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突然間厲斜「鏘」一聲，掣出了寶刀，刃上閃出的精芒白虹，本已耀人眼目，而他還迅急揮劃，宛如書法大家振筆疾寫草書般的，劃出一個奇形圖案。這個圖案極盡詭變奇幻之能事，人人眼中，但見一片精光閃耀電射，根本瞧不出有什麼名堂。

紀老二眼看這個白衣秀士一出現，反而對付起自己這一方，看來此人又大有威勢，不由得又驚又急，出了一身冷汗。

艾琳道：「好吧，我們且不管此中有什麼高深莫測的道理，你認為沈宇如何知道九黎派的名稱底細的呢？」

艾琳讚揚厲斜的口氣中，大有傾慕英雄的意味。

沈宇道：「只是這樣麼？」

沈宇遲疑一下，有點閃避地道：「你若是失望，還不是我倒霉？」

劉崎道：「二十四五歲左右。」

宣大紅厲聲道：「你不妨試試看。」

厲斜冷笑一聲，道：「沈宇，你是才智過人之士，自應曉得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會說沒有把握的話麼？」

眾人才轉念間，紀老二已發出一聲慘叫，比之宰豬的叫聲，還要刺耳難聽。紀老二的身子，跟著慘叫之聲，同時摔倒。但見他在地板上扭轉滾動，口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厲斜道：「只要你發誓從實供出，失望與否，是我的事。」

艾琳嬌脆的聲音，打破了這一陣沉寂。

不過厲斜並沒有沉思很久，他迅即恢復常態，道：「沈宇，你說我會失望，是也不是？」

艾琳問道：「他們九黎派的武功，果然如你說的那麼精深麼？」

厲斜銳利的目光，盯住沈宇，過了好一陣，仍不開口說話。

厲斜道：「就以三個月為期限吧，好不好？」

厲斜沒有作聲，艾胡二女向他望去，不覺一楞。原來這個年輕俊逸的刀法大家，竟然陷溺在沉思之中。她們實在想不通他何以會忽然沉思起來，這等情形，在在都顯得突兀奇怪，說不上一個道理來。

劉崎也道：「厲兄宣稱一出刀就要傷人，這話未免教人難服。」他的口氣，比宣大紅緩和得多了。

紀老二哈腰躬身，道：「是，是，小的不是東西。」

她的手法，落在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極為上乘，根本不傷筋動骨，可是卻奇痛不已，絕難忍受。

紀老二藏頭縮頸，一副觳觫的樣子，這回可真像一隻耗子了。只聽厲斜道：「紀老二，你不是好東西。」

厲斜冷冷道：「不許走。」

紀老二頭上也不冒汗了，笑逐顏開，連連道：「多謝厲大爺……多謝厲大爺……」

厲斜又道：「我略略把來龍去脈，交待一下，大家就知道我決不會失望了。」他停歇一下，使大家更集中注意地看著他。

胡玉真發現了這一點，大為驚訝忖道：「難道他本已愛上她了麼？」她身為年輕的女性，對www.hetubook.com.com於青年男女間的問題，自然而然就往「愛情」上面猜。事實上她也不是憑空亂猜，因為一個美麗少女向一個男性表示傾慕時，另一個男子暗暗流露出痛苦，除了愛情作祟之處，還有什麼原因？

厲斜微微一笑，道：「你能注意及此，可見得你也不僅只是修習武功，而是有心上窺武道頂峰境界的人。」

艾琳聽得好奇心大起，發急道：「沈宇，你別婆婆媽媽的行不行？」

這話更使人覺得他根本不把九黎派的三人，當作一回事。

眾人一聽這話，無不暗暗稱奇，因為他先罵紀老二不是東西，似是要加以懲處的樣子，誰知下一句便變作有賞，教人心中感到非常彆扭。

劉崎、田丕、宣大紅等三人，聽了這話，連忙拾級下樓，霎時去得無影無蹤。

艾琳見他如此客氣，又親眼見過他的絕世刀法，便不肯過於咄咄迫人，笑了一下，不再做聲。

紀老二聽了，脖子一縮，倒抽一口冷氣，決意溜走。

劉崎道：「十四五年啦！」

他不知何故，突然泛起了激怒對方之心，此舉自是徒然使雙方都有損無益，可是他正是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含有自虐的意味。

