔日知還等著拿他的那顆腦袋立功領賞呢,豈能饒得了他!馬上發兵,展開拉網式的搜捕。到第二天,眼看搜捕大軍越來越近,李重福走投無路,投水自殺,時年三十一歲。
哪三個高人呢?第一個高人是當時的洛陽縣令。此人沒留下名字,但卻是個情報高手。看著鄭愔在裴巽的宅子裏出出進進,這個縣令就感覺不太對勁,心想這其中是不是藏著甚麼陰謀呢?於是他便不動聲色地偷偷觀察。觀察了幾天之後,縣令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從這個宅子裏進出的,不僅有鄭愔,還有譙王李重福的人!這縣令也知道,李重福當時已被貶官,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到洛陽來開展活動啊,他們是不是想造反呀!一想到這兒,縣令心裏的那根弦就開始繃了起來,他決定親自去裴巽的宅子盤查一番。這一天,他剛剛趕到裴宅,還沒等發問呢,忽然,李重福帶著幾十個隨從過來了,兩隊人馬狹路相逢!縣令一看,勢頭不妙,趕緊衝出門外一路狂奔,到洛州長官那裏報信。東都這幫官僚聽到縣令的彙報是甚麼反應啊?他們都嚇得面如土色,這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怎麼說政變就政變了呢!再說了,誰知道李重福他們會不會成功啊,他確實是前任皇帝的大兒子,咱們可別站錯了隊伍!怎麼辦呢?乾脆,別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逃命吧,於是官員紛紛四散而逃。這官員們都撤走了,還怎麼組織鎮壓反叛呢?如果州裏沒有人組織抵抗,那李重福的計謀不就要得逞了嗎?形勢相當危急。
第二,李重福一方實力太差。搞政變拚的就是實力,而這個實力既包括軟實力,如智力因素,也包括硬實力,如武力因素。李重福的叛亂具備哪一種實力呢?哪一種都不具備。論武力因素,他沒有取得任何一支軍隊的支持;論智力因素,他只有鄭愔和張靈均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野心家做和圖書參謀。這兩個人根本沒有考慮過軍事保障問題,只是天真地認為,只要打出中宗兒子的旗號,就能夠天下響應,這當然只能是癡人說夢了。
整個政變策劃看起來也還不錯。那麼,他們的計劃是否能夠成功實施呢?這個計劃進行得一點也不順利,因為他們遇到了三個高人。
從右屯營出來後,李邕又趕緊找到負責皇城門戶守衛的皇城使,說李重福要叛亂,很可能往城裏打,搶占地理優勢,所以請皇城使趕快緊閉城門,嚴密防守,無論如何都不要開啟大門。在皇城使這裏交代完以後,他又飛馬來到左屯營,也進行了一番思想動員。而這時候,李重福的人已經到右屯營了。
李邕的這番動員意味深長,它至少包含兩層涵義。第一,李重福是在唐中宗時候就已經獲罪的人,因此,他沒有權力繼承中宗的皇位,希望屯營將士不要受他蠱惑,亂了軍心。第二,既然李重福沒有資格當皇帝,作為一名士兵,就應該義無反顧地支持現任皇帝。如果效忠現任皇帝平定叛亂,那就會因功得賞,光耀門楣。這番思想動員說得不但明白而且貼切,馬上把右屯營的人心穩定下來了。
第三,洛陽的幾個官員進行了高效率的反應。本來,李重福叛亂屬於突發事件,誰都沒有思想準備,但是,無論是洛陽縣令的情報,還是崔日知與李邕的反應,都非常及時,而且非常到位。正因為有了這樣一些盡職盡責的官員做中流砥柱,才使得洛陽在沒有中央指揮的情況下,能夠迅連組織自衛,平定了這場叛亂。這就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請看下回:姑姪鬥法
第一,唐中宗本人皇帝當得很失敗,沒有給老百姓留下甚麼特別好的印象。所以,打著他兒子的旗號來反對睿宗政權,並不能得到太多的擁護。再說,李重福在唐中宗一朝就已獲罪,被貶地方,以戴罪之身來奪取皇位的繼承權,老百姓也不太認可。
到此為止,唐中宗所有的兒子都已經被www•hetubook.com•com一網打盡,睿宗當皇帝就不再存在這方面的擔憂,可以名正言順了。那麼,睿宗的統治會從此一帆風順嗎?在朝野動盪的餘波裏,他還會面臨何種棘手問題呢?