又過了一陣，厲斜才道：「沈宇，我可以暫時不迫你動手，你看如何？」他的話聲，相當友好和善，使艾胡二女，都大感迷惑。

厲斜道：「是的。」

艾琳這時才明白厲斜是故意逗逗紀老二，亦存心懲處他一頓。她嬌笑一聲，道：「賞他兩鞭，倒是可以，但……」

沈宇道：「我不大清楚你的為人。」

厲斜嘿嘿冷笑，身子微微傾前，向著這三人。此時他雖然刀未出鞘，可是那股強大森殺的氣勢，已湧撲對方，使劉崎等三人受到壓力，不得不轉動陣勢，消卸敵人這一股氣勢。

厲斜口中冷笑之聲不絕，九黎派的三人，也不停的轉動。

他口中說的雖是謙詞，但語氣和表情，卻大有當之無愧之慨。

劉崎豈敢與他爭辯，當下道：「他是我們的小師弟，排行第九，姓桑名湛。」

劉崎等三人，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厲斜又問了沈宇一聲，沈宇才道：「我無所謂，反正你一定有某種交換條件，但我恐怕辦不到你開的條件。」

劉崎、田丕和宣大紅，都一齊站住了。他們縱欲反抗，亦是有所未能，是以只好乖乖的聽令。

沈宇這回露出稍感興趣的神情，問道：「若是如此，倒也不妨聽聽。」

然而在他寶刀前面的三人，卻感到刀氣如山，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捉摸不出厲斜的寶刀，將從哪一點攻出，而又覺得他的刀勢，每一剎那，都可作迅雷般的一擊。這種既不可測，又隨時會降臨頭上的刀法，形成一種凌厲可和_圖_書怕的壓力，叫人覺著生似是站在死神面前，簡直是又迷惘，又害怕。

彭雄亦不敢違拗，應了聲「是」，迅即扛起紀老二，下樓去了。

劉崎回轉頭，還未說話。厲斜已道：「我叫的是這個紀老二。」

劉崎等三人，雖然從沈宇、艾琳和胡玉真等人的言語中，得悉厲斜的厲害。可是到底只是聽說，未經證實之前，還不能作數。何況他們原是驕狂自大，桀驁不馴慣了的人，這刻哪裏還忍得住這口氣？

厲斜又道：「你們的門派中，誰是真正的高手？」

劉崎拱手堆笑道：「厲老師刀法卓絕，天下無雙。敝派上下，實是找不出可以抗手的人。」

九黎派的三人，身上都負了刀傷，鮮血把外衣染紅了一片。

胡玉真這刻悄然向沈宇望去，想從他的面上，看看有什麼反應。但她一無所獲，因為沈宇全無表情，好像這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

艾琳道：「敢情你是想他坦白說出這段經過，可是他答應你之後，卻胡亂捏造一段經歷，你有什麼法子？你仍然履行諾言，三個月不找他麻煩麼？」

厲斜轉眼向劉崎等三人望去，道：「你們把經過說一說，沈宇是怎生推測出你們的來歷的？」

艾琳欣然一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如此恭維我呢！」

厲斜道：「假如他定要欺騙我，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不過我大概還找得到指斥他說謊的證據。」

沈宇眉間輕輕顫動一下，眼中掠過一絲不安和痛苦混合起來的神色。

厲斜道：「你既然說是他們承認的，可見得起先一定有人道破他們的來歷，是也不是？」

厲斜道：「據我所知，此是少林武當兩派領袖，在數十年前所定下的策略，但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時間會告訴我們。當然，最簡捷之法，無過於去問問他們了。」

厲斜道：「胡說，你們聯手之陣，精深奧妙，乃是上乘武學，只要功力火候到家的話，就是了不起的高手。」

厲斜道：「這只是原因之一。」

劉崎沉吟一下才道：「有一個人，勉強可稱為高手。」

沈宇道：「不管是三個月也好，三天也好，只怕你聽了我的行蹤經歷之後，會感到失望。」

沈宇的目光轉到這個明豔的少女面上，心想：「我知道你不喜歡婆婆媽媽之人，你只愛那明快決斷如厲斜這種人，哼！我就故意叫你更不喜歡些。」

他說的頭頭是道，艾琳似乎很欣賞，當下道：「很好，紀老二，過來領賞。」

艾琳道：「是呀！」

胡玉真道：「厲兄，那九黎派的武功，果真那麼了得麼？」

厲斜道：「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必定是在這幾個月內，有所遭遇，是以得知素來隱秘無比的九黎派的底細。」

艾琳道：「聽你言來，使我和_圖_書覺得你並不是單純練武之人呢！」

退一步說，即使艾琳這條金絲鞭相當厲害，但他至多疼痛一下而已，這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沈宇道：「我已經說過，厲斜會感到失望的。」

厲斜道：「這是事實呀！」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但紀老二殺豬般的慘叫聲，卻遮掩不住這句話。

艾琳尋思一下，才道：「厲斜，莫非你認為沈宇本是誠實正直之人？」

厲斜道：「他今年多大年紀？」

胡玉真真不敢惹他，聳了聳肩，閉口不語。

她鼓掌道：「真了不起，厲兄這一路刀法，曠絕古今，足以當得一代大家的美名了。」

厲斜點頭道：「十四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了，你們回去告訴他，準備與我，決一勝負。」

艾琳根本不關心別人的感想，卻示威地向沈宇望去。

此時人人始才明白，艾琳的這一條鞭子，竟然具有如許驚人威力。雖然像紀老二這等黑道中的強梁人物，可也禁不住輕輕一鞭，就疼得滿地亂滾了。

胡玉真沒得說，只是暗暗替沈宇欣幸。但艾琳卻不然，她道：「為什麼？」

他的對手露出欽佩之色，道：「憑良心說，你的才智，已是宇內罕有匹敵之人了，不過，我開出的條件，你毫不困難，就可辦到。」

厲斜聽了這話，忽然露出錯愕之色道：「什麼？他們是九黎派的？」原來他來遲了，是以只聽到胡玉真到達後所說的話，而不知前半截之事。

九黎派的三人，任是再兇悍毒狠些，至此也不由得疑懼交集，疑的是此人究竟從何而來？究有多麼高深的本事？懼的是此人殺氣懾人，今日只怕不能逃生。原來那厲斜刀雖入鞘，可是他銳利的目光，仍然凌厲地盯住這三個人。

艾琳道：「但我想知道一下，他有什麼功勞，值得你賞賜於他？」

厲斜道：「你少囉囌，這兒沒你的事。」

厲斜道：「不錯，關於武道至高境界的探討，縱是聚談數晝夜，也談不完。」

艾琳道：「以後再談這些問題，好不好？」

要知古人也曾言道：「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到了心已死去，全無悲喜之情的時候，乃是最大的悲哀。胡玉真亦是根據這個理論，認為沈宇只要有所反應，則不論他產生的是什麼情緒，總比沒有強勝得多。

劉崎等三人豈敢違抗，趕緊站住，心中直是嘀咕，不知厲斜又要出什麼花樣。

劉崎首先道：「厲兄果然高明，在下等學藝不精，敗而不怨。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在下等就此告辭。」他們表現得很光棍，當眾認輸。

地上的紀老二還在慘叫不已，厲斜皺皺眉頭，道：「彭雄，把這廝弄走。」

只聽厲斜又道：「為什麼我說他可能不曉得，或者不會告訴你呢？這是因為九黎派乃是屬於武林中，能和_圖_書夠訓練出一流高手的門派之一，換言之，這一派的武功，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時，盡可以與天下任何門派高手較一日之長短。而武林中就有這麼幾個門派，是被少林、武當等派，列為最高機密的。他們除了由長老耆宿親自查訪之外，根本不讓門下之人得知。」

厲斜聽罷，點了點頭，道：「沈兄的才智，真了不起，只不知……」他忽然嚥回下面的問話，改向劉崎道：「咱們回到老題目上，你們九黎派中，有些什麼高手？」

胡玉真發現了這一點，厲斜也瞧見了。

沈宇只點點頭，不發一言。

紀老二瞅瞅她手中的金絲鞭，居然一挺胸，便走過去了。原來紀老二自恃練武多年，內功略有火候，一般的鐵器，他都不怕，何況艾琳手中這條小小的鞭子？

只聽艾琳又道：「現在看起來，厲兄的刀法，相信已經是天下無敵了。」

厲斜道：「入門多久了？」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不禁發出笑聲。因為紀老二一聽，面色變化之快，以及那麼難看，實是不易多見。

厲斜道：「我只要知道咱們在海邊漁村分手之後，直到今日，這當中的幾個月來，你到過什麼地方？遇見了些什麼事？」

厲斜道：「艾姑娘，只不知你肯不肯賞他兩鞭子？」

他道：「第一點，你沈宇從何而知衡山九黎派的名稱和底細呢？是因為你曾經拜在紫木大師座下之故麼？當然不是，紫木大師雖是出身於少林寺，但他既非方丈，亦不是監院大師，或各院的長老，因此他大概不知道這一派的底細。縱然得知，亦不會告訴你的。」說到這裏，艾胡二女可就更不明白了。