第三步,李重福和張靈均假傳聖旨,謊稱他們奉皇帝命令,不用去集州了,而是一起到洛陽。當時擔任洛陽城守衛工作的是左右屯營,他們準備就利用這兩支軍隊造反。
就在這時候,第三個高人出現了。此人名叫李邕,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著名書法家。大家都知道,唐朝是一個重視書法的時代。唐太宗不是還把王羲之的《蘭亭序》作為陪葬了嗎?因為社會風氣使然,唐朝人是當官練字兩不誤,出了不少既是書法家又是直臣的官員,李邕就是其中之一。李邕當時擔任侍御史,是個六品的文官。這一天,他正好騎馬出門辦事,剛一出來就和李重福的隊伍撞了一個正著。李邕是個有見識的人,一看他們這架勢,馬上就明白發生了甚麼事,看來李重福想奪取洛陽屯營的軍隊!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身為一名拿國家俸祿的官員,為國立功的時候到了。李邕看到李重福的人馬比較雜,主要都是步兵,行走緩慢。他靈機一動,乾脆,打一個時間差吧!他立即掉轉馬頭,快馬加鞭地趕到右屯營,召集士兵,大聲高呼動員他們,他說:「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此必搗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意思是說,譙王李重福在先帝的時候就已經犯下罪行了,現在他無緣無故地進入我們東都,這肯定是要犯上作亂。你們這些屯營將士,應該趁此機會立下大功,以後不愁沒有榮華富貴啊。
李重福本來確實有資格繼承皇位,在政變前也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但政變剛剛發動就失敗了。那麼,他為甚麼會落得如此結局呢?我想,這其中有三個原因比較重要。
第一步,由鄭愔趁工作之便先到洛陽打前鋒,同時替李重福起草制書,確定名分。這個制書的大體內容包含如下幾點:首先,李和*圖*書重福自立為皇帝,改元「中元克復」;其次,尊睿宗李旦為皇季叔,以溫王李重茂為皇太弟;第三,任命鄭愔為左丞相。制書把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當然不忘了最重要的一條,讓鄭愔自己做宰相。這一步是給政變作輿論準備。
因為有這樣卓有成效的平叛工作,所以李重福叛亂並沒有給睿宗的統治帶來特別嚴重的衝擊。相反,通過這次叛亂,睿宗還把法統問題給解決了。政變結束後,睿宗下令把李重福的屍體一寸寸地斬斷,作為懲戒,以儆效尤。不久之後,十六歲的小皇帝李重茂也被發配到地方羈押,一年之後,不明不白地死在拘留所裏。
李重福死了,他的黨羽當然也四散逃命。於是就出現開頭的那一幕:鄭愔男扮女裝,想像恐怖份子賓.拉登那樣,通過易容,蒙混過關。沒想到士兵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冒牌貨,很快就把他捉拿歸案了。別看鄭愔一輩子搞陰謀,而且又是吹牛大王,跟誰都說你能有我幫忙真是三生有幸。可一旦真的被抓起來,人馬上就萎靡了,兩條腿軟得像麵條一樣。平常是巧舌如簧,可如今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當時,李重福的另一個高參張靈均也被抓起來了,和鄭愔關在一起。一看鄭愔這副窩囊相,張靈均是連連歎氣說:「我和這樣的人一起辦事,怎麼可能不失敗呢?」事實上,張靈均說得也沒錯,鄭愔最先依附酷吏來俊臣;後來,來俊臣死了,轉投張易之麾下;張易之死後,又投靠武三思門下;武三思死後,趕忙去巴結韋皇后;韋皇后死後,則力挺李重福。真是挺誰誰死,也不知道是他倒楣,還是這些人倒楣。但是,無論在法庭上表現如何,反正抓住了就要法辦。鄭愔和張靈均兩個人都被斬首,而且是滿門抄斬。李重福叛亂徹底失敗。
怎樣才能使造反獲得成功呢?李重福和他的兩個高參制定了周密的計劃。這個計劃分為三個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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