厲斜道：「你們自己不成材，以為別人都跟你們一樣麼？哼！也許你們不願宣洩而已。」

她故意拖長聲音，表示出猶疑不決之意。厲斜等如是代紀老二問道：「但是什麼啊？」

胡玉真是旁觀者清，發現沈宇的眼中，透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大感訝異，心中對此迅即加以分析，忖道：「他一直表現得對世事十分冷漠，似是失去了喜怒哀樂之情，但現在卻不然。雖然看起來他仍是自憐和自恨的意思，但既有了情緒的反應，則不論是怎樣的情緒，也比漠然無動於衷好得多了。」

田丕接口道：「厲老師過獎啦！縱是有點成就，但在您面前，亦不過是螢火微光，豈敢與皓月爭輝？」

艾琳若有所悟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是他們不使這幾派揚名天下的手段，免得才俊之士，紛紛投拜在這些門派之中，是也不是？」

劉崎等三人向樓梯走去之時，厲斜突然喝道：「給我站住。」

艾琳又催道：「沈宇，你說呀！」她也覺得這個年輕人，生出奇異的態度，所以她的話聲，忽然變得很溫柔，似是不願觸怒https://m.hetubook.com.com於他。

沈宇道：「咱們先講好，你多久才再行找我麻煩？」

劉崎不敢不答，當下將先前的過程，要言不煩的說出來。

厲斜的森殺氣勢突然消散了一大半，因為他含笑回頭瞧瞧艾琳，道：「多承姑娘誇獎，但在下可不敢當得。」

厲斜道：「在下只是答應他暫時不迫他而已，艾姑娘請放心。」

厲斜道：「這九黎派向來潛蹤隱跡，世間罕有知道之人，誰認得他們呢？」

但見那刀光組成的複雜圖案，冉冉消失。而厲斜也退了兩步，好整以暇地將刀入鞘，面上帶著冷笑。

艾琳道：「正是，他們也曾承認。」

厲斜道：「他以前是的，可是一個人會發生變化，正如天地萬物，都會變化一樣。尤其是在美德品性方面，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換句話說，他如果不能砥礪奮發，就不能保持他的品德了。」

胡玉真不服氣地仍然注視著他，但卻用一點技巧，掩飾她的注視動作。

厲斜冷嗤道：「說什麼勉強稱為高手？以我看來，你們如是井底之蛙，根本不懂。我告訴你們，以你們九黎派的武功，如能修煉成就，便是一流高手，這境界絕對不是你們所能夢想得到的，你且說說，那人是誰？」

其餘的客人，也紛紛溜走，轉眼之間，整座樓上，只剩下四個人。這四個人是厲斜、艾琳、沈宇和胡玉真。

艾琳道：「那是沈宇推測出來的。」

厲斜道：「原來如此，在下是由於他把胡玉真引上來時，才發現此間之事，也得以有機會略略懲戒那三個傢伙，這便是他的功勞。只是他的用心，跡近卑鄙，是以僅能賞他兩鞭子。」

艾琳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紀老二心中道：「我不缺金銀花用，也不缺美女陪酒，誰希罕你的鬼賞賜？」口中卻誠惶誠恐的道：「小的總是感激的。」

艾琳等他走到切近，不再打話，振腕揮鞭。鞭梢起落之時，發出一下輕微的劃風之聲。但見鞭絲在紀老二身上略一掣動，旋即收回。看來生似是拂了那麼一下，並沒有很用力似的。旁觀之人，有許多不識奧妙，才在詫想這種鞭打之法，簡直比搔癢還輕，哪裏算得是懲罰？

厲斜道：「雖然如此，但你卻有點功勞，是以我得賞你一點什麼……」

眾人先是看見厲斜的舉動，這時再向九黎派的三個人望去。卻見那三個人手中的刀劍都垂指地面，並且都沒有再移動。他們的身上，都現出血跡，有的是在胸前，有的是在肩膀，雖然都沒有倒斃，卻均負了傷。所有看見此景之人，無不大吃一驚。

厲斜笑了一下，緩緩道：「我這一賞，可不知人家肯不肯給你，我還得問一問呢！」

樓梯口站著的九黎派三人，一看艾琳的神奇鞭法，駭得連打寒噤，趕緊開溜。